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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季◆
藥研　藤四郎
前田　藤四郎
厚　　藤四郎

　　持續數日綿綿陰雨的氣候，到了週末仍未見停歇的跡象，濕度過高的空氣在無風的午後像漥死去已久的潭水，且不知從何處飄來一股因花朵綻放過盛而厚重得令人頭疼的香味，在兩者相加影響下，更添即使身處陸地也恍若溺斃的錯覺。
　　藥研用著謹慎且虔誠地動作，緩慢地將木箱內的藥品取出，依救急輕重順序擺放在矮桌上──用於皮肉擦傷的藥膏與藥水，身體保健用的藥錠，至縫合傷口的針線包與麻醉止痛用的藥劑。
　　他時兒像患上強迫症似地調整著藥品放於桌上的角度與位置，時兒停下來花費數分鐘詳讀瓶上標籤裡的文字。一刻鐘已過，都還未能將藥箱內一半的藥品取完，如果不是一道自遠方傳來的遠雷在山巒間迴盪好上一晌，或許在未時結束前藥研都不會自手邊的工作中留出分神的心思。

　　視線在越離室內前，被窗檻上吊著的晴天娃娃給阻攔了下來──啊，不能說『吊著』呢…，藥研聳了聳肩膀，想起當初無心脫口而出的一詞讓前田糾正了好一會兒。

　　「太不吉祥了啦，藥研！不是能說『掛上』，或是…嗯…『綁上』之類的詞嗎？」
　　前田舉起手中那只用象牙色的綿布所製成的晴天娃娃，雪白的臉上已經完成有著開朗笑容的表情，光是看著，就給人帶來了晴天快要來臨的滿足感。

　　「但是這條繩子確實是綁在脖子上唷…看起來不就像似…」
　　像吊死之人吶。

　　拿起了一只嘴角弧度歪斜地令人發笑的晴天娃娃，藥研怎麼樣也無法將腦中聯想到的畫面揮去。
　　前田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似乎在藥研的舉例下才發現這份巧合，他張著嘴想說些什麼，但不論是反駁或附議，最終前田只是咬著唇垂下了視線，慢慢收起原本興高采烈的情緒。
　　一時間氣氛的凝滯彷彿連風也停了下來，沒想到會讓情況往這方面發展的藥研，望著難掩低落的前田，難得地慌了。但話已說出無法收回，且自認欠缺亂或其他兄弟們有著可以馬上說出安慰話語的那份溫柔，藥研只能跪坐地更加挺直來表達他為此深感愧疚與不安著自己所造成的傷害。

　　在藥研意識到必須道歉時，厚的闖入猶如他破甲刀之名，快狠準地破壞藥研與前田間的尷尬。
　　「唷！久等了！」
　　他雙手並用端著兩個木盤，一盤放著數個小巧的和菓子，另一盤上則擺著三個陶杯，除此之外，厚的腋下還夾著一包已開封過的柿種，嘴裡挾著醬油仙貝正咖咖嚼著，並以非常不雅的動作用腳推開了紙門，毫無顧忌地走入和室內。
　　厚邊放下在手中的食物，邊口齒不清晰地說著覺得薄茶配米果適合，但和菓子就是要搭濃茶才更美味，所以他兩種茶類都拿了，雖然有考慮了一下是否也帶上果汁，但實在是沒有餘力只能放棄…，厚自顧自地嘟嚷了好一陣才發現藥研跟前田都不發一語地望著自己，臉上有難以判讀的情緒──但一言簡之，就是鬆了一口氣。

　　「怎麼了嗎？我錯過了什麼了嗎？」視線來回在前田與藥研的臉上移動，厚不明白為什麼他倆的表情如此微妙。
　　「不，沒什麼啦…」
　　前田搖了搖頭，藥研點了點頭，看不出個端倪的厚也果斷不再追問，三兩下將餅乾嚼成碎片，端起陶杯喝鼓了臉頰，將嘴裡的食物伴著清甜的茶水一起吞下，嘴裡餘留的茶香與回甘讓厚露出滿足的表情，直到此時前田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他放下被捏地有些起皺的晴天娃娃，伸手從木盤裡挑出一顆包裝精緻的和菓子遞向藥研。
　　「吶，藥研喜歡這個口味的對吧。」
　　「…謝謝。」
　　「不會…」
　　接過前田的好意，藥研還以一個微笑，「喏，前田喜歡的薄茶。」
　　拿起上著紫藤圖案的陶杯，輕輕地推至前田的順手方，前田開心地還以答謝，開始在進食間閒話家常，並默契地不再提起方才在平靜湖面上突起的漣漪，現在水面已回到如鏡的狀態，映照著三人滿足分食茶點的笑顏，只有窗外吹進的微風像一扁方舟劃過，讓他們在語畢間享受雨後的清涼。

　　最後由厚掛起了大家製作的晴天娃娃，藥研從中挑了個嬌小但笑容不那麼張狂晴天娃娃，掛在自己房內那扇面山的窗上。盯著輕輕擺盪的雪白身軀，時令節氣這些事，他沒有其他兄弟來得在乎，但他永遠能在第一時間體會節慶的到來，再過幾週，屋簷下就會添上琉璃風鈴了吧，藥研勾起期待的微笑，靜靜地陪著晴天娃娃在風中舞了一曲。

　　思及自此，藥研起身走到窗邊，那日後天氣卻諷刺地持續降雨，風也逐漸不再帶來清涼，又悶又黏的感覺讓人渾身都提不起勁。望著長廊旁那株已過花期的繡球，藥研所居的這一側長屋多以栽植長青植物為主，鮮少機會看到帶有柔軟色澤的花朵，現下沒了花的點綴，視線所及之處只有顏色各異的綠，想起即使在花期間也吝於開花的紫色繡球，是厚花了一個下午從中庭特地移植過來的。
　　原因無他，只是無聊。
　　但想到厚一張清秀的臉龐沾著泥土，又累又狼狽的模樣，沒有人想特地去質疑厚真的只是閒著。


　　「第一部隊回來了！」
　　酉時一刻，這聲遲來的通知從玄關處傳來並響徹廊下，它將藥研從水裡撈起，大口吞吐著不再混濁的空氣，此刻終於得以在連日陰鬱的天氣中獲得舒身的放鬆與輕盈。
　　雨水漸漸停下，在陽光自雲縫間輕擺卵色的絲縷之時，藥研隨著人群來到大門，迎接無事歸來的夥伴與心心念念的兄弟們。

　　「藥研！你看你看！放晴了！」
　　厚與前田即使身上淋得濕潤但笑得開懷，一人一邊抓著藥研的手，指著天的一方。
　　受雨水的影響下，兩人的掌心並不乾爽但非常溫暖，稍微施點了力握著他們兩人的手掌，藥研不著痕跡地呼出了一口氣。

　　我等待的從來不是放晴…我等待的是一切安好並歸來。
　　藥研望著雨已完全歇停的天空，用含滿笑意的語氣輕輕喃喃，「是呢，終於放晴了…。」

20170529 FA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