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那開始於一個挺愚蠢的賭注。

魔國會創立至今,所在地經過五次搬遷,每次都多少帶上些前一個所在地的建築區塊作為歷史紀念。伍爾沃斯大樓內部有面牆就歷史悠久,可以追溯到他們矗立在阿帕拉契山脈的初代議會總部,

那牆乍看之下別無特殊之處,但每逢重要節日諸如五朔節、聖誕夜就要難聽地高聲哭泣,用什麼魔咒去刨挖清理,甚至出言安慰都不管用,日子久了人們也由著它去,反正節日放假大樓空蕩,那礙不著誰的事。有些職員私下喊哭牆叫Gondulphus,倒不因為那真出自Percival的祖先、最初十二人;而因為那牆是Gondulphus在某天走經當年部門還沒有做詳細分割,於是區區七個職員得同時處理從狼人到地精,人馬到家庭小精靈之內所有奇獸控管的危險生物室,聽見裡頭有員工因為數月無假,崩潰嚎泣的聲音而被逗樂了,揮舞魔杖將哭聲引導進入牆內,自此以後就沒有消散過。

Percival告訴所有前來詢問的人那多麼穿鑿附會,只為讓下屬提點上級休假的重要性。任何人如果有時間經過正氣師長廊一趟,並且不被其他囉唆的畫像趕跑,都能在最末端找著Gondulphus Graves。他的薄唇鋒利堪比被撕裂開的羊皮紙,一雙黑眼睛則像乾巴巴的毛糞石,最好的畫師都不能為他的冷酷模樣多做增色。人們說他不哭不笑,Percival會說那是真的。

即便如此,哭牆的玩笑確實存在。追溯回十八世紀,黑魔法與正規魔咒的界線沾黏模糊,謬誤徒步行走人世,治安觀念甫立,對當時草創魔國會的正氣師來說是個棘手景況。他們都高瞻遠矚,充滿理想,聰慧有能又年輕氣盛,合作同時互相競爭,多半帶著點無害的幽默、

Percival此刻面對的也是那一種。

他的身體從黑魔法傷害復原後,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工作崗位,部門內部氣氛緊張不散,人人都在低聲討論黑巫師和他的作為。Percival對此很是不耐,碰上了對他小心翼翼說話的人就要面帶厲色,主席Picquery起始對此視而不見,但人事部收到的匿名投訴紙老鼠越來越多,時日一長,她不得不對此採取行動。

某場會議上,Percival慣例坐在次席,不甚在意他人發言地在簽署公文。南美考察團的報告是當日尾聲,他收拾起桌面東西要離開,Picquery在此時提出了臨時動議,要求Percival留下,說是事關「寇馬奧布萊恩的雕像」。

寇馬奧布萊恩的雕像不指一座真正的雕像,而是正氣師奧布萊恩和其他十一人的一個無聊賭注。彼時肅清者風波、大腳怪蠢蠢欲動使人心惶惶,他們有太多工作要進行,又笑得太少,奧布萊恩於是提議每個月計算逮捕案件數量,達成率最低的那人要被鑄造成魔法雕像安置在議會大廳,或奇裝異服,或姿態可笑。

「我仔細想過了,」主席女士如此說道,「如今魔法世界遭遇的顛簸困境堪比當年,部內士氣不振,我們需要奧布萊恩的雕像。」

就像Picquery誓死在莫魔實施禁酒令時捍衛巫師飲酒權利一樣,Percival對於極端環境中的享樂主義沒什麼意見。他好笑地將視線投往桌尾績效最低的正氣師,那個男人面孔發白。

