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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利爾斯五年級萬聖節關卡一



即使距離我破殼而出到現在不過兩載寒暑,我仍然可以確信我等族類是比人類要更為優越的存在,這點就跟今天的晚餐是松鼠一樣無須質疑。

我佇立於一幢尖頂屋子的梁柱上方,這棟房子兩側的窗戶鑲著大大大小的玻璃,窗櫺線條勾勒出一個長著翅膀的人。我的視線駐足於混雜著奇想的圖樣上,思路展開雙翼遠颺。人類沒有翅膀,所以這必然是捏造想像出來的,也因此提供了我的想法一個強而有力的佐證,那就是人類羨慕我們。這也證明我們優於人類,因為沒有生物會羨慕嚮往比自己低劣的存在。而我則是我的族類中最為優秀的──這點倒是不需要證明。

既然如此你必要問了,遠比人類優秀的我為何要為人類奔波來往於人類城鎮之間,替人類傳遞訊息?不得不說,剛開始我的確對人類試圖干預我們的行動,要求我們攜帶某物到達某地感到憤怒,好幾次試著脫離人類設下的咒語或直接給他們的鼻子來上一爪,但看到他們在地面上傻呼呼地抓著一根棍子猛揮,或是騎著捆了樹枝的棍子試圖想跟我們飛在一起時,我釋懷了。

對於這麼笨拙的生物你能說什麼呢?就讓他們跟隨吧,做為高等靈性生物,我並不欠缺這點雅量。

我用喙理了理羽毛,振翅低空飛掠過人類行經的拱門。羽翼之下,人類拋出他們的驚呼,送我出行。洋洋得意的心情自心中裊裊升起,為回應他們的熱情鳴叫,我也叫了一聲當作回應。禮尚往來,我是隻有教養的貓頭鷹。

關於我腿上的信,那是我所提供的小小恩賜。做為一隻高貴的貓頭鷹,面對這種不僅不會飛翔、甚至大多數個體都不會狩獵的種族,我實在不忍心棄他們於不顧。再說他們日日上貢,盡心盡力服侍我們,確實有盡到僕人的義務與責任,既然如此,身為主人也應當盡自己的義務才是。

教堂外是一片圓形空地,我瞥見一堆白點聚集於空地一角。那是一群鴿子,這讓我有些分心。當然,我很確定今天的晚餐是松鼠,但來點鴿子有何不可?

這個想法只出現一瞬後便被老太太的拐杖打得煙消雲散,我重新將精神集中到我的旅途上。驕傲感油然而生,我對戰勝食欲的自己感到欣慰,並再次意識到我的不凡之處。

我飛越人類城鎮的上空,眼看下方高樓逐漸變得低矮稀疏,最後只剩零星的房舍如大地的疤痕,散布於光裸嶙峋的岩原或綿延的草地上。越往北飛氣溫就下降得越低,不知何時迷霧開始在身邊打轉,濕冷的雙手撫過我的飛羽,時不時戲耍般遮住我的雙眼。對此我習以為常,我的目的地非常隱密,這不過是其中一點微不足道的阻礙。

我不懼迷失方向,逕自振翅往前飛去。不久濃霧如簾幕般散開,一座面朝湖水、緊攀在湖岸峭壁上的城堡映入我的眼簾。我往其中一座尖塔飛去,這些高聳的建築總讓我對人類多出幾分憐憫……當我思索著人類對天空的渴求以及他們徒勞無功的掙扎時,我瞥見下方的湖岸有個熟悉的身影,我拍動翅膀準備下降。得來全不費功夫啊,為我翅尖與足爪所捎來的訊息而顫抖,並且感激涕零吧!卑微的人類!

