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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咪嗚叫了幾聲後的花貓隨著少年躡手躡腳的輕步離開了被褥,走進搖曳著油燈光芒的交誼廳裡,爐火剩下快燒完的餘燼。
  手指碰觸到的椅子扶手殘留了一點溫度,恰好能驅走春天夜晚裡的清冷。

  這或許是萊維第三天或第四天的失眠。

  他花了更多的時間在尋找可以驅散這突如其來的失眠,但行動力似乎不如時常在睡的基特,閉上眼準備歇息的他總在一股清淡的味道竄入腦海的同時無法入夢。

  越發清醒的度過便越能感受到自己的神智不清。

  萊維記得自己繞回去地窖拿走自己的圍巾,也還記得與梅爾基努的那些對話,但總覺得比起對於普等巫測以及那些關於長大和改變那些無聊煩惱的青春期症候群,他更加確信一定是那一天上課聞到的愛情魔藥香氣薰得自己睜不開眼睛。

  萊維只記得斯坦利最後那句若有似無的問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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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一直都是很好的朋友。」

  「嗯……我本來也是這麼想的。」

  腦海裡想起前幾天晚上的對話之後,這一段就像甩不掉的橡皮糖一樣緊緊抓牢著萊維的思緒,連著在需要專心的魔藥學彷彿都不打算放過自己,手托著下巴,萊維讓眼瞳望著黑板恰好可以擋住自己的分心的姿勢百試不厭。但儘管如此,他也不認為維傑卡教授今天會把注意力放在姑且還算認真的自己身上,畢竟教室後方那鍋裊裊飄散著螺旋上升煙霧的魔藥早就讓整個魔藥學教室裡學生的竊竊私語忍不住地沸騰上揚。

  所謂的青春期或許就是這麼一回事吧,對一點小事就可以吃吃發笑又或是興致高昂,升上五年級的大家彷彿都進入了一種春暖花開的季節,這個也是,那個也是,每個人似乎都有著一些心底的小祕密。


  我的秘密……?

  在紙上的筆記旁畫上了一隻貓,尾巴被墨水點上了藍點,腳掌踩在苦艾與瞌睡豆的圖片上,羽毛筆尖穿梭於各種藥草的名字之間的同時,萊維又想起了維傑卡教授前幾分鐘的解釋。

  意亂情迷水……的氣味……對自己最有吸引力就會聞見什麼。

  用眼角餘光撇看與自己並肩坐著的斯坦利,萊維若有所思著自己剛剛聞到的味道——羊皮紙的氣味,基特的氣味,跟沐浴乳。萊維分得出來自己為什麼喜歡羊皮紙與基特的氣味,書的味道能讓從小在店內跑來跑去的自己冷靜,基特對自己而言已然是一種情緒鎮定的效用。
  但是沐浴乳又是怎麼一回事?

  萊維想起了斯坦利說他也聞到了基特的味道,在維傑卡開始趕人起身動作的同時,綠眸又注視著自己隨手塗鴉的那頭蜷縮在字句間的小貓一會後,才揀起瞌睡豆——之前就已經先練習過的萊維決定在準備純鹽水的同時一面把其他下個步驟弄好再說。

  「萊維、你覺得我為什麼會聞到基特的味道?」移動好大釜準備要加入艾草精華的斯坦利一臉摸不著頭緒的樣子從一旁偷偷的丟了個問句:「我不知道我有這麼喜歡你的貓。」

  「送你,連一枚納特都不收。」用鼻子哼氣,萊維輕踢了一下兩人之間的背包,細小的貓叫從裡頭傳了出來,緊接著又被維傑卡高聲提醒大家下個步驟的聲音給掩埋:「你不是還聞到了鐵鏽味——聽起來你蠻喜歡生繡的鐵欄杆。」

  「你才喜歡生鏽鐵釘。」斯坦利沒好氣的回了萊維這麼一句,接著動起小刀切下手中的纈草丟進大釜:「可是我真的不覺得我這麼喜歡基特……。」

  「別傻了——這倒提醒我,我剛剛除了羊皮紙以外,還聞到了沐浴乳的味道,而且不是我自己會用的那一種。」萊維覺得自己提起沐浴乳的時候,喉嚨有種緊縮的感覺,他匆匆地把自己的藥水攪拌幾下後加入了瞌睡豆汁液。

  「那鍋魔藥整個聞起來就很像是你的枕頭上會有的味道,照維傑卡的說法,會聞到自己在意的……要不是你昨天沒洗澡干擾了我,就是……」萊維在複誦的瞬間將那個「在意的人」忍不住含糊著帶過——在意朋友的舉動這件事這很正常,給予自己腦袋的質疑過於薄弱的反駁之後才接著繼續說:「難道你要說我喜歡你的床?」

