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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他第一次如此切身感覺到自己還擁有與人類有著相似的身體構造。

最初是鼻腔,緊接著氣管與支氣管,最後進展到肺。燃燒的感覺是漸進式的,灼熱感緩慢的通過自己的身體,每個細胞溶解的感覺都如此清晰。
以往都是在被擊中之後從體內擴散出來的感覺,這次卻從體外慢慢的往體內蔓延。
他還沒搞懂發生了什麼事,只是痛苦的跪下,眼眶溢出的玻璃液使他看不清眼前的人。
他的五官正以一種奇異的方式崩解。與接觸陽光的時候的感覺相似呢,在劇烈到足以讓人遺忘疼痛的痛楚之中,他鎮靜的思考著。
從逐漸失去功能的聽覺神經傳遞來的,是尖銳得令人無法輕易昏睡過去的恐慌之聲。


二、

她不小心溶解了一個人。

即使在親眼見證了對方露出獠牙的樣子以後,她還是認為「那個」是人。當他朝她撲過來的時候,她反射性的拿出了包包裡的防狼噴霧--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意識到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手上拿的是先前被推銷購買的奈米銀噴霧,聽說對衣物保養有……有什麼特別效果來著。
正當擔心對人噴這個會不會造成對方永久失明之類的問題的時候,對方就融化了。
對精神正常的她而言,眼睜睜看著一個人融化,也只有尖叫這個選擇了。

她嚎叫著。
她緊緊握住那個人的手,大喊著要他不要死。
像是應和著她的願望一樣,他將毫無體溫的手伸向她的臉。


三、

那是詛咒,永無止盡的詛咒。
即使是藏匿於洞窟,即使是掩蓋著面容,只要太陽升起,加倍的疼痛就會到來。
那是祝福,毫不吝嗇的祝福。
即使是被挖出了心臟,即使是喉嚨被割破,夜的女神就會將失去的一切歸還。
永恆的生等同於永恆的死。

「……這樣的事情還要重複多少次呢?」
他低喃,剛復原的聲帶虛弱地顫抖。

畫面重合、分裂,再度重合。
倒轉,迴旋,消滅再度點亮。
是啊,視神經是這樣重組的呢,已經有多少年沒有體驗過了呢?
疼痛稍微減輕以後,才意識到自己正握著不認識的少女的手。
……記憶非常的模糊,唯一能確定的就是自己曾經嘗試襲擊這個少女的事實。

因為度過了漫長的歲月而顯得優雅,宛如貴族的姿態。
因為飢餓所以獵食,彷若野獸一般。
原本的他並不是這樣的人,而現在的他連人也不是。

「你聽得到我的聲音了嗎?你看得見了嗎?太好了!」
「啊……嗯。」

少女欣喜的歡聲非常悅耳,尤其是跟自己沙啞的嗓子所發出的支吾回應相比。
久未接觸的人類,是比想像中更溫柔的人。他很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的臉還沒有完全復原,少女並非被自己的容姿迷惑而照顧自己--不如說沒有因為半融化的臉而落荒而逃就很了不起了。

「抱歉將衣物的噴霧噴在你臉上……我剛剛查過了,你是吸血鬼之類的東西嗎?主食是血什麼的,雖然不太懂但我這裡有鐵劑,需要一點嗎?」
「鐵劑……?」
「因為我有貧血症所以有很多這種營養品……不過你看起來比我更緊急的樣子!」
「但是,鐵劑……」
「既然你的細胞會被銀融化又會缺鐵,那應該是銀搶了鐵質之類的問題吧?雖然我化學也不是很好。」

久未接觸的人類,是個比想像中更有趣的人。
因此不去說明也好,不去理解也無所謂,光是這份溫暖就足夠了。
他嚥下藥劑,理所當然的沒有緩解飢餓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