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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布萊恩再度下樓時，被打碎的花瓶已經收拾好了。

　　法藍乖乖的坐在客廳裡，父親正在看報紙，母親則是在做晚餐最後的擺盤，他也已經穿得像個等待拆裝的禮物──一切準備就緒。

　　恰好，門鈴在這時響了。

　　布萊恩走上前去開門，但還沒開門，類似干邑的強烈氣味先竄進了門裡。年輕氣盛的Alpha總是不忌諱展現自己的氣味。

　　強忍擰眉頭的衝動，布萊恩僵硬的拉開嘴角，他打開門。

　　「歡迎光臨，羅德里克先生、羅德里克太太，快請進。」布萊恩表現熱情，兩位年長的狼人夫婦同樣展開微笑。

　　「乖孩子，看看你穿得多帥。」羅德里克太太是個金髮的漂亮女性，有些年紀了，但風韻猶存，她的手放到布萊恩臉上拍了拍。

　　布萊恩看得出來羅德里克太太因為兒子和他的關係，眼裡多少有些貓膩，但他選擇忽視，只是盡責的微笑。

　　「孩子，你爸媽呢？我有些消息急著想跟他們說。」羅德里克先生是個高大的狼人，一頭灰髮，面容和善。

　　「在裡面，邊用晚餐邊說吧？晚餐已經準備好了。」布萊恩接過他們的大衣，一一掛好。

　　等羅德里克先生和羅德里克太太進飯廳後，布萊恩要對付的就只剩下最後一人，蘭恩・羅德里克。

　　伴隨著強烈的干邑酒氣味，高瘦的男人還站在外頭，他有一頭和母親一樣的金髮，以及和父親相似的氣味。

　　蘭恩有個高挺的鼻子，完美對稱的五官和整齊的白牙，外表斯斯文文的，看起來是人類女孩會喜歡的類型。

　　「布萊恩，一陣子不見了。」見到布萊恩，蘭恩笑開來，他張開雙手。

　　該死！布萊恩內心嘀咕著，但他笑咧一排牙，伸手和對方擁抱。

　　「好久不見。」布萊恩輕輕擁抱對方，但蘭恩的力道有些重，他一身的干邑氣味全沾染到了他身上。

　　布萊恩可以感覺到蘭恩在他頸間呼吸的氣息，就在他因緊張而將身體逐漸緊繃起來的時候，蘭恩放開了他。

　　「不急，我們等一下可以好好聊聊。」蘭恩親暱的搭著布萊恩的肩膀。

　　不，他從來就沒急過。布萊恩揚起眉頭，除了笑不知道要做什麼。

　　「但我希望是單獨的，明白嗎？」蘭恩又補充，他對布萊恩眨眼。

　　「呃，當然好……」聽到單獨一詞，布萊恩眨動雙眼掩飾他的慌張。他雙手往口袋一插，然後讓路給蘭恩，順勢避開了肩膀上那隻手。「不過我們還是先用晚餐好了，你餓了吧？我媽準備了不少好料，快進去吃。」

