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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拜倫離開的樣子看來有點可憐。」

　　「別同情他，那只會讓他得寸進尺。」

　　布萊恩讓艾莉扶著慢慢走下樓時，他聽到薩汀和黛安娜正在對話。高個兒的褐髮公Alpha和金髮的美麗母Alpha正從門外進入室內。

　　「我要上樓去看看肉桂，等艾伯特他們回來之後……」

　　「我不叫肉桂，我的名字是布萊恩。」布萊恩打斷了薩汀的話。

　　看到布萊恩一跛一跛的出現，薩汀皺起眉頭。「你跑下來做什麼？」他聞到布萊恩身上的氣味後，更是連眼睛都瞇起來了，他說：「你身上穿的那是什麼東西。」

　　「呃……衣服？」布萊恩聳肩。

　　薩汀看起來不是很高興，他不滿的對艾莉發出呼嚕聲。「為什麼給他穿上邁克的衣服？他身上現在全是邁克的味道。」

　　「嗯……因為你是領導者，所以我不能隨便動你的東西？還有因為他可能會穿破你的衣服？」艾莉說。

　　「也不至於穿破……」布萊恩反駁，雖然薩汀看上去是比他瘦一些沒錯，但他才沒胖到──不，重點不是這些。「薩、薩汀，對吧？我想我們需要談談……」

　　開門聲打斷了布萊恩說到一半的話，接著一群全裸的年輕狼人衝了進來，好像在嘲笑他剛剛這麼介意自己沒穿衣服的表現一樣。

　　空氣裡一下多了好幾股陌生的氣味，布萊恩都來不及一一去辨識，然而其中有兩股氣味特別明顯，也許是剛打獵回來的關係，他們完全沒有隱藏起自己的侵略性。

　　走在前頭嘻鬧的兩隻Alpha，一隻聞起來就像威士忌參和著檸檬汁，非常辛辣；另一隻聞起來則像甜甜的奶酒，風格迥異。

　　聞起來像威士忌的Alpha膚色紅潤，她個頭中等，上半身十分豐腴，下半身卻非常纖瘦，有一頭及腰的黑長髮。當她一進門，似乎立刻就注意到了布萊恩的存在，金茶色的瞳孔很快望過來，銳利深邃的五官讓人倍感壓力。

　　至於氣味像奶酒的Alpha，他有頭微捲的深金髮色，既高且瘦，標準的北方狼人體型，長相則像男版的黛安娜，有雙漂亮的狐狸眼。

　　當他們全都注意到布萊恩，並嗅到他的氣味後，他們紛紛瞇起眼向他逼近，Alpha的氣味也在瞬間增強，變得更具侵略性。

　　布萊恩瞪大眼，手指緊緊按著艾莉的肩膀。他的膝蓋因為這兩股氣味而發軟，如果不是艾莉在，他甚至有可能直接跪下投降了。

　　布萊恩緊咬著牙，在對方的眼瞳完全轉換成金黃色的同時，他眼珠的色澤也變了。

　　就在氣氛一觸即發的時候，薩汀站到布萊恩面前，將他擋在身後，並對著其他兩人低聲吼道：「退……後。」

　　布萊恩看不到薩汀的表情，但對方的聲音和瞬間增強的Alpha氣味就像沉重的鐵鍊，束縛住了他的頸子和腦袋，逼得他不得不低頭。

　　薩汀的氣勢遠遠壓過了兩隻Alpha狼人的氣勢，一瞬間，對布萊恩來說，兩個陌生Alpha的氣味已經不算什麼了，如果剛剛的氣味讓他想下跪，那麼薩汀的氣味就差沒讓他跪下後再翻出肚皮了。

