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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徒弟而入敵對陣營》


哈利沒有錯過當他的年輕騎士接到這個任務時臉上一閃而過的失落。這個位在捷克的護送任務難度係數不高，日期也不長，只需要短短三天而已。更何況捷克風景優美，護送的對象還是個幽默風趣的大美人，哈利想不通伊格西有什麼好覺得哀怨的。
他沒有當面詢問，伊格西也沒有跟他說些什麼。只是默默的接下了任務，並且準時在預定時間內出發。
伊格西離開家之後，哈利這才找了梅林詢問，他可不希望被當作是公私不分的上司。就算伊格西是他的情人，也不代表他可以擁有任何特權能夠選擇自己不喜歡任務——儘管他根本想不通任何理由，伊格西有排斥這項任務的傾向。

「加拉哈德？」梅林皺起眉，「不，他沒有跟我提過任何事情。」
「關於任務的任何事都沒有？」哈利問。
魔法師沈吟思考了幾秒，再度搖了搖頭，他真的什麼也不知道，伊格西跟他領取任務資料的時候看起來也絲毫沒有異狀。
「也許是你太多心？」梅林安慰似的開口。
「大概，」哈利聳聳肩，「希望只是我多心，但這麼多年來擔任特務的直覺跟判斷力告訴我，這年輕小伙子有事瞞著我們。」
「⋯⋯瞞著你，亞瑟。」梅林露出一個幸災樂禍的表情，「我跟加拉哈德可沒有什麼下了班之後的私人關係。」
「去你的。」哈利不甘示弱的反擊，「回去跟你的人工智慧做愛吧梅林。」
「既持久又沒有高潮後的不應期，」梅林眨眨單邊眼睛，「多完美。」
「你們這群科技瘋子。」
「聰明可是最新的性感。」梅林朝他揮了揮手中的記錄板，「關於加拉哈德，我會幫你持續追蹤，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再跟你說。」
「謝了。」
他看著梅林離去的背影，想著梅林是否真有個人工智慧的情人——畢竟魔法師做什麼都不奇怪，不是嗎？

他帶著疑惑度過了兩天，然後在外值勤的伊格西傳來最新的定時報告，他已經在布拉格車站與目標匯流，正搭乘準備搭上火車前往目的地。
「加拉哈德，有任何特殊狀況嗎？」哈利透過通訊設備問。
「沒有，一切都很好。」伊格西語氣輕快的回答，「哈利，這裡風景真不錯，改天也許我們可以一起來？」
「請稱呼我為亞瑟。」
「抱歉，亞瑟。」男孩坦率的改口，「那你覺得我們下次有機會一起來嗎？」
「工作中請不要談論私事。」哈利停頓了一下，看著畫面中男孩的第一視角垂下了視線。幾秒鐘之後，伊格西再度開口。語氣跟先前完全不同，標準的工作模式。
「⋯⋯我們預計還有三小時抵達安全屋，接著梅林準備好的車會直接載她到大使館。」
「別忘了事先跟窗口聯絡。」
「沒問題。」
「很好，加拉哈德，」哈利說，「下次聯絡時間是一個半小時後，好好享受你的布拉格之旅。」
「是，亞瑟。」
關掉通訊後，他可以想像伊格西現在的表情，大概是那種見到主人回家撲上前，卻遭挨罵的狗兒的模樣，他忍不住笑了出來。可當他回想到伊格西那個一閃而過的失落神情時，哈利深呼吸，然後順手將通訊系統切換至私人頻道。

「伊格西。」
當他朝著麥克風喊出這個名字的時候，他可以感覺到對方驚喜的抬起頭，螢幕畫面中再度出現了窗外奔馳而去的布拉格市景。
「我得跟你談談。」
「怎麼了？出了什麼事嗎？」年輕特務語氣有些緊張，他可不希望任務出任何差錯，那會讓他花費太多時間在處理後果上，而這對他的布拉格之旅一點幫助也沒有。「如果是梅林的車還沒有準備好，我可以更改其他交通工具，甚至、」
「不，任務很好，」哈利打斷他，然後沉默了兩秒才開口，「我要談的不是公事。」
「哈利？」伊格西的聲線完全反應主人的心情，就像個獲得主人摸頭原諒的小狗，「我以為你說工作中不談私事。」
「⋯⋯你說得對，不該談私事。」哈利閉上眼睛嘆口氣，他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可是他就是無法將男孩離開前的那個表情從腦海中抹去。「抱歉，那就這樣、」
「不不不，哈利等等，你要說什麼？」訊號那端伊格西的聲音相當著急，以為自己要漏聽了哈利原先正打算要說的話，不管那是什麼，他都希望戀人可以坦白告訴他，說好的他們之間沒有隱瞞，不是嗎？

