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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布萊恩……」薩汀進到自己房間時，布萊恩正坐在床上，把臉埋在兩掌之間。

　　薩汀放輕腳步走向對方，他拉開布萊恩的手，抬起他的臉。

　　布萊恩臉上的紅暈未褪，他兩眼冒著水光，眉頭緊緊擰在一起，看起來像在生氣。

　　「嘿，布萊恩，你在生氣嗎？」薩汀輕聲問道。「我很抱歉，我不該放你一個人面對他們的，我早該料到黛安娜她……」

　　「不，別抱歉，我不是在生你們任何人的氣，我只是……我只是在生自己的氣。」布萊恩撇開頭，他站起身，浮躁的在房間裡踱步。「你也看到了，不過是看到你吼人而已，我卻發出那樣的聲音，做出那樣的動作。」

　　「那不是你的錯，布萊恩。」薩汀說，他向他解釋：「說來有些不好意思，但……你只是被艾伯特占了便宜。」

　　「什麼？」布萊恩停下腳步。

　　「他和你說話時是不是感覺站得高高的，而且不停凝視著你？」

　　「是。」

　　「那是Alpha狼人在試探對方有沒有可能順服他，和他交配時的動作，當然，與其說是試探，當對象是Omega時，會變得更像脅迫。」

　　「什麼！」布萊恩並不知道這件事，從沒人告訴他，而這也讓他忽然理解了從前蘭恩為什麼總是對他這麼做的原因。一股怒氣和反胃感冒上布萊恩心頭：「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你是Omega，我相信艾伯特原本並沒有這個意思，但是只要你的氣味一濃厚起來，就會吸引他的Alpha本能作祟。」

　　「所以又是我引起的？」布萊恩一臉挫敗。

　　「不……就算如此，艾伯特本來就該克制自己，而不是對什麼都不了解的你下手，所以我才會這麼生氣。」薩汀說。

　　「可是、可是你生氣的時候，我……」一想到自己在狼群面前的可笑行為，布萊恩整個腦袋都在發脹。他就這麼硬生生的在薩汀面前，對他露出腹部和頸子，好像在求他標記一樣。「我根本不想那麼做！」

　　「我明白，你會有那種反應，純粹是因為你的Omega本能在被艾伯特壓迫後又感受到了我的威脅，為了讓你不受到攻擊，或順利進入狼群，你的本能會迫使你在狼群的權威面前臣服，嚴重一點，就會像你剛才那樣，露出頸子要讓我標記。」

