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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似乎又夢見了過去的事。
那是一個漫長的暑假。整整一個月的暑輔、三年級每一班黑板的右上角開始被寫上倒數學測日期的數字、討論放學後走去補習班的路上能吃什麼晚餐大概是在那段時間少數值得期待的事之一⋯另一個除了吃以外還值得人期待的，就是水槍。
對，水槍。
2011年的七月實在太熱、偏偏那年所有高三班級的冷氣又還沒裝好，說是要等到暑輔結束的八月才要開始裝，這大概是老字號學校最讓人頭痛的其中一件事吧？新的東西一個都沒有，有的那些又都是舊的。
歸咎於此，水槍運動貌似在暑輔一開始時從我們班發起，一開始只是好友A帶來玩，隔天就變成班上多出四五支，下課除了在班級外走廊大亂鬥以外還成了把上課睡覺的人叫醒的武器。
後來隔壁兩班也加入戰局、最後連教室位置與我們這排呈對角線的其他社會組班級也開始玩水槍，她所屬的那班也不例外。


當戰況演變成暑輔下課一坨又一坨的（是的，我量詞沒有用錯，不是一群又一群，真的是一坨又一坨的、而且全身濕答答的）女高中生在操場上和走廊上玩水、下課連書也不看，只想著下課10分鐘的潑水節時，高三生終於引起了教官室的注意。
有次下課兩個教官吹著哨子出來抓人，有些平常就被教官認得的熟面孔一下子就被喊住了所以沒法開溜，而我們這群人則幸運趁亂逃離了現場。原本想立刻跑回教室的，沒想到遠遠就看到我們班前面也站了另一位教官，在我身邊的她就立刻拉著我往體育館的方向回頭跑，一邊跟我說「反正你們班這節課是自修課嘛，乾脆翹掉也不要被抓啦！」一邊嘻嘻哈哈的。
「但妳們班這節課應該不是自修吧？妳要上課欸！」我記得我這麼反過來問她了，但她一副蠻不在乎的樣子，「老師傻傻的又不會知道誰在誰不在。」她這麼說，「我就跟妳一起就好了啊，比較好玩。」
雖然心裡覺得老師再傻也不會察覺不出來她不在（畢竟她這麼好認），但我那時還是跟著她跑去體育館三樓，那裡基本上沒人會去，堆滿了跟山一樣高的啦啦隊彩球還有滿滿的灰塵。
知道我不喜歡髒兮兮的地方，她從口袋裡拿出濕紙巾把地板擦一擦才叫我坐下。然後說著「真的好熱」地解開了制服的第一顆釦子。
「好煩喔，原本想說玩到全身濕再回去吹教室電風扇的，結果現在反而更熱了。」
「我就叫妳回教室了吧，自己硬要翹課...欸妳在幹嘛啦妳是要在這邊脫光光是嗎！？」
她就這樣在我面前把制服釦子一顆一顆地解開，「制服濕答答的黏在身上很不舒服啦，妳又不是沒有看過」，她這樣回答了我，準備把制服隨便晾在一旁長滿灰塵的樓梯扶手上時就被我制止了，我要她把制服放在我這。
雖然是在夢境裡重新想起這件事，可那個時候的害臊感還是如此鮮明。明明很害羞還要裝得自己早就習慣了的那種感覺也很鮮明。

「妳看，我胸部是不是有比較大了！」
「墊那麼厚還敢講。」
「唉～～～。為什麼一直讓我長高可是不讓我胸部長大呢～～」
「等到妳哪天胸部真的變大妳就知道有多煩了啦」

高中的時候，負責吐槽她的話題老是繞著她的胸部太小這件事轉，坦白說我真的覺得胸部大不大根本不重要（即使我平常很愛嗆她但我真的不介意）。但和她說什麼都好，老是說一樣的話題也好、話題跳來跳去的也很好，我很珍惜和她之間的每一次談話。

「明年的七月大概就是準大學生了吧，如果不指考的話...」
「嗯。」
「好想趕快上大學啊～。」
她說著自己想快點想上大學時總是一副誠懇真切的樣子，而那個時候的我也總會因為這樣的話感到有些不安。因為我知道，當初她之所以這麼想快點離開這裡，是因為那時她的男友是大我們一歲的學長、是準大學生了，她得快點離開這裡才能縮短和他之間的距離。即使升學這種事是說快也沒辦法快的。


「妳就這麼想趕快離開高中哦？熱音社的重擔都還沒完全交接給下一任學妹耶，社長大大。」
「對啊，唉～要是有熱舞社的副社長大大一半兇悍就好了～就是因為對學妹太好才會跟保姆一樣要顧東顧西的，嗚嗚嗚～」
我翻了一個白眼，根本沒有很兇好嗎！