裁縫店裡的老紳士坐在王位上深呼吸，他轉頭看了看牆上掛著的金士曼初始成員壁畫，接著又轉了轉手裡的鋼筆。他很猶豫，這麼做一點都不專業，他是金士曼的王，理當要樹立起榜樣。可是……

他只是要確認對方是否真的沒有問題，身心各方面。這對執行任務而言也是相當重要的一部分。他說服自己。心理一時的疏忽或注意力喪失都有可能害他們身處險境。

「加拉哈德，」他改口，然後感覺到遠方伊格西微乎其微的因為他的改口而輕嘆。
「是，亞瑟？」
「一切都還好嗎？」他問。
「我以為我們五分鐘之前才做過定時確認？」年輕特務不解的說，「一切都很好，沒問題，我確定我們的大美人小姐會在預定的時間內抵達大使館。」
「不，」哈利說，「我是指，你好嗎？」
「我？」男孩語氣裡的困惑越來越濃，他完全不懂對方的疑問從何而來，「我很好啊，我應該要不好嗎？」
「當然不是這個意思。」哈利咬牙，還是決定將心中那股不對勁的感覺直接向本人確認，「我注意到你接到這個任務時顯露出了、該說是猶豫還是遺憾，或是悲傷的情緒。」
伊格西沒有說話。
「梅林說我大概想太多，這兩天你的表現都很正常，」哈利繼續說，「可是我不希望有任何意外，你知道的，這關係到任務成功與否的可能。」
然後他聽見伊格西的笑聲。
「加拉哈德？」
「不，抱歉哈利。」男孩持續笑著，「我真的很好，沒問題，我向你保證。只是……」
「只是？」
男孩嘆了口氣，「如你所說，我剛接到這個任務的時候的確有點……失落。」
「我能知道理由嗎？」哈利問。
「只是一些無聊的小事情罷了，」伊格西說，「我們都必須為了工作犧牲一些什麼，僅此而已。」
「加拉哈、伊格西。」哈利將稱呼改了回來，此時他已經不再執著於那表面膚淺的規矩，單純是一個關心戀人的平凡人而已。「如果你有任何事情，真的可以跟我說，也許可以請梅林調度一下。」
「哈利，你想太多了，」伊格西咯咯的笑聲傳來，「真的沒有那麼嚴重，只是件小事而已，別在意。」
「確定？」
「確定，」男孩開朗的聲音讓他稍微安下了心，直到他聽到了對方下一句的話，「嘿哈利，這真的很美欸，你確定下次休假我們不能一起來嗎？」
「加拉哈德，願你有個順利的任務過程。」
「別這樣！哈利！」
哈利哈特切斷通訊。

「所以我就說你想太多了。」梅林舉著茶杯說，「加拉哈德要是真的有什麼心事，我看全倫敦的人都要得憂郁症了。」
「也許吧。」哈利跟著吞下一口紅茶，「遺憾的是他也沒說那所謂的小事到底是個什麼事。」
「不就是球鞋嗎？」此時坐在對面的蘿西一面在她的司康上抹上草莓果醬，一面輕快的隨口回應。
而她的這句話，則是讓兩個老紳士動作一頓，接著互相對看了一眼。
「球鞋？」梅林皺著眉問。
「對啊，」蘿西點點頭，「他喜歡的牌子明天要出限量款球鞋。」
「明天⋯⋯」哈利喃喃自語。
「他之前一直跟我說他一定要買到，已經期待了兩個月吧，」女孩笑了笑，「可惜他人在布拉格，大概只能回來在網拍上花大錢收購了。」她放下果醬刀，在把司康塞進嘴裡前說，「幸好以金士曼的給薪而言，他要買幾雙都不成問題。」

她想著拍賣網站上那些天價的黃牛，他實在不明白那些球鞋有什麼好收藏的，但就像伊格西永遠弄不懂他的化妝包裡，為什麼有那麼多隻顏色相近的唇膏一樣，就是一種蒐集的慾望罷了。