　　「但我沒那個意思……」布萊恩喃喃自語著。

　　「我知道，那是本能問題，你自己也沒辦法控制。」薩汀嘆息，他按住布萊恩的肩膀。「所以我才說我很抱歉，好嗎？如果我沒這麼生氣，也許你就不會做出這樣的反應。」

　　「不用抱歉，這是我的問題。」

　　「布萊恩……」

　　布萊恩垂下腦袋，他抿了抿唇，然後聳肩：「也許我真的不適合待在這裡，我是不是該收拾行李離開這裡？喔，不對，其實我也沒什麼行李，我可以直接離開。」

　　「不行，你不能，你現在離開打算要去哪裡？」

　　「我不知道，但我沒辦法繼續這樣下去了……我不可能一輩子待在你的房間裡，薩汀。」布萊恩抹了把臉，他看向薩汀，鼻頭紅通通的。

　　薩汀深吸口氣，沒有給予布萊恩確切的答覆，他瞇起眼，一把抓住布萊恩的手。「好，那就別待了，我們離開。」

　　「啊？」沒等布萊恩反應過來，薩汀忽然一把將他拉出房間。

　　當布萊恩看到一直躲在外頭企圖偷窺他們的Beta們對他投以同情的目光時，他心裡只想著一件事──糟！他真的要被趕出去了。

　　薩汀拉著布萊恩出了木屋別墅，一路進到樹林之間，一個還穿著鞋，另一個卻連鞋都來不及穿。

　　布萊恩不敢說話，他擔心薩汀會像吼艾伯特一樣吼他，而他很有可能再做出更加丟臉的事來，懇求薩汀標記他並留下他。

　　薩汀領著布萊恩到樹林間的一處停下，天色已黑，但月光卻異常明亮。

　　布萊恩蜷曲起光裸的腳趾，森林區的溫度在夜晚時比起平地和室內要冷得太多了。他雙手環抱著自己，然後等待薩汀發落。

　　也許薩汀會說一句：「滾！」後就丟下他就離開，又或許他什麼都不會說，直接離開。布萊恩幻想著，連看都不敢看薩汀一眼。

　　「脫掉你的衣服。」薩汀開口，要求始料未及。

　　「什麼？」

　　「脫掉你的衣服。」薩汀重申。

　　這下好了，薩汀連衣服都要討回去！布萊恩喉頭酸澀，委屈的同時也惶恐著，他不知道接下來自己該去哪裡。回沃爾家？流浪到別的城市？但路上有沒有可能會再遇上蘭恩？或更糟的，陌生的Alpha狼群？

　　布萊恩拍了拍臉頰，讓自己從思緒中振作起來，他正要在讓人起雞皮疙瘩的溫度下脫衣服時，薩汀卻先他一步脫起了衣服。

　　「你在做什麼？」布萊恩傻傻的盯著薩汀將上衣脫下，對方的身形修長，精實的肌肉分佈均勻，月光讓他的膚色顯得蒼白。

　　「脫衣服。」薩汀給了布萊恩一個戲謔的眼神，然後他開始脫起牛仔褲，然後布萊恩開始瞪視對方的窄小的臀部和那雙光溜溜的長腿。

　　「為了什麼？我以為只有我需要脫……還是你比較想穿我身上這件？」布萊恩腦袋還沒轉過來。

　　「布萊恩，閉嘴，脫下你的衣服。」現在薩汀身上只剩下一件四角內褲。

　　布萊恩還真閉上嘴了，因為他不知道該說什麼，把視線從薩汀跨間挪開也花了他一點時間。他就像中了魔咒一樣邊脫著衣服邊喃喃自語：「如果你想要我脫掉衣服然後離開可以直接說，用不著自己也脫……你不是很怕冷嗎？」

　　「我沒有要你離開。」薩汀笑出聲來。

　　「不然你拉我出來還要我脫衣服做什麼？」布萊恩身上也只脫剩一件內褲。對，薩汀緊到每次都在他腰上留下勒痕的內褲。

　　「你不是說不想繼續待在我房間裡嗎？」

　　「是。」雖然那些是喪氣話。

　　「那我們就別待在那裡！」薩汀聳肩，給了布萊恩一個燦笑後，他脫下內褲。「跟上來，肉桂。」他說，隨即扭頭化身成了狼型。

　　這是布萊恩第二次見到薩汀狼型的模樣，但比起第一次模糊的印象，這次非常清楚。有著柔軟褐色毛髮的巨狼，體型巨大卻纖細，四肢修長卻又強健，牠的尾巴高高昂起，驕傲的顯示著他身為Alpha的地位。

　　那隻巨狼轉頭朝布萊恩瞇起雙眼，接著頭也不回的往樹林深處跑去。

　　布萊恩看著一地的衣服，溫度很冷，但他的身體卻莫名的發熱著。他躊躇了會兒，眼見薩汀越跑越遠，最後他選擇咬牙脫下內褲，把兩人的衣服蒐集起，找了棵樹下放好後，他向前一躍，讓四肢伸展，落地時已經成了狼型。

　　布萊恩甩甩牠厚重的黑亮毛髮，先伸展前軀，再壓低後肢，哼了幾聲後，牠邁開步伐追逐著薩汀的氣味前進。

＊＊＊

　　布來恩沒有用狼型在山林間大肆奔跑的經驗……呃，不能說完全沒有，事實上，不久前他才在樹林裡拼老命的奔跑著，只是那次是為了躲避蘭恩的追擊。

　　這次完全不同，沒有被追趕的壓力，布萊恩發現自己能輕鬆從容的漫步在林間。在這之前，沃爾家為了保護他，從來不准他用狼型的姿態在外頭四處遊晃，即使有時候他忍不住了，變成狼型想四處去跑跑、去看看，瑞克和薇絲卻永遠只准他在自家後院繞繞。

