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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個人的感情真好。

在遊戲新鮮期過去,玩家等級、裝備皆略有所成,各伺服人口逐漸穩定、流失,老玩家與老玩家之間彼此儘管不認識,也對名字多少有所印象後,有人發現了這一點。

愛笑健談、走位與技術高超,讓人不曉得該說「偏偏」或者「果然是」人妖的獵人小姐。

沉默寡言,若是不主動與其攀談便不會給予任何回應,但總會在路過時給予祝福狀態的祭司小姐。

不論何時,只要點選這兩人其中一人組隊,進入隊伍後,總會發現在隊伍名單中有另一個人存在。或許對談、或許一言不發,兩個人的名字總是並列在那,除非其中一人被找去推王否則不會不在。

那兩個人───或許,或許是情人吧。久而久之,有人這麼猜測著。獵人小姐相當喜歡祭司小姐,這點任誰都看的出來。

或許也該說,獵人小姐太喜歡祭司小姐了。

等著那個人上線、守著那個人下線,陪伴著對方去任何一個她想去的地方,即使對方在掛網,只要將人物掛在對方身邊併坐著便能一個人開心上許久。因為她說一句想要,花上大把大把的時間與精力也要帶著對方一起完成,明明是個好脾氣又愛笑,不論和誰都能處得很好的人,卻會因為有人惡意PK祭司小姐而大發雷霆。

獵人小姐從來不說愛。獵人小姐從不曾對任何人訴說過對祭司小姐的感情。

但這個世界上,有些事情並不一定非得要說出口才代表存在。

有人問過獵人小姐,花那麼多的時間、精力只為了討好祭司小姐,不覺得那是相當傻的行為嗎?遊戲裡沒有金錢無法衡量的物質,花點錢和別的玩家收了他要的東西轉送祭司小姐也是一樣的。

獵人小姐只是笑。

「我也只為了一個人傻啊。」

獵人小姐只為了一個人傻。所以獵人小姐帶著祭司小姐,兩個人一起打了足足兩個月的特殊怪,就為了打一朵毫無素質,只能純粹作為裝飾用的花給祭司小姐。
在收到花的同時,祭司小姐回送了一根裝飾用的草給獵人小姐。那是這兩個月中她唯一打到的。

獵人小姐的公會成員認為這是種不平等的交換。儘管兩種飾品的掉落一樣低微,但在玩家之間,花的價格卻遠遠超出草數十倍甚至百倍。

獵人小姐不說什麼,只是將那根草裝飾了上去,笑的眼睛都看不見了。

祭司小姐說想換個髮型,於是獵人小姐推卻了來自公會以及朋友們的推王邀約,和祭司小姐兩個人一張一張地圖跑著,慢慢將髮型任務的材料蒐集起來。

黑色的頭髮,光滑的頭髮,金色的頭髮,美麗的頭髮。跑遍天涯海角,攢夠了四個象徵永久的999個不同道具,以及指定的合成藥劑,只為了讓祭司小姐換個髮型玩。自從認識祭司小姐後,獵人小姐總在做著別人眼中的傻事。

可是他樂意。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獵人小姐是以怎麼樣小心翼翼、包容並且疼寵的方式在愛著他的祭司小姐。

這樣的人如果不被愛,世上還有什麼能被期待?

祭司小姐其實並不是相當招人喜歡的人。她就是那種,當一群人聚會時,會一個人坐在角落一言不發,搞得大家心裡尷尬得反過來照應她,偏偏又愛理不理的人。

比起其他喜歡著深情的愛著祭司小姐的獵人小姐的人,祭司小姐實在是…半點都讓人無法理解,究竟為什麼獵人小姐會喜歡她呢?

