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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片紅色的海裡(上)

大概還是廣澤和三吾為前提的三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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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承認自己有點作賊心虛,所以才會在四目相接時心慌彈錯兩個小節。雖然他馬上靠著間奏掩飾過去,歌迷似乎也沒有聽出異狀,依舊報以熱烈的尖叫,他才稍微收斂心神專注唱完整首歌。
而下一首歌的空檔再次抬頭時,已經不見對方身影。

他很難解釋這種矛盾的心情──上次回到練團室看到大家的反應,他也明白無須浪費時間多做確認,他們是不會來的;他當然也沒有打算抱持任何僥倖的期待,可是一旦真的見到了熟悉的面孔,他又忍不住動搖。

也許是自己眼花看錯了,台下那麼多人,舞台燈光這麼刺眼,急速分泌的腎上腺素到現在還沒退,他又喝了不少酒。
何意澤想了很多理由安慰自己,一面心不在焉收拾線材和樂器。


從位於地下室的live house爬回地面的時候他不禁感到一陣暈眩;騎樓下還有很多歌迷在等,煙霧、酒精和人聲喧嘩如同潮水般由四面八方湧上,他僅剩的力氣都花在堆起微笑撥開人群。

──謝謝,謝謝你們。
──對,我要走了。很晚了你們也趕快回家。
──不行啦,我拿吉他和效果器已經沒手了,你們留著自己喝吧。
──明天最後一場還要來啊。

他實在不擅長做這些公關的事,明明已經巡迴了快十場演唱會,每次面對歌迷他還是覺得不知所措。可是這裡已經不是高中那個小小的練團室;外面的世界很大,他不就是想看更高更遠的風景才離開那個填滿整個空間的只有阿廣的吉他聲和橘紅色夕陽的小小練團室嗎。

指針走過午夜,巷弄裡連一隻貓都沒有。繞過街角的時候他恍惚辨認出有人站在轉角的陰影處抽菸,如果不是寶亨三號涼的要命的氣味和比火光還亮的耳釘,他本來打算就這樣加快腳步走過去。
他默默走向那個人,靠在他身旁,燃起稍早在超商隨手買的Mevius。過嗆的菸味讓抽慣捲菸的他差點呼吸不過來,但此時也只能聊勝於無讓菸填滿無話可說的空檔。
不,他心底盤據的問題有很多,但在口中轉了一圈以後又覺得簡直廢話,所以他終究還是不發一語吸著菸。

顧培三也沒有出聲招呼他,把抽完的菸蒂扔進一旁的水溝蓋後朝他伸出手。
「鑰匙,」掌心朝上,不由分說地,「你剛剛喝了酒吧。」

「⋯⋯可是,我只有一頂安全帽喔。」
「沒關係,我自己有帶。」

不要連這種時候還玩超完美執事的把戲啊,何意澤很想吐槽,可是被酒精制約的意識組織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語,此刻也真的沒有力氣再和他爭辯,只能抖著手從牛仔褲口袋摸出一串,然後認命帶頭走向停車的位置。

見到車的時候顧培三忍不住大笑出聲,「難怪你要把車停那麼遠。」

「笑屁,不騎鑰匙就還我。」何意澤不理他,逕自爬上髒兮兮水藍色小五十的後座。
顧培三從善如流閉上嘴,轉動鑰匙發動引擎。

晚風帶著稍早飄過雨的涼意,地上也殘留未乾的水坑。何意澤的外衣在方才表演時腦袋一熱了就脫掉了,可能忘在台上沒拿走,也可能扔給台下哪一個歌迷了,他想不起來。早知道置物箱裡應該多放一件襯衫,只穿著無袖背心的他不無後悔地想著,在油門催動的瞬間往顧培三的身後縮了縮裸著的肩臂。

「活該,我不會借你外套的。」
話雖如此,他還是稍微放慢了速度。


綠燈起步的時候何意澤才遲滯的意識到他倆不是同年嗎──「欸你該不會也是無照駕駛吧!」

「總比你酒駕好。」他在逆風中大聲吼道,「放心啦,所有行駛機車必備的知識和技巧我都懂。」

又不是問你這個;你以為你是柯南嗎。累到快張不開眼睛的何意澤被自己不合時宜的荒唐念頭逼出笑意,偷偷再往前方的體溫靠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