　　「當然餓了，走吧！」蘭恩微笑，他越過布萊恩走在前頭。

　　布萊恩緩慢的跟在後頭，眼睛看著腳步，心裡又開始數數了。

＊＊＊

　　晚餐時間沃爾家的家長們和羅德里克家的家長們看來相處融洽。

　　羅德里克先生帶來了新消息，說有一批新的狼群從外地遷徙至東岸準備長居，這不算個好消息，因為新出現的勢力總會造成混亂，狼群不能忍受自己的地盤受入侵。

　　瑞克和羅德里克先生熱切的討論著這件事，薇絲和羅德里克太太只是專心的聽著她們的伴侶說話。

　　法藍則是和蘭恩高談闊論著自己狼群的近況。

　　布萊恩一個人玩著盤裡的食物，盤子上的牛排被戳出了血水，流淌在盤子上，它看起來很生，幾乎只有一分熟，但比起其他人盤裡全生的牛肉，他的牛排看起來還是熟多了。

　　「甜心，牛肉不夠熟嗎？」也許是注意到了布萊恩的動作，薇絲伸手按住他小兒子的手，一臉擔心的問。

　　「不，媽……」布萊恩脹紅臉，被問這個問題讓他感到羞恥，好像他只吃習慣人類的食物一樣，因為他不像其他的狼人，偶爾還能在月圓時期化身狼型出外狩獵。

　　「妳應該弄熟一點的，媽，小布的腸胃大概不適合生肉……」法藍舉著叉子比劃過來時，布萊恩就知道不妙。「妳知道，畢竟他還在人類學校和人類一起上課！」

　　「還在那裡上課？為什麼不乾脆自學或進狼人學校？」羅德里克太太無心的一句話讓瑞克和羅德里克先生停下對話，注意力全放了過來。

　　狼人的孩子在就學期間一般不跟人類混，他們大多在家自學，接受某位狼人導師的單獨指導，或群聚在一起聽某位狼人教師的指導，布萊恩是個特例，他從小到大都在人類學校上課。

　　「呃……小布不太適合和其他狼人混在一起上課，和那些寵物一起接受教育我們認為對他最安全。」薇絲的臉色有些難看。

　　「抱歉，我一時忘了布萊恩是Omega 的體質。」羅德里克太太放下刀叉，一臉不好意思的模樣。「真的很抱歉。」

　　由於體質的關係，Omega狼人通常是無法接受教育的，因為他們可能會被不懂事的狼人同儕攻擊，也有可能讓身為導師的狼人失控。但沃爾家想讓布萊恩接受教育，即使是Omega，身為沃爾家的人，也該成為一個有知識水準的Omega。

　　這也是為什麼他們會讓布萊恩去讀人類的學校，因為那裡最安全，沒人有能力攻擊他。

　　氣氛頓時尷尬了起來。

　　「不，不要緊的，請別在意。」率先打破沉默的是瑞克，他對著滿臉通紅的羅德里克太太微笑，但眼神卻在瞬間冷冷的掃過布萊恩。「那孩子也許只是因為蘭恩要來太興奮了，所以吃不下晚餐。」

　　「是……是的。」布萊恩機械式的點頭，他的謊言讓兩家人都笑了起來，惟獨他只能乾笑。

　　「說到這個，兩個孩子的婚禮也近了，我們是不是該討論一下婚禮該怎麼舉行？如何舉行？」羅德里克太太很快的又因為這個話題興奮起來，她握住薇絲的手，薇絲頓了頓，但她反應很快，立刻轉變態度跟著羅德里克太太熱烈的討起來。

　　相較於兩位母親的態度，兩位Alpha父親顯得冷靜多了，也許是因為他們內心深處很清楚，這只是一樁聯姻而已。一方為了名利與勢力，而一方只是為了保護他的孩子。

　　隨著他們的Beta高談闊論，兩位Alpha父親繼續談論起新勢力的問題，法藍偶爾也會插幾句話進去。

　　面對什麼新勢力崛起的狼人問題，或自己的「人生大事」，布萊恩都沒有插嘴的資格，他看著家人們，未婚夫的家人們，思緒卻飄到別的地方去……好比說婚禮那天其實是他的十八歲生日，好比說婚禮那天學校剛好要舉辦畢業舞會，不知道他有沒有辦法偷偷溜去參加，然後再回來結婚？

　　布萊恩想得正出神時，一隻手覆到了他的手上。

　　「嘿！你覺得我們能不能趁現在偷偷溜去你房間玩？」蘭恩低聲對布萊恩說。

　　「不……不太好吧？大家還在用晚餐。」布萊恩做出為難的表情，他的手在餐桌底下緊緊握住。

　　「不要緊的。」蘭恩拍了拍布萊恩的手，他起身，向大家詢問，卻是用宣布的口吻：「抱歉，介意我和布萊恩先離席一下嗎？」

　　「不介意，去玩吧！不過別太久，等會兒還有甜點。」薇絲笑著，並沒有注意到小兒子的臉色。

　　兩位Alpha父親也沒有多說什麼，瑞克甚至用眼神催促布萊恩起身。

　　布萊恩起身時幾乎不情願的要咕噥出聲，但他忍住了，強迫自己開心的笑：「我們會盡快回來。」

＊＊＊

　　他的床沾上了干邑酒的氣味。

　　布萊恩愣愣的盯著自己的床，蘭恩正坐在上頭。

　　床是很私密的地盤，布萊恩希望他的床永遠只會有他自己的味道，當然偶爾出現法藍的氣味是可以忍受的。

　　自己的私有領域沾上陌生人的氣味讓他不悅，可是布萊恩不能表現出來。

　　「你的房間很乾淨。」蘭恩說，他的手在床單上游移著。

　　「謝謝，只是個普通的房間。」布萊恩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他靠坐在自己的書桌前。

