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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可愛一定是男孩子》


伊格西從開羅結束任務回到英國時，帶回來的除了製作精良的玻璃水煙袋和一大張色彩繽紛的地毯之外，還有一個嬰兒。
是的，一個嬰兒。
被伊格西用訂製西裝外套包裹著的——吸著大姆指正在沈睡中的——嬰兒。

當年輕特務抱著孩子從列車上走進梅林辦公室確認任務結束時，首席軍需官一轉頭看見面前的景象，差點被嚇得打破手中的馬克杯。
「加拉哈德，請解釋這是怎麼一回事。」梅林皺起眉頭發問，畢竟有一個嬰兒出現在他辦公室裡的狀況實在是微乎其微，基本上，他思考著，眼前這位應該是第一個出現在金士曼基地裡的未成年者。
「呃⋯⋯」伊格西一面輕輕搖晃著手臂，滿懷歉意的開口，梅林注意到他的音量刻意的放輕，「抱歉梅林，我跟你聯繫完後本來打算直接回來的，可是這孩子⋯⋯這孩子，我發現他的時候他在街道角落，沒有哭，我還以為他死了。」伊格西低頭看了一眼懷中的嬰兒，眼神裡充滿了柔情，「但是當我走近一看發現他只是睡著了，梅林，我知道我不該就這樣把他帶回來，可是他留在那兒會死的。」

這是自然，因為那個村落已經被恐怖激進組織給摧毀了，一個活口也沒留。不，有一個活口，正是伊格西手中的孩子。梅林無聲地想。

「我在兩百公尺遠的地方發現了一個哺乳中的女士的屍體。」伊格西露出哀傷的神情，「大概是他的母親，我想。」然後他抬起頭用水潤的眼神盯著軍需官，「我沒有打算要自己撫養他，我知道這不合規定。但至少我能幫他找到撫養家庭？可以嗎？梅林？」

梅林嘆了口氣，以前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事，當然，他見多了各式各樣的屠村地獄，很多孩子在事件過後淪為孤兒，必須自力更生。他們當然也會同情、擔心那些孩子的未來。但是，任務結束後撿一個小孩回來？這倒是從沒有過的事件。金士曼不是幼兒園，更不是什麼社福團體，他們也不可能將孩子養在裁縫店裡。
可年輕的特務卻開響了第一槍，這個在訓練時期狠不下心朝自己的狗兒開槍的、善良的特務，此時正用著圓滾滾的眼睛朝他發送懇求的訊息，梅林撇開視線，他才不會被這個小伎倆給唬弄過去，他可是梅林。

「拜託，梅林，他那麼小，放他自己一個人他不可能活下去。」
「梅林，求你。」
「你忍心嗎？梅林。」

「我得問問亞瑟。」
他最終這麼說。

「嬰兒？」哈利聽見梅林的報告後同樣皺起了眉，他的視線越過老友，朝著站在他身後的戀人望去。伊格西站在門邊，無辜的與他對視。「加拉哈德，請你過來一下。」
他踏著緩慢的步伐靠近，並且祈禱孩子不會突然之間清醒然後大哭。
哈利瞪著嬰兒，然後又抬起頭看向伊格西，他的男孩抿著嘴張大眼睛等待著他的答案，他又將視線放回嬰兒身上，幾分鐘後開口。
「梅林，你想想辦法把他弄進黑昂威的福利院，」他轉頭看向伊格西，「在成功取得身份之前他可以先暫住我們家，伊格西，我很抱歉我不可能讓他留在倫敦，黑昂威很遠，但它是充滿知識的書鎮，很適合孩子的生長。」
「當然，哈利，不，我是說亞瑟，謝謝。」他相信哈利跟梅林不可能會讓這個孩子落到什麼犯罪區去，伊格西露出笑容，他伸出手輕輕捏了捏熟睡嬰兒肉乎乎的臉，「嘿，小朋友，你會變成一個小知識家。」
「加拉哈德，容我提醒你，當他被送去黑昂威之後我不會告訴你他的下落，去探望他也是不被允許的。」梅林嚴肅的說，「為了他好，我們不應當與他們有過多的接觸。」
「當然，梅林，我理解。」伊格西點點頭，「只要他能活下去，怎麼樣都好。」
哈利在他的男孩眼中看見了最最溫柔的情感。

※

「自己帶回來的問題自己處理。」這是梅林的原話，他可沒那個閒功夫充當保母。光是每天照顧這些愛闖禍的特務們就已經夠他忙的了，要是再多一個隨時需要喝奶換尿布的娃娃，他大概連眉毛都要脫落。

於是小嬰兒就這樣住進了他們位在肯辛頓的公寓。

「呃⋯⋯伊格西，你能夠過來一下嗎？」
客廳傳來哈利的叫喚，伊格西放下奶瓶，連忙衝了出去。只見哈利站在嬰兒床的旁邊，雖然看起來仍然沈穩自得，但是眼神卻出賣了主人。伊格西轉過頭，看見嬰兒床上的小寶寶正賣力揮舞著拳頭不讓任何人靠近，一張小臉憋得死緊，感覺隨時都會嚎哭出聲。
「我只是想替他換個尿布。」哈利亮出手上的包裝，「只是，你知道的，很難下手。」
看見自己的導師手足無措——儘管對方完全沒有表現出來，仍是那般優雅宛如貴族——伊格西在心底偷偷地竊笑。他們的亞瑟能夠在一分鐘之內撂倒十個恐怖份子，也能夠在三十秒內拆解一枚足以炸掉整棟大樓的炸彈、更能單槍匹馬阻止失控的火車衝進月台，但是卻搞不定眼前的一個小嬰兒。
手無寸鐵，卻比全世界的反派還具攻擊力的小寶寶。