  萊維的這個說詞差點讓斯坦利把手上整顆的瞌睡豆掉進魔藥裡毀掉那一鍋半成品的一飲活死水,彎低腰假裝著在撿掉落的小刀,斯坦利藏起了自己無聲的捧腹大笑。

  「斯坦利,我不知道瞌睡豆還可以讓人有呵癢咒的功效。」冷眼看著被自己那段話逗笑的斯坦利,並在維傑卡轉到兩人這排前方時用力的踩了一下斯坦利的腳:「快加入你的水仙根。」

  「哈哈哈哈哈、——噢、萊維、你他梅林的——」爆笑被這麼一個冷不防的攻擊中止,喊痛的忍不住爆出罵聲,斯坦利一面故意地用手抹去了眼角笑出的那根本不存在的眼淚,一面把萊維傳過來的水仙根粉末倒入了自己的大釜。等至維傑卡掃視的眼神重新盯上了穆克爾與梅爾基努的方向後,晃頭晃腦的麥髮才轉過去咧開嘴笑著跟萊維低語:「你、你真的喜歡的話——我可以跟你、哈哈、換床哈哈哈。」

  「我才沒這樣說過,還有你想對我神聖的床鋪動什麼歪腦筋,我還是躺在我的床上就好了。」對斯坦利的建議露出一臉的嗤之以鼻,胡亂地攪拌最後的幾下,萊維瞪著那鍋依然飄著煙霧的魔藥,準備拿起自己的瓶子好裝起完成的魔藥。

  好不容易在調魔藥中逐漸恢復條理的思緒總有一種即將被打散的錯覺,萊維將自己的一飲活死水舀起一勺,輕輕地讓水珠從瓶緣滾落融入液體當中。

  在最後裝瓶動作總會格外小心的萊維難得比斯坦利的動作慢了幾拍,已經去交完自己作品的斯坦利走回了已經清乾淨的大釜邊,若有所思的盯著萊維數秒,似乎對於他的慢動作有些不耐煩一下的收拾起桌面筆記,接著才在萊維開始寫起標籤的同時突然地開口。

  「說真的,萊維,你怎麼會那樣想啊?」

  很微妙的留下了這麼一句讓萊維寫著自己名字的動作停住,還沒來得及詢問到底是什麼意思,拎起自己背包的斯坦利早已走去了亞克的方向,留下站在大釜邊的萊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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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想起那天上課的事,萊維只覺得自己一定是在意過頭了,或許斯坦利的那句話正是在嘲笑自己的胡思亂想。
  但他沒有那個勇氣去問隔壁床上酣然作夢的少年。


  挑了一張靠近壁爐的單人扶手椅坐下,散步到自己腳邊的花貓嗅了嗅自己的前爪後趴在地毯上,張嘴大大的打了一個哈欠之後才閉起眼睛假寐。

  雖然新年新氣象,但或許春天並不是一個好季節,畢竟不管怎麼說,五年級的春天只象徵了在復活節過後的那場壯烈考試。

  攤開了來自假期前冬雪未融的問候來信,克蕾兒先是說起了期待萊維的播報照片,又在後頭寫了許多建議萊維可以嘗試往這方面走去的建議,但談到未來的文字馬上筆鋒一轉,克蕾兒諄諄告誡著要萊維努力讀書別拿太多的P,又在最後萊維期待的暑假計畫討論上附註了自己的暑假會與身為戀人的伊文潔琳一起苦讀。


  抱歉,萊維,我和伊芙說好了……我會補償你的,好嗎?

  真不適合現在的心情。

  左手手指在椅子扶手的那道刮痕上來回觸摸,萊維想起了最近校園裡多了很多竊竊私語——不,應該說親暱的交頭接耳?雖然回頭一看,氣氛仍然像往常一樣的總讓萊維有種自己讀書讀到走火入魔才太過敏感的錯覺,但他依然能肯定低一屆的四年級裡,在不少人前往活米村的週末中,硬生生的多了成雙入對的各種組合。

  愛情魔藥真是害人不淺,把所有人都捲進了那股酸甜苦鹹的漩渦。

  感嘆迅速的消失於舌尖,比起對於大家歡欣鼓舞了慶祝春暖花開的散發甜膩氛圍,那種無從介入的親密感讓萊維有說不出的恐懼。

  他不能明白為什麼大家執著於把自己的位子改變成屬於別人的位子?這是大風吹的戲碼嗎?為什麼可以拉開椅子邀請著毫無關係的人闖進去你的內心。
  專屬於誰這種事情不是很可怕嗎?被掌握著、控制著,你可能被那個人知道了自己毫無保留的一切,就像被抓住自己的弱點一樣,大家為什麼都可以相信最後的最後,自己不會被誰給拋棄?