　　「艾伯特、娜塔莉，我說了──退後！」薩汀逼近兩隻Alpha，兩隻Alpha這才慢慢的退後，眼珠逐漸褪回原先的顏色。

　　當兩隻Alpha退到一定的距離後，薩汀才收起那讓布萊恩暈眩的氣味，他轉過頭，又是先前那副像青少年般任性的態度。「這就是為什麼妳應該讓他穿上我的衣服。」

　　「好嘛！我怎麼會知道呢？你大可以現在直接把味道蹭上去。」艾莉一臉沒轍。

　　「我正有這個打算。」薩汀頷首，他向布萊恩伸出手。「布萊恩？對吧？過來我這裡。」

　　布萊恩遲疑了，他不久前才被一隻Alpha攻擊，究竟為什麼現在必須放心的投入另一隻Alpha的懷抱裡？

　　「快點，我說過了，我不會咬你，但你不過來，那兩隻就不確定了。」薩汀說這話時，黛安娜在旁邊遮著嘴偷笑出聲，讓人分不清楚他說的究竟是不是玩笑話。

　　但對布萊恩來說那絕對是個好理由。

　　面對四隻Alpha的環繞，布萊恩忍下說「不」然後飛快跑走的衝動，他深吸口氣，挺直胸膛往那個比他高的男孩走進。

　　當布萊恩接近薩汀時，薩汀很自然的把手搭上他的肩膀，那動作讓布萊恩想起了法藍，法藍也老愛這樣和他勾肩搭背、壓制他。

　　薩汀攬著布萊恩走向沙發，一把拉他坐下，然後又用那種背貼胸的姿勢將他抱在懷裡，臉一併蹭了上來。

　　輕輕的磨蹭像友善的示好，沒有其他意思，所以布萊恩並沒有抗拒，他只是渾身僵硬。

　　「你在做什麼？」布萊恩忍不住問。

　　「告訴我的狼群，你暫時是我的東西，讓他們滾遠一點。」薩汀笑出聲，把下巴擱在布萊恩肩上不動。

　　名叫娜塔莉的Alpha見狀，她手往腰上一扠，挑高了一邊眉尾：「拜託，薩汀！你乾脆尿在他身上好了，效果會更好。」

　　「不行，太粗魯了。」薩汀呼嚕出聲，但隨後又非常真誠的問布萊恩：「還是你希望我用這種方式？」

　　黛安娜又笑了起來。

　　「不。」布萊恩垮下臉。他痛恨對方語氣裡的那股真誠。

　　「那傢伙聞起來太奇怪了，薩汀，你應該叫他收斂點。」艾伯特退後了些，他退到黛安娜身邊。

　　喔，他們倆真像雙胞胎……或他們真的是？布萊恩好奇的盯著黛安娜和艾伯特。

　　「艾伯特，別無禮，他是隻Omega，Omega不像我們能說收斂就收斂，他們的天性就是要釋放氣味。」黛安娜替布萊恩解釋了他無法像其他狼人那樣克制自己氣味背後的原因。

