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urk paste

第七章

　　「好，從新自我介紹一次，我的名字是麗亞・露沛，很高興認識你。」麗亞按著自己的胸口，一臉誠懇。她雙膝並攏，坐在床鋪與枕頭堆中，就像個天真的鄰家女孩。

　　「我的名字是邁克・維奇，很高興認識你。」邁克也坐在其中，他看上去就是個愛運動的傻大個兒，讓布萊恩想起了他足球隊的好友們。

　　晚餐結束後不久，麗亞和邁克把布萊恩拉進了麗亞的房間，薩汀並沒有阻止，布萊恩也不好意思拒絕，於是只能跟著來了。他們看上去不像會傷害他。

　　房間裡充滿了甜甜的草莓和奶酪香氣，麗亞的房間就和一般女孩子的房間差不多，到處都是粉紅色的，布置以柔軟舒適的家具為主，中間則擺放著一張四腳柱大床。

　　「你最好重新介紹一下自己，不然他們很煩。」躺在麗亞床上看書的艾莉轉過頭來提醒布萊恩，她是晚布萊恩一步進來的。

　　「我是布萊恩，很高興認識你們。」布萊恩站在床邊，他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該直接坐下，就在他考慮的時候，麗亞把他拉上了床。

　　「我們知道你的名字。」麗亞笑著，豐厚的嘴唇後方有一排白亮的整齊牙齒。

　　「所以你們想知道什麼？」布萊恩不懂麗亞的意思。

　　「我們當然是想知道你的一切！像是你從哪裡來？本來生長在什麼樣的家庭？喔對！薩汀還說他之前就看過你了，你們是在哪裡見面的？對他第一印象如何？」麗亞像連珠炮似的不停問著。

　　一旁的邁克也張大了眼，一臉好奇。

　　布萊恩愣愣地張著嘴，瞇起眼看著眼前這兩隻像看到主人回家的小狗的Beta，對於自己一個曾經是兄弟會成員的男性怎麼會處在像姊妹會一樣的環境裡，他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布萊恩望向一旁的艾莉求助，但艾莉只是從書本的空隙中給了他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然後說：「就像我說的，你最好重新介紹一下你自己，不然他們很煩。」

＊＊＊

　　好吧，布萊恩必須承認，「姊妹會」其實比想像中的好玩，至少他拿到冰淇淋吃了。

　　「所以人類的畢業舞會真的像電視節目裡演的那樣？」邁克看上去很興奮。

　　「有舞會國王，舞會皇后，大家都把畢業舞會視作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次體驗……嗯，差不多。」布萊恩弩著下唇晃晃腦袋，用湯匙挖起一坨冰淇淋往嘴裡塞。

　　麗亞和邁克的問題很多，布萊恩只回答了一部分，他沒有告訴他們關於自己生長在什麼樣的家庭、成員有誰，也沒告訴他們關於他有個未婚夫蘭恩的事。他只告訴他們，他的父母為了保護自己，所以從小就讓他生活在人類社會中的事──恰巧，他們對這部分似乎也特別感興趣。