　　蘭恩的視線掃過他的擺放著獎狀、獎杯還有照片的櫥櫃上。「瞧瞧你和那些寵物們的合照。」

　　那些不是寵物，是朋友們！布萊恩順著蘭恩的視線看著那一張張和足球隊隊友的合照，他抽動嘴角微笑：「對，真不好意思讓你看到這些，我該把它們收起來的。」

　　「別不好意思，是我忽然提議要來你房間的，別在意這麼多。」蘭恩起身，他的動作讓布萊恩繃緊身子。

　　蘭恩在房間裡走了一遭，四處看看，最後停留在布萊恩面前。

　　「知道嗎？你的房間有種好聞的氣味。」蘭恩低頭看著布萊恩，這個小他五歲的狼人個頭稍微比他矮些。「你的味道。」

　　干邑濃烈的酒氣在瞬間增強，那氣味緊緊依附在布萊恩身上。

　　「呃……謝謝？」布萊恩幾乎說不出話，Alpha的氣味讓他動彈不得，他的雙腳像生了根一樣，頭也不敢抬起來，就像有人用手掐著他的後頸一樣。

　　布萊恩並不是真的害怕蘭恩。與其說是畏懼，他內心更多厭惡，但Omega生來就是為了臣服在Alpha腳下，他們生理上對於Alpha的一舉一動本來就十分敏感，就像被制約住了一樣。當Alpha展現出他們的侵略性，Omega除了夾著尾巴乖乖聽話外，什麼也做不了，這是生理上的直覺反應。

　　「嗯……你聞起來像初生的小狗一樣讓人愉快。」蘭恩湊上前，他的鼻尖在布萊恩耳際嗅聞著。「之前見面時味道還沒這麼明顯，但今天還沒進門，遠遠的就能聞到你的味道……是因為你快成年了嗎？」

