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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rner-轉角 <<

吵雜的環境對虞因來說可以說是習慣也不習慣的狀態,好不容易值完長時間的極限班表,卻無法拒絕高中同學會的盛情邀約,只能摸摸鼻子犧牲了自己僅有兩天的假日,前往距離老家不遠的餐廳赴約。
看著手裡正緩緩退冰的冷飲,想到這陣子剛住進醫院的病患,虞因好不容易有些疲乏的思緒又有些心猿意馬。
三不五時就要值班讓他並不是很喜歡假日還有需要費心力的應酬,但現下的狀況卻又是滿腹的無可奈何。只見同桌的老同學們各個高聲談論自己畢了業之後的成就,頓時覺得自己這樣拼了命的實習又工作的,與他們一相比似乎有了點狼狽的味道。

大學忙著在四年內將所有的教科書轉換為知識,就是為了在大四結束後的暑假考過第一階段的國考、大五之後面臨的又是比前四年還要繁忙的見習生活,常常沒有多少用處、還會被學長姐們嫌礙事又擋道。等到大七好不容易畢了業、撐到考完第二階段的國考拿到執照之後,其他人可能都已經出社會三年有餘、甚至還有點存款了,自己卻才剛開始拿著可憐的微薄薪水,繼續努力研讀,準備不久後另一個攸關人生的關卡,一路撐到現在,他也已經過了二十五、六歲的年紀。

有時候夜深人靜他忍不住會想,自己年幼在電視上看見白衣英雄們捨身為人的那一腔熱血,什麼時候會被逐年歪斜崩塌的社會道德澆熄殆盡?
在開始倒數邁入三開頭的年紀之時,早已被現實磨得沒有多少稜角的他,似乎被所處環境訓練得比一般人更早看透生命的無常。
已經融化不少的冰塊喀拉一聲,使得杯裡那溫潤色澤的威士忌盪起了蜜色光澤的漣漪,也讓他從走神的思緒中拉回一點注意力。

「怎麼,這麼累?」也許是看見始終都不太熱絡的高中同學兼青梅竹馬,李臨玥拿著只剩半杯的啤酒,笑笑地湊近了興致明顯不高的人身邊。
來人脫離了高中的青澀,大坡浪捲的褐色髮尾落在削瘦的鎖骨上,搭配上標緻的長相整個人透出了成熟女性的韻味。只見她好哥們般地和虞因勾肩搭背的模樣,賊嘻嘻地又將臉湊近,一副怕人聽見的模樣在男人耳邊悄聲道:「阿因大哥哥在忙碌的生活中,有沒有物色到什麼帥氣的對象呀?」
有如大嬸般八卦的姿態,似乎是覺得剛才的問句很好笑,李臨玥也不顧形象,一面拍打虞因的背部一面毫無形象地大笑了幾聲,惹得虞因皺了皺眉頭。

「你少在那邊⋯⋯」有些嫌惡地推開了整個體重都壓在自己身上的人,虞因內心更加深了自己為什麼要想不開參加聚會的悔意,「忙都忙死了,哪有時間找對象。」
「忙歸忙,該做的還是得做啊!我們都快三十了,連阿關那傢伙年底都要結婚了,你卻一個對象都沒有!」
「⋯⋯等我拿到專科執照再來考慮也不遲。」
面對有些咄咄逼人的青梅竹馬,虞因難得露出了有些煩躁的表情,一口飲盡手中的酒精飲品,顯然是不想在這種話題上多做討論。何況自己目前正在最後的訓練階段,他可不想讓這多年的辛勞因為無聊的感情付諸流水。

「到時候就人老珠黃囉!」大概是看出了身旁的人心情不佳,李臨玥也不再繼續著會讓自家好友感到不愉快的話題,僅是拍了拍他肩膀、又朝著櫃檯叫了一杯啤酒和毛豆,坐在一旁有一句沒一句的日常搭聊。
面對突然正經下來的女性,虞因也不再開口反駁對方那最後的調侃,很是爽快弟接受了對方這識時務的反應。
他現在只覺得從食道開始漫延的灼燒感似乎提起了不少精神,卻也讓他跌入了更加難以自拔的暈眩感。
陳年的酒精喝起來不像剛釀不久的味道那麼嗆鼻刺猴,反倒多了一層需要細細品味才能琢磨出來的渾厚。

兩人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聊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幾杯黃湯下肚的虞因感覺到了酒精開始代謝的後勁。僅是向身旁的人示意了一下便有些搖搖晃晃地起身,走向角落的廁所。
木質的裝潢加上頭頂上暈黃的燈光讓視線瞧上去有些昏暗,好不容易站穩腳步的虞因意識有些渙散。太久沒有接觸到大量酒精,使得他有點難以招架這有如猛獸反撲的酒勁。
虛浮的腳步險些讓他站不住,無法控制的天旋地轉伴隨著強烈地不適感毫無間斷地侵擾著他所剩不多的意識。虞因踉蹌了幾步、慌張地扶著牆壁避免自己傾倒,水泥牆的冰涼透過手掌傳遞到腦袋才讓他拉回一點快被沖刷殆盡的意識,也在這時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已經醉了的事實。

