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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嫁番外】機巧少女們

「病情已好轉，請緊記按時吃藥。」
「老婆婆，妳要快點好起來喔！」
「謝謝你們……」
話畢，身穿紅色小紋和服的少女，馬上替醫師收拾藥箱，揹起藥箱，並跟隨醫師的腳步離開民家。
少女一直以小碎步跟在醫師身後，腳步顯得非常不自在，不能像家中穿著浴衣到處跑，輕鬆打掃，令每次隨行比打掃辛苦好幾倍。

「博…博士……」金髮雙馬尾垂在肩上，少女伸手扶牆，稍微彎下腰，終於受不了，大腿一直靠攏，呈小內八前行，還要顧及步伐，走一段路之後得休息一下。
「我想…休息一下……」加上剛剛在屋裡跪著幫忙診症，弄得雙腿難以適應。

「還好嗎，多妮妲？」身穿藏青和服，披黑色外掛的醫師上前。「也許是機件超出負荷了，我等下叫雪莉過來幫忙。」然而在他眼中，少女是很脆弱，偶爾有這些事情都不意外，人類能治好，裝置亦能修理。

機巧少女，沃肯博士精心研制的作品。
機巧泛指一般精巧的裝置或機關，此技術目前屬開發階段，因過於精巧，從製造、組合到操作都需要優秀的技術配合。而一般人所認識的機巧，大部分只能發揮在工藝上，譬如觀賞用的機巧人偶，但能夠活動自如，擁有思維和情緒，外表和人類無異的機巧人偶，她們的存在背後，隱藏了重大的機密。
可是，沃肯並沒有在意，選擇與自己精巧的作品如常生活，直到謎團破解為止。

「不！我才不要那個臭女人幫忙！」聽到那個名字，立馬挺直腰板，拉扯藥箱背帶。
「但是腿那個可能要麻煩博士維修了……」機巧的耐久性和構造比不上人類，看見很多人類少女跪一段時間都沒問題，那柔軟的大腿和關節，能做出很多靈活的動作。而硬梆梆的身軀卻有很多限制，有好幾次甚至移動錯位，關節能扭出驚人的角度，幸好沒有被別人發現，但不論發生甚麼問題，沃肯都能夠維修，讓多妮妲安心許多。

「沒問題，理論上是能再次維修，只不過——」
沃肯支單膝跪下，由上至下打量多妮妲，肢體比例和關節位置大致上標準，過了一會終於找出相違的部分。「妳不習慣穿新衣服？」一開始沒有留意，但回想多妮妲在街上和家裡的移動速度和動作有差異，便開始作出假設提問。

「喔……不會啦不會啦！這是博士買給我的新衣服，我很喜歡！很習慣的！」勉強擠出笑容，提起手甩甩袖子。「而且很漂亮，比雪莉那套更——」

「呵。」
不遠處傳來少女乾笑一聲，引來街上的民眾回頭。
一名少女從暗巷中步出，身影暴露於陽光之下，金色鬈曲的髮絲垂在肩上，即使陽光映照著仍缺了點光澤。掌心抵著陽光，討厭刺眼的日光，打開手裡的傘子，那把傘子是稀見的蝙蝠傘，帶有西洋風味，傘棒靠至肩頭，擺出優雅的姿態踏上街道。
邁開步伐，以小內八碎步前進，步速不徐不疾，更不失優雅。袖子隨步伐輕擺，造工奢華的中振袖和服，深紫袖底有淡紫和粉紅的暈色，配搭蝴蝶和菊的刺繡和些許金箔，給人高貴的感覺。
不論男女亦被她吸引著，叫賣和表演都停下來，身邊的人都自動退出一條路，而她琥珀色的雙眸裡只映著醫師和紅衣少女的身影。

「汪汪！」
巷裡傳出狗吠聲，一隻有著淡綠皮毛，長相怪異的小狗跑出，在街上亂衝亂撞，直奔往撐傘少女身邊。見義勇為的賣藝人立馬上前，阻截小狗，怎料小狗在他身邊打轉，最後使他絆倒，連同手裡的表演道具都飛脫了。
紙扇掉到地上，噗的一聲，漫天散落純白的紙吹雪，少女撐傘的場景更添一番風味，整個富戲劇性的場面，使圍觀的民眾都不禁嘆為觀止。

「小、小姐你沒事嗎？」屁股墊地上的賣藝人問道。

「先管好你自己。」板著臉，語氣沒感情起伏，對賣藝人主動幫忙沒給予任何道謝，僅是冷冷盯他一眼，然後跪下摸摸在身邊擺尾的小狗。
「怎麼了，羅布？還沒到吃飯時間呢。」對待小狗倒是語氣溫柔，美麗的少女和詭異的狗，兩件不相稱的事物總叫人卻步，害圍觀的路人都默默散去。

「雪莉。」沃肯走上前，眼前是屬於他的另外兩件作品。「是家裡需要添置甚麼而出門嗎？這個時間妳應該待在家的。」對雪莉把著關心給予慰問，平日白天雪莉幾乎很少出門，只有多妮妲跟隨自己工作。

「嘖，穿得那麼漂亮，還是要帶那條臭狗在身邊，噁心啊。」
說話帶點酸溜溜的味道，全都是出於嫉妒，在多妮妲眼中沃肯把最好的都給予雪莉，不論是幾百倍診金打造的和服，還是對待她溫柔的態度，自己完全得不到。
本來屬於自己跟沃肯的二人時間，又被雪莉霸佔了，漫漫長夜後的早上直到天黑前，都不想見到那個女人出現，她的出現根本等於黑夜——最討厭黑暗了。