　　說來羞恥，但Omega的天性確實如此，他們生來就是為了散發吸引Alpha的氣味，然後繁衍。

　　布萊恩雖然沒有Omega最重要的繁衍功能，但其他全具備上了──

　　「我們獵回了一隻鹿放在外頭！」

　　「嘿！大家為什麼全聚在這裡？」

　　這時，大門又跑進兩個全裸的男女，他們聽上去很興奮。

　　男的身材高壯，留著一頭短短的深棕髮，雙眼細細的，五官較為平坦，看上去非常親切，聞起來也是──柑橘和薑，和自己身上一樣的味道，布萊恩確認對方就是邁克。

　　「這是誰？」那閃著一雙眼望過來的女狼人大概就是麗亞了。

　　麗亞有頭大波浪紅髮，瀏海厚厚的蓋在額頭上。她的個頭嬌小且豐腴，尖鼻子小嘴巴，睫毛特別長，長得非常漂亮。她聞起來像草莓和奶酪，那讓布萊恩想起了珍娜。

　　麗亞嗅了嗅空氣，隨後笑開來：「喔！原來是人型的肉桂。」她踮著腳尖走來，彎下腰湊到布萊恩面前。

　　這回薩汀並沒有阻止對方靠近。

　　「哦──他看起來和聞起來都好可愛，我們可以留下他嗎？可以嗎？」麗亞對薩汀說話的語氣就像孩子對父親請求要留下路上遇到的流浪狗。

　　「為什麼他穿著我的衣服，是要留下來給我的嗎？是嗎？」邁克也湊了上來，他笑得像個傻瓜。

　　由薩汀帶領的這個狼群中，普遍看來都是年輕狼人，布萊恩不清楚先前看到的年長狼人去了哪裡，但估計他不是狼群裡的成員。

　　「不，他留不留下來不是我能做主的。」薩汀微笑，卻又很快的變臉，對著邁克呼嚕出聲：「而他也不是給你的，邁克。」

　　原先笑得像個傻瓜一樣的邁克頓時低垂著腦袋向後退去，發出可憐的哀鳴聲。

　　「別欺負邁克，薩汀，也別表現的像肉桂的伴侶一樣，你又不是！」娜塔莉伸手撥過長髮，她往薩汀和布萊恩對面的沙發上坐下，雙腿交疊。

　　在兩天之前，布萊恩一直生活在拘謹嚴肅的家庭裡，大部分的時間也都和人類混在一起，就算法藍偶爾也會以裸身的姿態在他面前晃，但因為他們是兄弟，所以還不至於太奇怪，可是現在……

　　布萊恩的視線放到旁邊去，他再度介紹一次自己：「我的名字叫布萊恩。」

　　「誰在乎？」娜塔莉卻這麼回應他。

　　「當然要在乎了，要是他成為我們狼群的一員呢？要是他成為薩汀的伴侶呢？天啊！我好興奮！」麗亞捧著臉，笑的像個天真浪漫的小女孩。

　　「但他現在又不是，他只是個陌生的狼人。」娜塔莉聳肩，眼神充滿敵意，卻又飽含著另一種慾望存在。

　　濃重的Alpha氣味讓布萊恩頭昏，他的身體熱了起來，一切都是生理作用害的，但他還是感到丟臉。

　　布萊恩希望沒人發現這件事，但……

　　「別緊張，你的氣味開始變濃了。」薩汀按在布萊恩胸口的手掌多用了點力，音量很小。

　　布萊恩脹紅臉，他深吸口氣，用同樣的音量和對方說道：「我需要和你談談……在沒有這麼多Alpha在場的狀態下。」

　　「嗯，可以。」薩汀點點頭，沒有露出任何為難的表情。他對著他的狼群們喊道：「嘿！有客人在，你們應該去換上衣服。」

　　「有意見？難不成你從狼型變回人型時就不是裸體的？」娜塔莉發難。

　　薩汀只是翻了翻白眼。「娜塔莉……上樓，換上衣服，還有，溫柔點。」

　　娜塔莉哼了聲，最後還是起身上樓，艾伯特就跟在他後頭，但還是頻頻回頭看向布萊恩。

　　「別介意，娜塔莉的防衛心和群體意識很重，如果你成為我們狼群的一員，就會發現她其實人很好。」麗亞眨著眼，一臉開心的看著布萊恩，彷彿他真的要加入他們的狼群一樣。

　　「麗亞……」薩汀出聲警告。

　　「我們就把空間留給他們吧！在待下去薩汀都要忍不住現場標記肉桂給我們看了。」黛安娜挑釁的笑了下，她按住麗亞的肩膀要將她帶上樓。

　　「我沒有。」薩汀辯駁，卻只惹來對方一陣嘻笑。

　　「待會兒見。」麗亞向布萊恩揮動手指。

　　布萊恩微笑，他喜歡麗亞……應該說，所有不是Alpha的生物他都挺喜歡的。

　　邁克和艾莉跟在黛安娜後頭離開，把客廳留給他們的Alpha領導者及肉桂……布萊恩。

　　「好，這樣好多了，你想和我談什麼？」薩汀問。

　　「首先……」布萊恩起身掙脫薩汀的懷抱。

　　薩汀看來有些失望，不過並沒有強迫他什麼，只是將自己縮進沙發內。

　　「謝謝你救我一命。」布萊恩按著頸子，他有些戒備的向後退遠了些。

　　「不客氣。」薩汀微笑。

　　「可是……你是怎麼發現我的？」

　　「我那時正好去附近勘察，路上就聞到你的味道了──混合著血和其他Alpha的氣味。」薩汀說。「我很好奇，為什麼幾天前才警告過，卻還一臉天真的吃著他的肉桂糖霜甜甜圈的Omega，卻在幾天後就渾身是血的躺在山丘上，後面還追著一群Alpha？」

