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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不想再看到你……」
  「信,祝你幸福──」

  從睡夢中驚醒,腦袋裡還迴盪著那如詛咒般揮之不去的話語,宛如懲罰自己般總在熟睡之時出現,逼得他不得好眠。
  出了一身冷汗,男人見時間還充裕便想起身沖澡,下意識地回頭看向身後空無一人的床位,然後是一陣苦笑。
  「一年了,還忘不掉嗎?」他問著自己,沒有答案。
  將自己打理好不需要太多時間,他自行開車到新接洽案子的企業大樓外頭停好車,撇開雜念踏進電梯,赤羽逼自己專心思考等會的會面該注意些什麼。
  赤羽信之介是一名自由畫家,在國際間算是小有名氣,平時作風低調的他並不怎麼喜愛參與畫展活動,這次是因為朋友的邀請才答應為「還珠樓」企業舉辦的慈善畫展展出自己的舊作以及合約上約定的一幅新作。
  一頭搶眼紅髮的他不出所料地成為辦公室裡的焦點,他沒有理會那些投來的眼光,逕自朝著最裡頭的辦公室走去。
  「進來吧,別拘束。」經理辦公室傳出一道慵懶的男聲,聽見這熟悉的聲音赤羽也不疑有他。
  比一般私人辦公室規模還大的空間裡放滿了書櫃以及油畫作為裝飾,一套價值不菲的待客桌椅擺在中間、背對著辦公桌,上頭坐著的黑髮男人將短髮整齊地梳在腦後,見赤羽進來便停下手中正在閱讀的書報,微笑道:「好久不見了,赤羽信之介大人,近來可好?」
  「沒有你在身邊添亂自然是好。在學時期的暱稱你何時要改掉?」
  「唉呀溫皇可是個念舊的人呢,不然怎會把你找來?」
  「真是如此就好。」他瞇起眼,有著濃濃的懷疑。
  赤羽的口氣明顯不認同,讓神蠱溫皇佯裝痛心地撫著自己的胸口,感嘆對方不領情還懷疑自己的真心,這讓懂他一半性子的赤羽簡直要在他面前大翻白眼,只是礙於自己的家教沒有失禮,催促對方談正事。
  在藝術學校時與神蠱溫皇為同年級競爭對手,對於他那難以預料的脾性赤羽可沒少吃到虧,因此若不是非必要他是怎麼也不會想跟這人有接觸,以免對方又挖洞給自己跳。
  「……那麼時間上就依合約書所說,我會在期限前一個月把新作品給你,好讓你們去布置會場。」
  「哈哈赤羽大人還是跟以前一樣做事有條有理……不過你難得出國不打算到處看看嗎?」將泡好的茶遞給赤羽,神蠱溫皇好整以暇地搖著摺扇,有些半傾身地倚在沙發上、絲毫沒有大老闆的正經。「人生地不熟,不如我找個人當你的嚮導?」
  「不用你費心──」
  「經理,您要的咖啡我泡好了。」門被輕聲打開,一道正直的身影踏入。
  赤羽的心顫了一下,他不敢置信入耳的聲音,直到聲音的主人走到桌旁將手中的咖啡杯放下,上升的熱氣才讓他真正相信自己的感官所聞。
  「何時這麼見外了俏如來?」對著來人,溫皇不置可否地挑眉。
  「我已經踏入職場,不能像以往一樣,那不禮貌的。」青年不忌諱地說出自己的看法,他認為自己雖還在實習階段卻也不能因此馬虎,那將影響日後的養成。
  「溫皇喜歡聽你喊前輩。」
  「經理。」
  「老闆喜歡聽你喊前輩。」
  「……溫皇前輩,請問有什麼事要吩咐?」無奈妥協,雖然還想糾正對方別再喊自己的暱稱,但對方都請出老闆身分了只能乖乖聽話。
  滿意地勾起嘴角,用摺扇指了指赤羽:「那就麻煩你在畫展結束前幫我照顧照顧這位大人,他剛到台灣什麼都不熟,期限之間你以他的需求為優先。」
  「是,我明白了。」
  「赤羽大人,史精忠是這裡的實習秘書,有什麼需要就跟他說吧。」
  簡單介紹過,兩人禮貌性地握了個手,之後便一同離開神蠱溫皇的辦公室。
  待到門關上,溫皇端著咖啡,起身走到玻璃窗前拉開布簾,看著走遠的兩道身影,愉悅地勾起嘴角。
  「哈,是舊識嗎?」

  史精忠掏出自己的名片遞給對方,但對方顯然不領情,直接略過名片拉住他的手腕,直到他有些吃痛地掙扎才被放開。
  「抱歉,我沒想到能這麼快再見到你,所以有些……」赤羽為自己的失態道歉,雙眼自離開辦公室後就不曾從他身上移開,像是要將對方烙在自己眼裡一般。
  「……見到我,那之後呢?」
  史精忠沒有情緒的話語問著,一改方才在他人前的溫潤,這讓赤羽有些愣住。「我究竟做了什麼讓你對我如此冷淡?」
  「沒有,是我不該去糾纏你。」
  赤羽還想說些什麼卻被史精忠打斷,手中被強塞入名片,聽著他幾近咬牙的聲音說著:「先生,很抱歉現在是我的工作時間,不允許談私人感情。」
  「……我餓了。」

***

  史豔文覺得奇怪,自從大兒子下午工作實習回來後就把自己關在房間,連到了晚飯時間也沒有出來的跡象,他不由得擔憂起來,見二子和三子還未返家,他自行上樓來到大兒子的房門前問著:「精忠你怎麼了?怎不下來吃晚飯?」
  「……抱歉父親,我沒事,只是有點發燒,吃過藥想睡了。」
  聽著參雜鼻音的話語,史豔文雖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卻也沒強逼,只能叮嚀幾句要他別太逞強。
  聽著腳步聲離去,史精忠抹了抹臉,對關心自己的父親說謊他有些愧疚,但是被他哭腫的雙眼一時半刻也無法消退,他不想讓父親擔憂。「唉似乎真的有些發燒了……」
  起身翻出常駐在床頭櫃裡的退熱貼,將之貼妥後視線忍不住移到衣櫥,他曉得裡面有什麼,卻是從不去翻看。

  「這是那些女孩們拉著我一起做的,織得不好看別介意啊。」
  「才不呢!我會好好珍惜的。」

  沒預警地見到那人,史精忠即便努力保持冷靜卻也克制不了情緒慢慢地外洩,他有好多想問的事、想說的話,但如今即便問了也沒有意義了吧……
  甩甩頭止住回想,史精忠再次檢查行事曆上的行程以及手機裡有無新訊息,嘆口氣,無力地躺回床上。
  那時候什麼都丟了,只剩回憶依舊擾人。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