正當她思考自己的PayPal帳號裡是否還有足夠的餘額，可以借伊格西上網搶標時，卻沒想到坐在他右手邊的哈利卻優雅的放下了茶杯，轉過頭向梅林開口。
「梅林，我下午要離開一趟。」
「⋯⋯亞瑟。」魔法師的語氣帶有一些無奈。
「這裡就交給你了，」哈利說罷，轉向蘿西，「蘭斯洛特，不知你是否願意⋯⋯？」
明白了哈利的意思，蘿西放下手中的午茶，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喔亞瑟，我當然願意，」她微笑，「話說回來，有一隻我想買很久的唇蜜一直沒空去買呢。」


伊格西在隔天的黃昏時刻回到肯辛頓的公寓。
他一如往常的和哈利在玄關擁抱，並且用一個吻代替那句我回來了。他們一起用晚餐，聊著伊格西此趟任務發生的趣事。男孩仍然惦記著那兒的風景有多美，不斷的邀請哈利與他在那共度下一個假期，而這一次哈利沒有拒絕。
他們分工合作洗好了碗盤，又靠在沙發上看了一會兒新聞。
一如既往地，他們搏命工作的成果並沒有出現在任何一個段落中，反倒是那些影視明星又在哪兒撚花惹草卻成了每一天的頭條。

哈利洗完澡回到臥室時，正巧看見了伊格西坐在床上用電腦。果不其然，正是那知名運動品牌的球鞋拍賣頁面。他坐上床，靠在伊格西身邊，隨意的瀏覽起網頁。如蘿西所說，這種限量款式一被放上拍賣網站，價格就如同他們的外太空噴射裝置一般飆高，那金額令他不可置信。
「你想要？」他問。
男孩轉過頭看了看他，「這個經典復刻款，我想要好久了，本來是想昨天去排隊買的啦，但你也知道我人在任務中。」
「為了工作犧牲些什麼，嗯？」
伊格西聳聳肩，「至少金士曼的薪資很優渥，我不用像以前一樣為了蒐集他們三個月不吃早餐。」
「伊格西，營養很重要，再怎麼樣都不能為了買東西而不吃飯，」哈利板著臉說，「但是⋯⋯」
他從床邊撈出一個袋子。
「給你的。」

紙袋上有著顯眼的品牌標示，伊格西不可置信的張大了嘴。他連忙拆開包裝，躺在鞋盒裡的就是他夢寐以求的復刻版球鞋，甚至連鞋號都完全正確。

「哈利，你、你、」
姑且不論對方是如何猜中他的心思（反正他一定是蘿西透露出去的）他實在沒辦法想像身旁這個總是穿著訂製服飾的紳士，竟然走進塞滿年輕人的運動用品店。大概是請人幫忙跑腿的？反正金士曼不缺人手。
「我得說，這對我來說是很新奇的體驗。」哈利卻在這一秒開口，「我第一次參加這些活動，幸好那些小伙子們都對我這個老人家非常好。」
他跟伊格西分享了當他看見那長長的人龍時，驚訝地說不出話來的樣子，以及當前方開始有人插隊吵成一團，最後是蘿西出馬搞定一切。好不容易當他們進到了店內，卻面臨號碼不全的難關。
「那最後這雙是怎麼來的？」他好奇地發問。
「伊格西，所有的事情，只要你有耐心，最後都會成功的。」哈利說，然後重重嘆了口氣，「我得承認那個地方對我來說簡直比戰場還恐怖，根本就是恐怖份子的大本營。」
伊格西腦中出現了哈利手足無措看著身旁年輕孩子們廝殺的場面，他相信他的導師肯定還是裝著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但那可能只是表現出來的冷靜而已，其實他的內心早已掙扎著想回到文明理智的世界。畢竟那才是他生活了一輩子的地方。
一想到哈利為了自己居然願意做這件連貼錢拜託蘿西對方都不願意的事情，一陣暖意流過伊格西的心頭。他抱住了老紳士的脖子，將額頭靠在對方額頭。
「哈利，謝謝，真的。」他輕輕地說，「抱歉讓你跑一趟。」
「老骨頭都要散了，」哈利微笑著說，「但是伊格西，當你為工作犧牲些什麼的時候，我要你知道，我也可以為愛犧牲些什麼。」

伊格西看著近在咫尺的戀人。
他沒有辦法不吻下去。

而那雙鞋靜靜的住進了鞋櫃裡最顯眼的位子，伊格西一次都捨不得穿。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