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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ll me by your name AU
//Elio!Charles Oliver!Erik


Charles至今仍忘不掉他和Erik相遇的那個夏天,他們在艷陽高照下的義大利南方。如今他在屬於自己,但不屬於當時也不屬於Erik的國家,在偌大的雙人床上,靠進Erik的胸膛。

「Charles?」察覺到Charles親暱的舉動,Erik將空閒的手往小他七歲的男人腰上環去,收緊臂彎將大學生的屁股抵上自己早晨的硬挺,「──Erik!」

「借我一下、親愛的,這樣上廁所很麻煩。」

他能感覺到Erik驚人的尺寸抵在自己的股溝,兩個人中間只隔著一件薄薄的,對Charles來說有些過大的襯衫。看在上帝的份上,只要Erik想要,他一個挺腰就可以將性器滑入昨晚已經開拓潤濕過的甬道,而Charles當然不會反對這個。

男人環在自己腰間的手往下探索,握住在充血前尺寸稍小的器官,另一手捏在Charles胸上,在刺激下挺立的乳珠搓揉著,直到他的伴侶在快感下輕喘著氣。

「E、Erik……」

他知道早晨的Charles太過敏感,相較於後面沒有停下來的腰桿,前方套弄少年慾望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收緊,不用更多,如此就夠讓他哭著喊出自己的名字。

「嗚!」熟悉了快感的身體努力往熱源靠去尋得更多,身前的撫弄對Charles來說遠遠不比不上幾個小時前銷魂的高潮,「Erik……」但他最終還是喊著男友的名字,在對方低吼著射在他背上的同時,釋放在Erik手中。

「在想什麼?」Erik俐落地抽出幾張衛生紙,將自己與Charles身上的狼藉擦去,在Charles轉過來時順便在豔紅的唇上一吻。

他的Charles依舊像當年認識時的那樣精緻漂亮,眼睛眨著漂亮的水藍色。激烈運動後緊接而來的深吻,逼得Charles喘了好幾口氣才能勉強回話,「想你、我的朋友,……想你。」


***


他在炎暑中裸著上身,和Raven一同趴在二樓的窗台上,看著計程車從遠方駛來,停在別墅門口,他們的父母早準備好在樓下迎接男人。他當然不是第一個在暑假的時候來他們家以勞力換取住宿與論文指導,也不是第一個讓Charles把房間讓給他的研究生。

別墅裡面自然有其他客房,但Brian跟Sharon希望他們的房客能住在更有生活氣息一點,而不是整潔得令人備感壓力的房間。

「Charles?」Sharon在下面喊著他的名字,而他朝Raven扮了個鬼臉後跳著步伐,抓了件上衣邊穿邊下樓,「這是我兒子,Charles。Charles、見見Erik、Erik Lehnsherr。」

「你好,Lehnsherr先生。」
「Erik。」

「不好意思?」Charles停下彎腰抓起男人行李的動作,抬頭困惑地看著他,許久未剪的瀏海落在眼前,頭上仍留著幾條Raven手癢綁起的小辮子。視線被遮掩讓他沒注意到Erik看得出神,嘴微張著半秒後才回應了那個問句。

「叫我Erik就好。」

「我帶你去你的房間。」他的臉上帶著裝飾性的微笑,刻意忽略Erik伸出的健壯手臂,假裝毫不吃力地抬起沉重的行李箱,「我會在你隔壁,有任何事情或問題都可以來問我,沒事的話也很歡迎來聊聊天。房間裡的東西隨意你使用,當自己家。」

「順帶一提,我們的浴室是相連的、我的朋友,洗澡或如廁時請記得鎖門。」

Erik先是用視線巡了房間一輪,Charles擱下行李箱後繞圈走回他面前,「這麼長的旅途你一定很累了吧?」

高瘦的男人嘆了口氣,毫不掩飾的疲憊在那個簡短的低吟裡表露無遺,「你要先吃個下午茶嗎?或我帶你去哪裡晃晃?這個城市有不少古蹟。」

男人搖了搖頭,盯著身下好一陣子,「這是我的床嗎?」Charles給了個肯定的回覆,接著毫無預兆地,Erik在床尾,直直面對床頭的方向倒了下去。連鞋子都沒有蹭下床邊,在腰間的皮帶絲毫不動,彷彿堅硬的金屬扣環不存在此處,「我……先睡會。」