「我已經檢視過各位上個月的案件完成率了,Graves,」Picquery喚道,Percival就端正起坐姿,準備指出自己麾下最無能的部屬。「你的達成率是零。」

桌面一片靜默,有人手裡轉動的羽毛筆落在了地上。

「什麼?」Percival語帶震驚。

「你聽到了,你的達成率是零。」Picquery低頭去看紙卷,「事實上,不只是零,大概是負值。因為直到今天你都還在處理四個月前的案子呢。」

「我在處理四個月前的案子,是因為四個月前我被關在不見天日的屋子裡血流成河。」Percival不可置信地說,「妳要我重新過審那些被黑巫師碰過的卷宗,那得花上、」

「這不改變報告上的數字,你知道這種事有多結果論的。」

「不,停下。」Percival說,面色恫嚇地轉往奮力抄寫會議記錄的速記羽毛筆,那東西驚得一顫。「我真不敢相信、妳是認真的嗎?」

「這場戰爭裡我還沒看到贏家,大家確實需要一點笑聲。」

Picquery說完就起身召回速記羽毛筆,擺手示意眾人退散。Percival在走廊裡追上了她,擲地有聲地指出這臨時動議簡直黑箱暗算。

「你確實數月之間全無績效,Percival。」

「但那是黑巫師、」

「如果你除了但是以外沒別的話要說,我還有一整個巫師世界要管理呢。」Picquery說道,「這陣子我收到的抱怨已經夠多了,實在不缺你一個。」

Percival萬分掙扎地站在道中。

「如果說,把黑巫師處理的案件也算進我的產值裡。」他咳出蛞蝓一般痛苦吐語,「畢竟他頂著我的臉。」

「噢,Percival。」Picquery多少語帶同情,「你能從高高在上的鷹馬背下來是好開端,但說話的當下,雕像已經在製作中途了。」




當天Percival喪志不已,帶著幾瓶紅酒回家。

Credence表現得有點意外,但晚餐時間陪著喝了一些,再扶喝得太多的Percival進入臥室。他的男孩好得不得了,能力和情緒都穩定,Percival不想關著他,於是讓他每週四天到事務永遠堆積如山的魔杖許可證辦公室幫忙。大概因為監護人是安全部長,Abernathy的態度總有點過於興奮與卑微,除此之外,Credence在那裡發揮得挺好,有張自己的桌子,少許收入,做些不困難的文書工作,休息時間就和Queenie聊天。Percival下樓悄悄查看過幾次,Credence多半笑容滿面。

他看上去也好得不得了,攝取充足的養分後像撥快了時鐘般挺拔生長。他本來就漂亮,頭髮長了以後才看出原有的捲度,臉頰指尖都飽滿圓潤,酒精讓皮膚泛紅,輕柔的觸碰則讓它們發燙。Percival被仰面放在床上,拉住了剛要走開的Credence,對方就一個踉蹌撞在床邊,狼狽地摔在自己身上。

「抱歉,」Percival笑起來,手掌下探握住了Credence的膝頭。「抱歉,痛不痛、我就是想抱抱你。」

Credence本來要掙扎著爬起來,聽他這麼說便不動了,只順著Percival拉扯膝蓋的動作把腿捲起來,倚靠在男人腰側。

「你在為雕像的事情不高興?」

Percival本來已經昏昏欲睡,這就突然清醒過來。

「誰告訴你的?」

「公佈欄上寫的,收發室還送了公文到所有部門。」Credence答道,「Queenie看到你經過走廊的時候推倒一副鎧甲,還指責它擋了你的路。」

「它是擋了我的路,它就這樣站在牆邊,」Percival悶聲說,「像座雕像。」

「但只有偉大的人才會被做成雕像。」

「Credence,好男孩,奧布萊恩的雕像就是個笑話。」Percival嘆道,「我最後一次看見它出現是十五年前。可憐的懷特,拖著那身老肉半裸著在大廳裡站了整個月,人們還時常要拿魔杖去挑開他腰上的那塊布。」

「你想他們也會把你做成那個樣子嗎?」

「希望不會。」Percival說,「否則我得想辦法處理辦公室牆上的畫框,天知道有多少個Graves會衝進來大吼大叫。」

他們沈默了一陣子,Percival的指頭來回摩擦Credence的肩與膝,男孩的鼻尖碰到了他的臉頰,他在輕聲說話,Percival聽見了,但裝作沒有。

「你說什麼?」

「我想你聽到了,先生。」

「我聽到了,」Percival便不再掩飾,愉快地笑了起來。「我就是想聽你再說一次。」

Credence的神色被覆蓋在臉上的捲髮遮掩,Percival抬手為他撥去,便像點亮了暗巷燈火,露出之內明亮細小的微笑。

「我說真的不用擔心,先生。」Credence又低又淺地說,「你半裸著的樣子會非常好看。」

「別學壞了,Credence。」

他毫不介懷地笑道,按著Credence肩頭將他覆於身下,將出自唇底不論辯解羞語或洶湧愛意都納入口中。




隔天早晨Percival特地提前兩個鐘頭前往魔國會。他如臨大敵,但大廳於平日無異,幾個家庭小精靈指使拖把和水桶行過光潔地面,連巨幅畫像裡的Picquery都半闔著眼,倚靠在畫框裡打盹。