金士曼的訓練只有教導他們如何對抗邪惡及破壞，他們的生活充滿了死亡與殺戮，卻讓他拿這新生的柔軟生命沒輒。

「噢，哈利，交給我來。」伊格西接過哈利手中的尿布，用著流利的動作三兩下便搞定了這件在哈利眼裡看來艱難萬分的任務。小寶寶換上了乾淨的尿布後顯得相當開心，咿咿呀呀的朝著伊格西笑。哈利看著他的男孩將小寶寶抱了起來，用手臂牢牢地擁著他，然後在起居室裡慢慢的踱步哄著他入睡。伊格西的手規律而緩慢的輕拍著寶寶，很快的懷中的寶寶便重新進入夢鄉。

「你做起這些來還真熟練。」哈利在伊格西輕輕放下孩子的同時這麼說。
然而伊格西只是聳聳肩，露出一個看不出情緒的表情說，「若是你有一個年紀相差很大的妹妹，以及一個混蛋繼父，不想熟練也沒辦法。」
聽見伊格西的話，哈利的眼神立刻暗淡下來。他知道，他當然知道，伊格西在失去父親之後的日子過得有多困難，迪恩對待他跟他母親又有多麼惡劣。而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將他的親生父親帶進金士曼的世界所造成的。
看見哈利不說話的樣子，伊格西立刻知道自己的話讓長者陷入了自責的情緒，他連忙開口，「哈利我不是那個意思，你知道的，我只是⋯⋯」
「沒關係伊格西，那也是事實。」
「別提那個了，」伊格西將話題扯開，他可沒有要在這跟哈利分析自己父親的死究竟是誰的過失的興致，「倒是哈利，你從來沒有接觸過小孩嗎？我以為你什麼都會。」
「我是家族同輩中最小的一個，」哈利說，「自從大學畢業加入金士曼後就再也沒有過接觸小嬰兒的機會。」
伊格西點點頭，他可以理解沒有親身經歷帶小孩這件事的人，突然生命中出現一個嬰兒將會是如何的手忙腳亂。想當初他也是被黛西的哭鬧折騰得幾乎要得憂郁症才學會如何快速更換尿布及餵奶。

彷彿能夠讀到伊格西心裡的話語一般，小寶寶在此時大哭了起來。
「又怎麼了？」老紳士皺起眉頭，他實在搞不懂這些聽不懂又說不出人話的生物到底想幹些什麼。就連JB都比他們還要好懂上三百倍。
而他的男孩伊格西卻只是展現了極其平常的反應，走上前探查了一下寶寶的狀況，然後笑笑的告訴他，寶寶餓了。

餓了？哈利不明白伊格西是怎麼知道的，但從現在孩子在他懷裏滿足的吸吮奶瓶的樣子看來，伊格西確實很有一套。

他喬了一下自己的姿勢，照著伊格西告訴他的要領餵著奶，他從來沒有如此接近一個新的生命——除了他的皮克先生之外。他從未想過自己也會有這麼一天，有個嬰兒在自己的懷裏。選擇了這條路後，他早已認定自己將會孤單的結束這一生，不會和任何人締結婚姻關係，也不可能會有任何後代。這是他們這些特務的宿命。然而他的生命中卻出現了這般巨大的轉折。

他有了伊格西。
然後現在懷裡有個小嬰兒正在喝奶。

他低頭看著小寶寶柔嫩的小臉，回想起當初李得意洋洋的讓他看安文家的全家福照時的表情，照片上是他與蜜雪兒，以及強褓中的伊格西。他還記得照片裡伊格西有著柔軟的深棕色頭髮，長長的睫毛垂在眼前，並且有著粉紅色軟綿綿的臉頰。
他向李稱讚了蜜雪兒是個美麗的夫人，並且同時祝他的女兒能夠順利成長為一名淑女。

「伊格西是我兒子啦。」他還記得當時李大笑出聲，愛憐的撫摸著照片上他最愛的兩個人，「很可愛吧？以後有機會介紹你們認識。」

當時照片中的小嬰兒已經成長為一名紳士，此時帶著熱牛奶來到他身邊。
「哈利，這給你，」他將牛奶遞給自己，然後伸出手接過小寶寶，「喝得差不多了吧？來，我來替他拍嗝。」
男孩坐到了他的身邊，靠著他的肩膀，輕輕的拍打著小嬰兒的背部，溫柔的就像在對待什麼稀世珍寶一般。哈利喝著熱牛奶，突然覺得一陣滿足。他曾經以為自己不可能擁有的一切，彷彿都凝結在這一刻。

他將腦袋靠上男孩的頸邊，而年輕的戀人轉過頭來看著他微笑，「怎麼了？老先生，您也需要被拍嗝嗎？」

他將哈利摟進懷裡，輕輕的撫摸著對方寬闊的背脊，在他耳邊唱起了搖籃曲。而老紳士則是肆無忌憚地享受著戀人的安撫，如同小嬰兒般滿足的閉上了眼睛。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