直到晚餐時間Erik都沒有起來,Charles嘗試假裝不經意地吵醒他,卻只換來了男人的幾個咕噥和翻身,與抱在懷裡的枕頭。

少年腦海中閃過在Erik來之前,他和Moira在午後會躺在這張床上,側躺用手肘枕著頭,眼裡只有彼此。女孩伸出手試圖觸碰Charles落在床間的指尖,而他總在一個來自樓下的呼喚後恰巧起身,躲過了那樣的直白。

他突然有股想伸手觸碰Erik的衝動。

「你知道你看起來有多像Aurora(睡美人)嗎。」隔日早晨,Charles在看到Erik頂著一頭亂髮和新生的鬍渣,加入他們的早餐長桌時輕笑,遞給他早上剛榨好的杏桃汁,以及精巧的半熟水煮蛋,「請。」

Erik揚起嘴角,挑了個眉,「待會。」接著將水煮蛋推開,俐落地將玻璃杯裡的液體一飲而盡。

他不是一個難相處的人,Charles想,但就是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約莫半年多前,他坐在客廳,和父母挑著今年的申請表,學歷與經歷對Charles來說毫無意義。六週、重點是他需要找出一個順眼的,看起來能夠與他和睦相處六週的研究生。

『我喜歡這個。』Charles抽出那張黏了照片的表格,小框框裡的男人像是被側拍,雙手插在長褲口袋中,一雙長腿交疊著,臀部靠在挑高的花圃上。他似乎在跟誰講話,低著頭瞇起眼,表情放鬆彷若在笑著。

Brian相當地容易說服,畢竟會送到他這邊來的候選人早已被一群老友、各項條文框框約束挑選過,『那就是他了。』

從那個時候,Charles想。或許從那個時候他就在期待昨天那個與他對視的瞬間。去年來的Hank和他成為非常好的朋友,他們的思維契合,Hank溫和的談吐與待人和氣的態度贏得了所有人的喜愛。他的桌上仍留著幾張Hank寄來的明信片;他們的電話簿寫著Hank的號碼,而Sharon跟Brian都很樂見這些曾經來停留過的研究生們把這當成第二個家。

Charles不曉得自己是否期待他與Erik也成為和Hank那樣的關係。

而期待又有什麼意義呢?事情不會因為你許了願就往期望的方向走去。

Erik在慫恿下笨拙地戳破了蛋,讓濃黃的蛋汁沿著杯柱流下,從發聲深處吐出幾聲懊悔。Charles笑著換了他手上的那杯蛋給他,在男人眼神的默許下示範給他看該從何種角度敲破蛋殼。

而他自己,不顧嘴角與落在頰邊的髮尾會沾得狼狽,將Erik方才搞砸的蛋汁吞入喉頭,讓艷紅的舌清掉在唇邊的濃稠,假裝沒有感覺到Erik貼上自己大腿的膝蓋。

「你想去哪裡嗎?或許可以讓Charles帶你去?」Brian開口,順口提了幾個觀光景點,Erik都只給上淡淡的微笑。男人偏頭,手擦過線條明顯的臉側,思考許久後終於開口,「這附近的城鎮有銀行嗎?我想開個戶。」

Charles借了園丁的腳踏車,和Erik一同奔馳在巷弄中,他沒有刻意加快自己的步調,只是氣氛促使他雀躍地壓下每個踏板,「連Brian跟Sharon都不是在這開的戶了,你要不要考慮去比較大的城市?我們可以搭Logan的順風車。」

他前方的男人搖搖頭,在每個轉彎聽著後方少年指引,毫不遲疑的感覺像是已經走過這趟路幾千萬回,「沒關係,在這裡就好。」

「可以問你為什麼嗎?」屁股脫離坐墊,起身用全身的力量踩踏好跟上Erik在看到直線下坡後加快的輪速,「為什麼要開戶?」

Erik回頭,在坡道的最底端剎車減速,Charles一時分辨不出他是在挑釁還是只是單純地停下來等他,「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銀行的手續辦完後他們毫不猶豫地進了書店,這兒像是Charles的第二個家,雖然整間小屋的藏量可能不及Xavier家的一個書櫃,但這裡永遠會有他沒看過的書。

他能感覺到Erik的體溫,在酷夏中並不特別顯得突出,只是一種感覺、在他身後,知道在這間有涼蔭的屋簷下,他會一直在自己左右。

還沒轉完要不要往後傾靠的念頭,Erik就先將自己寬大的背脊靠上他的,「我有好一陣子沒有時間靜下來好好閱讀了。」他說,隨手拿著一本新書區的短篇集,眼睛卻盯著Charles手上的詩篇,蓋住男孩的手後,從他指尖帶走書背,「你讀詩嗎?」