如果其他貓頭鷹降落的聲音是悄然的微風,那我就是無聲的落雪。我為自己的成就感到驕傲,但忙著挖土的僕人沒有注意到降落的我,讓這份志得意滿打了折扣。只是我畢竟是隻寬容的貓頭鷹,為了顧及僕人的顏面,我不得不打破原則咕咕叫了幾聲,相當寬宏大量地原諒了他沒有在第一時間仰望天空的疏失。

「喔,埃米爾。」我的僕從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把挖到的植物往旁邊一堆,伸手解開我腿上繫著的信。服侍我的人類稱我為埃米爾。當然這並非我的真名,只是人類的鳴管無法發出正確的聲調,因此我允許他們稱呼我為埃米爾。

我忠實的僕人拆開信封閱讀起信,我注意到他的眼神亮了起來。雖然非常細微,不比黑夜中的螢火蟲明顯多少。一般人或貓頭鷹或許會錯過,但我可不是一般貓頭鷹。話說回來,我一直覺得我的僕役不夠大膽,我認為如果要追求對象就應該更清楚表達自己的想法,不管對象是雄性還是雌性都一樣(即使我無法理解為何我的僕人選擇追求同為雄性的個體)。但我的僕從從來就不對那名雄性唱歌跳舞,這樣對方怎麼會明白他的心意呢?信又不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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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僕人沒有立刻把信拆開,他把信塞進袍子裡,似乎想等到回到高塔時再讀。我再次禮貌提醒他應該給我幾片肉乾。

「抱歉,埃米爾。」我的僕人摸了摸我的頭後整理起他堆在一旁的植物,「下次再餵你。」

我把喙敲得咔答作響。

「別這樣,我剛好沒帶吃的。」他伸出手又想摸我的頭,我轉過身用屁股對著他。就在這時草叢傳來簌簌聲,我豎直耳羽,看向聲音來處,一隻肥貓從草叢中鑽出來,豎直的細瞳緊盯著這邊,一副貪得無厭的饞樣。我張開翅膀對她示威,讓她識相滾遠一點,保護僕人也是主人的義務之一。

「黛娜?」孰料我的僕人竟然越過試圖保護他的我,一把抱起那隻肥貓。那隻肥貓瞇著眼睛扭頭看向我這邊,喵了一聲。
她竟敢……!我舉高翅膀,將身體前傾,這會讓我看起來體型比較大,更具有威嚇性。過然那隻貓眼中的得意消失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謹慎。

會怕就好……當我正準備叫她滾下來時,我的僕人竟然開口說道:

「埃米爾不要吵。啊黛娜我這裡有海莉放我這的貓餅乾……」

僕人從袍子口袋裡找出一小包乾糧。貓頭鷹之神啊,頓時我的耳羽豎得筆直,全身羽毛繃得死緊。用人類的話來說,這叫怒髮衝冠。

你有吃的給那隻什麼都沒做的肥貓,卻沒有吃的給我這個主人?

我飛起來踹笨蛋僕人的頭,他將頭往旁邊一扭,剛好閃過我的制裁。

他竟然敢閃開!

「埃米爾你幹什麼!不是說回去會餵你嗎!」僕人騰出一隻手摸脖子,好像很痛的樣子。真沒用,我從來就不會扭到脖子。還有你不是巫師嗎?是不會變肉乾出來?

所以才讓我生氣,這完全是決心的問題。

正當我打算再踹他一腳,有人傳過草叢往我們這走過來,我認出那是常和僕人待在一起的人類女孩。在外人面前不好教訓自己的僕人,這只會將家醜外揚,讓人貽笑大方而已,因此我收起翅膀停在僕人肩上,表現出一隻有教養貓頭鷹應有的得體姿態。

「朱利爾斯?你有看見……啊,黛娜!」女孩朝僕人衝了過來,貓跳出僕人懷裡,一個翻滾躺到僕人擺放整齊的草堆上,把草堆蹭得亂七八糟。

女孩蹲下身摸著肥貓的脖子,「黛娜起來!跟我回去了。」

搞什麼啊,原來她是那隻貓的飼主。我冷眼看著那隻賴在地上的貓,這時我的僕人說道:「黛娜會照顧自己,其實妳不用一直找她也沒關係。」

「她很可能會迷路!霍格華茲太大了。」女孩硬是抱起肥貓。肥貓的尾巴晃了兩下,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你在幹嘛?」

