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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比1-2



  逃避一件事情最好的方法就是睡覺。秉持著這個理念,菲比在和貝娜分開後整整三天過著半夢半醒的日子,書桌前貝娜黏貼的的作業便條愈來愈多,像是一堆從未整理過的廢紙。

  或許是因為橫跨了假日,菲比前幾日的頹廢並沒有那麼明顯,但當黏貼在床頭的那張課表上畫的墨水小人拚命將下午「魔藥學」的格子圈起時,她便明白自己當鴕鳥的日子已經結束了。菲比永遠不會忘記當初維傑卡教授嚴厲表明蹺課會令他們的積分沙漏遭到怎樣的屠殺時,貝娜使勁捉著她手腕用眼神懇求的模樣。

  事實上不用任何人拜託,在知道這位教授有多樂於給學生派發勞動服務時,菲比早已明白這是她無論如何都不該逃避的課程。

  由魔藥學來結束她因為魔藥錦標賽而開始的頹廢,真是再諷刺不過了。

  自從得知她必須找貝娜以外的人來協助她完成關卡後,她難得主動前往葛萊分多餐桌去找斯坦利.慕勒。那個在開學時因為某些麻煩事而熟悉起來的高年級生正和一個褐色肌膚的大個子待在一塊,在聽見菲比的組隊要求時露出為難的表情。

  「呃——我也不是不想幫妳啦,可是我的魔藥學實在太爛了,就算知道有十五加隆可以拿也沒參加就是因為這樣……就算我讓亞克幫我通過第一關,但是又不能保證之後能找到可以幫忙的。妳開始玩之前沒有看過規定嗎?我的天啊——妳有其他朋友嗎?」

  對於斯坦利的這個問題,菲比站在一堆紅袍學生中間冷漠地回應:「因為你每節下課都會來纏著我講話,沒機會跟貝娜以外的人混熟。」

  「噢……」

  其實更主要的原因是她不夠主動,不過這種事情沒必要說給剛拒絕了自己的斯坦利聽。抱著小小的報復心態,菲比就這樣悶悶不樂地放棄自己才剛開始的找人計畫,她猜在自己拖拖拉拉的期間其他人都已經組隊完畢了。

  因此當她終於因為下午的魔藥學而停止模仿鴕鳥的行為,為了在上課前解決魔藥學報告而踏入圖書館,並在那裡碰見一頭眼熟的白髮時,她當下是沒有想過要邀請對方的。

  「白毛。」

  聽見聲音,書架前捧著魔藥學參考書的阿萊克謝側頭瞥了眼站在一旁的不速之客菲比,接著相當習慣且順口地回敬:「這次又想幹什麼了?懶惰鬼。」

  一來一往的稱呼是他們這一個月來的默契。或許是暑假時在華麗與巫痕的短暫互動帶來的強烈印象,他們在教室碰到面時並不如面對其他同學那樣生疏——儘管也稱不上熟悉——並且在知道彼此的名字後,仍頑固地用對彼此的印象做為稱呼。

  「魔藥的書,跟你一樣的。」

  「妳根本就沒有試著找過。」明白菲比的話意味著什麼,阿萊克謝低聲咕噥後抬頭瞥了眼不遠處魔藥學的書架,那裡早已人滿為患,他看著幾個同學失望離開的模樣,接著一把將手裡正在翻閱的那本敲在菲比的頭上:「拿去,書在錦標賽開始後早就被借光了,算妳運氣好。」

  揉著發疼的額頭接下書本,菲比在聽了阿萊克謝的話後也跟著朝魔藥的書架方向望去,了然的同時也困惑地看了一眼手中的書:「謝謝……你不需要?」

  「下午的報告我早就做完了。」阿萊克謝挑眉,「妳又不參加錦標賽,這時間點這麼積極肯定是因為妳報告沒做。」

  只說對了一半。

  阿萊克謝沒有猜中自己行動這點令菲比產生了小小的優越感,這使她難得不過大腦脫口而出:「不……我有參加,那個錦標賽。」

  正打算朝空桌邁步的阿萊克謝步伐一頓,到這裡為止都在菲比的意料之內,接著她便看見對方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說道:「一定為了金加隆,沒記錯的話,這幾天老是有飛向雷文克勞桌的郵購貓頭鷹嘛?某個懶惰鬼還會把盤子裡的早餐通通送給貓頭鷹?」

  「……唔。」阿萊克謝說得沒錯,菲比猜對方一定聽見了前幾天貝娜要她別把食物都送給貓頭鷹的哀號。

  他們在一個才剛空下來的桌邊坐下,菲比有點困惑對方為什麼不先離開,但她想詢問時,說出口的話卻換了方向:「你的報告,帶在身上嗎?」

  「妳難不成還想抄嗎!」礙於圖書館禁止大聲交談的規定,阿萊克謝是在放輕音量的狀況下低吼的。

  菲比無辜地瞥了對方一眼:「你坐在那裡,我以為你要給我抄。」

  「少做夢了,我在等妳看完書還我。」阿萊克謝雙手抱胸不客氣地回應。

  「嗯——」將手裡的參考書翻動了幾頁,那本書上有比魔藥學課本還詳盡的藥材性能解說,以及每帖魔藥的延伸用途,和一些按照他們所學的知識還無法看懂的調配原理。菲比不認為他們上課會需要用到這些,拿來給報告添加一些長度倒是相當實用,不過剛才阿萊克謝明明說過報告已經完成了——