　　麗亞和邁克平常大概看了不少人類的電影和影集，他們對人類這種生物的態度可以說是非常好奇。

　　「慢著慢著，我們先把話題轉回到你和珍娜身上。」麗亞拿出嘴裡的湯匙在空中晃。「所以畢業舞會之後你們沒再見過面？」

　　「對，因為出了點事……呃，就是導致我現在出現在這裡的那些事。」布萊恩說。

　　「噢……那女孩真可憐，聽上去她非常喜歡你。」麗亞一臉憐憫及憧憬。「你們就像那部吸血鬼小說裡的男女主角。」

　　布萊恩笑出聲來，他看著麗亞。「認真的？妳是狼人耶，為什麼要看吸血鬼小說？」

　　「別偏題……就我看來，如果你不喜歡她，就該滾遠一點，這種欲拒還迎的態度太不負責任了！」艾莉不知何時也放下書本湊在他們的小圈圈裡一起聽著布萊恩從前的故事。

　　「但我喜歡她……只是不是她對我的那種喜歡。」布萊恩聳肩。

　　麗亞雀躍的拍了拍手後，像個小學生一樣高舉右手：「我有問題！那麼、那麼你對薩汀的喜歡是她對你的那種喜歡嗎？」

　　接著三隻Beta又像小孩子嘲笑他們剛戀愛的同儕一樣嚎叫出聲，四根手指朝著他的方向揮動著。

　　「呃……不是。」

　　「為什麼？」Beta們同聲問道。

　　「也許是因為我才認識他不到十二小時？」Omega完全無法理解這為什麼可以成為一個問題。

　　「但是他把你撿回家，還對你這麼好，你們看起來又這麼的適合……這不是命中注定嗎？」麗亞捧著臉嘆息。

　　「薩汀是個強悍的領導者，他忠誠、可靠，對大家都很好。」邁克跟著附和。

　　好吧，他現在覺得「姊妹會」不是這麼好玩了。布萊恩尷尬的搔搔腦袋，無語的看著眼前你一言我一語，說著薩汀好話，像極了紅娘的兩隻Beta，他甚至忍住了不去吐槽邁克那句「薩汀對大家都很好」這句話……畢竟薩汀不久前才吼了邁克，不是嗎？

　　Beta們大概永遠不會明白，Omega對Alpha的吸引並不是出自Alpha真心，很多時候，都只是出於生理上的作祟，性慾結束之後，什麼都不會剩。

　　拿蘭恩打比方好了，蘭恩就是標準的Alpha，他要標記布萊恩藉此獲得沃爾家的名聲，另外卻也要和布萊恩交配，即使布萊恩和蘭恩之間從來沒有任何情愫可言。蘭恩完完全全的就只是被生理產生的慾望趨使而已，而就在布萊恩拒絕後，蘭恩攻擊了他。

　　「薩汀這麼好，為什麼你們沒考慮讓他標記？」布萊恩話才剛問出口，就看到麗亞嬌羞的摁住脖子。

　　「那是因為我的脖子已經準備給別人了。」她咬著下唇。「而且薩汀對我們來說是領導者也是兄長，比較像家人。」

　　布萊恩正要開口問麗亞口中的別人是誰的時候，邁克又插嘴：「而且我們從沒看過薩汀對什麼狼人特別有興趣，他就跟黛安娜一樣，你幾乎可以想像出來五十年後他們兩個還是孤高的獨自站在山嶺上的樣子……我是說，比起他們倆和樂融融的組織自己的家庭的模樣，這樣好想像多了。」

　　邁克的形容太有畫面，布萊恩忍不住笑出聲來，就在他想要反駁，告訴對方薩汀對他的興趣只是出於Omega對Alpha的生理吸引時，艾莉的呵欠聲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我想睡了，肉桂布萊恩，你今天晚上要睡哪裡？」艾莉用單手撐著臉，把臉擠得變形。

　　「你們沒有客房嗎？」

　　「喔！你可以跟我睡！」麗亞大喊。

　　「不行，娜塔莉會氣瘋的。」艾莉訕笑。

　　「跟我睡如何？我很友善，我睡覺不會打呼，也不會亂動。」布萊恩幾乎看到邁克屁股後面的尾巴晃了起來。

　　「你們沒有客房嗎？」布萊恩又問了一次。

　　這回是門口傳來的敲門聲打斷了他們的對話，布萊恩轉頭，薩汀站在門口，雙手環胸的靠在門邊。

　　「別煩惱了，布萊恩跟我睡。」薩汀強勢的決定並補充：「這樣最安全。」接著他對著布萊恩招了招手。「布萊恩，過來。」

　　「你們沒有客房嗎？」布萊恩第三次詢問。

　　狼群沉默了會兒，直到薩汀鬼打牆的又招了招手，像在呼喊小狗：「快，布萊恩，過來。」

　　「對，你應該去和薩汀睡，畢竟這幾天你也是睡他那裡。」麗亞跟著催促。

　　「但是……」邁克一臉失望，什麼都還沒說，麗亞忽然出手制止他，然後曖昧的對布萊恩眨了眨眼。

　　布萊恩嘆氣，有任何人在聽他說話嗎？

＊＊＊

　　布萊恩和薩汀借了他的浴室。

　　一天要神經質的洗上三次澡是布萊恩剛進入青春期時養成的怪癖，早中午各一次，用上很多的肥皂和沐浴乳，即便沒有特別的流汗他也會這樣洗──因為當時他身上的Omega性徵開始顯現，身上散發的氣味讓沃爾家的家長不自覺地對他變得更加的保護與疏離，連帶地也讓他自己變得神經兮兮。

　　有好長一段時間，布萊恩以為他只要天天洗澡，就能把身上那些可笑的氣味洗掉，或許他還有機會從Omega轉變為Alpha 或Beta！但事實證明，那往往只是可笑的心理作用而已，常被法藍取笑的小奶狗氣味仍然陰魂不散的跟著他，他的尾巴也仍然夾在兩腿之間抬不起來。