　　每次，布萊恩都只能待在後院，默默遙望著法藍自由奔向樹林間的身影，自己卻只能在那狹小的空間繞個一圈，最後垂頭喪氣的回到房間，再度變回人型。

　　後來，當布萊恩意識到這樣的自己多像隻被豢養的家犬後，他便不再有要以狼的姿態奔跑於樹林間的渴望和幻想。

　　但今天他做到了。

　　布萊恩的爪子在土地上刨著，腳掌踏著落葉和泥土的感覺很好，連樹葉那種碎裂的聲響都讓布萊恩想笑出聲來。

　　牠一路嗅著薩汀的氣味前進，薩汀跑得很快，但卻留下了明顯的氣味讓牠追蹤。

　　布萊恩輕快的踏著腳步，在確認路線後，牠加重四肢的力道，近乎瘋狂的奔跑起來。

　　牠可以追上薩汀，也許還能趁牠不注意的時候從後面撲上，嚇嚇對方！布萊恩興奮的想著，雖然牠不確定等追到對方時，會不會還沒撲上，就被對方的Alpha氣息給嚇得縮了回去，但牠現在決定要突襲薩汀──反正是薩汀自己要牠跟上的。

　　布萊恩黑色的身影在樹下穿梭著，風劃過了牠的臉頰，牠高興的瞇起眼來。

　　就在布萊恩嗅到薩汀的氣味越來越近之際，牠經過一處落葉特別厚重的地方，當牠踩上去時，枯葉發出了劈啪響的聲音，那讓牠興奮的差點發瘋了。

　　暫時把追薩汀的念頭丟到別處，布萊恩就像第一次踩到落葉的幼兒，牠在原地亂跳著，想把枯葉全都踩碎。

　　就在布萊恩興高采烈的進行這個踩落葉的「初體驗」時，褐色的巨狼從林間衝出，牠一把將體型較小卻較厚重的黑狼撲倒在落葉堆裡，兩隻狼都滾了一圈。

　　布萊恩很快的從落葉堆中起身，牠甩動毛皮，把身上的碎葉全甩開。當牠抬頭，褐色的巨狼正站在牠面前。

　　薩汀凝視著牠，但並沒有像艾伯特那樣高高站立，牠對布萊恩俯低前軀，用鼻頭哼哼地噌了幾聲，臀部和尾巴高舉在空中搖晃。

　　布萊恩瞇起眼來，牠跟著俯低前軀，高高抬起了屁股，如果從後方看去，可以發現牠夾在雙腿間的尾巴也正晃動著。

　　牠們凝視著對方，打轉了會兒後，布萊恩撲了上去，用牠的前腳按住薩汀的頸子，張嘴啃牠的耳朵，想逼牠投降。

　　但薩汀很快的挺起身軀，反過來把布萊恩撲倒在地，牠用前腳壓住牠毛茸茸的狼身，張嘴含住對方的嘴，箝制的動作彷彿在問：你要不要投降？

　　布萊恩當然不投降了，牠用力撇開臉，再次使力扭動身體掙脫前制。牠快速向前奔跑後又立刻拐圈回來，再度對薩汀發動攻擊。

　　布萊恩學著薩汀的動作張嘴要含住對方的嘴，但那個可恨的體長差距往往讓布萊恩失了準頭，反倒被薩汀含住嘴巴。

　　兩隻狼不停的撲在一起，然後又分開，又撲在一起，枯葉沾滿了牠們的毛髮也不在乎。偶爾薩汀還會跑開，讓布萊恩從後頭追上；偶爾情況相反，布萊恩會跑開，讓薩汀從後頭追上。

　　布萊恩從來沒這麼開心過，這是牠第一次覺得自己活得像隻狼，自由自在毫無拘束的狼，此刻也再也沒有什麼Alpha 和Omega之分，牠們就只是兩隻狼──布萊恩・沃爾和薩汀・雷爾夫。