  「錦標賽?」她問。

  「很顯然的。」

  「喔……」聽著阿萊克謝的回應,菲比剛拿出羽毛筆的手一頓,她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被自己嚴重忽略了,好像有什麼自己最近一直在煩惱的事情跟阿萊克謝的回答有所關連——

  「——姆。」她放下手中的羽毛筆,開口:「那,十五加隆就麻煩你了……」

  「哈?」

  「第二關有隊伍了嗎?」

  「還沒是還沒,但是按照妳的惰性——」

  「那就麻煩你了。」菲比立起那本參考書,把自己的臉藏在封面後頭,她的聲音在停頓半秒後再度響起:「我可以把一個禮拜的晚餐牛排都給你,非常感謝……」

  阿萊克謝深呼吸。

  「……給我自己吃掉,懶惰鬼。」

※ ※ ※

  週末的時候,阿萊克謝焦躁地在約定好的牆角等到了他的隊員。

  「我還以為妳懶得出門,或是終於想通放棄妳的十五加隆了。」他劈頭就這麼說道,而看起來睡眼惺忪的菲比一句話也沒有反駁。她頂著一頭比平時還要翹的亂髮,一副沒有睡醒的樣子。

  「到魔藥貯藏室拿解毒劑的材料並完成製作……」

  無視在一旁忙著打呵欠的菲比,阿萊克謝反覆檢視手中被摺疊過的羊皮紙張,接著朝距離兩人並不遠的樓梯看了一眼,「第一個難關,懶惰鬼,我們要去的不是魔藥地下室,而是魔藥貯藏室——那在二樓,要經過維傑卡教授的批准。」

  「……那就,去找他?」菲比什麼也沒想,看著阿萊克謝一臉理所當然地說著。聽見她的回應,阿萊克謝原先張口似乎想反駁些什麼,但下一秒便閉上嘴,勾起一邊唇角輕哼了聲。

  一直到他們站在維傑卡面前,菲比才明白阿萊克謝那聲輕哼的意義。

  「葉爾莫洛夫先生姑且不論,費森登小姐——很榮幸我能在地窖以外的地方看見妳睜開的眼睛?」

  魔藥學貯藏室前,才剛送走一組學生的維傑卡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低頭注視著菲比。

  「這一次,你是陪同葉爾莫洛夫先生來進行單人任務的嗎?還是眼睛睜開了但腦袋還睡死著,打算回到雷文克勞塔卻走去地窖了,才請葉爾莫洛夫先生帶路的?」

  ——真是場苦難。

  面對維傑卡的威壓,菲比心虛地別開視線。她其實很想反駁並解釋自己最努力的就是魔藥學這件事,但維傑卡的聲音立刻在腦中浮現:『這種程度就叫做最努力?我一定要問問艾伯特,看他是不是在分類儀式開始前給分類帽餵食了太多的火燒威士忌!』

  這可不好,菲比想著,接著她便發現自己開始能自如地運用某些魔法世界特有的詞彙了,比如她這一個月明白了如何拿學院嘲笑一個人,以及魔法界的某些烈酒之類——

  「教授。」或許是覺得幾人在門口浪費了太多時間,在菲比恍神時原先忙著看好戲的阿萊克謝終於開口了:「我們必須……」

  「——還有你,葉爾莫洛夫先生,熬製魔藥並不只是死板的攪動你的大釜,沒有生機的魔藥永遠就是那麼——普普通通。」

  拋下這段話,維傑卡甩動魔杖開起了背後的那扇門,並在離去前警告道:「離開時別忘了把門鎖好,葉爾莫洛夫先生、費森登小姐。還有,費森登小姐——我想妳需要在下一次上課前,補交一份不是從高年級參考書上抄來的報告給我。」

  他們就這樣盯著維傑卡離去的背影。

  「不要浪費時間,懶惰鬼。」

  一前一後在充滿各式古怪氣味和藥材的貯藏室找到了所需的材料,其中標準原料和槲寄生漿果正是一年級生們在前一個關卡的題目,菲比深深懷疑這些材料大部分是第一個關卡大家交上來的成果。

  想起自己搗藥材搗到手腕發麻差點睡著的回憶,菲比特別小心地捧著一份標準原料,直到阿萊克謝把一罐槲寄生漿果、一顆曾學過大概是毛糞石的石頭、一支明顯是角的東西塞進菲比手中。