　　因此，當布萊恩懷著無奈的心情接受自己就是天生的Omega這事實後，一天洗三次澡的怪癖卻改不掉了，好像只要沒進浴室他就覺得渾身不對勁，所以法藍也總是取笑他，說他從沒看過這麼愛洗澡的狼人。

　　因為身上帶著傷的關係，為了不弄濕傷口，布萊恩很艱難的坐在浴缸旁清洗。

　　薩汀家的浴室擺設很簡單，換衣間和浴室隔開，浴室內則是和整棟房屋一樣用檜木板釘成的牆面與地板，裡頭就放著一個陶瓷浴缸，窗戶則是大喇喇的落地窗。

　　布萊恩當然懷疑過是不是有人能從房屋外頭看進浴室裡，但以身試險全裸的趴在大面落地窗前看了大約有十分鐘後，他發現外頭全被樹林擋住了，從裡頭看不見外面，從外面也看不見裡頭。

　　布萊恩將清水潑在身上，小心翼翼的避開傷口，被蘭恩咬到的地方全都還隱隱作痛著，不過他相信過幾天後，那些傷口就會痊癒，雖然會留下難看的疤痕。

　　把頭髮上的水甩掉後，布萊恩才慢吞吞的出浴室去。其實他可以洗得更快，只是他需要點獨處的空間能思考目前的狀況。但在三十分鐘腦袋都在空白的狀態下，最後布萊恩還是放棄了，走出門去面對外頭他生理上所畏懼，心理上仍不太熟識的Alpha。

　　只是當布萊恩用毛巾擦著腦袋進到換衣間時，他發現邁克的衣服被換掉了，整整齊齊的疊在架子上的是一套新衣服，很簡單的運動帽Ｔ加寬鬆的運動褲。

　　布萊恩很快的嗅了嗅衣服，萊姆酒味，這套新衣服是薩汀的。

　　布萊恩拿起衣服，猶豫了大約有一分鐘這麼久的時間，他白眼一翻，還是認命的穿上那套全是Alpha氣味的衣服。

　　除了老樣子的衣袖和褲腳過長的問題外，整套衣服都還算合身，就是緊了點，還有那件四角褲，幾乎緊到要人老命。但布萊恩必須澄清，並不是他過肉的問題，一定是薩汀太過精瘦。

　　布萊恩再度認份的捲起褲腳和袖子，他尷尬的拉了把快要塞進臀縫間的內褲走出換衣間時，薩汀人正靠坐在床頭看書。

　　薩汀的房間和麗亞完全不同，同樣有張四腳柱大床在中間，但房間裡的空間更加寬敞，傢俱的色調則是偏暖偏深色系的。

　　地板上鋪滿羊毛毯，火爐也烤得旺盛，整間房裡非常溫暖。

　　布萊恩走到床邊，就這麼站著，躺了兩天的床和位置空蕩蕩的邀請著他，但他就是沒辦法自然而然的躺上去。

　　「衣服看上去很合身。」薩汀抬頭，他上下打量了眼布萊恩。

　　「其實我可以一直穿著邁克的衣服。」布萊恩相信邁克不會介意。

　　「穿著我的衣服比較好，那會讓你沾著我的氣味，如果有傢伙要接近你，他們會馬上收到警告，知道你雖然沒被標記，但身邊有隻Alpha。」薩汀將書本闔上，專心和布萊恩對話。

　　「但我想我暫時還遇不上其他狼人，我在你的狼群裡，記得嗎？」

　　「但我的狼群裡有『其他狼人』，記得嗎？」薩汀的話讓布萊恩無法辯駁，他看著布萊恩。「肉桂，你不屬於我的狼群，也許Beta們很友善，但在你加入之前，不管你多無害，你對狼群裡的Alpha們來說都是個外來者。他們對你充滿好奇心，同時也充滿戒心和敵意。」

　　「但黛安娜和你看上去並沒有像娜塔莉或艾伯特那樣。」

　　「那是因為黛安娜隱藏的很好。記得拜倫說過的話嗎？你對我們Alpha來說就像一顆跳動的球對小狗一樣，有著十足的吸引力，你會引發我們的侵略性，讓我們想攻擊你，侵犯你，把你壓在身體底下讓你可憐的嗷鳴著……」

　　薩汀的話讓布萊恩心底一冷，因為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件事。他下意識的按著腹部上的咬傷，另一手則遮住頸子。