Charles點點頭,慶幸微長的頭髮蓋住了他在Erik不經意的碰觸下羞紅的耳根,「我的朋友、相信我,當教授的兒子的好處就是,你擁有看不完的、各式各樣的書。」

「這點倒是挺讓人羨慕的。」男人親暱地,越過Charles將本子放回桌面,順手一把抓起男孩的手腕,「來吧、陪我去個地方。」

他看著Erik一雙長腿走進那些中老年人會在一起聚會打牌的家庭餐廳,打個招呼後,拉張椅子加入牌局。這種場合讓他有點無所適從,畢竟Brian和Sharon向來都不帶他參加這種大人的應酬。Charles愣在原地,直到Erik抬頭向他招手,他才學著男人剛才的動作,拉張沒有靠背的板凳,依著Erik寬大的肩膀坐下。

直到下午的太陽沒有那麼刺眼他們才從陰影裡出來,Charles看不懂,但他可以從大家的反應中知道Erik打了一手好牌,而炎暑中無聊打發時間的人們,樂於跟謙遜又有挑戰性的對手玩鬧。

最終他們回到了後院的小泳池邊,儘管才剛開始相處,他還是能從Erik的反應,──像是男人如探索遊走時雀躍的步伐,以及閃閃發亮的灰綠色雙眸──,看出他很喜歡這個位置。

他脫下已經被穿得損軟的涼鞋,將雙足浸入在日照下變得溫暖的水裡,「你很喜歡游泳嗎?」Charles問,跟著Erik坐上泳池旁的石頭檯面,比起平台更像是一個分隔,隔出泳池與草地,只是比較厚又矮的牆壁。

「看情況。」Erik今天看來沒有下水的準備,就算穿著短褲,男人也沒有將腿伸到更深的地方,「通常滿喜歡的。」接著他邀請了Charles明早跟他一同去晨泳,在左邊石頭小徑走到底就會到的海岸邊,「但冬天,在太陽還沒升起前的海水就是場酷刑。」

他想Erik會踏著與那天下計程車同樣的穩健步伐,穿著他還不曉得會是什麼顏色的泳褲,在寬厚的肩膀上掛了一件薄襯衫,走在他的正前方。而他會看著Erik的背影,在他不注意的時候偷偷觀察這個男人。

『冬日的陽光,看似冷漠卻溫暖。』這是他在第一天的日記裡給Erik的評價,縱使他們那天總地來說就只說了兩句話,他還是可以從Erik的眼神以及他觸碰陌生物品的方式感覺得出男人的沸騰。

Charles沒有想透為什麼Erik會擁有那件顏色怪得要命的紫色襯衫,只記得昨天見面時那披在Erik身上的模樣,以及在愛扣不扣的縫隙中露出的肌膚。

「好啊,但拜託你、我的朋友。」他意識到他還沒想清楚前那句話就從他嘴巴中竄出,像是什麼無法忍耐的衝動與快意,而Charles樂於感受這樣的新鮮,「換件顏色有品味點的襯衫好嗎?」

Erik愣了半秒後開始大笑,他笑起時將嘴角狠狠地往上帶像要撕裂整個臉頰,整齊而潔白的牙齒全盤露出,像隻在海裡發現獵物而遨遊的鯊魚。

「相信我、接下來你會看到我更多很醜的衣服。」被抱怨的人挑起眉,拉拉Charles的素色T恤,視線飄往他顏色相應的短褲,「還是說,穿得有品味是成為成功學者的必要條件?」

Charles被這個問句逗笑,「喔、當然不是,Erik。」他敲敲Erik的肩膀譴責這個問題,「但不得不承認Sharon跟Brian擁有的不只是漂亮的學歷。」

「還有美好的生活品味。」Erik往後躺,在高低差下伸展著腰和背,「還有你。」


***


或許他對他的感覺是從Erik那一句話開始改變的,Charles在午後窩在Erik旁邊的位置時心想。當然或許只是他自己的一廂情願,Erik似乎不像他,也不像其他同年紀的青少年,樂於在夜晚的燈光閃爍下跳舞,或嚥下那些假裝真正是酒的調飲,仗著自身的微醺對異性親密接觸。