  好可怕——好羨慕──但是好可怕。

  萊維覺得自己的思考被淋上了一大桶的冰水,凍得自己顫抖不已的腦袋仍然停在冬季。

  「誰都是……克蕾兒也是……我就被這樣丟下了,你們再喜歡也沒用吧,到時候肯定會分手啦,為了培根跟香腸哪個可以當早餐吵架之類的。」宛如在詛咒全天下的情侶一樣,縮起雙腳整個人抱住雙膝的萊維坐在面向爐火的位置默默吐露出了嚴厲的詛咒。

  大口地呼出了長長的吐氣,萊維總覺得自己的思考越來越走往奇怪的地方,他明明知道這樣的邏輯有著微妙的矛盾,卻還是忍不住的這樣去想。
  親密的關係上,明明只要是家人就好了。家人是一個不管哭鬧得多麼厲害,大家還是會在中間留下自己位置的關係,誰都不會把自己隨意拋棄,就像容許著自己任性了一次又一次的克蕾兒與奧莉薇亞,她們誰也沒有就此丟下萊維一個人。

  需要踏進別的生活圈的話,只是朋友就好了。因為如果彼此像是戀人一樣的太靠近對方,一點都不溫柔的自己會用那些太過尖銳的話把人給逼開,兩人一定都會受傷的吧?可是如果是朋友的話,不管怎樣都可以隨時讓膽小鬼的自己縮回內心緊閉的殼裡,保持著安全的距離。

  「所以誰都不要喜歡就好了,我就不會被丟下了。」

  喵嗚。
  蹭向垂在一旁的手心留下柔軟的觸感,基特細細的叫了一聲,硬是在寂靜裡打斷萊維忽然造訪的負面情緒。

  「你是怕我丟下你嗎?笨蛋。」低低的笑了,萊維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這樣胡思亂想:「貓咪也像主人嘛……你為什麼這麼愛撒嬌啊?」

  對著又趴下去瞇眼的貓發出了似乎隱射著自己的嘲諷,萊維從來就不覺得自己堅強或者適合做為像是貝娜口中的王子殿下,他只是將那些壞脾氣與不合理的、自私的以及害怕被拋棄的獨占心態用糖衣巧妙包裹偽裝遮去了謊言。

  萊維又一次的想起了在天文塔上與菲比的對話,他覺得一切其實昭然若揭。

  他並不是真的什麼都不懂的愚蠢之人,貝娜明顯的想法和行為,以及自己各種打著小艾拜託而默默接受的想法,其實萊維都或多或少的知道為什麼自己把眼睛移開的理由。

  「我啊、是個膽小鬼……。」害怕著被誰給討厭,所以自以為這樣做剛剛好的膽小鬼

  綠眸盯著被踢開的拖鞋,想起了克蕾兒去年暑假與自己一起擁抱入睡的晚上,想起了去年聖誕節前自己依然答應了貝娜邀約的那天舞會;想起五顏六色的雪球中他們相互坦承的道歉;想起了魁地奇盃時耳朵裡滿滿的吵雜聲中用力朝自己飛來的拳頭。

  當比起克蕾兒,萊維腦海裡能夠描繪出的具體形象更加明確的時候,他想起了自己在睡不著的時候一直聞見的香氣——羊皮紙的氣味,基特的氣味,跟沐浴乳。


  在意的人。

  脆弱如果都一直被接受的話,是誰都會想依賴著對方的吧?不論是誰都沒有辦法阻止那些情感的化學反應一步一步地在沒有警覺的瞬間失去控制。

  「基特,我跟你說個祕密,替我保密好嗎?」勾勾手指,動作輕盈的花貓一躍而上湊近著勾起微笑的少年,又長了一些的金髮搔著豎起的耳朵,萊維抱緊著基特,親上了貓咪的左耳。

  「斯坦利是朋友,我們也有吵架過,也有像女孩子一樣的冷戰過。」但是他不會拋下我一個人,就像克蕾兒不會真的丟下我一樣:「雖然他的順序,我知道一定是杰西和亞克……,或許再來還有菲比?恩、不過我也會在裡面吧,認識了十年,他好意思不把我放進去就慘了……。」

  發出了無意義的低笑,連著眼角都眨出了淚花。

  「……所以,我不可以喜歡他。」

  關係改變的話,他一定會被拋下的。




  不可以喜歡。

  恩,這是祕密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