　　因為薩汀遇到他時，他還有家庭可以保護他。布萊恩沒有說出事實，他覺得說了也沒用。

　　「而且這個Omega又散發著剛吃奶的小狗味，卻還要裝出一副凶狠的恫嚇樣，用膝蓋想都知道牠被Alpha找到後會有多慘，所以……」

　　「你就把我撿回來了？」

　　「對，你脖子上又沒有標記，那表示你不是屬於任何Alpha，我撿你回來完全合法……如果你相信東岸狼人那套律法的話。」薩汀雙手還胸，一臉理直氣壯。

　　「但你撿我回來的理由是什麼？」布萊恩按緊脖子，這件事他必須小心翼翼的詢問。他微微瞇起眼，視線掃過門口，然後惴惴不安的望向薩汀。「你打算標記我，讓我成為你的東西嗎？」

　　薩汀張開嘴，他頓了頓，最後點點頭：「我一開始確實是有這種念頭，你自己清楚，那是我們Alpha的本性，一個未被標記的Omega在我們眼裡看起來，就像奔跑中的松鼠對獵犬的吸引力一樣。」

　　薩汀話說得很老實，布萊恩因此渾身起了雞皮疙瘩，他不自在的僵硬身體，幾乎下一秒就要對薩汀咧起嘴了。

　　但薩汀卻對他笑瞇了眼，模樣像在安撫他。

　　「不過你不用擔心，那只是個『念頭』──沒冒犯的意思，但我們可不像你們這些，只要是沒被標記的Omega，就認為可以為所欲為的東岸狼人。」薩汀說。「就算要標記你，我也會先徵求你的同意。」

　　徵求同意後才會標記他？布萊恩可沒聽過這種事，當他開始意識到自己是個Omega時，父母便立刻替他挑選了作為伴侶的Alpha，兩天前布萊恩還以為自己這一生的命運就是被蘭恩標記，成為他名為伴侶實質為階下囚的Omega，然後壓抑的過完一生。

　　沒人和他提過他還有選擇權這件事。

　　「所以不用緊張，你看起來簡直像下一秒就要跳起來逃跑了……」薩汀抬眉，調侃道：「你應該知道我們狼群裡有四隻Alpha，還有北方狼族腳程有多快這件事？」

　　「我……知道。」被發現意圖的布萊恩整個腦袋發燙，但他故作輕鬆的咳了幾聲。「我只是……謝謝你的幫忙，但我不屬於你的狼群，也許我應該盡快離開。」

　　「盡快離開，然後去被那個想標記你的Alpha ，或其他Alpha追趕嗎？」薩汀像被娛樂到一樣的哼了聲。「跟我說說看，離開後你要逃去哪裡？」

　　「我……我會想辦法。」布萊恩結巴道，其實根本不曉得自己該去哪裡。

　　回沃爾家？不，他會再度被送回羅德里克家，送回蘭恩那裡，而他完全無法想像在攻擊過蘭恩後，被送回去的自己會有什麼下場。也許東岸狼族議會還會因為他攻擊Alpha這件事特別召開一個特評會，懲罰他的作為。如果獨自流浪呢？嗯，外頭有更多像蘭恩一樣的Alpha在等他，或許還更糟一些。又或許他該去找珍娜，去依靠人類？不，他在做白日夢。

　　布萊恩嘆氣，單手摀上臉遮著。老天，他根本沒有辦法可想。

　　「雖然我不認為你真的能想出辦法……」薩汀的話拉回了布萊恩去做寵物的寵物的絕望幻想，他起身，走到布萊恩面前。「但在你想出辦法前，你可以先待在我的狼群裡，我會給予你暫時的庇護。」

　　「但是……」

　　「你是我撿回來的麻煩，身上暫時還有我的味道，我有責任庇護你。」薩汀微微低下頭，他看著布萊恩。「而且我可以向你保證，這段期間沒有人會對你做任何違反你意願的事，比如標記、交配等等……」

