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245
246
247
248
249
250
251
252
253
254
255
256
257
258
259
260
261
262
263
264
265
266
267
268
269
270
271
272
273
274
275
276
277
278
279
280
281
282
283
284
285
286
287
288
289
290
291
292
293
294
295
296
297
298
299
300
301
302
303
304
305
306
307
308
309
310
311
312
313
314
315
316
317
318
319
320
321
322
323
324
325
326
327
328
329
330
331
332
333
334
335
336
337
338
339
340
341
342
343
344
345
346
347
348
349
350
351
352
353
354
355
356
357
358
359
360
361
362
363
364
365
366
367
368
369
370
371
372
373
374
375
376
377
378
379
380
381
382
《雨町家》

他猶記得那是夏日雨夜。
簷廊水珠滴答、滴答、滴答,匯在廊下成了一畦、一畦水窪。

「唷。」

突如的歡快招呼聲讓他險些落了繫繩中的祈晴娃娃,直到順利掛上簷下橫樑,才有多餘心思打探站定身後的人。

「初次見面,我是鶴丸國永。」過於白皙的膚色讓他想起融於初春的柔弱殘雪,卻不搭軋的挑著燦爛笑容,「抱歉、抱歉,剛才嚇到你了嗎?」

他搖搖頭,不太明白那分明的笑容為何掃興般的斂起。

-

《言葉》

儘管應對經驗豐富,多數時候仍難以讀懂那些變化過快的反應。

前一秒的無聊嚷嚷,下一秒的肅殺專注,到底哪一個面相才是真實?
他好奇,又毫無立場開口。

也許,該相信的是那句偶然在本丸角落聽見的若有所思?
──人生就是需要各種驚奇。要是什麼事都預料得到,那心將會先死去。

什麼意思?

-

《虛》

聽說他們都是王室御物的身份。
於此,好像終於明白了什麼──關於「鶴丸國永」這個人。

「在摺千羽鶴?」木底鞋敲扣長廊的聲音清脆,一如那不知是否佯裝而成的高昂笑意。
「是啊,弟弟們吵著想做出來送給主上。」

他看見逆光的表情似乎挑起了眉,彷彿稍感興味,接著便是挨在自己身旁隨興落坐的身影。
「我也試試。」身邊的人說著,拎起了他將完成的鶴鳥端詳半晌,躍躍欲試,「看起來很有挑戰性啊!」

偶爾出聲指點一二,更多的是安靜注視那分明極為適合練劍的修長指骨。
想不懂,為何那雙手現在卻連持刀磨出的薄繭都褪去。
如同那雙失了生氣的珀色瞳眸,滲透難言的空洞感。

-

《昔話》

他們極少對談。
認真來說,關係也只是普通而已,稱不上生疏,也算不了熟稔,卻異常的在某些事情上格外有默契。

比如,他們同樣會在雨夜失眠。

「夜安。」簷下,廊側,他遞過尚存餘溫的琺瑯瓷杯,讓人就著茶葉馨香驅散夜裡寒涼,在飲盡前又適時添滿,「鶴丸殿睡不著?」
「驚訝嗎?」較平日略低的聲線咯咯笑了,順勢向後仰躺枕上手臂。
「習慣了。」或許是每個雨夜皆是如此渡過,一開始的訝異已然消退。

「今晚想聽什麼故事?」那是他們的另一個默契。
由當慣兄長角色的他,以偏暖音色述說各式故事,哄睡因雨聲佚失睏意的人。
「就說你的故事吧。」

突如的奇怪興致,讓他一瞬間略過詫異,不意外的再次聽聞壓抑低笑。
「驚訝嗎?」唇邊勾起的弧度十足美好,讓他只能無奈的認栽。

-

《白晝夢》

清醒時,他以為自己又困入另一場夢境。
直至披蓋在身的深白罩衫滑落,雕繪鶴鳥的金屬釦環擊碎了一地恍惚。

「早啊。」像是早已察覺動靜,搶在他開口前,昨晚同樣深受失眠之擾的人精神奕奕的打了招呼。
「日安。」反射性的點頭回應,隨後又困惑的蹙起了眉眼,似是有什麼不對勁。

想不起來。
眨眨眼,他覷見了逼近的燦燦笑意。

想不起來。
緊閉眼,貼上額前的掌心令他緊張。

「真的睡醒了?」那聲音難得沉穩,問句裡頭似乎摻了些關心的成分,「不會還在作夢吧?」
「……夢?」睜眼前的印象是一片橘紅,睜眼後的視界是一身雪白。有那麼一剎那,他真的分不清哪邊才是自己身處的現實。

