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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美人能夢見火鳳凰嗎》





陸謹言在樂器行的展示窗前駐足，目光停留於烈焰般火紅的電吉他好一會，輕聲喟嘆，終究還是放棄踏進店內，和老闆洽談抑或討價還價。

口袋空空歸口袋空空，事實上，努力打工賺錢，陸謹言也不是買不起。

陸謹言至今為了提升景紹楷的生活品質，光明正大地、坦蕩蕩地投資了無數金錢，諸如保養品、按摩精油、度假機票……身為人類及妖區的黑戶，景紹楷將陸謹言留在身邊，給他一個棲身之所，陸謹言早已將那心地同臉蛋美麗的青年視為相伴的對象，即使遍體鱗傷的青年心不在己。

有一個更現實的問題是，景紹楷不會彈吉他，陸謹言更不會。

像個高中熱音社學長，半夜在女生宿舍外，望向倚在窗台邊的景紹楷，自彈自唱、高歌一曲，乍聽之下浪漫至極。很遺憾，陸謹言的聲音無法用黃鶯出谷論斷，只能說還算可以聽，然後八成會被管理員掃地出門。

「給小爺說說，你覺得小爺帥嗎？」放棄購入電吉他翌日，陸謹言指著自己的臉，環顧底下眾混混小弟們，鄭重問道。

說來顏值也是會不會被管理員趕走的理由之一。

觀眾總是現實的，管理員也不例外。

陸謹言偶爾還是會略為惋惜，自己的身高是交友軟體上相當不吃香的數字，都矮了景紹楷約莫一顆頭，儘管景紹楷總喜歡把他的腦袋按到胸前搓揉，宛如擼毛茸茸的雪橇犬。

總歸而言，未達標的身高也是陸謹言自認顏值不出眾的一環。

「帥啊，老大超帥！」理所當然，在忠心耿耿的小弟們心中，陸謹言就是最閃耀的一顆星，「之前彈個指，一把火燒了擺龍幫那群混帳的白粉，那時候的老大超級無敵帥！」

「就是說啊，都說真男人背對爆炸，老大炸了魚岳幫老巢的時候，那個瀟灑轉身，帥得像一匹荒漠孤狼！」

「上次老大單挑天選會角頭完勝的姿態太完美了，渾身浴血凱旋的模樣，從哪個角度拍照都帥得無懈可擊！」

非關身高或五官，這些具體到產生幻覺的稱讚真誠到不忍直視，現階段完全不是他想聽見的答案。陸謹言以小指掏掏耳朵，在妖怪漫長一生後悔的事項中新增這段諮詢。

當然，以上內容單就事件本身談論的話，確實並無虛假。

陸謹言的混混集團甚至不是地方勢力，他也不給這個團體取名字，深怕尚能回歸社會的這群青年產生認同，進而依賴，離不開灰色地帶的沾染，這不是陸謹言所樂見的結果。

矛盾的是，他想保護這些孩子，自己就必須成為足以令人信服的強者。最終留住他們的不是槍砲彈藥、不是拳腳暴力、不是致幻毒品，而是冀望他們離開地下世界的陸謹言本身。

「……啊！」

廚房傳來細若蚊蚋的驚呼。

陸謹言幾乎是跳著離開沙發，猶如反射神經本體，直奔聲音來源。

只見這棟屋子的主人景紹楷按著手指，姣好的五官蹙成一團，纖細的雙唇直直打著顫。

「發生什麼事！你燙傷了嗎？沒事吧！」

迅速一個彈指，熄滅所有明火，陸謹言拾起景紹楷白皙的指尖，一根一節仔細檢查，動作因擔憂而略微急促，卻也不會過於出力，深怕弄傷對方般，即使他明知景紹楷並不柔弱。

那是每日造表操課，殺害無數生命，只為達成遙不可及目標的衝鋒者。

「……手碰到火了。」景紹楷對陸謹言的動作也不感意外，保養得宜的臉泛起淡淡的紅暈，話中帶著些許羞慚，「只是這樣而已，抱歉還讓你跑過來，我應該沒發出很大的聲音的……對不起……」

「不是說了，別為你受的傷道歉嗎？」陸謹言聞聲只是再次嘆了口氣。

他垂首，親吻景紹楷打顫的指尖，宛如向王宮獻上忠誠的騎士。

剎那，方才觸及火焰的灼痛消失無蹤，清新的暖風輕拂，泛起末梢的熱度。

「還會痛嗎？」陸謹言抬起頭，仰望景紹楷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的神情，詢問道。

「不、不會……」景紹楷輕聲回答。

每日斬殺十隻妖怪，總對自己苛刻的捉妖師並不喜歡外顯自身的脆弱，這份旁人看來無意義的倔強，唯獨在陸謹言面前無所遁形，這令他無所適從，卻也不自覺地對這份溫柔產生依附。

陸謹言無須啼鳴，行動足以證明他的心意，自知結局而難以出口的隱語。

「我們一起完成晚餐，好嗎？」

自彈自唱也好，長不高也好，丟臉得帥氣也好，景紹楷的人生之於混血鳳凰過於短暫，相處的每分每秒都十分珍貴。

比起勸對方小心一點，或是把煮飯的任務移交給一竅不通的自己，陸謹言選擇留在廚房，陪在景紹楷身旁，適時支援、遞上調味料，而後注視舀起湯汁試味，像個普通人類煩惱是不是該多加一點鹽的景紹楷。

這樣就好。

陸謹言所求不多，平凡即是幸福，刻在心底的銘痕，只要自己承受就好。

畢竟景紹楷心之所屬，終究不會給他。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