　　「可是如果我一直沒有想出辦法怎麼辦？」布萊恩問，薩汀把自己的氣味收斂的很好，他並沒有感受到壓迫感。

　　「那就繼續待著囉！」薩汀聳肩。

　　布萊恩看著眼前年輕的褐髮Alpha，他年紀看起來和自己差不多，可是他卻擁有自己的狼群，發號施令的權力，和自己完全不同……

　　「為什麼要幫助我？」布萊恩很好奇。

　　但薩汀只是聳聳肩，笑而不語。

　　布萊恩雙手還胸，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該相信一隻完全陌生的Alpha。

　　──但眼下還有其他選擇嗎？

　　布萊恩深吸口氣，再次向對方確認。「答應我別強迫我做我不願意的事，不然我可能會和你拼命……雖然輸的八成是我。」

　　「好，我答應你。」語畢，薩汀親暱的用臉頰蹭過布萊恩的臉頰，作為保證。

＊＊＊

　　布萊恩失蹤的山林充斥著太多氣味了，那裡地點隱密，所以有很多Alpha領導者都會帶著狼群上山去打獵。

　　法藍帶著他的狼群上山搜過幾次，布萊恩的氣味總是到一半就斷了。

　　離羅德里克家不遠的山丘上，法藍可以嗅出弟弟曾經虛弱的躺在山丘的地上，流了很多的血，周遭則有很多Alpha的氣味，讓他嗅得心驚膽顫。

　　有些是蘭恩和他那群愚蠢的狼群追來時留下的氣味，但有些呢？法藍甚至不確定那是布萊恩來之前就留下的氣味，或是布萊恩在場時，牠們也在場才留下的氣味。

　　法藍唯一有的線索，是參雜在眾多Alpha氣味之中，有一道特別淡的氣味，對方隱藏得很好，那氣味若有似無，幾乎聞不太出來，但還是被他聞到了。

　　那氣味曾經繞著布萊恩躺下的地方打轉，然後停止，接著又走了一段路後才消失。

　　也許這是巧合，對方只是來狩獵的，圍著一個曾經和布萊恩躺在同個地方的獵物打轉而已──但法藍還是覺得很可疑，他無法停止懷疑，這股氣味的主人就是帶走布萊恩的狼人。

　　然而在法藍的印象中，他從沒在認識Alpha身上聞到類似的氣味，而且味道也太淡了，就算他能找到這個狼人，也無法確定他們之間的氣味會不會只是相似而已。

　　──究竟是哪個天殺的狼人把布萊恩帶走了？

　　法藍瞇起眼，從沉思中回過神來的他煩躁地將手掌往桌上一拍，卻驚動了坐在辦公桌後方，略微豐滿的中年女人。

　　「抱歉。」法藍心不在焉的說。

　　「沒關係。」中年女人羞怯的聲音則被辦公室內的不斷響起的電話聲給蓋過。

　　法藍的人正在布萊恩就讀的高中的教務處辦公室內，他的出現非常顯眼，辦公室裡的所有女性都悄悄的盯著他看，包括正在替他處理事情的中年女人。

　　「來，這是你要的東西。」中年女人在一陣忙碌後，有些緊張的遞出了手上的紙，彷彿遞出情書似的。

　　「謝謝。」法藍看著手上的那張紙。

　　「你還好嗎？」中年女人出聲問道。在鄉下小鎮的高中裡擔任行政人員這麼久，她還沒看過這麼英俊的男人，他看來有點危險，就像小說裡的那些蒼白吸血鬼，這很吸引她，讓她忍不住和他搭話。

