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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想〉


F敲碎那個讓他必須拗折下肢才能擠進的逼仄艙體,呸開卡進牙齦的霰彈,舌下的煙硝濃濃地糊成一球,苦澀得讓F皺起鼻子。
F用自己的腦袋換掉幾顆監護者發射的子彈,他在槍口冒煙的瞬間面目全非地倒下去,然後搖搖晃晃地站起來。F感覺自己應該要好好捧住從臉上孔洞流淌而出的黃白色東西,但很快便發現這些不過徒勞無功,畢竟他的腦袋早就在無數個實驗中被搗碎又重組,也許還混進一些灰塵碎屑,雜燴成再製次級品。

F沒辦法思考,但是血液在沸騰,思緒因為未知的興奮斷裂,眼前被分割成一截截的逐格畫:上一禎的F還在感覺自己眉心被子彈逐漸旋開的解脫,下一秒的F就已經把研究員掄倒,連呼救都被噎進壓扁的肺臟碾碎。
F嘗試了很多武器——譬如砸進頭骨裡的槍托、刺開胸腔的針頭、洞穿過腰腹與口腔的鐵絲線、或者從牆上拔下來,貫穿眾多臉譜的鐵管——他在部隊引爆的霧中暫時癱瘓,伸手摸到沒進自己脊柱裡的銳利鋼片,找到了最為順手的那個。
F劃開那些前來阻止他的鮮活生命的喉頭,餘下的研究員則雙腳離地,被F掛上他們一生摯愛的儀器斷氣。

F扯壞了別的什麼,短路得劈啪作響的機器正合他意,F在刺鼻的濃煙裡翻弄炭化的腳腿,瞬間傾洩的閃燃把他燒得煥然一新。
F從被熱度燻得扭曲的門縫間穿梭而過,迎面見到對方踏過火焰而來。

「——孩子。」

佇立於F面前的藍髮男人喚他。
F感覺自己的心臟被揪緊,光是對方的聲音就讓他發狂;明明在這之前就心如死灰,覺得生命毫無延續的必要,歲月不過在凌遲他的肉體,給予精神更多的苦痛。
F的腦袋跳疼發脹,越接近對方便越能感覺到那熱燙搏動的奇異之力;他的視界染上一層鮮紅的墨,共鳴的血脈在咆哮。

F知道對方的心臟是一切的起始,他用鋼片扒開對方毫無防備的胸膛,口子裂得太大,連腸胃都稀拉地落出來,F一根根拆折掉對方森白的肋骨,因為膈膜穿刺而溢出的痛音如此美味,他不依不撓地用滿手腥銹刨出這副皮囊內裏的所有。
F因為厭惡那雙平靜的瞳眸,所以挖出了眼;因為噁心那張嘴滾落的音節,所以扯斷了舌根。F盛著滿手的血腥,無論將那顆心臟掰成幾瓣都於事無補自己的恨。

男人似要擁抱他,卻早已沒有了手腳。
對方明明同樣地污濁不堪,成為肉碎的此刻卻依舊乾淨地猶如神祇下凡,對他散佈唯一且僅有的福音,給予了F被詛咒的永世。
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