僕人用切割咒把植物的根割下,把切下的根收集成一束後放進束口袋裡,「魔藥錦標賽啊,我已經磨好水仙球根了,現在只差收集這些纈草根而已。」

女孩的聲調轉為高亢,「你有參加魔藥錦標賽?幹嘛不找我一組?」

「我只是想轉換心情而已,不想花太多時間在組隊上。再唸下去我的腦袋絕對會像加了一品脫旋舞針的提神魔藥一樣爆炸。」我的僕人一邊喃喃自語一邊伸直手臂,但又像是想起什麼改搥了搥另一側肩膀,「對了,妳不覺得這有可能是一場陰謀嗎?」

女孩歪著頭,「你指什麼?」

「妳想想,我們在第一關卡處理過的藥材不是都要交給維傑卡教授嗎?」我的僕人抱著雙臂,「他一定是最近找不到理由罰學生勞動服務處理藥材,所以才辦了魔藥錦標賽讓全校學生幫他弄藥材。雖然我是沒差啦,只要能放鬆心情就好。」

「……你對教授好像有很深的誤解。」女孩的目光讓我覺得有點熟悉,我和住隔壁的雪鴞說我其實是貓頭鷹之神的後裔的時候她也露出了類似的眼神,「憑教授的實力,用魔法就可以完成大部分的工作,根本不需要透過人力,沒理由為這種事辦。」

「但也有些東西不能用魔法啊,比方說切角蛞蝓和挖蟾蜍肝。」

「那關卡就該準備那些東西吧?」女孩搖頭嘆息,「維傑卡教授是好人,聽說他會幫學生調養身體。」

我轉過頭去看僕人的臉,他的表情彷彿聽見女孩說她看過鳳凰在貓頭鷹屋出沒,「騙人的吧?」

「沒有啦!」

我對他們的對話有些失去興致了,我瞪著那隻如今棲息在女孩臂彎裡的肥貓。那隻貓上一刻還在打呵欠,下一秒她立刻將臉轉向我這邊,用沒表情的臉看我。

想比瞪眼是吧?本大爺從孵化以來還沒輸過呢!

女孩看了看懷裡的貓,再看了看我,「剛才發生什麼事嗎?他們的氣氛怎麼好像怪怪的?」

僕人瞥了我一眼,「埃米爾好像有點吃醋。」

我叫了一聲。他剛才是說吃醋嗎?真是笨到沒救了,明明就是因為他沒有做好僕人的本分。

「我要回城堡把根和水仙粉交給維傑卡教授,妳呢?」

「我也去地窖吧……啊,不行,要先把黛娜帶回葛來芬多塔。」

他們並肩走著,我的僕人問道:「妳挑戰到哪個關卡了?」

「其實我還沒開始……」

他們一邊聊天一邊走回城堡。我把頭晃來晃去,試著用人類的標準打量跟僕人走在一起的這個女孩。我覺得除了養貓這點以外她沒什麼不好的,為什麼僕人不乾脆追求她就好了呢?追求雌性一定比雄性容易多了,而且也可以生孩子。

女孩懷中的貓打了個呼嚕,人類或許聽不出來,但我知道她在笑。

我不打算再和她起衝突,那樣有失禮儀,「有什麼好笑的?」

「戀愛是無法選擇的。」

她用貓特有的尖細聲音說道。

太荒唐了,這世上沒什麼是不能選擇的,會這麼說的通常都是一些無能又消極的傢伙……我試著向她指出這一點,但這次她連回都沒回,直接瞇起眼睛裝睡。

太過份了!簡直德米安那個老頭一樣不可理喻!

我拂翅而去。身後僕人好像說了些什麼,但我才懶得理他。

還是回貓頭鷹屋比較自在。



「那小子怎麼回事啊?不是要跟我回去吃肉乾嗎?」朱利爾斯對著突然飛走的寵物發愣,「該不會是青春期?」

海莉懷中的黛娜打了個呼嚕,聲音聽上去就像在說「還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