　　「我很好，黛絲小姐。」法藍抬頭微笑，冷淡的眼神被藏在墨鏡後方，他小心翼翼的捧著手上的那張紙。「請問這樣手續就完成了嗎？」

　　「我的名字是苔絲。」苔絲小姐厚厚的鏡片都因為她激升的賀爾蒙而起霧了，她接著說：「是的，這樣就完成了，另外，我很抱歉布萊恩沒辦法親自來領證，希望他能盡快康復。」

　　「謝謝。」法藍抿唇微笑，並沒有多說什麼，揮揮手後便留下那個春心蕩漾的老小姐，獨自往外走去。

　　離開辦公室後，法藍仍然低頭盯著手上的那張紙──布萊恩的畢業證書。

　　其實不理會這張紙，讓沃爾家直接消失在人類社會裡也無所謂，可是布萊恩曾經很興奮的和法藍提過畢業這件事。法藍想，也許拿回這張紙會讓布萊恩非常高興，所以他就來了，還大費周章的對學校這邊撒謊，說是布萊恩跌傷了腿暫時無法出門，必須由他這個哥哥來代勞，處理所有的離校手續。

　　處理完畢業證書這樁心事後，法藍也順便帶走了布萊恩鐵櫃裡所有的東西，裡頭塞滿了他的人類朋友送他的禮物。

　　法藍看著那堆東西，內心五味雜陳，看來他百般受到壓迫的小弟在人類社會裡似乎非常受歡迎，而且地位崇高──這實在有點諷刺。

　　法藍一路把那些東西抱回了自己車上，粗魯的塞進後車廂，唯獨那張畢業證書，他讓它坐上了副駕駛座。

　　發動引擎前，法藍瞪著畢業證書上笑得像隻小狗的布萊恩，伸出手指彈了下那張紙。

　　「你到底跑去哪裡了？我的小弟，等被我抓到，你最好小心點，就像以前玩躲貓貓那樣……」接著，法藍惱怒的用力敲了下方向盤，然後，在沉默了足足有數秒後，他才發動引擎離去。

　　山林上的搜索法藍已經放棄了，留給瑞克和他的狼群繼續徒勞無功的掙扎著，接下來他要做的，是翻遍所有狼群的窩，找出究竟是哪個不識相的Alpha帶走了他唯一的小弟。

＊＊＊

　　在陌生狼群裡進行的晚餐是場災難。

　　雖然每次法藍糗他不能吃生肉時，布萊恩都會非常生氣，但他確實是不太習慣吃生肉──在人類社會生活久了，飲食習慣也跟著有些改變，他會偏好稍微有點熟度的肉。

　　所以當擺在面前的晚餐是一盤血淋淋的鹿肉時，布萊恩有點食不下嚥，從前薇絲發現後都會替煎熟點，但現在薇絲並不在他身邊。

　　薩汀的狼群就像一群普通的年輕人，晚餐時他們不坐餐桌，而是圍繞在客廳裡隨意坐著。

　　薩汀緊緊靠在布萊恩身邊，幾乎就差沒貼在他身上了，其他人則是坐離他們的領導者稍遠一些的距離。

　　年輕狼人們輕鬆自在的聊著，比如獵物數量多寡，附近的人類和東岸狼人分佈如何，其他狼群的新消息等等……

　　布萊恩覺得格格不入，他低頭玩著盤裡的食物，一隻手卻伸過來阻止他。

　　「辛苦打獵來的食物不是用來玩，是用來吃的。」薩汀在布萊恩耳際小聲說道：「你應該把它全部吃完，你還要養傷。」

　　「抱歉。」布萊恩老實的道歉了，現在不是他挑嘴的時候。他深吸了口氣後，試著吃下那些生鹿肉。

　　鹿肉的肉質軟嫩，血氣香甜，並沒有布萊恩想像中的那麼腥羶。

　　「看吧！沒那麼糟，你可是狼人，天生的狩獵者，天生嗜血。」薩汀笑道。

　　「但我不是Alpha。」布萊恩聳肩。在狼群的社會裡，狩獵前鋒者永遠都是Alpha，Beta則是後援，至於Omega，她們被歸類在只需要在家裡生孩子就行。

　　而布萊恩這種公Omega則是兩方都派不上用場。

　　「這和是不是Alpha沒有關係。」薩汀疑惑的看著布萊恩，輕聲問道：「你該不會從沒狩獵過吧？我聽說東岸狼人不讓Omega參與狩獵。」

　　「呃……確實是。」布萊恩縮起了脖子。每回沃爾家進行家族狩獵時，他總是待在家看電視，或一個人吃著母親準備的晚餐。

　　「老天，你們東岸狼人的習性真是壓迫。」薩汀搖搖頭，一臉不可思議。「你真應該試試跟著狼群進行狩獵……」

　　「嘿！薩汀，不准再和肉桂說悄悄話了！」娜塔莉粗聲打斷薩汀的話，她坐在沙發上，身上已經換了一套高領的緊身毛衣和牛仔褲，看上去像個漂亮的高校女生，凶悍的那種。她舔掉豐唇旁的血漬，頭一揚問道：「告訴我們，你要標記肉桂，並讓肉桂繼續留下來，進入狼群裡嗎？」