Erik保持著一定的紳士距離,就算與Emma擁舞的時候,那雙大手也沒有像其他的青少年一樣黏在緊俏的臀部和纖瘦腰肢上來回撫摸。

「羨慕嗎?」Raven拿了杯果汁,──未成年的她不被允許飲酒,難得被允許晚歸已經是祖父母莫大的讓步──,手順過屁股後的裙擺,坐在Charles旁邊。

Charles看看Raven,「誰?」再看向舞池的焦點伴侶,將手中的調酒一飲而盡,假裝臉紅是酒精的緣故,小聲地,比起回應女孩的話更像是講給自己聽,「或許吧。」

「能夠被『那個』Emma邀請,誰不羨慕呢?」他知道自己沒有說出口的是他同樣羨慕著跟Erik共舞的Emma,但Raven馬上說了出來,「能夠和『那個』Erik跳舞,大概會是在場所有女孩子的榮幸呢。」

聳聳肩,Charles站到Raven面前,微彎下腰將手放在女孩面前,「那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可以邀請Darkholme小姐與我一同進入舞池呢?」

Raven笑著將手壓上Charles邀請的掌心,「你明明知道我不會跳舞。」

他邊指導著Raven將手環上他的後頸,「喔、我的朋友,但現在你會了。」然後用指尖搭在女孩的腰,引著她隨慢下來的節拍擺動身體,「瞧,沒有你想像中的那麼難吧?」

「都是Xavier先生教導有方。」Raven挑眉,在感受到Erik的目光飄向他們這邊時拉近了與Charles的距離,聲音緊跟在他耳邊,「Erik在看我們。」

她當然注意到Charles瞬間紅起來的耳根,並在心裡默默的白了眼,「冷靜、Charles。」
「Raven。」Charles的語氣裡夾帶著無奈與斥責,在曲子變換的時候一個跨步將女孩拉往自己的懷裡,一手摟著她尚未發育而顯得毫無曲線的腰,另一只牽著少女的手,「輕輕的將腳踏在我腳上,讓我引導你。」

他當然注意到Erik懷裡的女孩一個又換過一個,直到Raven的就寢時間到了,Charles又拐又騙的,好不容易讓已經開始打呵欠卻還是想留下來玩的女孩願意回家。他牽著Raven走在路上,遠離那些閃光與暈眩,過了子時後開始沉重的鼓聲,以及電子樂在沒有那麼好的音響設備下引起的雜音以及爆音。

「你喜歡Erik嗎?」他問Raven,女孩在睏倦下幾乎整個人都巴在他的手臂上,「喜歡,他比之前來的那些討厭鬼都好多了。」

「定義『好多了』。」Charles輕笑,想著他年紀再大一點,或許就有力氣,可以像爸爸揹著年幼的他一樣,直接抱起這樣的Raven。

「至少他比較有趣?」女孩抬頭,回答後又將頭枕入Charles的手臂,「風趣又迷人,懂得進退,不會講太多話。」

「他很像你。」Raven仔細思考了會,「至少你是第一個在看到我身上的痕跡時沒有過問的人,他也是。」

「不管發生過什麼事,你就是Raven。」Charles揉揉女孩的腦袋,到現在她的頸後還是有一條明顯的疤,新生的皮肉痕跡在過了兩年後仍然張揚著它的存在,「我認識的那個Raven。」

「你也是、Charles,不管你要跟Moira搞在一起還是要跟Erik滾上床,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Charles。」

「Raven!」

目送Raven進了門,Charles才走向隔壁自家,坐在前院的搖椅上。

他不曉得自己為什麼沒有馬上進房間梳洗就寢,只是一種感覺,覺得現在還不是時候。他很肯定自己不是在等Erik,更像是在等自己心中的躁動平息下來;等那雙腳有勇氣再往前踏出一步離開這樣的思緒;等雙眼不再流連於夜晚,在義大利南部鮮少光害的地方綻放的星光。

Erik和Hank是截然不同的類型,Hank溫文儒雅,與人講話時會先將自己的姿態放低,彷若所有人都有他能夠學習的地方。但在談論屬於自己的專業時會完全換個感覺,並不是說他開始咄咄逼人,以為全世界只有他的觀點是對的,而只是相較於平常的社交相處有自信了多。

而Erik,他似乎從來不懷疑自己,對所有的一切都非常確定,彷彿他想要的東西最終都會手到擒來,就算得不到也只是一件小事,自信但不自大。

總地來說他也只跟Erik相處了這麼短短的幾天,要用短暫的時光去評斷一個人的生命歷程實在是太過自負。但Charles無比希望自己能多了解Erik一些、再一些。

他記得他和Raven第一天見面,Darkholme家的人剛搬過來,領著小小的女孩,和整個街道的鄰居打招呼。只看躲在父母腿後的女孩,他還以為這個小孩很怕生,在看到認識的大人示範之前不敢跟其他人講話。

