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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色皮鞋輕踏上了城市裡難見的綠地,鞋子的主人似乎一點都不擔心會沾上泥土似的,只管往樹林深處走。將畫面拉遠一點,那人甚至還著白襯衫配上白長褲,和這林子格格不入。
  白衣身影最終在一間破舊的小廟前停下,他望著廟內偏了偏頭,拿出兩壺酒放在被當做神體祭祀著的石頭前。
  「空瓶可不要私吞了。」說完,他便頭也不回地走出樹林。
  他習慣在工作完成後多閒晃一下,或坐在長椅上滑滑手機。他現在全仰賴手機上的記錄和新資訊來確認他該做些什麼,雖然除此之外手機對於他丟失的記憶完全沒有幫助。
  沒錯,他失憶了,很完整的把以前的記憶全丟光。儘管這讓他有些困擾,但他隱約覺得這不算什麼壞事。對他來說,目前最大的困擾大概是常常會有奇怪的人來找他認親吧。就像現在出現在他眼前的男人。
  「雪雪!」
  「我說過了吧?我不認識你。」他挑了下眉,已經不是第一次覺得這叫法很熟悉了,但是怎麼就莫名的覺得厭煩呢?
  「雪雪,你怎麼就是不相信我的話呢!我們真的是情侶啊!」
  「不是我不想相信,但是你連我的興趣喜好都說得不準了,我又怎麼能信你?」他是失了憶,卻還不至於連自己的喜好都不知道。
  他嘆了口氣,決定跟變態講講道理:「再說,要是我們真的是那種關係,我重傷的時候,你又在哪裡?」
  那男人被這話噎了一下,低下了頭:「雪雪,我--」
  「我知道你大概認識失憶前的我,但是編出這種事情騙我肯定是別有居心。請回吧,我現在的處境夠糟了,不想承擔任何風險。」
  「雪雪!」那人似乎是被逼急了,伸手想抓住雪凰的手,卻被雪凰輕易躲了開,最後只抓著了袖子。
  「滾。」雪凰使勁抽回自己的袖子,實在不想再和變態廢話。「多虧了你,我背包裡現在有十幾種的防狼道具,你想試試哪幾種?」
  對方張了張口,似乎還想再說些什麼,看見雪凰手裡噴口對著他的辣椒水後才作罷。
  「我會再來找你。」拋下這句話後,他才終於死心離開。
  那人離開後,雪凰才正要嘆氣,便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朝他靠近。他回過頭,認出那是收留他的人的手下之一。
  「雪凰小姐!我可總算是找到妳了!」
  「我是男的。」雪凰挑眉,做出這斷時間第N次無謂的澄清。
  「可是老大說--哎不管啦!雪凰小姐,你快跟我回去吧!」那名手下看上去很急的樣子。「老大說了,不能放著妳拖著傷亂跑,如果又出了什麼事他會很麻煩。拜託妳快跟我回去吧,我不想去新疆玩沙啊!」
  「......嗯。」對於那人懲罰手下的方式,雪凰不予置評。
  他很配合地加快腳步跟在對方身後,回到失憶後收留了他的地方。繞過尚未開張的店面和辦公區域,雪凰在自己房間門口停下腳步,想了想還是先去敲了另一扇門。雖然他回來這件事一定會有人通知那個人,但還是親自過去給人確認一下比較安心吧。
  一聲低沉的「進」傳了出來,連句式都是不容違抗的命令句。
  雪凰依言打開了門,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張簡約的辦公桌,除了高高堆起的文件外沒有任何裝飾--如果文件也算飾品的話。雪凰一直覺得很疑惑,這人到底事業做得多大,怎麼這麼多天見他都是這個樣子,桌上的文件高度更是不減反增。
  而被掩埋在文件堆裡的人就顯得格外瘦小,一頭張揚的短髮卻絲毫不顯弱勢,凌厲的鳳眸緊盯著眼前,聞聲斜了一眼門口,兇惡宛如被打擾進食的肉食動物。
  「回來了?」
  「嗯。」
  點點頭,那人又把視線移回手中的公事,卻像是想起什麼,漫不經心的丟出一句:「又遇到?」
  雖然很想問他怎麼知道的,但是顯然這對對方來說並不是難事。雪凰點點頭,答道:「趕走了。」
  雖然是回答趕走了,對方的眉頭還是狠狠的皺了起來,伸手按下桌上放置的電話。
  「東西夠用?」
  「夠。」視線瞄向那正要按下電話的手,這通電話一撥出去,那些道具會繼續增殖到他揹也揹不出門吧......不對啊,他到底為什麼要全部揹出門?
  「死不了。」雪凰沒頭沒尾地冒出一句,他指的是自己並沒有那麼脆弱,用不著那麼麻煩處處管著他。不過就是受了點傷,這不是快好了嗎?他真沒弱到需要靠這些女孩子家的小玩意來保護自己--雖然其中有些東西兇殘程度估計也不是女孩子會用的。
  「死了就麻煩了。」還是那樣漫不經心的樣子,外面進來了一個小弟打扮的人,恭恭敬敬的朝對方行了個禮。
  「跟著他,不要讓人靠近。」
  「......」結果是多了個人嗎?