　　「不。」

　　「所以他很快就會離開？」

　　「也不。」

　　「薩汀！」娜塔莉咧起嘴來，一旁的Beta們都給嚇得噤聲了。

　　「布萊恩還沒決定自己該離開還是留下，所以我建議他暫時留下，直到他想出他要怎麼做為止。」薩汀從容的看著娜塔莉。

　　從布萊恩見到娜塔莉那一刻起，娜塔莉的態度一直充滿明顯的敵意，這也是讓他一直覺得坐立難安的原因之一。這真是奇怪，布萊恩從前對付那些人類女孩總是很有一套的，偏偏到了狼人社會，這一切都不管用了。如果他走過去親吻或撫摸對方，得到的肯定不是友善的微笑，而是一個可怕的咬傷。

　　薩汀的氣味布萊恩已經慢慢習慣了，黛安娜則是一直將自己的氣味隱藏得很好，所以不太具威脅性，只有娜塔莉和艾伯特身上仍具有很重的侵略氣息。

　　「所以你就這樣讓他待著？一個沒有受標記的，流浪的東岸狼人？我們要怎麼相信他不會對我們有害？」娜塔莉咄咄逼人。

　　「妳覺得他對我們有害？」薩汀拍拍身旁的布萊恩，他擰著眉歪了下腦袋：「看看他的臉，聞聞他的味道，娜塔莉。」

　　布萊恩瞪了薩汀一眼，對方則是笑著聳肩：「沒冒犯的意思，只是說實話。」

　　一旁的黛安娜笑了起來，她站到薩汀和布萊恩面前。「薩汀說得對，布萊恩再嗚個兩聲就可以和人類飼養那些獵犬寵物匹敵了，我相信他目前沒有惡意……」她停頓了一下，若有深意的看向布萊恩，布萊恩不確定黛安娜的這一眼隱含著什麼意思。

　　「娜塔莉，妳應該冷靜下來。」黛安娜對娜塔莉說，接著又看向異常沉默的艾伯特。「你也是，我親愛的弟弟，請給布萊恩一點空間。」

　　因為黛安娜也出面的關係，娜塔莉和艾伯特才不甘不願的稍微收斂起氣味，並停止剛才的話題。

　　「喔，所以你們果然是姊弟。」不是說這句話的時機點，但困惑了很久的布萊恩還是說了，他的視線在黛安娜與艾伯特間逡巡著。

　　「對，不難發現吧？」黛安娜這才發現他們並沒有向布萊恩好好介紹過他們的狼群。「他叫艾伯特・戈佐，我的雙胞胎弟弟。」

　　「而一直對你很凶的女士，我相信你已經很熟悉了，她是娜塔莉，娜塔莉・肖恩。」薩汀調侃道，娜塔莉不滿的翻了翻白眼。

　　「至於其他人……」薩汀看了眼一臉興奮的兩隻Beta，以及埋頭猛吃的艾莉。「艾莉你已經很熟了，另外兩個……不用急，先吃完你的晚餐，我相信他們等等會迫不及待的向你介紹自己。」

　　布萊恩看著兩隻Beta，麗亞和邁克，他微笑示好，他們則向接收到主人稱讚的小狗，笑得更開懷了，但一旁的娜塔莉和艾伯特卻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布萊恩覺得胃部有種奇妙的翻騰感，這種生活和他過去十八年的生活實在太不相同了，他真能適應嗎？布萊恩一邊在心裡問自己，一邊繼續將鹿肉往嘴裡送。

　　至少──薩汀的氣味已經不是太難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