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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晨Credence沒能早起。

Percival離開書房時,屋內悄然無聲。他先去主臥室確認男孩沒被自己的嘔吐物淹沒,還捲在被單裡沉沉呼吸,才放心出門上班。

中午他抽空到國會的餐廳去了一趟,穿越擺滿食物的長桌,在某個角落找到了Queenie,她正被幾個男職員包圍在中央,小口吃著杯子蛋糕,看見Percival過來便驚喜地抬手招呼。周圍職員突然都想起了有要事得辦,帶著自己的餐盤一哄而散。

Percival剛推拒家庭小精靈熱心送上的烤羊腿,才想起自己並沒有吃早餐,於是取過一塊派餅,在Queenie對面的空位坐下。

「妳帶Credence去酒吧了?」他直接切入正題,Queenie訝異地看著他。

「當然沒有,部長。」

「沒什麼不可以的,但他昨晚喝得很醉,還在門口跌倒了。」Percival說,「如果妳要讓他喝酒,確保他安全到家。關於場所、」

「他跌倒了?」Queenie驚呼,「噢,我很抱歉。我陪他走回公寓,他堅持能自己上去、而且牆沿那只看門石像鬼非常纏人,它無論如何要知道我的金髮是不是染的。」

「那真無禮。」

「可不是嗎。」女孩氣呼呼地說,「但別擔心,部長。我們去的是巫師街上正派經營的好餐館,沒什麼非法情事。」

「他最近多少有點沒精打彩。」Percival說,「妳能帶他出去走走也好。」

「男孩總有煩心事,Graves先生。」Queenie柔聲說,「我們都是這麼過來的。」

「妳讀了他的心嗎?」

「沒有。」她輕快地答道,視線轉向桌角的蛤蠣濃湯。

「妳得知道,」Percival淡淡地說,「昨晚我問Credence是不是喝酒了,他也是這麼回答的。」

「你吃得太少了。」

Percival看了看自己盤裡的派。

「中午我通常沒什麼胃口。」

「不,我是說,這是Credence腦袋裡的東西。」Queenie解釋道,「沒什麼大不了的。就是擔心你吃得太少,睡得不夠多,還有他想當個正氣師。」

「一群險些把他炸成碎片的人。」Percival說,「很難想像這會是他將來想要從事的職業。」

Queenie一手托腮,一手懸在咖啡杯上,控制著茶匙攪動杯中液體。

「嗯,我也曾經想當個正氣師。」她柔聲道,「Tinnie剛進入安全部的時候,我還在巫師街上的烘焙坊幫忙,我早出她晚歸,很少有機會能碰面,有時候她還帶傷回來,屋子裡的防護咒也多了好幾個。她是我唯一的家人了,你能想見我的擔心,部長。」

「所以我就想啊,要是我也成為正氣師,就能互相照顧,過去我們一直是那樣互相照顧的。」Queenie扁了扁嘴,露出一個小小的笑容。「但我從來就不擅長這類型考試,幸好國會裡永遠缺一個端咖啡的女巫。」