想得到答案,卻只見對方乾脆的退開,僅留下低笑迴盪耳畔。

-

《噓》

或許是玩累了,當他結束上午日程再次返回長廊,隨即見到熟悉的身影朝他伸手接過茶水。
「要再添一杯嗎?」將水杯一一放到弟弟們手中,他不忘詢問累癱在身旁的人,卻遲遲得不到回應,好一會才發現對方正與繫綁衣袖的繩帶奮戰,無暇他顧。
沒有太多猶豫,微微側身,他主動替人解開死纏的結。

「謝啦。」彎起的唇形如往燦爛,讓他不自覺的回以微笑。
「謝謝你陪那群孩子們練刀。」視線落在庭園中圍成一圈的弟弟們,各個汗溼淋漓,不需多加揣測便知道方才都做了些什麼。

「哈哈……」
他發現自己開始能分辨對方的笑聲裡包涵多少真實情緒。
例如,這會的笑容,是抹盡興卻又無奈的心情。

「……猜錯了?」身邊的男人與弟弟們,並非平和的進行切磋?
「啊啊、簡單來說,是我編了個謊,不小心犯了眾怒呢。」
「鶴丸殿原本是想看他們面露驚訝,對吧?」
「哈哈哈,結果反而是我感到驚訝了!」

「鶴丸殿說了什麼呢?」
「一期一振昨晚為了哄我睡,特別唱了子守唄。」
「欸?」

-

《懷中音》

起先是悶在喉間的笑聲,然後成了開懷朗笑,而他苦笑著不知如何反應。

「我記得只說了以前的事?」
「而且,你還不小心先睡著了。」

他詫異的瞠大了眼,沒想過自己居然先被故事催眠。
──睡著後的自己,應該足夠安分,沒做出太匪夷所思的事情吧?

他還來不及提問,對方就像看透了心思,隻手掩上他的耳邊如同述說悄悄話。

「你只說了『等等』跟『不要走』,看起來像是作了惡夢。」明明應該顯得冷淡的眸色,卻漾出了淺淺暖度,「所以我就試著當了一回哄睡的人囉。」
「那……」
「後來你就像小貓一樣,發出了熟睡的呼嚕聲,哈哈。」
「欸?」

-

《兄弟》

兩人建立的對話沒有持續太久。
不知是誰先發現,原本蹲在庭院像在商討什麼的孩子們,動作迅速的改圍到他身邊。
一人一句親暱的「哥哥」,徹底奪走了原先落在另一人身上的注意力。