　　牠們之間的追逐和玩耍持續了不知道多久，直到月亮高掛天空正中央，影子短的都快看不見為止──

　　布萊恩最後一次撲倒薩汀後，薩汀趴了下來，用前掌按住布萊恩的背讓牠也跟著趴下。

　　當布萊恩張嘴含住薩汀的嘴，薩汀就反過來輕咬並含住牠的嘴不讓牠動彈。布萊恩掙扎地甩了甩腦袋後，薩汀總算放開牠的嘴，取而代之，牠舔起牠的臉來。

　　薩汀的舌頭劃過布萊恩的臉和眼睛，細心的梳理著毛髮，也有安撫的意味。

　　布萊恩舔著自己的嘴，偶爾回饋似的舔了薩汀的臉幾下。牠的尾巴悠閒地夾在雙腿間輕輕晃動，窩在薩汀的皮毛裡十分溫暖，舒服到讓牠眼睛都要瞇上了。

　　睏就睏了，也不打算思考太多，布萊恩將頭往前一放，趴到薩汀的前腳上，滿足的放鬆整個身體。薩汀也把下巴放到了布萊恩的頸子上，然後蜷縮起身體把牠包住。

　　兩隻狼偎在一起，溫度很暖，山上的冷風也就不是這麼猛烈了。

＊＊＊

　　暖暖的奶味。

　　薩汀清醒時天已經亮了，他懷裡的狼人還熟睡著，渾身洋溢著一股可笑又可愛的氣味。他看著對方長長的睫毛，英挺的臉，默不作聲的爬起，但早晨的溫度很冷，冷到他當下差點就立刻窩回布萊恩身邊。

　　布萊恩的體溫一直都處在偏高的狀態，對薩汀這種怕冷的狼人來說，是再適合不過的暖爐，但薩汀最後決定先叫醒對方。

　　「布萊恩？布萊恩，醒醒。」

　　布萊恩被輕輕拍醒，薩汀正蹲在他身邊，全裸。

　　「我的老天……」一夜狂歡的後果就像喝了十瓶萊姆酒醉倒後醒來的隔天，布萊恩艱難的爬起來，當然，他自己也是全裸的狀態。「我全身痠痛。」

　　「這樣就痠痛？哇喔……看來你以前的家庭也沒讓你用狼型活動過。」薩汀笑出聲來，他起身，枯葉沾滿了他高瘦的身體。「昨晚出來跑跑後有讓你開心一點嗎？」

　　「有。」布萊恩老實的點點頭。開玩笑，昨晚對他來說簡直像狼人版的狂歡派對！

　　「不悶了吧？」薩汀抬起眉頭，朝著布萊恩一笑後，轉過身拉了拉筋骨。

　　「對……」布萊恩傻傻的跟著笑，他凝視著對方背及腰際的線條，視線忽然就像被釘住了一樣──直到薩汀轉身對他招手。

　　「很好，那以後我們就常出來晃晃……現在快跟上我，我們最好趁大家還沒醒之前趕快回家換洗一下。」

　　布萊恩愣愣的看著前方的薩汀，一方面是為了自己剛才的視線心虛，一方面則是因為對方的態度就好像昨天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

　　「我以為我該離開了？你帶我出來不是要請我離開嗎？」布萊恩小聲的問。

　　薩汀擰起眉心，他搖搖頭：「不，當然不，我沒有要你離開，你的傷還沒完全養好！」

　　「但是艾伯特他們……」

　　一提到艾伯特，還有他對布萊恩做的那些事，薩汀頓時變得有些惱火，他不悅的翻了翻眼後，對布萊恩低吼：「布萊恩！別管艾伯特了，好好待著就是了！」

　　薩汀忽然散發的Alpha氣息讓布萊恩反射性的瑟縮了下，原本輕鬆的氣氛頓時變得有些緊張。

　　看到布萊恩沉默並且小心翼翼的模樣，薩汀深吸了口氣，他閉上眼，努力壓下又漸湧的怒氣──自己真是太失態了！他心想。

　　薩汀故作從容的繼續向前走著，放慢腳步讓布萊恩能夠跟上。他平緩下語氣說道：「在你養傷的這段期間，我不會再容許類似的事情發生……至於艾伯特，晚一點我會壓著他的頭讓他親自跟你道歉。」當然，還有黛安娜。