他的憂慮直到午餐時間才發生,辦公室門外不斷有急奔而去的腳步聲,就是持續拍打桌面的呼叫鈴,他那長年固守崗位的優秀秘書也沒有出現。這就來了。Percival想道。

他不記得自己平常是疾行或漫步在廊上移動,如今只能嘗試不小跑起來。要找到標的物很容易,基本上只要跟著人流前進。Percival在嘈雜大廳的西南角碰上了Credence,男孩剛支吾表示自己是要前往員工餐廳(那在完全反向的位置),Queenie遙遙跑來,對他呼喊雕像就在那裡我看到了,撞見一旁的Percival時聲音瞬間收斷。

「有穿衣服嗎?」Credence急急問道,幾個站在他們身邊的貿易部職員聽見了,激烈地交頭接耳起來。

「穿是穿了,」Queenie輕快回應,踮起腳尖想越過人群看得清楚些。「但得排隊,半個國會的人都在這裡了,我想午休時間可能不夠長。」

「排隊?」

「他們說可以合照。」

Percival這才意識過來那間歇不斷的爆裂聲響出自何物,前方瀰漫著閃光燈泡的白煙,把上百顆腦袋都蒙在一片霧氣之中。他撥開人流前行,起初群眾還大聲抱怨,扭頭看見是安全部長後都紛紛走避,Credence和Queenie雛鳥般追在他腳跟後方,三人勢如破竹地來到隊伍最前端。

Percival多少鬆了一口氣。他的銅像是以黑中帶綠的青銅鑄造而成,等比例大小,衣著完好(感謝梅林),並不是修整鼻毛或者騎在山怪頭上那種無可救藥的造型,單單坐在一張配套的青銅長椅上,一手搭在椅背,翹著腿倨傲地瞪著群眾。隊伍前方有個跳來蹦去的男巫,Percival認出他是魔法執行部的職員,端著個比他腦袋更大的照相機,引導人們列隊坐往長椅,再按下快門,炸裂閃光燈泡。排隊的男男女女都興奮異常,這令Percival感到絕望,但安慰之處在於那雕像即便只是雕像,也完整呈現了安全部長的性格。它在人靠近過來時縮往椅扶離得越遠越好,撥開那些放往自已肩上的手,不耐煩地摸嘴唇搔鼻頭,發出無聲而巨大的嘆息,還煩悶地瞪著遙遠彼方的魔法警示鐘。沒人看上去因此受到冒犯,或站或坐待在雕像身邊,對著鏡頭都笑容燦爛。

「你會發現這是件奇怪的事,」Percival乾巴巴地說,「若是我本人做出這些表現,他們全都嚇得、Credence?」

男孩不知何時離開了身邊,Percival扭頭去看,在幾步之外找到了正奮力穿行群眾之間的他。

「Credence,你去哪?」Percival喊道。

「去排隊,先生。」Credence艱難地喊回來,已經消失在人群之中,只聲音遠遠傳播。「我會在隊伍尾端。」

Percival呆立人山人海間,簡直感覺受到了背叛。他當天午餐也沒吃,在會議中用手指敲了整個下午的桌子,Picquery忍無可忍在桌底用腳踢他,他就反擊回去,卻踢在對面的新聞處處長小腿脛骨上,讓那男巫皺起鼻子滿眼是淚。結束前Percival提出臨時動議要撤掉雕像,在職權濫用和目光脅迫之下,他得到了不少顫抖著舉起手的支持,但碰上有絕對否決權的議長,動議依然像熄滅的路摸思一樣瞬間消失於黑暗之中。

