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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媽是定安城西那間小客棧的主人,客棧廚房裡掌勺的、老當益壯的梁婆則是她婆婆。
  
  梁媽的丈夫死得早,支撐一個家的男人過世,梁媽縱使再怎麼不懂不願,也只能和梁婆一起擦乾眼淚,頂了間半大不小的屋子改建做客棧,一回生二回熟,婆媳倆顛顛倒倒,相互扶持,驀然回首竟已輾轉走過三十來年。
  
  三十多年來,人世裡會發生的不會發生的,奇異的不奇異的,荒唐的不荒唐的,梁媽向來自認沒少見過。
  
  這日近午,客棧裡來了個相貌漂亮的紅衣姑娘,面色有些疲倦,開口便和梁媽要客棧裡最安靜的那間房,還要了些熱水,說想好好的、舒服的沐浴一場。
  
  和紅衣姑娘收房錢時,梁媽抬頭,正巧瞄見姑娘披在肩上的罩袍滑落,露出半抹細肩。
  
  捏著銅錢的手指一顫,嚥了口唾沫,梁媽擺著個如常神色,笑著要姑娘先上樓休息,自己待會便替提水過去。
  

  
  梁媽沒多久便送水到姑娘房裡,看見那姑娘已脫下一身紅衣,連原先綴在髮上的成套首飾都拿了開,裹著件薄薄內衫倚在床邊,撐著臉,正一下一下用連鞋子都踢開了的一對赤足打著無聊的輕拍。
  
  「姑娘。」她將熱水倒進先備好的浴桶裡,從充作屏障的木屏風後繞出來,罕見地帶點多事意思喊了床邊人一聲:「水備好了,姑娘趁熱洗,晚些我再來給您收拾整理,然後--」
  
  她探手入懷,掏出一只小罐,在姑娘慵懶投來的視線中輕輕擺到圓桌上。
  
  「姑娘莫怪我多事,咱們開客棧的什麼都不懂,就是見的事情多。」梁媽道:「這藥是定安城裡老藥鋪的配方,去淤血、消腫痕什麼的特別靈,姑娘那個……待洗過身子,好歹擦點。」
  
  「嗯。」
  
  靠在床柱邊的姑娘笑了,雙眼微瞇,化成道異常好看的淺弧:「謝謝大媽。」
  
  見姑娘眨眼便笑,起先還有些擔心被責備的梁媽心頭頓時放下大石,她挺胸,仗著勇氣又補了句:「女人家有時在世道上很難行事,姑娘獨自一人跑到西街這兒投宿,是和相好的男人吵了架,還是……?」
  
  發問時,梁媽無法控制自己視線往姑娘肩頸處打量,年輕細緻的膚色上滿是紅痕,大大小小地將本該很是柔白的裸膚全數佔據,幾個特別大的痕跡甚至是泛青的,從那色調看來,約能想見那些印記落到姑娘身上時,用的是多大力氣。
  
  若姑娘是和自個相好在歡情後拌嘴,賭氣跑到梁媽這尋房入住,還是件好辦的事。
  
  但若這貌美姑娘是受了男子脅迫,梁媽心想,那就不僅是件難辦的事,更是件得小心處理的事了。
  
  「這些東西,不是我相好用的。」
  
  像是掐清了梁媽心裡繞的那千迴百轉,姑娘換了個姿勢,坐直身子後疊起雙腿,散開的黑髮落在白色薄衫上,氣定神閒道:「大媽的意思我懂,可妳不必擔心,這痕跡只是看起來嚇人了點,那些過程裡,我半分委屈也沒受。」
  
  「那就好。」梁媽放心道:「做這客棧生意,有時難免自以為是的胡思亂想,姑娘沒事便好,我這就不繼續擾姑娘休息沐浴。」
  
  「謝謝大媽。」
  
  見姑娘無意留她,梁媽也沒打算不識相地追問,懷著幾絲覺得這姑娘或許不甚簡單的心思,她走向房門,推開門扇後跨了出去,再回身打算為姑娘關上門。
  
  「--大媽?」
  
  門扉就要掩上那刻,姑娘從床邊起身,往她這兒喊了一聲。
  
  「欸?」
  
  「沒事,就是想和大媽說說。」
  
  半掩的門縫裡,亭亭站著的姑娘姿態不僅動人,還掺著點胸有成竹的趣味。
  
  「別為我的身子感到不值,有句話不這麼說的嗎?來日方長。」
  
  白影輕揚,姑娘抬手到胸前,唰一下無聲地解開了整件軟衫。
  
  「在我身上留這些東西的男人,日後多的是方法和他討這筆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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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遙遠的定安城另一端,陸偃武鼻頭一顫,無風自動地打了個結結實實的大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