　　「但等我傷養好之後呢？」布萊恩的話讓薩汀停下了腳步。「薩汀，我知道你說過，就算等我傷好了，我也可以繼續思考我的去向……但是，告訴我實話，這樣是不是讓你很為難？」

　　「布萊恩……」

　　「我聞到黛安娜的氣味了。」布萊恩的說：「我被艾伯特質問時，我知道她也在場。」

　　薩汀轉過頭來，表情看上去有些懊惱，他看著布萊恩，忽然發現，對方也許不清楚很多狼群的規則，但也不是什麼三歲的小幼狼。

　　「薩汀，我知道你和狼群裡的Beta們都對我很和善，但我同時也很清楚，除了你之外的Alpha們並不歡迎我，他們希望我離開你的狼群，對不對？」布萊恩問。

　　薩汀輕嘆了聲，他走到布萊恩面前，一雙綠眼睛望著他。他搖搖頭：「你不能這麼說，這不完全是正確的。」

　　「別安慰我。」

　　「我沒有。」薩汀再度搖頭。「布萊恩，關於狼群的生態，有一點你該知道──狼群是很排外的，除非你是個三歲的小狼崽，也許狼群還能輕易接納你，但你不是，你已經是個成年的狼人了！

　　「因此，當你以一個外來的身分進入狼群，無論你看起來或聞起來有多無害，負責保護狼群的Alpha潛意識裡多少還是會對你有所芥蒂，只要你不是狼群成員的一天，他們就無法相信你。」他解釋道：「這是本能，黛安娜是狼群的副手，她的責任就是要排除任何可能威脅狼群的因素，所以她才會利用艾伯特來試探你。」

　　「你的意思是，黛安娜希望我離開嗎？」布萊恩耷拉下腦袋。

　　「不，她不是希望你離開，她只是希望你做出明確的選擇。」

　　「什麼選擇？」

　　「離開，或留下，而這裡所謂的留下，定義是指──你，布萊恩，東岸狼人，願意加入成員為北方狼族的狼群內，並宣誓永遠臣服於我的領導之下，表示你的忠誠。」

　　臣服，薩汀的話讓布萊恩想起了他對蘭恩宣誓臣服時，那充滿羞恥的一刻。

　　「只要你加入狼群，你就是狼群的一員，黛安娜會正式認可你的存在，並把你納入保護的範圍之內，從此再也不會有試探的情況出現。」薩汀雙手還胸，語氣堅定。「而一旦副手同意之後，包括娜塔莉和艾伯特，也必須完全肯定你是我們的人，不能再有任何異議。」

　　「所以……如果我不願意加入你的狼群，我就會不斷受到試探，最後只能離開？」布萊恩問。

　　「是的，因為這表示你不願付出忠誠，有危害我們的可能嫌疑。」

　　布萊恩可以理解，畢竟他還是個東岸狼人，原先就不屬於北方狼族，受人質疑是很正常的。

　　「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方法可以讓他們信任我了，對吧？」

　　「是有其他方法，但那是個你不會希望的方法。」

　　「什麼方法？」

　　「由我直接標記你，強迫你成為我的Omega伴侶，這樣即使你不加入狼群，黛安娜也會承認你是我的東西，因而加以保護。」薩汀提到強迫時，他看到布萊恩整個身體僵直，眼底透出了深深的排斥與畏懼，於是他將聲音再放輕了些，並且盡量隱藏住自己的氣息。「但是，我向你保證過，除非你同意，不然我不會強迫你你做任何事，所以這不會成為一個選項。」

　　「謝謝你，薩汀。」布萊恩看著薩汀，他的緊張感很快就被釋放了，薩汀總有種能讓人信服的氣場存在。

　　「不用謝，布萊恩，我反而還需要跟你道歉。」薩汀俯身用臉輕蹭了布萊恩的臉一下，當他抬頭時，眼裡神帶了幾絲無奈，「因為我向你保證過，就算沒想到下一步該怎麼走，你也可以繼續待下去──但現在這個保證似乎做不到了。」