  雪凰覺得他有必要為自己爭取自由,想也沒想便走上前,雙手撐在那張辦公桌上,俯身湊到對方耳邊質疑道:「你讓我工作的時候帶個人?」
  幾不可查的往一旁偏了偏。那人向後靠上椅背,神情肅穆的看著他。冷硬的眼神仿佛對於對方的抗議十分不耐。
  不是第一次見到對方這個臉了,雪凰皺了下眉也跟著看著對方,兩人就這麼乾瞪著眼僵持了數秒,最後還是雪凰先從桌面上退了開。沒辦法,人在屋簷下,何況眼前這位還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不甘願地輕哼一聲,算是妥協了:「我相信你的人。」
  打量了下對方叫來的手下,雪凰退回到門邊:「沒事了?」
  「不會一直跟著。」依舊靠著椅背,維持著雙手環胸的動作,那人卻意外的像是給出解釋。「除非離太遠。」
  「嗯。」雪凰點了下頭。「那我先回去了。」
  輕輕「嗯」了一聲當作回答,那人又重新埋回文件中。
  因為出門得有人跟著,雪凰現在不是很想沒事出門了。他本來是想出門工作順便晃晃附近看能不能找回自己的記憶的,雖然他隱約覺得不要想起來會比較輕鬆,但是現在只有回想起所有事,他才能離開這地方,不用再麻煩人家。至於他身上的傷......雖然有時還會隱隱作痛,但他自認是好得差不多了,至少還能行動嘛。
  據說當時他就是倒在這間店前的,真不知道當時的自己在想些什麼,隨隨便便倒在別人店門口不是挺讓人困擾的嗎?總之他就這樣也不知道算不算幸運地被店老闆--也就是這裡的老大睚眥--給撿了回來,算一算在這裡住下也已經快三個月了。
  雪凰還記得自己剛醒來時完全動彈不得,擺頭看看四周只看見一張遙遠的行軍床上躺著個人。他沒出聲,想回憶自己發生了什麼事時卻驚覺自己腦中一片空白,強行想抓出記憶,卻只得到腦袋傳來一陣劇痛,這才忍不住悶哼了聲。
  當時的睚眥幾乎是一聽見他的聲音便起身離開房間,接著帶回了醫生替他換藥。後來為了他失憶的事又叫了一次醫生,雪凰卻直覺找醫生來大概沒什麼用--實際上也是如此。至少他確認了自己腦中並不是完全空白,他還「知道」世上有三界、知道自己是神族、知道自己的原型是隻鳥。總之一些基本的常識都還在,消失的似乎只有關於「人」的記憶,不論是家人或朋友他都沒印象了。
  於是他便在這裡住下養傷。睚眥把死神手機、十字星銀章和一個小瓶子交給了他,告知他死神的身分,雪凰便自己拿著手機琢磨,重新上工時倒也沒出什麼差錯。至於瓶子,說是他倒地前就一直握在手裡的,雪凰也不太清楚自己為什麼會帶著這個,還是先把它收了起來。
  想到那個奇怪的玻璃空瓶,雪凰又將它拿出來打量了一番,接著忽然注意到窗邊有個鮮黃的嬌小身影。那是一隻金絲雀,雪凰感覺的出來牠是以術法做出來的,這幾天一直都會在這徘徊。雖然從睚眥當時的語氣聽來,他受傷失憶這件事有蹊蹺,說不準還跟自己家人有關,雪凰還是沒把這隻可疑金絲雀的事情說出口。或許是因為牠身上有著某種令人安心的熟悉感吧,有牠的陪伴倒也不錯,雪凰是這麼想的。
  雪凰沒開窗,只湊向窗邊隔著玻璃朝那隻鳥的位置戳了戳。逗小傢伙玩了一會,雪凰又打開手機確認好下一次工作的推銷目標。其實他應該能回到自己的門面商店住了才對,那裏肯定有他的人,就算他失憶也能在那正常生活。偏偏睚眥就是不肯放人,好像他離了他的保護就會死似的。
  死了就麻煩了。
  想到睚眥的話,雪凰忍不住皺起了眉。是是是,為了不浪費他救了自己又幫著他養好傷的苦心,他不能在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回去「送死」。不過不管死活,雪凰覺得自己都給人添了麻煩了。
  說起睚眥,雪凰只覺得他兇歸兇,至少目前待他還是不錯,雖然好像不只他的手下,每個人都怕他......不就是長的兇了點嘛,雖說雪凰一開始也覺得少惹他為妙,不過久了他就覺得這個人......有點逗。
  先不說把他當成女人,就算他澄清了也不相信這點,光是他在這裡不用吃白粥以來的第一餐就夠讓他傻眼了。明明知道他原型是隻鳥,這又是雞又是蛋的到底怎麼回事?好在睚眥及時意識到這點,讓人把他的餐給換了,從此以後他在這吃的除了白粥,還是白粥。
  又快到了吃白粥......不對,晚餐時間了。雪凰嘆了口氣,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後起身離開房間。人都已經一身白了,可別連腦袋都是一片白才好,那多麻煩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