很快地、Charles發現Raven只是不想,跟害羞與膽小沒有任何關係。

『欸、隔壁家的。』那是他們之間的第一句話,Charles剛踏出門,經過隔壁家的草地前,『可以幫我一個忙,把這個門打開嗎?我太矮了搆不到鎖。』

『爺爺奶奶說你可以出去玩了嗎?』Charles站在沙門前,看著遠遠高出女孩伸手可及高度的門把,不得猜測這扇門是為此特別訂製的。

Raven小大人似地,白眼加上深深地嘆氣,雙手叉腰,『管他們說可不可以,我認得路,又不會走丟,我想出去玩就可以出去玩。』

『你要不要幫我開門?不開的話我要用跳的了。』
『嘿、我的朋友,在那之前,不覺得你應該先記住我的名字嗎?』

他跟Raven成為了朋友,然而老家在英國的Charles並不是常來這裡,等到某年開始進入夏天他再回來時,Raven纖瘦的脖子上裹了一圈又一圈的繃帶,以及固定器。

在那同時他從父母那邊聽到Raven的爸媽在大吵一架後離婚,留她一個人在這邊給爺爺奶奶照顧。

他們看著彼此長大,在每年夏天的聊天玩耍中更認識對方,卻怎麼也不能說完整了解對方這個人,更不用提他與Erik。

他不由得開始想像小時候的Erik,卻發現他始終無法將現在這個談起學術會無比嚴肅與性感的人縮放到12歲以下的年齡,在此同時又更想知道男人10、20年前究竟是什麼模樣。

假如哪個平行時空,他認識Erik,跟這裡的他當初認識Raven的年紀一樣小,他希望自己會牽著男孩的手,帶他去每個他小時候到處探索來的祕密基地,海邊廢棄的小屋,莫內畫圖的池塘邊,在櫥櫃下用枕頭疊出的空間,與男孩分享他所擁有、所知道的一切。


***


他不覺得Charles是擅長運動的類型,畢竟少年文弱的模樣,閃亮亮的大眼像是隨時會講出讓人吃驚的話語,靈巧的雙手會在晚飯後彈著鋼琴,讓人隨著微涼的晚風和樂音休憩。

而Charles一同來了草地,跟著來玩的人們搭起臨時排球架,跳了幾次漂亮的殺球,才甘願赤裸著上身在退居邊旁,和Raven坐在一塊,將球場的機會讓給其他人。

他這才想起來,早晨Charles陪他慢跑或晨泳的時候,──喔是的他知道他在「陪」他,男孩眼中的睏倦顯示了他向來不習慣早起──,從來沒有因為長時間的運動而過度喘氣。

「Charles!」Erik喊,聲音沒有特別大卻很清晰地傳到那人耳中,而那時他正在幫Raven擦防曬以免隔壁家的小女孩在豔陽下曬傷,「怎麼了?」

「你有水嗎?」

Erik拒絕了男孩將水瓶拋過去的肢體動作,直直地向Charles和Raven在的野餐墊走來,沒有任何暗示就躺在Charles腿上,接過頭上Raven遞過來的水,「謝啦。」

「你知道你比Raven還要重嗎。」Charles近乎寵溺地梳過Erik汗濕的頭髮,幫他把礙事的瀏海梳至腦後。

Erik眨眼,接收到少年婉轉的抗議卻沒有將重量移開的意思,「假如我比一個小女孩還要輕,大概就會是件需要被擔心的事情了。」

他不是很確定Charles這樣的縱容,是對每個與他親近的人都能得到的恩賜,還是針對他。畢竟男孩在昨夜的舞會上,縱使他讓懷裡,擁有漂亮身材以及面容的少女一個換過一個,也換不得Charles的視線緊緊黏在他身上。

彷彿他根本不在意似的。

但他現在又對枕在他腿上的行為沒有任何抗議,他不知道義大利這邊的民情究竟怎樣才算朋友間的親暱,因而沒有辦法判斷Charles是否在暗示什麼。

他們在太陽開始蜇人時去了泳池旁的草皮,Charles就這樣睡在陽光之下,沒有樹蔭,沒有遮蔽物,身體與草皮之間只隔了件襯衫。

Erik拿著書,眼角不時瞄著少年是否確實在午休。這本是從他的房間書架上取下的,他驚訝於少年的選書與一般青少年的不同,也與他身為教授的父親不同,不再是海德格(Martin Heidegger)、珂雪(Athanasius Kircher)等人的作品。沒有《傲慢與偏見》,卻放著《咆哮山莊》;除此之外也擱著幾本經典名著,像是《百年孤寂》、《戰爭與和平》,像是他只翻了他們少少幾次,就沉寂在書架的日曬以及浮塵中。