　　「帶著東岸狼人的自由之身離開，或留下臣服。」他說：「我想，最後你還是必須做出決定。」

　　薩汀的話讓布萊恩的胃有種奇異的緊縮感。

　　「但無論是留下或離開，那都是你的選擇，沒有人可以左右你。」薩汀說，日光從他的頸間透了過來，讓他的肌膚看上去鍍了一層柔和的白光。「明白嗎？布萊恩。」

　　不，不明白──一個屬於他的選擇？布萊恩這輩子從來沒有資格選擇過，無論是在沃爾家，或是在蘭恩的狼群中，這是第一次，他有了選擇，這本來應該是件值得高興的事，但他現在卻只感到一股慌張在體內騷動起來。

＊＊＊

　　就如同薩汀所發誓的，艾伯特在那之後被他壓著頭過來親自向布萊恩道歉過一次。

　　看在對方被他的領導者完全壓制住氣勢，可憐兮兮的模樣上，最後布萊恩還是原諒了對方，畢竟錯不完全在艾伯特身上……

　　而在那天早上過後，薩汀就沒有再對布萊恩提起選擇的事情，整個狼群也沒有，情況之前一樣的平和，好像從沒發生過什麼刺探之類的事。

　　唯一產生變化的就只有這件事──自那晚之後，每晚都變身成狼型出門溜噠似乎成了布萊恩和薩汀之間共同的秘密。他們現在每天都偷偷結伴溜出家門去樹林內玩耍，就像兩個孩子私底下勾手指，絕對必須遵守的約定一樣。

　　變成狼型和薩汀在夜間自由自在的奔跑於樹林間是件很開心的事──聽起來有點蠢，但現在布萊恩甚至會在一早醒來，或是陪著麗亞看那些愛情芭樂劇時，就開始迫不及待的期待著晚上的到來。

　　雖然這是個未公開的秘密，布萊恩還是可以隱約的察覺到狼群內的所有成員都知道這件事，只是沒有人會刻意提起，戳破他們的領導者和布萊恩這個東岸狼人間的小祕密罷了。

　　然而麗亞偶爾無意間的刺探，還是會洩露出他們對這件事的關心。尤其麗亞最近老愛詢問布萊恩，他和薩汀之間的關係進展如何。

　　每回麗亞一揚起曖昧的笑容，布萊恩幾乎都能猜到她要問什麼，而他也總是很有禮貌的回答對方：「不，我們沒有進展，因為我們只是朋友。」

　　每每得到這個答案，麗亞都會不滿的噘起嘴，一臉失望的模樣，彷彿她一直在暗自期盼的薩汀會很快的標記布萊恩，並強迫性的將他留在狼群內，這樣她就多了一個能陪她看愛情戲的小夥伴。

　　布萊恩喜歡麗亞，真的，即便她愛看的那些愛情戲再如何的千篇一律及乏味，他還是喜歡陪著她重覆觀看，然後聽她天真的談論那些浪漫的感想及幻想。

　　同樣的，布萊恩也很喜歡和單純的大塊頭邁克或男孩子氣的艾莉相處。Beta們的溫和和友善給予了他強烈的熟悉感，讓他有種自己再度生活在人類社會中，被包容及尊重的感覺。

　　但這份包容和尊重有沒有可能在他加入狼群或被標記後就變質，布萊恩非常困惑，更別提狼群裡那些不歡迎他的Alpha們。

　　這就是為什麼他如此躊躇的關係。

　　「砰！你死了。」

　　布萊恩躺在薩汀的床上，柔軟的床鋪正散發著淡淡的萊姆酒味，他盯著天花板上的木頭花紋，翹起食指和姆指，一一擊斃那些「標靶」。

　　今天整個狼群都出門了，很異常的，到了該回家的時間也還沒回來，只剩布萊恩一個人在家，將所有能做的事都做過一輪後，他只能待在薩汀房裡發呆，徬徨的思索著自己的過去及未來。

