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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歐德一直都認為自己很了解自己,就像家教曾告訴他的,一個人如果連自己都無法去理解跟掌控,那根本無法順利的去做任何事。
所以他相信自己能夠坦然面對布幕後的一切,不管那裏頭出現什麼,自己都能不失身為一個阿多弗爾的尊嚴安然離開那裏。

落葉松木魔杖契合的貼在他掌心,被他牢牢握在手中,發出比他的體溫更高一些的溫度,他的魔杖一如平常的給予他溫暖與勇氣,提歐德微微彎起嘴角,眼神堅定的掀開布簾邁入那黑暗的空間。

失去光線,視線所及都只剩下模糊的輪廓,提歐德謹慎的前進著,沒有任何異樣的聲音或是氣味,一切都非常的平靜,直到突兀的高大身影突然出現在他身後為止。
提歐德立刻轉身,與紅色的眼睛對上目光。
「里?...」
「小提。」少年臉上是他熟悉的笑容,對,那是幻形怪剖析他的記憶,塑造出對他來說最為真實與恐懼的事物,真實的不似幻覺。
里克斯抱著一束艷紅如火的花束,黑袍下是一身正式的西裝,他空出一隻手溫柔的摸摸提歐德的頭,然後從口袋裡拿出胸花交給他。
提歐德大可以在此刻就喊出叱叱.荒唐,但他沒有,他望著哥哥的幻象,卻選擇了接過胸花,替少年戴上。
就像他幻想過無數次的場景一樣,他為里克斯戴上花,親自與兄長告別,目送對方永遠離開這所學校。

「我畢業之後,你在學校還是要好好學習喔,否則回去老師肯定又會給你加作業的。」
溫柔體貼的話語或是眼神,都讓提歐德感到胸口發疼,那是他明明可以去壓抑的情緒,但他選擇放縱,手裡的魔杖溫度又高了一些,像是在催促他趕緊驅散這個幻象,也被他忽略過去。

一直以來他都控制著自己,他是他哥哥最引以為傲、最懂事聽話而不讓他擔心的好弟弟,但在這誰都看不見的布簾後面,他不需要再做出那樣的假象。
「我不想要你畢業,不想跟你分開,不想好幾個月才能見上一面。」
固執、孩子氣的任性,以及深深的寂寞帶來的痛苦跟悲傷,毫無保留的嶄露在一個隨時都可能消失的幻象面前。
那是他真正的哥哥一輩子都看不到的。

少年過於蒼白的臉上露出的笑容無奈又寵溺:「你知道那是不行的,小提,祝我畢業快樂吧。」

「不要。」提歐德眨了眨眼睛,一串眼淚也跟著掉了下來:「你不知道你離開家裡去霍格華茲之後,只有我在家的日子裡我有多寂寞,每天,每天都只有我一個人,我做了好多事,但一天好長,總會有空下來的時候,我只能發呆盡量讓自己睡著,但有時候醒來時還是誰都不在。」

瀕臨失控的話語就像他的眼淚一樣不停流出清亮的,嗓音受到情緒激動而顫抖,卻又被理智壓下音量,讓他的的話語只留在布簾內而不為外人所知,

「求求你,不要走....」

他伸手抓住少年的長袍,雙手環了上去,眼淚沾濕對方昂貴的西裝前襟,幻形怪就像他真正的哥哥一般溫柔的回抱他,但口中依舊吐出道別,強調著他們將要分開的事實,強調著他即將迎來的孤獨。

「阿多弗爾先生,一切都還好嗎?」
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或許連十分鐘都不到,但提歐德已經如同做完惡夢醒來般淚流滿面並且茫然至極,他在教授的聲音從布簾外傳來的瞬間驚醒而被拉回現實。

他鬆開了原本緊抓著少年長袍的手,而他的魔杖燙的像是要燒起來一樣。
「是的,克蘭西教授,我沒事,我馬上就出去了。」
清亮的聲音和平常一樣,聽不出恐懼或是悲傷,提歐德留著淚痕的臉上甚至露出了一個慣性的微笑,然後他抬起頭看著少年。
「你終究會離開,就像之前那樣,對吧?」

少年給了他肯定的回應,將花束留在他手上。
捧著花的提歐德倦了似的閉上眼睛,念出了他早該念出的咒語,然後看著少年的身軀快速的伸縮變形,成了一隻圓滾滾的大胖貓。

他無視四腳朝天翻不過身的滑稽胖貓,直接往外走去,鑽出了布簾,他給了等在外面的特蘭西一個笑臉:「抱歉,教授,久等了。」

在特蘭西的視線真正與他對上之前提歐德便已移開眼,沒事般地往外走,他的腳步平穩,臉上帶著輕鬆的笑容,只有垂在身旁半藏在長袍袖裡的右手依舊緊握著魔杖。
他極力在崩潰的邊緣穩住自己,就像在天平的一端施加壓力卻要天秤看上去依舊平衡一樣,遲早這一切都會傾斜,毫無保留的曝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