Erik沒有問,他曉得Charles一定會輕描淡寫地說:這是身為教授兒子的好處。

最終他選擇了《永恆之王》,看起來應該是被Charles翻過千百遍的書,他甚至擁有不只一個印刷版本,Erik沒細數,但隨便瞄一眼就超過四、五種書背,而他掏出了裡面看起來最舊、看起來是平裝書而不是精裝的那本。

書角早已磨圓,Erik不得猜想那是Charles讀書的習慣,摸著直角刺激指尖神經,然後思考。

他太沉浸於亞瑟王的世界與人性的描寫,直到天色開始轉暗到他看不清紙上的黑字,才發現Charles不曉得何時睡醒,坐在他身旁。

「這本是爺爺送的,在我很小,才剛看完《夏綠蒂的網》之後。」少年微笑,輕柔地翻起書底潦草的署名以及祝福的話,「我那時候還沒能完全看懂,就這樣翻了一遍又一遍。」

Erik不曉得Charles眼中現在看到的是什麼,是此刻不在這兒,在豔陽高照的義大利,而身處英國倫敦小公寓裡的Xavier大家長,還是書中的內容。他閃過了一瞬間他在看著他的可能性,接著將那個還沒萌芽地念頭掐死在土面。

當Charles的指尖不斷來回撫摸那簡單的「Grandpa」時,他肯定了剛才的疑問,答案百分之兩百是前者,而沒有注意到男孩在瀏海遮蔽下瞄著自己指節的目光。


***


他喜歡從遠方的樹蔭,陪還不方便長時間曬太陽的Raven看大家一起在沙灘上的模樣,然而Charles不是很確定他喜歡的是這種夏日午後的慵懶感覺,還是Erik和Emma躺在一塊,露出精壯的上半身,在Emma將修長雙腿搭上他之間時,他淡淡的用膝蓋不曉得是回應還是拒絕少女露骨的邀約。

Erik今天的泳褲是深紅色的,昨天則是像被太陽曝曬過度而褪色的淺藍,第一天是和那件任性紫成搭配的深紫藍色,以Charles的觀察還有一件像是要在夜店晚會穿的螢光綠。

他不曉得自己為什麼在研究生來了之後就一直將視線黏在Erik身上,不只是他身上,更是他胯下不用浸濕就能察覺的驚人包袱,比起Emma還翹的精實臀部,他胸膛上的深色突起,泳褲下若隱若現的淺色肌膚。

幾乎好幾次,在Erik裸著上身站在他面前時,Charles差點要伸手,像教徒跪在哭牆前撫摸那樣的虔誠。

Charles不用照鏡子也可以知道自己看著Erik時臉上露出的是什麼表情,才總是在研究生看過來時將頭轉開,假裝在和Raven、和父母親、和Logan、和Moira說話。

他知道自己同時對男性以及女性的身體帶有慾望,前凸後翹的柔軟線條與平板卻結實的肌肉一樣吸引著他;他在渴望將自己埋入Moira體內抽動,將手掌貼上形狀姣好的胸部同時,渴望著進入Erik,用手抓著男人看似粗壯時而纖細的腰,將陰莖刺入他的身體,或反過來,張開雙腿讓他沉在他體內。

而男人肯定注意到這件事情了,這兩天才會報復性的刻意避開他,避開他們在餐桌上坐在鄰座的位置,避開一同騎腳踏車兜風,避開一起陪伴Raven談天的時間,避開下午的牌局,晚上的跳舞和睡眠。

這兩天Charles甚至不知道Erik是什麼時候回家洗澡的。

也或許他想太多了,Erik只是將那些時間都留給Emma,有時候留給Moira,或是Raven,以及其他女孩。

大家都喜歡Erik。

他會牽著Raven的小手穿越從他們家到海邊的那條林道,於果園裡穿梭,在父親與母親的允許下摘落成熟的果實,隨意用襯衫擦拭之後交到女孩手上,不急著吃看起來最漂亮的果實,也不對甜味有什麼特殊的需求,只是將拿到手的好處都給了女孩。

他喜歡Erik在面對Raven時體貼的那面,像是他是她的親兄長,沒有對瀕死歸回的妹妹過度保護,只是守護在她身旁,適當的維持一定的距離;他也喜歡Erik在面對年紀與他相仿的大學女孩時,不經意地露出同等的自信與謙遜,像是他相信他經歷過她們所將要經歷的一切,但他鐵定錯過了她們擁有的精采生活;他更喜歡Erik在面對自己時,和在人前的謹慎不同,放鬆靠在他身上,有一句沒一句的講著話,像他是大型靠枕或是牆壁那樣自然。