　　薩汀注意到了布萊恩的動作，於是他將書本放到旁邊，語氣放得更加輕鬆：「但黛安娜不是小狗了，她是隻狼，她沉得住氣。」他對著布萊恩笑瞇了眼。

　　布萊恩看著薩汀，對方笑起來時眉眼彎彎的，非常討喜。

　　「那……你呢？」布萊恩彆扭的問道。

　　「我？純粹是因為我的Alpha本能中，想標記你的慾望大過了攻擊的慾望。想標記你的慾望讓我產生了佔有慾和保護慾，潛意識裡我會認定你是我的Omega，比起攻擊，我更想保護你並和你交配。」薩汀調皮的對布萊恩眨了眨左眼。「但我能忍住後者的。」

　　聞言，一股熱氣頓時往布萊恩腦袋衝，他現在忽然能理解以前那些被他鬧著玩，半調戲半調情的人類女孩是什麼感覺了。

　　──該死！自己以前可真混帳。

　　「哈哈！你該看看你現在的表情，真好玩。」主事者薩汀卻按住肚子笑了起來，好一陣子才停下來。

　　於是布萊恩遮著頸子的手改遮著臉了，他第四度詢問：「你們真的沒有客房可以睡嗎？」

　　薩汀緩過氣，一副要回答布萊恩的模樣，最後卻只是笑著伸手拍了拍旁邊的空位。「我說過，我不會強迫你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所以不用擔心，快上來。」

　　布萊恩站著猶豫了有幾秒鐘，薩汀的笑容依然很亮眼，最後他嘆了口氣，在保持一定的距離下上了床。

　　「我想我還是需要一件合尺寸的新衣服。」布萊恩坐上柔軟的床鋪，臀部和腳底下是毛茸茸的毛毯，那緩解了他不少的緊張感。「你的內褲快殺死我了。」他甚至還有餘力開玩笑。

　　薩汀被逗得輕輕發笑，狼群的領導者在褪去狼性和沉重的Alpha氣味後，就像個普通的青少年。「我會記得幫你買幾件的。」

　　「但我沒有錢給你。」布萊恩看著窩進棉被裡的薩汀。

　　「我不需要錢，我需要其他的。」薩汀的聲音變得慵懶，他拉掉檯燈，順手拉布萊恩進被窩，然後自然地將他攬進懷裡。「喔，就是這個，你抱起來可真暖，雖然我喜歡毛茸茸的觸感，但這樣也不錯。」

　　布萊恩渾身僵硬，他幾乎緊張的要對薩汀咧起嘴來，但在他看到薩汀一臉睏倦的模樣後，他嘴巴張了就忘記闔上。
　　
　　「這個？你是說體溫嗎？」

　　「對，也許那時候我只是覺得太冷了，所以想要撿個禦寒物回家……狼型的你看起來好暖……」薩汀的語意全被被呵欠攪糊，讓布萊恩聽不太懂。

　　難不成這傢伙會幫他就只是想要個免費的暖爐？還有──為什麼他總覺得被薩汀抱住的暖度異常熟悉？

　　布萊恩忽然想起了這兩天昏睡中，半夢半醒間那若有似無的毛茸茸觸感，還有溫暖仔細的舔拭……

　　「薩汀，這兩天我是自己睡的嗎？」布萊恩問。

　　「不，你都跟我睡，用狼型的姿態睡了兩天，用人型是第一次。」薩汀兩隻眼都快要閉起來了，但他還是盡責的抬起頭，伸出舌頭輕輕舔過布萊恩的長睫毛，動作再自然不過，因為這是他這兩天來的例行工作。「有問題嗎？」

　　「沒、有。」布萊恩艱澀的吐出這兩個字。

　　「很好，晚安，快睡，你需要更多休息……」薩汀的聲音則是小了下去。

　　但布萊恩仍然張大眼瞪著天花板，他的睫毛上還濕濕的。

　　對於這兩天自己居然都跟薩汀睡在一起，布萊恩是真的沒有問題，他只是──感覺很奇妙，像有蝴蝶不停在胃裡飛似的，說不上好，說不上壞。

　　薩汀有沒有可能發現他那兩天裡都很沒用的在偷哭呢？然後這個憂慮緊接在奇妙感後襲擊布萊恩。

　　盯著黑漆漆的天花板，聽著薩汀的沉穩呼吸聲，布萊恩感到羞恥、丟臉以及困窘。

　　但當這些感覺又都過去後，他開始思考起微不足道的事，比如他的畢業證書還沒去領，比如他們朋友們不知道會不會為了他的失蹤而緊張？比如珍娜還在鬍子先生那裡等他見面嗎？比如瑞克和薇絲會擔心他嗎？比如法藍有想過要找他呢？

　　布萊恩抿著唇，用手掌沾掉眼睫毛上的濕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