夢境裡的她因為這樣你一言我一語地而笑得很開心，是高中時無憂無慮的那個模樣。
夏日的陽光穿過體育館三樓的小窗戶灑在她的身上，她好看的眼睛迎著光的時候看起來是灰褐色的，笑開懷的時候眼睛像月牙一樣彎彎的。高中的我總是對她迎著光笑的樣子最沒輒。
高中的時候，她總會在和我四目相交、發現我好似看著她一陣子時開我玩笑，說著「妳是不是覺得我太美快要愛上我了啊」的，那個時候她也不例外地這樣說了。真的是一副嬉皮笑臉又欠揍的樣子，也不怕我罵她「少在那邊自以為喔」。無論是對自己的外在還是內在都小有自信但其實是謙虛的、無論發生了什麼事都總是能在心裡取得一個平衡點。

雖然夢境裡的我好像真的什麼事都還沒有經歷過、什麼都不知道，真的就是高中時期的我。可是，或許就是因為在做夢，夢裡的我卻隱隱感覺得到什麼，好像知道未來她或許會很辛苦似的。所以夢境裡我看著她的時候，同時也在心裡一直想著：好希望她一直保持著高中的那副總是能讓自己快樂起來的自己。
如果她未來會遇到一連串辛苦的事、她那份純粹的模樣會一點一滴被消磨，那麼，一直陪著她或許還稱不上是保護，所以我希望我未來也一直都能想出辦法保護她。
即使她不管變成了什麼模樣我都不會介意，但還是好希望眼前這個人可以一直無憂無慮下去、可以少經歷一點事。


我記得現實裡的那天和她一起待到下課鐘響後就離開了，後來她也果不其然地被老師發現了，還被記了個曠課。而我們也因為早就被教官看見了所以百口莫辯，也跟著其他一起玩水槍的朋友集體被記了警告；夢裡卻一直停留在和她在佈滿灰塵的體育館三樓肩靠著肩聊著天的時候。靠著她的感覺好真實，她身上的味道來自於高中她擦的那罐乳液，體溫則是一直以來感受到的那樣。
總之一切都好真實，醒來回想這個夢，還真有那麼一瞬間以為她真的就在我身邊了。


我總是對夢的內容抱持著有點迷信的想法，認為夢是一種淺意識的反饋。夢見了復刻得如此真實的過去，內容一點也不光怪陸離，只不過是和妳一起度過的高中生活裡有些平凡的某一天。
我想會夢見這樣的夢大概是因為這一個月來我老是想著「逃避現實」和「回到過去」這兩件事的關係。
好像還沒有分開很久但我真的已經好累了，最近什麼事都做不好但我又不想認輸，我知道還是要努力要加油因為這一切都是我自己決定的，可是，當我一個人在沒有妳也不屬於自己的地方的時候，有好多好多事是我用盡力氣都沒辦法改變也沒辦法做好的。
連現在我明明跟妳好好的，我還是覺得我還沒有脫離這種處於崩潰邊緣的狀態。
前陣子剛陷入這種狀態的時候甚至把氣出在妳身上，明明只是很想妳卻老是用鬧彆扭和極為幼稚的方式把妳弄得一團亂。對不起，明明只是我自己想逃避，可我卻選了最糟糕的方式和最不應該選擇的對象發洩情緒。夢裡說的「希望可以保護妳」聽來顯得諷刺許多，這段時間我給的好像一直都只是傷害和消耗罷了。

即使已經和好一段時間、妳也說已經沒事了，可是我還是要再說一次對不起。

剛剛在夢裡和高中的妳碰面了，還一起重新打了好幾次水仗、被迫重看了一次妳高中時最愛穿的那件內衣。好像我真的跟妳相處了一陣子似的。
可是我還是好想妳，想到剛剛一覺醒來發現和妳一起在高中胡鬧的日子只是做夢的時候，心裡空虛到好想再跳回夢境裡面。至少夢的距離比我們之間的地理距離還近得多，是一閉上眼就碰得著的距離。
雖然昨天睡前我們視訊的時候，面對妳問我這種問題我還是回答妳「還好」，但我真的好想妳。
我今天還是會加把勁做好自己的事啦，還是會好好面對接踵而來一連串的評圖和教授面談，雖然真的很累。雖然距離能真正的和妳碰面的時間好像還有一個季節、弄不好的話可能還得等上兩季。
可是為了讓見面的時間早一點到來、我知道妳也正在努力，所以，我也會努力把事情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