他會去找城裡的人打牌,在贏得了所有賭注後笑著說:走吧我請吃冰淇淋。

他會在Sharon擺放晚餐的時候和Charles一起幫忙,如此順手像他已經做過了這些事情千百萬回。

他會與Logan一同整理果園,或去Logan家「男人間的對話」小喝兩杯。

但Erik還是不曉得該如何敲開半熟水煮蛋而不把它弄得一盤狼藉。

Brian說那是因為Erik知道他不需要學會這項技能,他是個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麼,而且勇往直前的人。或許在他的國家中他一輩子不會需要這樣吃蛋,抑或許Erik根本不習慣蛋的腥味,不像Xavier家那樣將這當成餐桌上的必備食物。
也或許,他只是單純很享受Charles每次都帶著寵溺與無奈幫他弄好的樣子。

他到底是否想要他?

假如他真的想要Charles,又總是那麼確定自己想要什麼,那他為什麼還沒有行動,還沒有將腳從落地窗踏入他的房間,跨在他身上,用陰影籠罩著他,問他:「我可以嗎?」

他將會毫不猶豫地答應他,縱使他可能根本還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些什麼,但Charles知道如果當下他不首肯,他將會為了那一秒的遲疑與猶豫後悔後半輩子。

而他至今還沒有那個機會可以說「好」。

「喂、明天要不要去晨跑?」Erik叫住了即將上樓休息的Charles,手上還拿著Brian剛倒給他的玫瑰紅,在扶手最尾端,看Charles赤裸雙腳停在即將轉角的階梯,想了半晌,「我以為你不想跟我說話,我的朋友。」

「相信我,這不是真的。」Erik踏步向上,在看到Charles有些退縮時沒有停下他確定的步伐,他用手梳過男孩微捲的瀏海,將之放到耳後,在即將踏上同一階時停下腳步,使自己與Charles平視,「和我一起。」

他貼近Charles的程度像是只要再給他一點提示,那雙薄唇就會黏在對方的臉上。而Charles往前靠,將額頭抵上他的,「永遠。」

Erik還來不及做更親密的接觸,Charles就踏著輕快的腳步回了自己的房間,那個與他相連的,曾經是儲藏區的臨時臥房。

他想要跟上,想問Charles那是什麼意思,他為什麼不只是答應,而是回答了「永遠」?

少年較高的體溫還在他的額上殘留,Erik突然不想繼續留下與教授應酬,而是衝進他的房間,跨越房間中的浴室。或許他會在裡面找到正要淋浴的Charles,然後他會將他卡在牆壁與他之間,摟著他的腰,就像他曾經摟著Emma跳舞那樣,逼問他為什麼回答了「永遠」。

「Erik?發生了什麼嗎?」
「沒事、教授,我只是約Charles明早一起運動而已。」


***


隔天早上他們都睡過頭了,Erik在日照的角度遠超過他的預期時懊惱地醒來,往旁邊走輕敲與Charles相鄰的浴室,在半分鐘仍沒有得到回應後試著轉了門把,──Charles沒有鎖,或許他從來就沒有、也不打算鎖這扇門。

「嗯……」男孩蜷在棉被中,緊閉著雙眼輕喘著氣,同樣都是男人,他當然知道Charles在做什麼,解決早晨正常的生理反應,「Erik……」

他的呼吸瞬間停止了一秒,在聽到自己的名字,與看見Charles臉上的粉色,緊閉的眼角泛起的紅潤時。
Erik悄悄地,盡量不驚動Charles回到自己的床上,深呼吸讓胯間的小兄弟冷靜下來,接著他聽到了水龍頭打開的聲音。

他假裝剛睡醒,將頭髮抓得更亂更捲,另一隻手還抓著肚皮,走進浴室,假裝在看到Charles時驚訝地後退,「喔、Charles。」

「抱歉,我沒注意到你在用。」

Charles搖搖頭,挪了一個空間給Erik洗漱。天知道他有多想問Charles有關剛才的事情,他知道嗎?

