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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逢大旱,相傳江北有一戲班,所及之處,長或六七日,短或一宿,天必降雨。又傳戲班名旦貌比天仙,雖為男子之身,卻紅脣白齒,柳腰窄肩,歌聲宛轉繞樑。追雨之人有之,追戲之人亦不在少數,人若問起追雨或是追戲,往往赧笑而已。
廝逢之日亦雨,村人鎮日狂歡,直至夜中仍未消停。
燈火闌珊,男子立於城下,彷若與世無干,那人自後方走來,打著把紅油紙糊的傘,一身紅襖鑲白棉邊,履步無聲,風姿綽約。男子將紅燈籠拿高了探去,一時滿眼昏花,光線明滅處,眼前佳人,與其稱仙,更近妖罷。
「今夜無戲,客官是追雨,抑是追人?」
待對方發語,男子才瞧了仔細,雖不致傳言中傾國傾城,然皓齒明眸,笑中帶魅,唇上一點胭脂彷彿滴血,別有一番風味。
男子禁不住去想更多街坊蜚語,花街出身的腰桿,徘徊床第的嗓音。
「該如何稱你?」喉間乾澀。
「名旦無名,」佳人自哂。「自便無妨。」遂去望那燈火,目光流轉間,隱有寂寞之氣。
「那麼,」少頃,男子方尋回了聲音。「我便稱你相公罷。」
佳人大赧,反手要摑,卻一下被接住手腕。戲班生活,向來日夜導致倒置,名旦終年晝寢夜出,膚澤剔透,奪人心神,這一陣扎掙,細白的臉蛋上暈起一抹紅。
這下倒像個人類。男子暗忖,被佳人含嗔的眉眼勾出了笑。
「今夜我服侍你吧,相公。」
佳人不答,男子見其為佯怒,遂糾糾纏纏,拉拉扯扯,二人尋一酒肆,隱名旦面貌,飲酒嚐歡。酒酣耳熱時,上下其手,男子唇齒並進,為其吹簫,名旦嚙指隱忍,嗚咽啼吟,男子喜見其情動,染其淫液,要探後庭。
未料名旦翻身而起,一時體姿對換,佳人逆光一笑,牆崩城倒。男子方要回神,名旦以唇相覆,玉指撕衣扯褲,直搗要處,不顧男子哼哼唧唧,顛其感官,覆其理智,恍恍然不知身在何方。
長夜漫漫終有盡,男子衣不蔽體,力竭聲嘶,名旦坐榻緣,吐霧吞雲,煙霧迷漫間,只覺氣氛蕭索,不見滿室旖旎。
「相公。」
男子鬼使神差似地叫喚,名旦心下一動,往日種種,娓娓出口。方裁知名旦因歹父欠債入了戲班,自小雜沓泥中,雖愛唱戲,亦喜巫山雲雨,卻如工具,素未受敬。今男子一聲相公,便是逢場作戲,也要人酸了眼眶望心裏去。
「一夜盛情,天明後皆如敝屣。」
燭火搖曳,佳人如畫。
半晌無語,少傾,男子自衣袋中翻出銀兩數十,覆入名旦掌心。
「天將亮,你速回去,贖了身,自此以後,只唱自己的戲。」
名旦不語,逕將男子攬於懷內,啣其唇舌,唾沫相染,任男子掙扎推拒,仍不讓再言。
天明雞啼,朝光入室,扎鬼體膚,男子劇痛難耐,消失無形。所遺銀兩,沉沉甸甸,皆河邊碎石,名旦將之納入兜中,起身離了酒肆。
「相公。」口中喃喃有辭。
今朝無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