「妳泡的咖啡很好。」

「你真好心。」Queenie開心地笑起來,「噢,她來了。Tinnie,這裡。」

Tina懷裡抱著幾卷羊皮紙快步走來,看見桌邊的Percival時神色詫異。

「你怎麼會出現在餐廳,部長?」她的語氣尖酸,把羊皮紙摔在餐盤旁邊,震掉了桌上的幾塊鬆餅。「我還以為你就以下屬的痛苦為食呢。」

Percival神色平靜地看著那些紙張,想來對方是還在記恨自己交付給她一樁無趣、又需要大量歸檔工作的大腳怪暴動案件。

「我們在聊我曾經想當正氣師的事。」

Queenie快樂地說。曾被Percival拒絕的烤羊腿現在進了Tina的盤子,年輕的正氣師正忙著把幾個藍莓司康剝成小塊塞進嘴裡。

「很難找到比Queenie更不適合當正氣師的人了。」Tina說,「她的心比這些布丁還軟。」

「我甚至不是喜歡那份工作呢。」Queenie認同道,卻神色關切,看著Percival說話。「我只是喜歡我的姊妹而已。」

妙極了,如果Queenie讀到的東西誠如她所說,那貓頭鷹都不會送信了。

Percival放棄了吃完那塊派的念頭,起身要走,Tina又纏著他抱怨那份差事。思及自己桌上還有至少三個月的公文、案件檔案和備忘錄要過目,Percival覺得深入密林,制服捕捉幾頭渾身發臭的大腳怪簡直是不可多得的美差。他考慮對Tina長篇大論,也是因此才注意到她腦袋上的東西。

「啊,」Percival慢悠悠地開口,「妳戴著那個髮夾。」

Tina的思緒還在大腳怪上,抬著頭愣了半秒,整張臉就脹紅成跟變色髮夾一樣的櫻花色。

「年輕的Scamander要來紐約了?」

「噢,閉嘴吧,Graves先生。」Tina氣急敗壞地罵道,抬手掩住髮夾,但倒沒有取下來的意思。

「妳得修正和上司談話的態度,Tina。」Percival提醒她,「我以下屬的痛苦為食。」

他轉身離開時,聽見Tina正把氣撒在她笑得花枝亂顫的妹妹身上。那變色髮夾使Percival計算起日子,意識到紐約即將邁入春季,而Credence進入他的生活也很快要半年了。Percival不敢相信自己至今還不能幫他弄到一根魔杖,委員會顯然是想至少擱置一年觀察情況,可憐的Abernathy被他窮追逼問,現在看到自己就要躲到打字機池子裡去。倒也無所謂。Percival想道。如果進行得不順利,他大可帶Credence離開美洲,買根龍心弦或鳳凰羽毛杖芯的時髦歐洲魔杖。英格蘭的奧利凡德名聲響亮,德國境內也有幾位風評極佳的製杖師。委員會大概不會欣賞這個主意,但話又說回來,好像Percival曾經在意過他們怎麼想一樣。

「好男孩想要一根魔杖。」他在辦公室裡響亮地說,隨手把簽完的文件扔到桌前「已處理」的籃子裡。「這可不犯法。」

「可不是嘛。」桌子裡慣例地有什麼嘟噥著同意。

取代直接現影在公寓裡,當天Percival走樓底大門返家,只為和守門的石像鬼進行一番長談。那東西縮在屋簷邊,沮喪地抽著豬鼻子,聽取了Queenie和Tina的特徵,承諾未來的日子對她們保持禮貌。

開鎖時他聽見飛快腳步聲,Credence站在門內,繫著條牛皮圍裙(他煮飯和熬煮魔藥都是這副打扮),緊張神色跟石像鬼如出一轍。

「你回來啦,先生。」他小心地說。

「你頭痛嗎?」Percival問道,「我帶了解酒藥水回來,喝下去會好點。」

「不會痛,謝謝你。」但他的語氣足夠痛苦,「很抱歉,我不知道怎麼回事,醒過來已經是中午的事了,漏掉了早餐、」

「沒關係。」

「我還睡在你的床上。」他說,「對不起,我換過床單了。」

「我沒生氣,你用不著道歉。」Percival失笑道,「但下次有人拿酒給你喝,你得記住那東西有多嚇人。」

Credence的雙手收在圍裙口袋裡,不太自在地側開身子,Percival剛擦過他進入起居室,就看見有隻貓頭鷹站在咖啡桌上整理羽毛。

「是Scamander先生。」Credence解釋道,「他送了我幾本書,還有給你的信,牠一直沒走,大概在等回覆。」

Percival好奇地在沙發坐下,伸手去解貓頭鷹腿上的羊皮紙卷。

Newt Scamandery在開頭以三行句子完成了問候、致意和自我介紹,接著表示自已很快要前往紐約,事實上,就是半個鐘頭以後的輪船,他知道Percival是Credence的監護人,所以想知道有沒有那個榮幸在抵達美洲後,和Credence在毫無壓力的情況下見上一面。