這個問題誰也沒有想明白過。而那兩個人,也不曾給予過任何的回答。

身為旁觀者,與獵人小姐交熟的人們,也只好被迫無奈先是接受「獵人小姐喜歡祭司小姐」,進而接受祭司小姐的存在,以及其在獵人小姐心中的地位。

這只是個遊戲。許多人都忘了,許多人都那麼認為,這只是個遊戲。

因為是遊戲所以一切都是虛假的,人物、等級,道具是虛假的,螢幕後面的另一個人、話語、情感也都是假的。沒有什麼不能重來,也沒有什麼不能當成遊戲看待。

因為是遊戲所以現實中所有的難過、不如意甚至寂寞在這裡都可以得到宣洩,現實中無法成為的人在遊戲中卻可以輕易成為,因為迷失了現實的自己所以只能用心在遊戲的世界把遊戲當成一切,包括見不到面只存在於隻字片語中的情感。

多少人在遊戲中的情與愛,說到底也不過只是遊戲。

認真的話就輸了。

獵人小姐輸的一塌糊塗。

獵人小姐的身邊從來不缺美麗且個性溫婉、易於親近的女性玩家,但那些玩家中,誰也沒能走近獵人小姐一步,獵人小姐的態度總是明確的讓人無法加以聯想。

「我所喜歡的,是個既膽小又沒有安全感的人。一旦她認為我和別的女性走得近,為了避嫌,她會退遠到我再也無法觸及的地方。我不會做任何會讓我無法喜歡的人抱持期待的事情,我也不做會讓她難過的事情。」

「不論發生什麼事情,不論別人說了什麼,我會保護她。任何人都不能傷害她,包括我自己。」

老一輩說,情深未必專,情專必深。

這世上終究存在著某些東西──儘管明知道可能沒有最後,卻仍舊令人盼望著能有個好結果。

慢慢的所有人都相信他們會是一對,所有人都認為,儘管誰也不曾先說過那句喜歡,但他們屬於彼此。

但最後───最後到底怎麼了呢?

「喂,怎麼說也認識了這麼多年,問個問題你老實回答我。」篝火旁,瘦骨嶙峋的魔法師面對著明明滅滅的火,任由火光在臉上跳躍出駭人的扭曲。「那個祭司──其實從開始就是你雙開的吧?獵人是你,祭司也是你,所以才會不論什麼時候兩個角色總是組隊在一起。」

獵人小姐略感訝異地看著魔法師,半晌後莞爾一笑。「你這說法也對,也不對。」

魔法師看著獵人小姐。

「獵人是我,祭司也是我───但獵人和祭司,卻都是實際存在過的人,實際發生過的事。我所做的,只不過是在『這個遊戲能作到的範圍內』重現那些罷了。」

「那麼你到底是獵人還是祭司呢?」魔法師問,獵人小姐微笑著不回答。魔法師仔細盯著獵人小姐笑彎的眼看了許久,最後才說:「你是祭司吧?」

獵人小姐仍舊微笑著不回答。

沒有反駁,其實也就是默認了。

「雙開用獵人的身份對自己的另一個角色好,你想要什麼?」

雙開著不同的角色,偽裝成不同的兩個人,自己對自己好,或許的確是羨煞旁人,可對於身為當事人的獵人小姐以及祭司小姐───對於在這兩個角色背後的那個人,那個玩家,又有什麼意義呢?

「你覺得獵人是個怎樣的人?」獵人小姐問。「溫柔、體貼但不多情,對祭司好的讓人羨慕的心疼?」

魔法師頓了一下,思考片刻後遲疑地表達著同意。

「───是了,那就是我的目的。」

「?」

「我想讓所有不認識他的人都知道,『獵人』是個多好的人。」

想讓所有的人都知道,能被獵人愛著是多麼幸福的事情,而選擇錯過的祭司,又是多麼的愚蠢。

她從來不說,從來不表現,卻在失去以後哭著堅強著極力企圖於塑造、還原那個早已崩毀結束的世界,還原她記憶中那個人的一言一行,想讓這個世界知道,那個人是個多麼美好的人。

沉默的無法被察覺,不到失去誰也不會知道。

那是祭司對獵人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