他再一次於會後攔住了Picquery。

「盛況空前啊,Percival。」主席如歌似地說,「我甚至覺得我們該開始收費,把收入放進正氣師殉職撫恤金的金庫裡。」

「妳不能使用我的長相圖利。」

「還真可以,就看我打算哄抬價格或賤賣它而已。」她說,「你要什麼?」

「我的尊嚴?」

「除此之外呢?」

「別無所求。」

「你該追求更多。」Picquery指示道,「賣命工作,待人親和,也許那東西就只會在大廳出現幾個禮拜、或者幾年,誰知道呢。還有我要我的狼人攻擊報告。」

Percival回到辦公室以後,把報告連著咆哮信一併扔進呼嚕網。

桌上的待辦事件堆成了壁壘,頂端危險地放著秘書送來的咖啡杯。Percival打算加點班,於是送了隻備忘錄老鼠給Credence,要他自己先回去。半個鐘頭以後同一隻老鼠鑽進他的辦公室,肚皮裡寫著男孩的回覆:他要和Tina共進晚餐,但飯後會繞回來和Percival一同返家。這挺多此一舉的,Percival也並不知道需要花多少時間達成今日的預定業績,但他喜歡Credence對於浪費氣力表現得理所當然。他很年輕,年輕人就該這樣。

Percival打起了點精神,埋首桌案批審文件,透過角落壁爐和其他部門的首長進行協調;有幾個人已經弄到了和雕像的合照,在彼端得意洋洋地展示給他看,Percival只能從壁爐裡搧出火花,徒勞地嘗試點燃相片紙角。傍晚他陪同幾個正氣師現影前往匹德蒙高原,搜尋離群作亂的大腳怪足跡,它們一路北上嚇壞了不少莫魔。這話也許會使有害動物諮詢處的人大皺眉頭,但就Percival多年經驗看來,你很難跟這種生物講理。它們的生活型態跟廣布歐洲的巨人有異曲同工之妙,多半髒得不得了,野心勃勃,不喜歡任何東西,甚至也不喜歡它們自己,沒事就在山裡打得你死我活,還覺得巫師排擠它們是不可接受的一件事。國會花費大把力氣讓大腳怪的存在於莫魔看來只是個笑話,多少也激怒了這個群體。Percival一直在高原待到月上樹梢,遺憾地沒找著大腳怪,倒是碰見了幾頭四處竄逃的溫迪哥。它們只吃雉雞什麼的,Percival甚至懶得掏出魔杖。

待他現影大樓附近的巷道,步入國會大廳,聽見響亮的鐘鳴聲響了十下,才意識夜色已深。

但Credence不在魔杖許可證辦公室。Percival於是在他的座位上待了一陣子,坐那張椅背硬挺、嘎嘰作響的老椅子,看Credence整理得乾乾淨淨的檯面。男孩仿效著Tina的做法,在桌上放了一盆健壯的椒薄荷,邊上是Percival送給他的黃銅筆架,員工手冊和申請書填寫規章堆成一疊,擋住了後方的半個相框。Percival伸手去取,裡面並無照片,只夾著一張來自Queenie的節日卡片。他把東西放回原位,又等了幾分鐘,才猜想也許時間太晚,Credence已經先行返家了。

Percival重新回到大廳,他的雕像仍靜靜佇立一方,金屬表面在微光下隱約放亮,正撐著青銅臉頰閉目養神。這真是詭異,Percival想道。他可從來沒看過自己闔上眼睛的模樣。四周無人,他清清喉嚨,回音在廳內掃蕩,沒驚醒沈睡的畫作和其他紀念雕像,Percival尋思片刻,繞過柱子,打算使出幾個無聲的破壞咒語對付那塊金屬,就看見Credence也在那裡。男孩側躺在長椅上,大衣疊起擱在雕像腿間權做枕頭,正蜷縮著沈睡。雕像神色輕鬆,翹起的那條腿小幅度擺動,稍早放在椅背上的手臂也降了下來,親切地搭在Credence的肩上。Percival掏了掏口袋,只找到稍早回收的紙老鼠,便隨手揉成一團,扔往雕像臉上。

