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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審神者》《想要的事物》

審神者有時從現世回來本丸時,身上會帶著傷,多半是臉跟身體比較多,在深夜的本丸裡,往往都是審神者自行處理傷口,長谷部在外頭等著,但也有意外的時候--例如此時,在慣用手被刺入陶瓷碎片的情況下。
長谷部小心翼翼地將對方的手掌纏上繃帶,原本扎入肉中的小碎片已經被他全數剃出,結束之後對方的手垂下,眼神垂下一動也不動。
上次幫這個人治療是大概兩週前的事,長谷部一邊消毒時,眼神移到對方的左臉頰,那時被咬出的傷口早已在一週前癒合,如今卻增添了新的傷口,當湊近幫對方消毒時,他聞到了尼古丁的味道中,混雜著血的鐵鏽味。
「失禮了。」
長谷部恭敬地說著,同時解開了對方的襯衫,鎖骨上也有明顯的傷痕與瘀青,隨著長谷部的視線往下,越過平坦的胸脯,落在對方明顯的腹肌上,整個身軀都遍布著怵目驚心的傷痕,長谷部微微倒抽一口氣,夾起棉花幫忙對方消毒。
在消毒、上藥的過程十分寧靜,長谷部沒有聽到對方發出吃痛的聲音,卻注意到隨著時間的流逝,審神者的眼神中透露了一股輕微的煩躁,於是長谷部停下了動作,用謹慎口吻問道:「主人,請問是我的手法太粗魯了嗎?」
「……不是。」審神者開口,語氣平淡地說道:「只是不習慣而已。」
「不習慣嗎……」長谷部喃喃道,所謂的「這種事」大概就是指被人這樣照顧,長谷部停下動作想了想,腦海中靈光一閃,等到意識到時自己已經開口說:「不然我陪主人聊聊天如何?」
「為什麼?」
「啊……」
審神者直接且語調冷淡的問題往長谷部擲去,她抬起眼,蛇一樣的眼神直盯著長谷部,盯得長谷部背出了一身冷汗,長谷部自己也不清楚,只是憑藉著一個為主人著想的念頭,脫口而出,於是他微微低下頭,一本恭敬地說道:「我只是想這樣,或許可以幫助主人轉移注意力。」
對方沒有回話,長谷部低著頭咀嚼著此時的沉默,而就在他嘆口氣,想要繼續幫對方消毒時,審神者開口道:「要怎麼做?」
長谷部錯愕的眨了眨眼,只見審神者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開口道:「我在問你,你打算怎麼聊天。」

就像是剛出生的雛鳥,會把第一眼看到的人當作母親一樣,幾乎是本能的,當長谷部睜開眼,看見眼前的審神者是,體內的聲音告訴他,自己必須對著人表示「忠誠」。
雖然寄宿在本體的刀上已有好幾百年的時間,然而被召喚出來,有了人類的軀體之後,隨之而生的是「情感」,長谷部認為主要驅使自己的情感是「忠誠」,所以他光是可以待在審神者身邊、被下達命令並且完成,就會產生「幸福」的感覺,如果那個人因為自己的疏失受傷時,長谷部會感到憤怒--但是長谷部最近發現自己還學會了「貪心」。
「那麼,主人這次是為什麼受傷了呢?」
所謂的「聊天」也只是長谷部問問題,然後審神者回答,倘若是問喜好之類的,審神者的回答都是「怎樣都好」、「沒有特別喜好」,然而僅僅是這樣簡短的回答,被給予回應還是令長谷部倍感滿足。
「被叫去給上頭的兒子洩憤。」
「……難不成之前都是這樣嗎?」
「嗯,常有的事。」審神者回得冷冷的,然而在看到長谷部的表情時,沉默半晌後說:「臉很恐怖喔。」
「……抱歉失態了。」長谷部別過視線,剛剛聽到審神者的話,不禁聯想到之前對方身上的傷痕累累的模樣,由內勃發的憤怒與殺氣一時顯露臉上,審神者看著這樣的長谷部,說道:「長谷部,繼續吧。」
「……是的。」長谷部吸了口氣,讓自己的情緒回到平靜的狀態,隨後又是一邊幫審神者上藥的同時,兩人之間有一話沒一話聊著的狀態。
「主人現在有想要什麼嗎?」問這句話時長谷部心中預想對方的答案可能是「沒特別想要的」,但出乎意料的是審神者冷冷地回道:「結束現在這份工作。」
那一瞬間胸口似乎被扎了一下,長谷部閉起嘴,專注於眼前的包紮,他無意識地加緊手邊的動作,沒有多久審神者身上的傷口都上好了藥,並貼上了紗布。
在審神者站起身,如往常一樣換起衣服時,長谷部沒有低下頭,而是盯著眼前的審神者,吞了吞口水,開口道:「主人--我記得上次的時候,我還有一個『譽』沒有索取獎賞。」
「……似乎是這樣。」審神者一邊用單手換著衣服一邊隨口回道,長谷部由下往上,仰望著審神者的臉,說道:「那我想……請問主人一個問題,希望主人可以回答我。」
「主人一直以來,真正想要的事物是什麼呢?」

長谷部發現自己變得貪心了。
會希望眼前的主人可以再依賴自己一點。
可以再多直視著自己一點。
可以不要再說出「只是小傷而已」的言論。
希望可以再多知道這個人一點,什麼事都好。
長谷部同時也感到混亂,儘管藥研告訴他這樣是正常的,因為他們現在的情緒是流動的,是會成長的。
審神者居高臨下的望著長谷部,對方的眼神中倒映著等待答案的長谷部,審神者思索了一會,然後開口道:「有是有,但是我不想現在告訴你。」
「……咦?」長谷部臉上難掩錯愕跟打擊,審神者看著他繼續說道:「因為感覺被你知道了,你會全力去把它得到手獻給我的樣子。」
「主說得是……」長谷部垂下頭,語氣中是濃濃的失望,看他這樣審神者嘆口氣,說道:「我又沒說不會告訴你,只是不是現在而已。」
長谷部抬起頭來,在對方的眼中,看見自己的倒影:「……等這份工作結束後,我就會告訴你的。」
「……是的,感激不盡。」
接過對方換下的髒衣服,長谷部緩緩步出了審神者的房間,闔上了紙拉門,外頭的天空高高掛著明月。
不知道為什麼胸口覺得沉沉的,卻不是難受的重量,或許那是一種喜悅,因為自己剛剛跟主人做了像是約定一樣的事。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