「真好啊。」身旁的感慨摻和笑意,他不確定裡頭包涵多少欣羨之情。
「鶴丸殿會想要擁有兄弟嗎?」
「是指『擁有像你一樣的哥哥』還是『養了一群過度保護哥哥的弟弟』?」

看向挪坐到一邊的人,隻手撐頭回望的模樣,再加上極少斂起的盈盈笑意……似乎有些揶揄的氛圍。
他忍不住又彎成了無奈苦笑。

-

《目隱》

他還沒想好該說什麼,一個分神,便被弟弟由後偷襲,措手不及的被黑色布條矇住了眼。
然後,不知誰起了頭嚷嚷,吆喝著要大家盡速躲藏起來。

「哈哈哈,改玩捉迷藏了嗎?」
視野限縮在一片闃黑之中,只剩聽覺能讓他稍微辨認出身邊僅有一人存在。

長久的歲月歷練,讓他面對突如情況仍能處變不驚,依然沉穩的邁出步幅。
一步、兩步、三步……他估算著逐次縮短的距離。

「喔喔!是想抓我嗎?」
「這是『鬼』的工作,所以……抱歉了。」

伸手一撈,卻徒勞無獲,讓他顯露了一瞬間的遲疑。
「太慢了、太慢了!」毫無所覺之下,聲音竟又位移到距離緣廊幾尺遠的屋內。
於是,他隨之改變了前進方向。

「……等等!」

還沒反應過來,傾倒的動作便因落入某個懷抱而停止。
直到脛骨遭撞擊的鈍痛蔓延,才意識到方才只顧著捕捉,竟忘了抬腳跨越階差。

「這可一點都不有趣啊。」
矇眼布條被揭下,眼底即映入了難得嚴肅的面容。
而他卻只想微笑,「抱歉,非常感謝您。」

「對了。」他抓住替自己穩住身子的精實手臂,「抓到您了。」

-

《素晴》

「哈哈,這真是……太令人驚訝了!」
替人綁上布條,想了想,未免剛才的小插曲再次發生,他牽著人的手,緩緩引導步伐踏入庭院。

「接下來就麻煩鶴丸殿了,請加油。」
沒想到才鬆開了手,又被人拉住指尖。

「這樣算抓到你了嗎?」
「當過『鬼』的人可是有豁免權的。」不小心因為可愛的反問低笑出聲,他輕拍了人的肩,再次勉勵:「鶴丸殿,請加油。」

瞧見對方認份似的咂嘴,他笑著轉身走入廚房,任由扯開嗓子的提醒聲充耳。
「小鬼們──都躲好了嗎?換我當『鬼』啦!」

將預先完成的午茶點心備好,又沏了壺這陣子才學會如何沖泡的花茶,透過窗櫺,他將那道深白身影與一同嬉戲的孩子們烙印在記憶角落。
──要是日子能永遠如此平和,沒有征戰紛擾,就算再也無法履行「刀」的意義……也不失為美好的時光,對吧?

-

《花火》

夏日最後的記憶,除了那天雨夜、那場遊戲,便是那道花火。

他不清楚那人是從何得知自己對焰火的隱約排斥。
但顯然,對方有意無意的防著不讓自己有機會靠近任何火源。
上至出陣時的槍砲星火、下至烹煮時的微熱炭火,能攔下的、能幫忙的,都被人搶著擋住。

不只一次感到好笑而無奈。
「鶴丸殿,我並不怕火,只是不喜歡而已。」
也不只一次認真解釋。
「那是因為過去的緣故,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人依然不為所動,偶爾還會低喃著什麼,但是他聽不見。

溽暑將盡的那晚,是個欲雨未雨的夜。
他同樣備好了茶,等待那不知會否出現的失眠之人。

「已經確信今晚會失眠了嗎?」
比預估的時間還要早出現,他斟滿了熱茶,在遞過瓷杯的同時,被人在手心裡塞了另一樣東西。

「線香花火?」不解,但仍安靜讓任人以柴火撚起星點花火。
「嘛、夏日應景。」算不上詳盡的解釋,卻能領略一二。
或許只是一時興起、又找不著陪玩的人,於是自己成了最佳人選。他猜想著。

「火焰……也能帶來美好的事物,對吧?」
身旁的人又燃起另一支線香花火,偏白的膚色在花火中映成明暗交錯,看不清表情。
「既然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忘掉也沒什麼不好。」
突然跳脫邏輯的話語讓他怔愣許久,直到兩人手中的花火盡散,徒留屋內透出的熹微光亮照在簷廊,才想起自己應該說些什麼。

「鶴丸殿還記得我說得那個故事嗎?」那是那個雨夜裡,對方突然興起的要求。
「嘛……」
他還記得,那一晚,自己以回溯的口吻,倒敘至那場燃盡記憶的焚火。

彼此沉默,直到夜已深,雨滴開始落下,滴答、滴答。

「那麼、我們一起忘了吧。」
不知誰先開了口。

-

《殘暑見舞》

那天之後,彷彿事先有過約定,他們總是不約而同錯過彼此的空檔。
而,入秋的天氣,沒太多的雨夜能讓他們藉口失眠。

倒也不是熱戀之人的相思成疾,僅僅是尚未習慣。
整個夏日,至少有半數日子染上了那抹深白記憶,甚至有更多部份,是被那道燦爛笑容佔據了思緒。
以至於他還未習慣,習慣身旁少了個總喜歡挑著笑意、熱愛驚喜與趣事的人。