比起信件,那更像張便籤,大概是隨手從大捲羊皮紙上撕下來的邊角,內容不長,字跡潦草,紙上還有奇怪的印漬。Percival回憶自己看過他的前一封信也在郵局匆匆寫成,猜想此人是否過於隨興所至。

Credence在此時回到起居室,他脫去了圍裙,令人感激地端來了咖啡,在地毯上落座。

「是好消息嗎?」男孩滿懷希望地問。

「他幾天後就會到紐約來了,想知道能不能跟你見一面。」

「我可以嗎?」

「Tina大概能陪同。」Percival在桌上翻找羽毛筆,「你該看看她那樂不可支的模樣。」

「他看起來是個很好的人。」Credence溫和地評斷道,「他想幫我。」

Percival微微一笑。他找著了筆,收回手時順勢碰了碰Credence的肩,正準備在便籤上直接回覆時,發現背面也寫了點字。

「看看這個,」Percival沈吟道,「他說他很樂意為你引薦幾個霍格華茲的教授,也許歐洲有能讓你入學的地方。」

Credence坐在自己腳上,背脊打得直挺,臉孔滿佈驚惶神態。

「我今天也剛剛想起歐洲。」Percival說,「關於你的魔杖。也許在那裡買是個好主意,他們有些很特別的材質組合。」

「你提過,先生,那些學校都是住校制的。」Credence語氣謹慎地開口。

「幾乎都是。」

「呼嚕網能、能用呼嚕網從美洲到歐洲去嗎?」

「不行,那東西有一定的距離限制。」

「如果用消影術、」

「眼下消影術對你來說還太難,再說也不能用來進行跨洲移動,除非你想丟掉身體的一部份。」

「飛天掃帚、」

「我們搭船,像個正常人一樣。」Percival道,「你不喜歡船嗎?」

Credence沈默片刻,才從喉底擠出一句微弱的不喜歡。Percival望向他,男孩垂著臉跪坐在那裡,指間掐著一個小瓶。

「那是你的膨脹藥水嗎?」他問,「讓我看看。」

Credence把瓶子給他,Percival傾斜瓶身,讓液體在裡頭來回流動,再拔開蓋子嗅了嗅氣味。他嘆了口氣,這讓Credence著急起來。

「不夠好嗎?」

「不,完美無缺。」Percival將手肘橫支在膝上,聲音停頓片刻。「你在魔藥學上很有天賦,Credence。比起我,學校能幫你的會更多。」

「我讀書,」Credence急切地說,「我會讀很多的書,而你是個很好的老師,Graves先生。我不需要其他人了。」

「你沒什麼機會見其他人,否則他們恐怕會告訴你,我在這門課上的表現只能稱作平庸。」Percival笑道,歪過頭去看Credence。「但你問了許多打算從美洲快速通學到歐洲去的方式。你不想去。」

那算不上問句,而有一瞬間Credence似乎打算反駁他,不為說錯了什麼,也許單純因為他想要迎合Percival的想法。他在許多人身上看到過這樣的反應,也深知隨之而來的懊惱情緒。他希望Credence不那麼做,所以沒出聲催促,也沒將視線沉沉降落在他身上。

「我不想去。」男孩最終低聲說了。

「好。」

Percival俯身往羊皮紙上書寫回覆,貓頭鷹收取了信件,從打開的窗子飛離公寓。他看著那隻鳥,而Credence看著自己。

「我以為你會希望我去。」他說。

「他人的希望無關緊要,Credence。」Percival告訴他,「你希望如何才值得一提。」

「我希望我能讓你引以為傲。」Credence說,「總有一天。」

他以為Credence要哭,這才注意到那只是他下睫生長處一片天生的泛紅,他的神色平緩柔和。Percival伸手碰觸男孩的臉頰,撫摸他眉底的膚,膚下的骨,骨底的一片溫柔。他自己長成了這副模樣,那之中沒有Percival的功勞。