　　從前瑞克和薇絲總是教導布萊恩──外面的狼群不可以相信。他們告訴他，Omega的身分，會使他永遠不能正式成為狼群的一員，領頭的Alpha會強迫性的標記他，而他的成員們只會將他當成奴役的對象，領導者的所有物，一個最低階層的狼人，布萊恩最終就只能在沒有地位的悲慘下的度過餘生。

　　這也是為什麼他們從不讓布萊恩接觸狼群，期盼他照著他們的安排行事的原因。

　　瑞克和薇絲是生養布萊恩的父母，布萊恩相信他們，他知道沃爾家對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他，包括強迫他與蘭恩聯姻這件事──只是唯獨在這件事上，瑞克和薇絲顯然錯了，他們眼中能夠保護他的羅德里克家，還有那個彬彬有禮的蘭恩，本質上其實就和外面的其他狼群一樣，只不過有了個好聽的名號和善於交際的能力。

　　瑞克和薇絲不懂，布萊恩或許有著沃爾家的姓氏，出身名門，但對蘭恩還有他的狼群來說，他始終就只是隻Omega，頂多能夠用來提升他的名氣，偶爾還可以充做娛樂之用，其他一點用處也沒有……在蘭恩的狼群裡，布萊恩永遠都會是那個最卑微的狼人，不會有所改變。

　　蘭恩的那句「婊子」讓布萊恩想清楚了，那一刻，即使他再怎麼信任沃爾家，相信這樣的安排對他最好，最終他們都錯了，所以他必須逃，而且逃得越遠越好。

　　──但這次呢？

　　這群從北方遷徙而來的陌生狼群能相信嗎？還是就如同瑞克和薇絲他們所說的那樣？最後同樣的事只會一再上演而已。

　　如果某一天，薩汀也像蘭恩一樣變臉，強迫要標記他，或叫他「婊子」呢？更別提他還需要再次在眾人面前向薩汀跪下臣服這件事。

　　──這回他究竟該不該相信薩汀？相信他的狼群？

　　深深的恐懼在布萊恩心底蔓延開來，他從床上跳起，走向放置在角落的連身鏡，然後撈起自己的衣服。

　　腹部上的傷口已經完全癒合，連結痂都掉了，只留下略為突起，柔軟且敏感的傷痕而已。布萊恩嘆息，他知道這代表著什麼，這代表著他該做出決定了。

　　──帶著東岸狼人的自由之身離開，或留下臣服。

　　簡單的二擇一，布萊恩卻難以決定。

　　他可以選擇離開，一個人生活，這樣就不用擔心任何可能的背叛或傷心，也許他還能乾脆隱姓埋名的和人類生活在一起……當然，這是最理想的狀態，更有可能的情況是他四處躲避著Alpha的追擊。

　　但這都不是布萊恩最在意的問題，他最在意的是，如果選擇離開，那麼是否也表示自己將永遠離開薩汀和他的狼群？

　　薩汀和他的狼群將成為他生命中的過客，曾經短暫認識的朋友。

　　「呼……」布萊恩重重吐了口氣。這時，外面傳上了緩慢的腳步聲，布萊恩看了眼時間，他以為是薩汀回來了。

　　布萊恩趕緊塞好衣服，準備迎接對方，順便問問對方今晚願不願意早點出去外頭跑一跑，畢竟這可能是他們最後一次的結伴。

　　然而，當布萊恩走到門口時，外頭傳進來的卻不是那種甜甜的萊姆酒香氣，而是濃烈的白蘭地氣味。

　　回來的人是黛安娜。

　　「嗨，肉桂。」黛安娜從外頭走進來，雙手插在西裝外套的口袋裡。

　　「黛安娜……」布萊恩有些訝異，因為自從上次之後，他對黛安娜有些提防。

　　「別露出這麼失望的臉，不覺得對我有點過分嗎？」黛安娜和布萊恩保持著一定的距離，自在的往薩汀的沙發上一坐。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布萊恩搔搔腦袋，他退後幾步，悄悄拉開自己與黛安娜間的距離，卻被對方看出來了。