儘管弟弟們依然貼心、可愛,也怕他感到寂寞似的,總會留守一、二人在他身邊,但仍舊空蕩的像缺少了什麼。

他反省著自己是否過於戀舊。
明明在這個家裡,並非僅有「鶴丸國永」這個人願意接近自己、陪自己閒話家常,卻又固執的懷念著上個溽暑。

說到底,果然該盡早習慣。
……這個少了暖陽問候的秋日,還極為漫長啊。

-

《朱》

偶然見面的情況是從未想過的怵目驚心。

帶著弟弟們遠征的回程,未到本丸前便已發現如墜地殘櫻的斑斑血色。
當距離又更近些,他聽見幾道熟悉聲線夾雜了焦急與擔憂。
將帶隊職責轉交給年紀較長的藥研,躍下馬匹,他朝屋內直奔。

假使今日重傷躺在榻上的人並非「鶴丸國永」,他仍會如此費心急救。
而認清待急救對象是熟稔的那人,也只徒增他心底的難受。

很痛。
那種擔心某人是否將不再清醒的糾疼,好幾次讓他思緒紛亂的失手,一不小心將繃帶纏得過緊引來吃痛悶哼。
「還有哪裡不適嗎?」幾個一同出陣的男人累癱一旁,他只得捧過醫藥箱,輪流包紮。
然後,再次回到那人身邊,緊守每一刻的傷勢變化。

──純白的和式服裝染上大片腥紅,襯得白皙膚色偏成慘白。
「已經完全不像鶴了啊……」低語,他替人拽高了被褥,凝望片刻才又回身詢問他人傷勢。

-

《萤》

突如增多的傷兵成員,迫得其餘有能力出陣的人背負了莫大壓力。他也不例外。
身兼數職的情況,讓他持續了好段睡眠不足的日子。

夜戰歸來,他落在隊伍後方,細心鎖上一道道本陣大門。
藉由不甚明亮的星光,輕聲踩踏院裡石磚,繞道巡過由他負責的本丸區域。

「是……鶴丸殿?」僅剩月光洒落的庭院角落,佇立石橋上的身影隱約可辨。
「傷口不痛了嗎?」邁步小跑,站定人的面前時,他仍面露擔憂的仔細檢視傷口是否有迸裂跡象。
「不愧是大家的哥哥啊。」笑聲截斷了他的問句,而後是久違的唇邊弧度綻開,「嘛、多虧你每天替我換藥,恢復狀況十分良好呢。」

「鶴……」
溫熱指尖點上了他的唇,只差幾釐米即相貼的距離,讓他愣了會才明白是噤聲手勢。

「啊啊,難得在這個時節見到螢火蟲啊!」
眺向平日極少人靠近的傍山地帶,點點熒光正隨興的起落飛舞。
柔和色澤安靜的裝飾了過於黯淡的夜色。

指尖被人向前輕扯,讓他不得不在放輕腳步之餘,盡可能的跟上繞道趨近光點的人。
「會驚動它們的。」他以氣音說著,卻就著月光覷見對方笑道「別擔心」的唇語。

最後,他們有些勉強的挨坐在只容一人入座的石椅上。
「真漂亮呢。對吧?」湊在耳邊的唇刻意壓低了音量,而他只覺得一陣燠熱與搔癢。
「……嗯。」良久,待體溫稍降才遲鈍的給出回應。

「難得見到成群的螢火蟲,不覺得很像落下的星星嗎?」琥珀色眼眸笑著彎起,在夜色裡染成更深的溫和色澤,「許個願吧。」
偏高的體溫驟然欺近,執起他的雙手放到胸口高度,強迫併合,才又滿意的回身。