「我希望你吻我。」

傾刻之間那話只是充斥身前,不知出自誰口。Percival看著Credence與自己色度相差無幾的雙眼,看著他翻動嘴唇,看著他湊近過來,又或者自己握在對方後頸的手也出了點力,他不知道,就像他不知道每一次Credence倚靠在他膝頭,是自己的舉止教唆了男孩,或者那是對方的親切意願。Credence的動作緩慢,他的手像按在腿上,也像按在肩上,Percival有充足的時間能退縮喝止,但他沒有。Credence的唇和身子都壓了上來,連帶著將Percival的呼吸和心跳也拉扯進入身體深處,在背脊處隱隱彈跳抽痛。那種感覺又席捲回來,像在大吞火蜥蜴血威士忌,他的手腳冰涼以致於能感覺到Credence的肌膚燥熱,他的胸腔溫暖充實,幾乎使人懷疑男孩也許口含膨脹藥水,一路順著溫暖的唇送入了自己喉道胸腔,使他滿漲幾欲爆破。

他在回吻Credence,那感覺出奇地好,男孩在身前挪動,起伏劇烈的胸膛碰撞著他的。這如同鳥類振翅的輕柔拍擊才使Percival感覺震驚,才使他推拒。

「Credence,」他在彼此唇齒之間低喊,「Credence,停下。」

預期中的拉扯和掙扎幾乎沒有發生,Credence很快抽開身子了,他單膝站立,單膝跪在Percival腿間的沙發,那些凌亂的泛紅快速地從他臉上褪去,男孩神色慘然。

「我很抱歉。」他喃喃道,要從Percival身上下來,後者一把握住他的手腕。

「不,別道歉。」Percival說,「只是、這不會是你想要的。」

「我很抱歉,先生。」

現在他的聲音開始發抖了,很快他就要離開自己走向所有事物的後方,也許去到那條通風的窄巷,掬起放置在戶外的冰水洗去渾身髒污。他的手抖得太厲害,水流全像沒能抓穩他的Percival一般,順著指縫淌落一地。那是不可接受的。

「我不想你覺得羞愧,這些都沒有錯。」Percival輕輕搖晃著他的手腕,「我希望你擁有更多,Credence。」

「但我不想要其他更多東西。」

Credence的聲音聽上去那麼確信,但Percival想那是因為你什麼都不曾擁有過。

Credence所擁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給的,而他理應汲取這些資源,這些情感和養分成長茁壯,短暫地憧憬仰望自己,越過Percival的肩頭看見更高遠的東西,再振翅飛開,遠遠離去。他那麼年輕。

「我不要你感覺毫無選擇。」Percival覺得此刻就是一團混亂,仍嘗試解釋自己的想法。「我不希望你感覺如果你不做這些事,我就不會再照顧你。這只是間公寓,你困在這裡,我是你每天都能見到的人、你明白嗎?」

Credence垂著眼。

「所以我得離開這裡。」男孩說。

「不是。」Percival嘆息。

有意識以來他從未覺得自己口齒愚拙,如今失卻了那些詭辯、申論和將窘境淡化成一個玩笑的能力,聲音圍困在他體內,頭腦昏倦發熱,全然因為身上的這麼一個Credence。他遠比Percival遭遇的任何人事物都真誠赤裸,順服如此,反抗的力道又過度強勁。

我年輕的時候也曾經如此嗎?Percival幾乎是不可思議地想道。我曾經如此年輕過嗎?