那東西打在青銅鼻頭上彈開,雕像睜眼,先是低頭去看腿上的Credence,才對上Percival的視線。製作者沒有賦予它談話的能力,大抵覺得國會內用不著兩個咄咄逼人的安全部長,但Percival仍能從它指向Credence,再攤開雙手的模樣看出譴責之意,他湊前去碰Credence的肩,雕像還拿手指戳他。

「Credence,」Percival一邊拍開金屬手指一邊喚道,「醒醒,該回家了。」

男孩很快就張開眼,看見Percival露出了笑容,匆匆爬下長椅,Percival為他取過大衣。

「我在紐澤西耽誤了一點時間,你可以先回去的。」Percival說。

「沒關係,」Credence的聲音還帶點睏倦沙啞,「我喜歡等你。它也陪我一起等。」

Credence回頭揮手道別,雕像是鑄黏在長椅上的,但也竭盡全力伸長了手臂朝他揮舞。Percival告訴自己他抖開大衣只是方便Credence穿套,遮擋視線不可避免。

「你拿到合照了嗎?」他啼笑皆非地問。

「沒有。」男孩沒精打采地答道,「人太多了,也許明天我早一點過去吧。」

「你覺得那東西做得很好?」

「我覺得有張照片挺好的。」Credence垂著腦袋說,「辦公室的人都在桌上放了些照片,Queenie也送了我相框,所以、」

他聳了聳肩膀,沒再往下說,Percival看見了他的耳根發紅,但裝作沒有。

「嗯,」他沈吟道,將Credence的手放進自己大衣口袋內。「我猜我能找到點更好的東西給你。」




那個新來的男孩害羞又沈默。

他遠算不上難以相處,但很少和別人主動談話,上下班通常都有安全部長陪同,為此人們也多半遠觀,不敢貿然親近。他總是準時抵達辦公室,做完工作以後,就安靜離開,因此當有人注意到他桌上那只相框,已經又是幾週之後的事了。他的桌面整潔,但那鍍銀質地的東西慣例被幾疊手冊和課本半遮半掩,大著膽子去拿的人,就要有和Percival Graves對上視線的準備。

不同於那陣子職員桌上時常擺放、與Graves的奧布萊恩雕像的合照,Credence擁有的安全部長貨真價實。一張出自老佩特森相館的照片中,Graves姿態輕鬆地站立在淺色布幔之前,左手勾在懸吊懷錶鏈的背心口袋裡,右手按著椅背邊緣,Credence則坐在那張椅子上。他們倆都在朝鏡頭微笑,偶爾一人俯首,一人抬頭對視,還會笑得露出牙齒。

「非要我說的話,」Abernathy語氣慎重地指出,「你不知道該對他們之中的誰笑得那麼開心感覺驚訝。」

據傳Graves辦公桌上也有張一模一樣的相片,但獲准進入那地方的人少之又少,流言不得證實。

安全部長的心情似乎明朗許多。他還逮著了那些大腳怪,一路哼著小曲從紐澤西帶回來,費了點工夫才讓它們擠進國會的旋轉門,魔法拖把追在其後,瘋狂扭動抹去大腳怪踩在大廳地板上的泥巴。

他的奧布萊恩雕像在三週後被撤下,伴隨著許多女士的遺憾嘆息,換上了港口鑰辦公室的一位男巫員工。此人在工作時大打瞌睡,導致手下施咒製作的幾百個港口鑰將要觀賞魁地奇球賽的觀眾送往尤馬沙漠,於是他的雕像也鑄成了睡死在地的模樣,張著口流淌出噴泉般的水液,漫過半個國會大廳。那個月沒人的鞋子是完全乾爽的。

Percival得到了兩天假期。他帶Credence到已經沒有大腳怪的匹德蒙高原散心,男孩覺得那些溫迪哥挺可愛的,但毫無憐憫心的Percival只是捕捉它們方便練習障礙惡咒。

天氣晴朗,Credence春天草木般茁壯成長,溫迪哥在咒語發揮下動作慢得像蝴蝶飛舞。

這開始於一個挺愚蠢的賭注,Percival心滿意足地想道。但萬幸收尾於一個挺美好的結果。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