　　「喔……肉桂，別這樣，你不需要這麼害怕我。」黛安娜故作懊惱，臉上卻仍帶著調侃的笑意。

　　布萊恩脹紅臉，他咳了幾聲：「薩汀呢？為什麼你們沒一起回來？」

　　「別緊張，待會兒你就會見到他的。」

　　「我沒緊張，只是……」布萊恩整個身體緊繃起來，他警戒的看著黛安娜，習慣性的用手按住頸子，黛安娜的單獨出現讓他以為這又是另一次的試探。

　　注意到這點的黛安娜輕嘆一聲，她溫和的微笑，並沒有展現出任何侵略的意味。「肉桂……」她想了想，又換掉用詞：「布萊恩，放輕鬆，我沒有要試探你，相反的，我是來和你道歉的。」

　　布萊恩擰起眉頭，這才慢慢鬆開緊按著脖子的手。

　　「我很抱歉，艾伯特接近你時我就該阻止他的。」黛安娜說。

　　「妳是應該。」布萊恩有些賭氣的說道：「如果妳不喜歡我，希望我離開，妳應該直接跟我說，而不是利用艾伯特傳達。」

　　「我不喜歡你？」黛安娜挑眉，她笑出聲來。「不，布萊恩，你是隻Omega，而我是Alpha，生理上來說我可是喜歡你喜歡的不得了。」

　　「我知道，但心理上呢？」布萊恩雙手環胸，他要聽黛安娜自己的說法。

　　黛安娜沉默了半响後，她說：「如果我是人類女孩或Beta，我會覺得你是個值得約出去的可愛傢伙。」

　　黛安娜的話裡聽不出虛偽，那反倒讓布萊恩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但下一秒，黛安娜立刻潑了布萊恩一桶冷水。

　　「但我兩者都不是，我是Alpha，狼群裡的副手──因此，我的本能裡敵視你這個外來者的成分絕對高過我喜歡你的成分，這也是為什麼我會讓艾伯特試探你的原因。」黛安娜說。

　　「喔。」布萊恩噘嘴，他聳肩：「我知道，薩汀也是這麼跟我說的。」

　　「抱歉，布萊恩，但這是我的責任，我不能因為領導者被你的氣味迷得團團轉就放任狼群隨便接受一個外來者的存在。」

　　「薩汀沒有被我迷得團團轉！」布萊恩反駁。

　　「是嗎？」黛安娜卻給了他一個戲謔的笑。

　　布萊恩沒說什麼，看上去仍然有點不高興，值到黛安娜開口哄道：「那麼，肉桂布萊恩，聽完我的解釋，你願意接受我的道歉了嗎？」

　　布萊恩看著眼前美麗的女人。在這之前，他一直以為自己對女性是一把罩的，但現在看來自己再天真不過了。

　　布萊恩喪氣的垂下肩膀，他說：「是的，我願意。」

　　「謝謝。」黛安娜微笑。

　　看著黛安娜的笑臉，布萊恩總算放鬆身體，他邁開步伐走到黛安娜身邊坐下，然後問：「只要我一天不加入狼群，妳就一天不會承認我，最後說什麼我都必須離開，不管我多無害，對不對？」

　　「對，看來薩汀有教你。」黛安娜笑了聲。

　　「黛安娜……我不知道我該怎麼選擇，我很害怕，我從沒做過選擇。」布萊恩嘆息，他向後躺著，雙手放在肚皮上。他們之間的氣氛平和。

　　「那就選你心裡最想要的那個，總是會有你偏心的選項，這很簡單，沒你想像的這麼難。」黛安娜望著布萊恩，她那雙狐狸眼很美，她的一席話讓布萊恩心底泛起一陣陣漣漪。

　　「真的嗎？」

　　「真的，我相信你已經有答案了。」

　　布萊恩沒表示意見，他看著黛安娜，倏地揚起眉尾，然後無奈的笑道：「黛安娜，我不太懂事，但並不表示我很蠢……薩汀沒出現，妳單獨來找我，肯定不只是想和我道歉吧？」

　　黛安娜眨了眨眼，她點頭承認。

　　「對，你確實不笨，肉桂布萊恩。我是來通知你，該是你做出決定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