「我得離開這裡,離開你,只因為我不想要離開你。」Credence說,「如果我那麼做了,這件事、這些事會變成正確的嗎?」

他說出那些句子像在朗誦一篇文章。他朗誦,他提問,Percival聽,再嘗試指出裡頭的謬誤,並修正它。像他們每晚做的一樣。但Percival覺得累了。他也並不知道這之間有什麼重大錯誤。說到底他知道些什麼呢。

「Credence。」他只是嘆息著呼喚。

「但我要到哪裡找到第二個你,先生?」Credence的雙手幾乎是全無意識地纏繞著Percival的頸子。那個動作足夠危險,他卻詭異地感受到親密。「我得到哪裡、離開多久、長得多大,才能證明、」

證明你獨一無二?

又一次,那聲音像隻鍥而不捨的貓頭鷹,持續碰撞刮搔Percival的思維,直到自己好奇他攜來的會是什麼樣的訊息,開窗將其從風雨中迎入懷內。Percival將他擁入懷中,Credence便在他腦後哭了起來。

「我只想要你。先生。就你一個。」他的聲音濕潤柔軟,「如果我說我喜歡你,你會把你自己給我嗎?」

所有東西。任何東西。

Percival的心又輕又重,又喜又愁。他不知道怎麼會花了這麼長一段時間明白這個顯著的事實,也許因為困在小小公寓、活得綁手綁腳的人事實上是他自己。Credence始終都在這裡,打從起點,早在一切開始之前,他看著男孩長大,對方陪同Percival衰老。他怎麼會不知道贏取Credence是因為想要他,沒有其他深入難解、象徵性上的意義。他享受依戀和討好,也不遺餘力地去迎合對方,Percival怎麼會不知道這是什麼。這在過去從不如此複雜,也從不如此單純。他浪費氣力去確定一件事,但多半時候懷疑便足以構成索取追求的強烈力量。

如果你愛一個人。

你會幫助他。會為他治療傷口。你會習慣他的陪伴。你會和他住在一起。你會買下整間店。你會吃下整桌菜。你會擁抱他、碰觸他。你會進入他的心中,你會讓他進入自己的心中,你會告訴他事情總會好起來,而他永遠會醒來、找到你、認出你,待在最糟的房間,只為不使偽裝者有入侵的半點可能性。

「Credence,」Percival輕聲喚道,「我說這些不是因為我的感受和你不同。正因為感受相同,我才必須讓你明白。」

「我不明白。」

「梅林為證,我也不明白。」他又嘆了口氣,但每這麼做一次,他的身體就輕了一點。「但你哪裡也別去,留下來,我們能一起弄明白點事。請留下來。」

「我沒有更好的地方要去了,Graves先生。」

「是的,Credence。」他說,「好的。」

Percival彎折Credence的膝窩,讓他坐在自己腿上,濕潤的臉埋入頸項,他拍撫著他的背脊,親吻他的髮。男孩又高又瘦,身軀幾乎全無一處柔軟,卻讓Percival的心無比柔軟。這樣很好。他想。這樣就好。

他終於傾盡了所有,也擁有了所有。





他們還是去了郊外練習飛行。

沒有什麼地方比Percival的老家更合適了,大屋被茂密的林業包圍,附近甚至沒有稱得上鄰居的住家。多納為他們的到來樂不可支,屋裡屋外奔走,頭頂飄浮著裝滿三明治和檸檬汁的巨大銀端盤,為他們佈置一塊舒適的午餐場地。

而Percival領著Credence走下修整完善的草坡,春日微風吹開了他們的衣襬,Credence的第三聲呼喚順利使掃帚彈跳到掌中。

他跨上掃帚,一手握持著木柄,一手緊抓著Percival的手。現在他會使勁去握自己的手掌,也會在雙足離地時緊張大笑了。

「不要怕。」Percival說。

「我不怕。」Credence說。

順著他緩緩上升的動作,Percival抬高了他們交握的手,Credence則俯低了身子。他的笑容一瞬間因背光而模糊,又在扭頭瞬間和三月的陽光一併刺入Percival眼底。他上升,上升,再上升。掌心,指節,指尖,Percival最終微笑著鬆開了手,讓他的男孩展翅高飛。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