「只是想出來散步而已，博士也辛苦了。」
站起來，抬頭看沃肯，用刻板的語氣回應後，特意探頭，視線轉到多妮妲身上。「妳的衣服醜死了，但很配合妳的身份。」不論有沒有惡意，事實上樸素到不行的小紋和服根本比不上華麗的振袖。

「妳說甚麼，臭女人！」
要不是箱裡有貴重的藥材，早就把它摔過去。每次看見雪莉那難看的嘴臉都很不爽，與一般人的臭臉不一樣，臉無表情卻說著難聽的話才是最討人厭。「現在是我的工作時間，當然要穿方便點，才沒妳那種心情和時間打扮好，百無聊賴出門逛街啊，混蛋！」

「工作結束後休息就叫百無聊賴？那妳現在根本是偷懶吧，多妮妲？」雪莉半掩嘴巴問道。

「妳……！」
話還未說完，踏步上前想揍她一拳，下一秒卻跌倒地上。膝蓋關節壞掉了，很不甘心，為甚麼自己總是要維修，相信就算比雪莉的工作量更大也能撐住，是高估了自己的極限嗎？
不甘心，手肘的關節都摔壞了，沒任何人幫忙就只能趴著，一個脆弱不堪的機巧人偶。

雪莉眼巴巴看著多妮妲摔倒，表情難得有微妙的變化，怎會又壞掉的，壞到連爬起來都做不到嗎。
「笨蛋。」低聲說著，收起蝙蝠傘，想抓住多妮妲的手，卻因為厚重的和服和關節限制，只能彎下腰試著伸手，最後失敗了。

最後由沃肯揹住多妮妲回家，一路上大家都沒有交談，三人的家住在鬧市近郊的一角，環境尚算清靜，來往大街非常方便，利於前往民家診症。
沃肯除了是機巧人偶製作師，勉強也是位醫師，維修人偶和其他機巧製品的技術比醫師高超許多，醫術僅靠書籍和經驗來慢慢進步，對於他來說，維修機巧和醫治疾病可理解為同一回事，只是方法和對象有差別。

然而，這門技術與其說是天賦，倒不如說是本能。
雪莉雖然很少跟隨沃肯外出診症，但每次看見他維修多妮妲的過程，都會有這樣的錯覺。他在尋找一些東西，他堅信在這過程裡能找到想要的，於是把全副精神投入在過程裡，儘管到目前沒有理想的結果，但沃肯仍如常工作，身為其作品的雪莉，亦只能好好配合。

說穿了，比起沃肯，雪莉其實更在意多妮妲的情況，每次看見她壞掉回家，都會有點愕然，隨著故障次數變得頻密，覺得越來越不對勁。
到底有沒有方法幫一下她？雖然算是勁敵般的存在，但放任她壞掉，從而永久故障，似乎太沒趣了。

「喂，妳還沒死啊。」特地來到屋外走廊看看對方的情況。

「哼，我一定比妳長命，死女人。」本來想坐在走廊安靜看書，結果瘟神來了便闔上書本給她一個白眼。

「我們人偶的壽命在於零件保養，妳應該很清楚自己的情況。」雪莉的工作量實際不比多妮妲少，同時亦因為工作關係，身體上的改良和保養遠比她多，幸運的是故障維修相對較少。

「我的事不用妳管。」認定雪莉是勁敵後，從沒給過她好臉色。「倒是妳啊，那麼貴的和服很容易惹到妖怪的！給我走著瞧！」

「妖怪？」又來了，視線很自然移到她手上的書本，妖怪百物語。

「像是小袖之手，是喜歡漂亮衣服，卻得不到的女子的怨念形成的妖怪。」扳出食指以專家口吻為她解說。「它會從妳的袖子伸出來，把和服剪掉的……咿，妖怪最討厭了，妳還是滾遠點別惹它們來。」一臉害怕的甩甩手。

「笨蛋。」斜著眼不經意說了一句，對多妮妲這種討厭又有點可愛的反應感到無奈，明明不存在的東西，硬要拿來嚇自己。

「妳這是不相信嗎！我告訴妳世界上是有妖怪存在的！」多妮妲氣得站起來又跳又叫。「我、我在一個人看家的時候！見到外頭有毛羽毛現！」

「……那是甚麼？」

「那是毛茸茸，有兩隻大眼睛，為家裡帶來疾病的妖怪，所以我就把它趕走了。」雙手插腰，一臉得意挺胸，炫耀自己的戰績。

「……嗯？」打算反駁多妮妲的時候，聽到門前的鈴鐺聲。

「有客人啊！」多妮妲搶先一步跑過客廳，來到玄關前打開門迎接客人。「你好，博士在……啊，原來是萬事屋的大叔嗎。」

「呃…妳好像很失望的樣子，小姑娘……」
一名身穿棗紅和服，黑白直紋褶褲，披藏青羽織的男子站在門外。甩甩黃色圍巾，搔搔凌亂的頭髮，下巴的鬚子讓人有中年人的錯覺。
「妳家博士在忙嗎？我還有委託想轉介給他…不，某方面的委託應該能找雪莉小姐代理吧？」

「之前我已經說過只能接晚間的委託。」
雪莉穿過客廳步進玄關回應，跟這位萬事屋的負責人已經見過面好幾次。「不然下次委託一律禁止，布朗寧先生。」

「這…這方面我了解，但因為有點緊急，所以拜託了。」無奈地苦笑著，從襟裡掏出一張照片遞給雪莉。「是這次的委託對象。」

「……所以只對付男的？」接過照片，對裡頭的黑髮男子不抱好感，倒是對他身邊疑似少女的身影，有種說不出的噁心。
那大概，不是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