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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仗



隨著時序逐漸逼近年關,原本青翠的樹葉也漸次染上金黃和橙紅,最終凋落徒留光禿枝頭。校園中除了被嬌養在溫室裡的花草,只剩被白雪壓彎了枝條的針葉樹有幸保持長青,看上去顯得有些蕭瑟。

張書丞踩過暟暟白雪,縮著脖子彎著腰往貓頭鷹屋走去,遠看像棵裹上層層衣物的老松。

他並沒有養貓頭鷹。一是因為他的國家不允許一般民眾養貓頭鷹,若是買了不管是回國還是畢業後都很難處置,再說故鄉離英國太遠,對一隻貓頭鷹來說太過折騰。如果要送信的話他通常選在去活米村的日子,花錢到郵局寄信。

但這封信他左思右想,終究還是不想等到下次參觀活米村時再寄出,只好先將信寄到郵局,再請郵局代為寄出。

「啪。」

背後好像被什麼東西擊中,張書丞扭過頭看自己的背,隱約瞧見背上ㄧ抹鮮紅。

「得分!」少女清脆的聲音在稍遠處響起,張書丞抬起頭。海莉高舉毛線手套的雙手,凍得通紅的臉頰咧開一個明晃晃的笑容。頰上的酒窩讓張書丞閃了閃神,下意識左顧右盼尋找退路。

但這裡其實沒什麼好退的,這裡沒有岔路,路徑的終點只有貓頭鷹屋。

「嗨。」張書丞抬手向她打招呼,調動臉部肌肉擺出最擅長的笑臉,「妳有參加打雪仗?」

海莉沒有回應,她邁步朝他走來,在離他只有數吋的距離前停下。她背著手,彷彿在觀察什麼有趣的東西般歪過頭。內裡穿著的紅色毛衣的她擺出這個動作,看起來就像一隻在雪地裡迷路的知更鳥。

「你和我說話了。」海莉臉上綻開一朵燦爛的微笑,接著表情稍微黯淡了一下,「總覺得好像很久沒和你說到話了。」
耳根有點燙,張書丞別過頭去,繼續往前走,「沒這回事,妳想太多了。」

「是嗎?」海莉跟了上去和他並肩同行,邊伸長了脖子想看他臉上的表情,就在張書丞覺得自己的脖子已經轉到人類的極限時,海莉冷不防突襲他,「你會去舞會嗎?」

張書丞把臉轉了回來,腦中警鐘大響。

「不會。」張書丞換上更溫和些的語氣,「妳知道,超勞巫測要到了......」

海莉睜大眼睛,他從海藍色的雙眸看出失落,「可是你明年要畢業了。」

「我參加過很多次了。」張書丞笑著說道。

並不是不想見她。張書丞低下眼睫,潔白的雪光刺得他眼睛發疼。只是比起見她,他更不想看到她失望的表情,偏偏剩下能見到她的時間他都只能讓她失望。

「你覺得誰會贏?」

像是受不了持續的沉默,海莉突然問道。

張書丞想都沒想便說道,「雷文克勞。」

「這麼肯定?」

「當然。」

「那要不要來打賭誰會得冠軍?」

張書丞眨眨眼,本想開口拒絕,嘴巴卻先開口了:「賭注是什麼?」

「如果葛來芬多贏了,我們一起去舞會。」

「……好。」

海莉愣了一下,「真的嗎!」

張書丞點點頭,「嗯。」

「那就這麼約好囉?」說完海莉轉身跑開,跑到一半回過頭對他揮手,「舞會見!」

張書丞也擠出微笑對她揮揮手,他站在原地,直到她的背影從他的視野中消逝。

其實他知道海莉在計畫什麼。快畢業的學長、最後的舞會、暗戀……種種要素相加起來,大致上可以推測出海莉為什麼這麼積極邀他一起去舞會,以及想在舞會上做什麼。

正因如此才不能再迴避,雖然他給出的回應絕對不是海莉所希望的。

他長舒一口氣,看著白濛濛的霧氣在眼前盤桓不去,從寒冷的空氣中漸漸逸散,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