　　「蘭恩……我們該下樓了。」布萊恩的手緊緊抓著書桌邊緣。

　　「不急。」蘭恩卻說。他兩隻手分別放到布萊恩腰際上，臉則親暱的放到布萊恩頸窩間。他用腹部輕輕抵著布萊恩的腹部磨蹭，這是想把氣味沾上自己所有物的動作。

　　「我們真的該下樓了。」布萊恩難受的擰起眉頭，但蘭恩並沒有聽話。

　　蘭恩抓著布萊恩的力道更強烈了，他用牙齒輕輕蹭咬著布萊恩的脖子，彷彿要標記他似的。「嘿，小布萊恩，你知道標記是怎麼一回事嗎？」他在他耳邊輕喃。

　　「停下來……蘭恩！」布萊恩忍耐了，他真的忍耐了，但當對方跨間隆起抵住他，他再也無法沉默下去。

　　下一秒，布萊恩做了個愚蠢的決定──Omega伸手推拒了他身上的Alpha。

　　蘭恩灰藍色的眼珠因為布萊恩的這個動作在瞬間暈染成金色，他按住布萊恩的手將他往桌上拱，桌子因此震了下，上頭的書本全砸了下來。

　　布萊恩掙扎起來，他用手推拒著蘭恩的胸膛，但他的力量沒有蘭恩強。

　　「別幹蠢事，婚禮快到了，被我標記只是早晚的問題！」蘭恩將布萊恩困住，扯開他的衣服。「如果我想，我現在就能標記你……喔，也許還能教教你交配是怎麼一回事。」

　　「住手！」

　　就在布萊恩的眼珠色澤也要染金，並對他未來的Alpha露出敵意之際，布萊恩的房門被打開了。

　　熟釀葡萄酒的氣味竄進，那讓蘭恩停下了他的動作。

　　「蘭恩老兄，放開我的弟弟好嗎？」進來的人是法藍，他張大眼睛，臉上沒有怒意，但帶了點責難。

　　布萊恩從沒這麼感謝法藍亂闖進他的房間過。

　　「抱歉，我只是想摸摸他，卻被他推了一把才會這樣。」蘭恩放開布萊恩，他整整自己的衣領，斜睨著布萊恩。

　　布萊恩僵在原地不敢動彈。

　　「瞧瞧你，把你的氣味收起來，你嚇到我的寶貝小弟了。」法藍重開笑顏，他走到布萊恩身邊，像抱小狗一樣把他抱進懷裡拍了拍。

　　那種濃烈的干邑酒味這才褪掉了些許。

　　「他早該習慣的，法藍，再過不久他就必須加入我的狼群，不再是你們沃爾家的小寶貝。」蘭恩聳肩。

　　「但他現在還是。」法藍攬著布萊恩的肩膀，看到蘭恩責難的眼神，他抬起眉頭：「做什麼？我說的是實話！不對的人可是你，我們家小布可是連性經驗都沒有的小狼崽，你不能這樣嚇他。」

　　「你該收斂收斂你對弟弟的保護慾，我說過，再過不久他就是我的東西了。」蘭恩說。

　　「我也說過，但他現在還是我的弟弟。」法藍聳肩，他依然待在布萊恩身側，沒有要離去的意思。

　　見狀，蘭恩只是輕哼了聲：「隨你高興。」他整整衣服後，自討沒趣的離開布萊恩的房間。

　　「你還好嗎？」蘭恩走後，法藍看向他低垂著腦袋的小弟。「小布，你哭了嗎？」

　　「不，我沒有！」布萊恩抬頭，他確實沒哭。

　　「喔！你是不是嚇壞了，讓大哥抱抱。」法藍親暱的抱著布萊恩。

　　「住手！法藍。」布萊恩嘴上說不要，卻還是讓法藍把味道蹭到自己身上，蓋掉那股干邑味。

　　「爸媽說你們上來太久了，要我帶你們下樓吃甜點，你可以下樓了嗎？」法藍搓搓小弟的頭髮，像對待小朋友一樣。

　　「可以，我稍微整理一下就下去。」布萊恩揮開法藍的手，他塞著自己被拉出褲頭的襯衫。

　　「那我下去等你，順便安撫一下蘭恩那傢伙。」看到布萊恩點頭，法藍轉身要離開，但他的小弟卻忽然叫住他。

　　「嘿，法藍……」

　　「怎麼了？」

　　「這個婚我必須結嗎？」布萊恩望向法藍的表情像路邊被遺棄的小狗。

　　「是的，我很抱歉，但你必須結……你知道這不只是為了聯姻，更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法藍給了他的小弟一個歉笑。

　　他是一個保護慾很強的哥哥，但唯獨在這件事上他做不了任何決定。

　　狼人一出生後便會被他們的原生家庭好好保護著，然而一旦等他們十八歲成年後，原生家庭便不再保護他們，他們必須離家，並且組織一個自己的狼群，或是跟隨一個狼群。

　　布萊恩將要成年，十八歲後他不能繼續待在沃爾家，這在狼族中是不被允許的事。然而，Omega公狼的身分會讓他無法輕易跟隨狼群，就算真的進去了某個狼群，也很可能會落得被欺負及凌虐的下場。

　　沃爾家的家長為了避免這種事發生，他們很早就開始計畫，用聯姻的方式將布萊恩交給熟識的名門狼群，這對布萊恩的去處似乎是最好的決定。

　　名門的聲望可以保護布萊恩，雖然布萊恩在狼群裡的地位可能是最低的，必須終身為他的Alpha臣服，但至少可以保護他不受其他狼群欺凌。

　　所以布萊恩無從選擇。

　　「好吧。」布萊恩垂下腦袋，他的身影看上去非常孤獨。

　　法藍頓了頓，他嘆氣，然後補充道：「不過，我知道婚禮舉行那天是你生日，晚上還有個你和那些寵物的學校舞會什麼的……而你非常期待。」

　　「我才沒有！」布萊恩的聲音很小，他脹紅臉。

　　「別跟爸媽說，但那天我可以負責接送你，如果順利，我們可以趕得及在婚禮舉行之前把你想做的事一次做完。」法藍對布萊恩眨了眨眼，笑咧一排白牙：「這是我唯一能為我的小弟做的事。」

　　布萊恩討厭他的大哥，大部分時間都討厭，但喜歡的成分不管在何時其實都還是多過討厭一些的。

　　「謝謝你，法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