早已顧及不了身處的位置,虞因強忍著不適靠在牆壁、直接就蹲在在廁所洗手台旁閉目養神。暈眩帶來的反胃感讓他很想將剛才吃下肚的東西一股腦地吐出來,卻又沒有更多的力氣走到隔間。
闔上的眼皮沈重的如鉛石,就在他意識逐漸朦朧之際,一隻溫熱的大掌溫柔地搖晃了他的肩膀。
「先生,你還好嗎?」
「唔⋯⋯」
這是他跌入黑暗中,最後聽見的嗓音——溫柔卻帶了點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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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的室內突地響起了刺耳的鈴聲,只見趴伏在桌上小憩的褐髮男性先被突如其來的聲響驚醒、爾後緩慢地伸出有些發麻的手接通了放在一旁的手機。

「喂?什麼狀況?」
「虞醫師,505房的病人需要插管!」
「知道了,馬上到。」
長時間未開口而有些乾啞的嗓音透出了明顯的疲憊,掛了電話之後虞因機械式地開始穿起掛在一旁的白色大袍,認命地整理了一下睡皺的襯衫後抹了把還有睏意的臉。

⋯⋯⋯⋯怎麼會夢到之前的事?
想到某張笑得很討厭的臉,他忽然有些火氣卻又無處發洩。最後只是嘆了一大口氣後、抓了抓頭髮走出醫師休息室。

等到事情都處理完,也已經是早上六點半的事情。匆匆忙忙回值班室把連夜趕的醫囑依照病房排好之後,又急匆匆地開始了在門診開始前的巡房。
穿著皮鞋走在潔白的走廊上,接近交接班前有不少護理師與他點點頭示意了一下便擦身而過。昨天白班之後接著值班已經讓他體力瀕臨極限,比較幸運的是這晚值班的事情沒有太複雜,甚至連急診都罕見地沒有生意上門,讓他可以小睡一會兒都可以算得上是這個月以來最開心的大事。

自從確定了選科升上住院醫師後,要處理的事情已經不像以前還是未分科住院醫師那麼多且雜,但也等於他必須和時間賽跑,除了要在有限的時間內拿到專科醫師執照、還得隨著住院醫師等級不斷增加責任及工作。

真要說他們習慣這樣的生活,其實也不過就是被現實逼迫著習慣。

好不容易熬到下診,虞因早已沒多少體力再處理醫囑,只是交代了一下跟診的護理師之後,拖著沈重的步伐回到醫師休息室,打算小睡片刻才能繼續努力到下班。

「你臉色看起來很差。」才一踏進休息室,眼前正望著窗外的「同事」彷彿後腦勺長了對眼睛似的,朝著還來不及做出反應的虞因開口。墨色的髮絲在陽光的照射下,讓他整個人看上去更加沈穩。

永遠像是帶笑著表情,總給人一副溫和儒雅的印象,但只有虞因內心清楚,眼前這人就是打著溫和型男的招牌,靜靜吃三碗公的類型。

「⋯⋯我昨晚值班你覺得會好到哪裡去?」完全不想在眼前的人身上多費唇舌,虞因朝著對方翻了一個白眼後、一股腦地霸佔了柔軟的沙發。一把拽過掛在一旁椅背上的外套、將自己上半身覆蓋在那間帶有一點古龍水香味的男性休閒外套下。

一副就是「老子要睡覺,別煩我」的姿態,讓站在一旁的男人無聲地笑著搖了搖頭,卻仍沒打消想欺負虞因的念頭。
只見男人輕手輕腳地將虞因困在自己與沙發之間、湊近已經發現他接近而僵硬的人身上,隔著外套卻能準確地咬住對方敏感的耳骨。
「這可是我的外套喔?」滿意地看見了外套下方的人顫抖了一下,他刻意壓低的嗓音帶了點其他意味的挑逗。心情顯然不錯的男人開始探進外套下,甚至有些故意地撫向虞因很是敏感的腰際。

休息室安靜得彷彿聽得見雙方的心跳聲,被外套蓋住的臉早已被這樣帶有明顯意圖的撫摸弄得通紅,卻依舊倔強地閉眼假憩、逼迫自己別再被壓在身上的傢伙牽著鼻子走。

「學長,今天下班一起回家?」
「⋯⋯你也只有這時候會叫我學長。」
「還有在床上的時候啊。」
「閉上你的嘴。」

窗外的陽光灑落在室內的地板上,暖洋洋地氛圍很是舒適。
今天的醫院依舊很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