  「……那你拿什麼?」

  阿萊克謝默不作聲地提起一個有些舊但保養良好的大釜,裡頭已經堆滿了像是研缽或天平之類的必備工具,「妳要跟我換?」

  「太重了。」菲比咕噥。

  儘管如此,在步出貯藏室並遵照指示上鎖後,阿萊克謝還是接過了獨角獸角和槲寄生漿果,讓菲比一路上把玩著那棵毛糞石。

  準備工作差不多到這裡結束。

  他們挑了間假日空出來且允許調製魔藥的教室,趁著休息日完成關卡的並不只有他們,但在偌大的教室裡幾個組之間隔了不小的距離。除了空中不同種類的魔藥混合味道有些噁心外,倒也不怎麼影響彼此。

  阿萊克謝的動作相當熟練,像是一開始就篤定菲比不會工作一樣,一個人獨自完成架起大釜、簡單清理器材等等步驟,讓本來做好心理準備提起勁來工作的菲比又鬆懈下來。她在阿萊克謝的對面拉了張椅子坐下,盯著大釜上的紋路發起呆來。

  「喂。」就在她開始懷疑阿萊克謝打算全數獨自完成時,對方的臉從大釜後方探了出來:「妳去挑槲寄生漿果,需要——」他低頭瞥了一眼筆記,「——小而白的。然後,順便看著火。」

  挑漿果、看火。菲比在心裡複述了自己該做的工作,在伸手去拿罐子時偷偷看了眼阿萊克謝,對方正低頭專心地開始研磨毛糞石,一旁還放置著同樣等待研磨的獨角獸角。

  暫時不想碰研缽和研杵的菲比收回視線,慶幸自己只需要挑選漿果和看火。她花了好些時間猶豫挑選時究竟要不要把漿果從瓶子裡頭倒出來,這東西會像蘋果那樣氧化嗎?要是倒出來在碰撞之下能用的也變成不能用了怎麼辦?無論如何,最後她還是選擇在器具堆裡拿起一個小碟子倒了出來,並拿小鑷子戳著它們。

  基本上,他們的行進過程並不順利。

  原先認為挑選漿果這個工作相當簡單的菲比,在真的開始挑選時便收回了這句話。這些漿果看在她眼裡都一模一樣,每一個好像都符合阿萊克謝和教授、書本所說的「小而白」。她又花了一段時間考慮是否要隨便拿兩個搪塞,空氣中別組大釜傳來的某種甜膩氣味,以及身旁大釜的咕嘟聲都具有強烈的催眠效果,很快地她的大腦便開始抗拒運轉,昏昏欲睡……

  ——阿萊克謝怒喝著什麼的聲音驚醒了她。

  後頸的衣領被不知何時站到自己身邊的阿萊克謝揪起,菲比楞神了幾秒才發現自己像是家貓一樣被拎在對方的手裡,而自己總是四處亂翹、沒怎麼在整理的蓬亂紅髮傳出了些刺鼻的焦味。

  ……啊,真是太驚險了。菲比腦袋裡響起自己平靜的聲音。

  「我是要妳看著火,不是要妳烤妳的頭髮。」而身後阿萊克謝的聲音聽上去則帶了些咬牙切齒的感覺,他鬆手放開已經清醒過來的菲比,任由她開始把玩自己被燒得捲起的髮尾。

  「救命恩人啊白毛。」

  「——去磨獨角獸的角!」

※ ※ ※

  就結論而言,菲比的第二個關卡仍和研缽及研杵形影不離。

  「獨角獸的角比藥草還難磨。」回程的路上,菲比悶悶不樂地說著,她的掌心通紅一片,頭髮還有一塊仍散發著焦味並詭異地捲起,看起來像是隨時都能拔掉一大搓。

  「妳就只做了那件事。」阿萊克謝沒好氣地說,他低頭瞥了眼被菲比放著不管的頭髮,忍了一路終於還是開口:「去你們交誼廳找雷文克勞的高年級女生幫忙,要是不想剪掉的話就快點修復,雖然我覺得把它剪短對妳而言還比較省事。」

  「對耶……」

  「不要一副我說了才想到的樣子——好歹是女孩子,不管是妳平時就像燒焦的頭髮還是妳像睡衣的裝扮,有時間睡覺不如改一改。」像是終於抓到機會一般,阿萊克謝順著話題開始挑剔起菲比的形象,理所當然的語氣讓菲比有種對方一瞬間變得高大無比的錯學,儘管他們似乎只有十公分的身高差。

  低頭瞧了一眼所謂睡衣般的簡樸連身裙裝扮,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告訴阿萊克謝:其實她的確會穿著白天的便服睡覺。

  算了吧,惹麻煩。

  阿萊克謝的話題在這期間又繞回了她燒焦的頭髮。

  「……再不濟也能去找阿加塔小姐,因為煮魔藥打瞌睡弄得自己頭髮焦掉而成為醫院箱房的病患搞不好能榮登今年最愚蠢的寶座……」

  菲比一面聽著,一面抬頭盯著對方左邊的側臉。那道在華麗與污痕吸引了她目光的傷疤總覺得不如記憶中的猙獰,就好像她現在認為對方並不如暑假第一次碰到時所想像的那樣難相處。

  想了想,她開口:「白毛。」

  「妳又想做什麼?」

  「你要我的晚餐牛排嗎?」

  「……說了自己吃掉,妳有長牙齒吧?」

  「飯後的蛋糕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