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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race 立刻張開眼睛,看到自己右邊本來應該空空如也的床,現在卻躺著一個人。
跟自己一直保持側躺面對他的睡姿不同,那個人雙手交握在胸口,對著上天禱告。從她的角度看去,那長期壓著一副眼鏡的鼻樑,彷彿阿爾卑斯山筆直挺立,就如其品格跟氣質;而真誠就像山頂上覆蓋的白雪,發出溫和的光亮。
任何人光凝視那座山,那個畫面就覺得安心、放鬆。
Grace也是。
她伸出手,摸了摸那個人的臉。
她要確定自己不是在盼望一個遙不可及的東西。
淺眠的他張開眼,配合自己側過頭,給了她一個微笑。
「Good morning, Grace。」
「Good morning, Harold。」
已經過了一個禮拜,她還是不太能接受這項毫不真實的真實。
因此她每天早上都還是必須用這種儀式,安撫自己多年來像做了一個噩夢似的心。一個她花了很多年,說服自己接受的事實。
她抱著他,投靠在他的心臟聽著心跳。
羅馬的早晨很舒服,陽光很美,Harold撫摸她的頭髮,親吻她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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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床後,他們會一起輪流刷牙洗臉搶著用廁所。偶爾是他幫她梳頭髮,偶爾是她幫忙他打領帶。然後兩個人一起出門,一起去吃份豐富的早餐,一起把上班的時間拖延到最後一秒才放開。
本來,她把所有的工作都放慢下來。她為了麻痺自己而花費力氣投入的工作,這幾年得到了獎勵。但現在Harold回來了,她反而覺得工作太礙事,太花時間,她甚至還打算休息一陣子,全神貫注地、好好地聽對方說話。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她想要知道為什麼Harold不再跟她連絡,為什麼拖了這麼久才跟她連絡……有太多太多的疑問如天空的白雲,飄在那裡,也堵在那裡,但常常都變成是她在說給他聽。Harold是個太好的聽眾,從以前到現在都是,始終如一。
唯一改變的是,Harold偶爾會喝咖啡了。
果然藝術的中心,羅馬,是個非常神奇的地方。
早午餐就這樣吃到他們分道揚鑣。她去取景畫畫,Harold去辦公室。
是他勸她不可以亂了腳步,維持平常的生活步調,才能更享受生活的小確幸。所以她沒停掉工作,而Harold在一個禮拜前,被一家應該算不錯(她對科技一直敬而遠之,但至少大樓很漂亮)的科技公司錄取。薪水不錯,上下班時間也很彈性,偶爾她配合他,偶爾他配合她,兩個人都不會有負擔。
最近她還不小心贏了抽獎,不多,5萬歐元也足夠開心一陣子了。他們悄悄計畫也許可以換大一點的房子,有庭園,遠離吵鬧的市區,甚至養條狗。
這一切都像是夢想成真。Grace從來不敢相信,真實生活可以如此順遂。
「See you later,Harold。」她親親他,並囑咐著。
「你一定要問問你那個也從紐約來的同事,邀請他來家裡吃飯喔!異地難得遇到同鄉。」
「我會的。」Harold微笑,戴上紳士帽,兩個人依依不捨分開挽著的臂膀。
其實是她比較依依不捨,Harold送她上電車後,她還一直擠到窗戶旁要跟他招手。但只見一個一拐一拐的身影,緩慢又迅速地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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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禮拜六晚上有空,Finch,需要我帶葡萄酒嗎?98年的如何勃根地如何?」
「這不好笑,我們都知道這場飯局不可能辦得了。」他經過科技公司的大樓門口,穿過那嶄新的旋轉門,從辦公包裏拿出工作證給警衛看。
「Grace這麼熱忱地邀請我,不然我可以打電話…」
「No!」
霍然一聲的拒絕,嚇了警衛一跳。他尷尬地面對對方睜大眼的瞪視,連忙微笑掩蓋,低頭匆匆躲過他人的上下打量,把工作證塞入公事包,進入電梯。空無一人的密閉空間跟鋼板阻隔了電波,聲音乾脆藉由電梯本身的擴音器繼續跟Finch排解無聊。
「我這樣其實是在幫你,Harold,讓她知道你真的有朋友在公司能互相照料。安心是人類很需要的一件事。」
那個是一個低沉,又輕聲細語的嗓音。聽起來像是有爵士樂在當背景音樂的那種嗓音,總是浮動、隨意、輕佻、似還帶有一縷可有可無的清香。
「……我從不知道Mr Reese有這麼愛說話。」
他抬頭看了一下監視器,叮的一聲,鐵門打開,他走了出去。
「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恢復Root的聲音?」
「我只是個備份資料,Harold,我現在是用日期回溯的方式在更新我的資料。最後一個跟你說話的人是John Reese,我想比起Lionel或Shaw,你會比較喜歡他的聲音。」它又再度縮小成Finch耳中可攜帶的精靈,跟著他走到他不起眼的位子。「畢竟你永遠無法在現實生活中,再聽到他的聲音了。」
他拉開椅子,坐下去。那個辦公桌上的名牌並不是Harold Finch。
「Mr Reese……並沒有很常叫我的名字。」
「我知道,但我覺得你被叫Harold的時候,可以緩解你皺緊的眉頭,也比較不會這麼僵硬。」
在打開電腦的瞬間,所有天花板的攝影機鏡頭都轉開了,Finch坐著的地方成了一個監視死角。
他開始埋頭苦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