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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乃除厄人,妖物,報上名來!」
「嗯?」

滿月下的河畔,平民住的長屋的末端,站在橋上的人聽見榊 大和的聲音,回過頭。
榊 大和看不見對方的臉。
現在已經是後半夜,人又背對著月光,榊只能看見無異於人類的輪廓,還有對方腰後的刀鞘。
月光無法讓榊看見對方的臉,但可以看清橋上的東西。
半面橋都讓血渲染成深紅色,那個人光著的腳都染紅了,血色一路蔓延到橋邊,朝著橋下的河滴落。
不管這裡發生過什麼,都不會是好事。
這樣不對。
普通人不會站在夜半的血泊中賞月。

那個人面向著榊,微微歪頭。

「妖物是說我嗎?」
「報上名來,不說就視你有意反抗!」
「八重。」
「領死……呃?」

那個人將雙手張開、舉到頭的兩側。
聲音裡有著戲謔。

「我報上名字了,無意反抗,這樣?」
「…………」
「接下來呢?你要怎麼辦,厄除人?」

自稱八重的人,聲音相當輕快。
有別於以往面對妖物的經驗,首次遇到的反應讓榊的思考一時停滯。
這個停滯讓榊沒能在對方突然衝過來時立刻做出應對。

(──好快!)

大概,只來的及想到這樣的內容。
對方光著腳,沾上血的模樣就像穿了一雙紅鞋似的,踩在地上時留下淺淺的顏色。
步伐的大小跟速度都超過一個人類能達到的境界。
只是幾步的距離,衝刺時八重已經將手放在後腰打刀的刀柄上,抽出──
在真正的戰鬥中,人的動作靠的不是思考而是反射。
榊將太刀擋在身前,正好接下對方借勢揮出的一擊,下盤卻晃了下,右腳掌後移半吋才穩住。

(好重。)

雖然也有榊沒立刻反應過來的原因在。
單手揮出的打刀卻能震住雙手握穩的太刀,榊確定這傢伙的力量跟速度一樣驚人。
壓在太刀上的刀刃已經鏽蝕,但榊能清楚看到纏繞在那刀刃上黑中帶紅的怨恨。
究竟要飲過多少人的血
那把打刀清楚透漏著這樣個訊息。
殺過很多人。
現在榊完全可以確定,
拿著此等業物的,絕對是妖物。

「騙你的。」

重壓著太刀的力道一鬆。
腳踩的位置太靠後,來不及轉移重心的榊不由得往前傾,趁機閃到榊右側的八重結實的給了榊的側腰一腳。
那一個錯身,向左側倒下的榊看見對方黑色長髮上綁的藍色束帶、彷彿上了妝似的艷紅色眼角以及黑色的眼睛。

「你剛好是我最討厭的口味啊,甜過頭了1*。」

八重笑著。
打刀轉了半圈,反手下刺,正對著榊。

「報上名字就真名嗎?說無意反抗就不會反抗嗎?」
「你騙我嗎!」

在地上滾了一圈閃過攻擊,榊已經站起來重新擺好態勢。
腰側隱隱作痛,說不定有內傷,然而這樣的疼痛還不足以讓榊失去戰鬥能力,倒不如說,反而讓他清醒了。
這個妖物很狡猾,善戰又狡猾,是難纏的對手。

「我沒說我騙你啊,我真的叫八重啊。」

那傢伙發出大笑。

「喝──!」

榊的大喊利刃般劃破夜晚近乎靜止的空氣。
冷靜下來的榊已經知道不要聽這個妖物說話,身為一個厄除,榊現在的職則非常明確。
除掉這個人形的妖物。
不需要多餘的考慮,他只需要盯著敵人的動作,確實的砍倒敵人就好。
這樣反而還比較輕鬆。
是以,榊也露出了彷彿在笑的表情,一刀斜斬下去。

「喔。」

妖物舉起打刀應下這一擊。
只是輕磕了一下,榊的太刀就順著對方的刀身滑開,然後剛才被踢的右側再次傳來一陣椎心之痛。
同樣的位置又被踢了一腳。
肋骨斷了嗎?還是只有內傷?
疼痛讓榊的思考發白,身體的動作卻沒有停下來。
改劈為撈,太刀劃出一道倒八字的殘影。
刀刃的末端劃過妖物的胸口,帶出像人類一樣的朱紅色。

「嘖!」

對方後退了,並用身上的羽織遮住了臉。
雖然現在是榊背光、對方面光,卻還是看不到臉。
胸口可見一道正在滲血的紅痕。

「想跑嗎!」

一鼓作氣,太刀朝著妖物正劈而下。
對方當然不會留在原地給榊砍,一個後翻──
榊瞪大了眼睛。
月色下,青年體型的妖物的身影就像清晨薄霧被陽光蒸散般從頭開始淡去,那雙腳在數米外落地兩秒後也消失無蹤。
是會隱形的怪異!

「我為什麼要跑?」

聲音,已經繞到榊的側面。

「還要還你這一刀呢……」

凜冽的殺意像是一盆冷水潑在身上,隨即斂去。
寒毛根根豎立。
後面!
回身橫揮一刀,落空。

「……哼,儘管放馬過來啊!妖物!」

隱形的話確實看不見,然而只要對方露出攻擊的意圖──
俐落的將太刀還鞘,手放在刀柄上,壓低身體。
榊閉上眼睛,將精神集中在聽覺跟身體對空氣流動的觸覺上。
只要對方出手攻擊,他就能知道對方在什麼位置。
──一下就解決你!
榊 大和想著。



然後,持太刀的厄除就在原地保持著居合的架式直至天亮、等不到他巡夜歸來的厄除找來為止。
肋骨隱隱作動,不單純只是因為外傷。
清晨起來準備開始一天活動的長屋居民都聽見那聲怒吼。

「混帳啊!!」



1* 這邊是雙關語,日文是「甘すぎる」,除了說太甜外也可以翻譯成太天真、太單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