閉眼許願前,他隱約聽見對方口中的低喃。
關於主上、關於其他人,還有──關於「一期一振」。

於是,他也仿著同樣認真的祈禱口吻述說願望。
關於主上、關於其他人,還有──關於「鶴丸國永」。

-

《宵待》

傷兵尚未歸隊,日程依舊繁忙。
在這一成不變的日子裡,唯一值得開心的調劑,或許就是夜巡時偶然的相遇吧。

儘管他隱約察覺頻仍的碰面次數已不能稱作巧遇。

又一日的夜戰結束。
月移軌跡讓他明白現下時間已過深夜,不由得萌生了些惋惜。
──大概遇不到了吧,那個總笑說喜歡晒月光的雪白身影。
他想著,仍強打精神巡視負責區域。

總是被迫擠下兩個男人的石椅上並未出現熟悉的人。
一如猜想,卻還是莫名浮現了些失落。

腳步停駐在石椅旁,良久,才緩緩落坐。

秋天夜裡,連石材都被低溫沁的刺骨。
他嘗試模擬那人坐在這裡晒著月光的情境。
只是,除了夜裡的溫差凍得難受,也只剩那片星空值得流連。
他想,自己大概無法明白對方的興趣……

「沒想到今晚的立場變了啊,哈哈。」在他聞言而回頭的同時,顯然被體溫熨熱過的外衣也披上了他的肩。
「鶴丸殿?」錯愕的表情讓他看起來像個被驚嚇的孩子,而他顧不得被誘發的低笑聲,「這時間點……不是已經入睡了嗎?」

所有答案被掩蓋燦弧度漂亮的笑容之下,下意識讓出的半個空位很快被補上。
而仲秋後,少了螢火蟲陪伴的月夜,他發現自己開始習慣肩碰肩的彆扭距離。

「……嘛、因為你回來啦。」望向月亮的側臉微笑沉默許久,才又突然開口。
他想不懂彷彿跳脫思緒邏輯的話語,卻不否認稍早的落寞感已全然消逝。
於是他同樣揚起了溫暖笑容,只對一人說著「我回來了」。

身旁的溫度又蹭得更近。
綻著笑意的面容在月光下,煞是好看。
有那麼一瞬間,總搭在左肩的手讓他產生快被攬進懷抱的錯覺。

-

《雪》

日本國的冬季一如往常的凜冽。
低溫、霜雪,一片白皚雪色讓整片大地失了生氣。

部隊調度因傷員歸隊恢復正常,而他終於得以稍作休息,改為輪調內番工作。
或是陪弟弟們鍛鍊劍術,或是耕田、種菜、餵養馬匹,生活依然充實。

而最近,不分晝夜飄落的白雪讓他多了新的興趣。

「給弟弟們的玩具?」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的人依然不改好奇,帶笑提問,並在他給出答案前,便逕自蹲到身旁。
「只是隨手捏著玩罷了。」將掌中的小雪人半成品遞到人面前,好一會,才輕輕的放回地面,「以前總待在溫暖的收藏閣,已經很久沒像這樣感受冬天和細雪了。」
那人沒有回話,於是他繼續捏著自己手中的小雪兔。

「不冷嗎?」一旁的人悄然無息的撐起雪傘,偌大傘面恰好能罩住兩道相靠極近的身子。
「鶴丸殿不冷嗎?」他揚起了手,示意手套盡責的發揮保暖功效。相較之下,反而更擔心對方只有露指手套禦寒的手。
「……被你這麼一說,還真的有點冷。哈哈哈。」冷不防的,還打了個噴嚏。
「一起進屋吧?」

雪傘的持有權依舊在對方手中。
望著傘柄上持續暴露在寒冷中的白皙指尖,想了想,還是向人開口要求由他撐傘。
不過,理所當然的被拒絕了。

「那麼、可以麻煩鶴丸殿將右手借給我嗎?」他伸出掌心,等待對方主動覆上。
然後,小心的用雙手圍攏,細細的以掌溫摩挲取暖。
一如他總是這麼替弟弟們取暖。

「有覺得溫暖些嗎?」
「嗯。」

雙手好像反被握緊,而他只是笑著。
直到踏入屋內、直到已經足夠溫暖,讓他們再也沒有理由交握,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