或許他是知道的,畢竟他們約了要運動的隔天,Erik如果沒在樓下發現人,都會去房間敲Charles起床;也或許他不知道,只是單純在性慾的促使下解決問題,過於沉浸而忘了時間的流逝,與環境細小的聲音。

「看來我們錯過了跑步的好時間,那要去泡泡水嗎?」Erik俐落地完成一連串刷牙洗臉抓頭髮的動作,將手搭上Charles纖瘦的肩膀,眼尖地察覺到相較於右邊更加泛紅的左邊乳尖。

「一定得去嗎?」Charles抬頭看著他,紅了整圈的眼眶看起來隨時要掉下淚來,Erik情不自禁地將指尖撫上男孩的眼角,「嘿、怎麼了?」

「沒事。」少年搖搖頭,沒有拒絕Erik的安慰,手顫抖著環上男人的腰,「沒睡好而已。」

他在少年抬頭揉眼睛時看到Charles在紅腫下淡淡的黑眼圈,「過來。」

Charles還來不及反應就被Erik一把抱起,放上原本屬於他,現在暫時借給Erik的床,不容分說的幫他蓋好棉被,「乖、躺好等我。」還不等到Charles回答就踏著快步下樓。

Erik再回來的時候拿著一盤吐司炒蛋、杏桃汁與熱牛奶,「我跟Sharon說你有點著涼,我整個早上都會在這陪你。」

「我只是沒睡好、Erik。」
「我不覺得你只是沒睡好。」

這個擁抱比他想像中的還要舒適許多,Charles昏昏沉沉地想,在咬了幾口吐司解決餓得發慌的肚子之後,他躺在Erik懷中,和男人分享著這張熟悉的雙人床。

擁有結實肌肉的手臂堅定地環在腰側,穿過脖子與枕頭之間的縫隙摟住肩膀。他們似乎從來沒有這麼貼近彼此過,尤其在前幾天Erik的刻意迴避,──當然也有可能只是他多想了──,之後。

「你在想什麼?」
「沒想什麼、我的朋友。」

他希望Erik不會注意到,他的脖子跟耳根在如此親密的接觸下害羞地熱起。但Erik如此擅於觀察細節,又假如他真的這麼擅於觀察,怎麼會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怎麼可能不知道他早晨的眼紅與疲憊是來自想像他在他體內,過度的快感與意識到的羞恥。

指尖探入後穴的異物感仍殘留在Charles腦中,而光是那樣的異物感就能夠讓他興奮得硬起來。更不用提Erik的體溫在他身側,彷若那樣的感覺來自男人的修長指節,而不是自己好奇心促使下第一次插入的手指。

Charles沒有想過他這個年紀的青少年,是否想過在性事上同時擔任男人與女人的角色,然而這對他而言一點都不重要。他喜歡Erik,他願意承擔任何角色只為了讓Erik舒服,不論是他將自己的性器埋到Erik炙熱的體內,或男人在他體內。

他願意將最私密的部位袒露在Erik眼前,或說他渴望這麼做,而他也希望Erik對他抱持著的情感能夠回應這樣的慾望。

他們會坦誠相見,Charles會將Erik那鮮有他人觸碰的秘密器官含在口中,像在品嘗炎夏中令人舒緩的冰棒那樣舔拭;用視線崇拜著猶太人割過包皮的漂亮陰莖,輕柔的用雙手撫過下面的雙球,直至男人在快感下發顫。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有多渴望Erik;他希望們的胸膛貼在一起,裸著、而不是像現在那樣隔著兩層礙事的布料。

Erik被午後的太陽曬醒,才發現他跟Charles錯過了午餐時間。少年蜷在他的懷裡,臀部抵著他半勃的陰莖。

他幾乎是絕望地立刻將自己和Charles之間的距離抽開,Erik對自己的了解告訴他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否則貪得無饜的本性將會顯露出來。他會無法控制自己索求眼前這個男孩,逼他總是用美妙語調與英國口音談論著盧克里修斯(Titus Lucretius Carus)和萊奧帕爾迪(Giacomo Leopardi)等人的嘴,吐出他的名字,用近乎哀求的語氣請他操他。

而他會滿足他的請求,挺入少年緊緻的甬道中,胸膛貼著他的背脊,用鎖骨間的大衛之星在男孩的背脊凸起處留下烙印。

沖涼讓自己冷靜下來後,Erik趴在床沿看Charles的睡臉,用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捲著男孩的頭髮。

Charles的頭髮又細又軟,但不論Erik用手指繞了多少次,他始終維持自己原生的那種捲度,跟少年本人一樣,溫柔但不容易妥協。

「Erik?」
「阿、抱歉。」

他揉揉Charles的頭髮,「睡好了嗎?」少年回給他一個微笑以及親暱的頰吻,「謝謝你。」

或許他會沒辦法控制自己,但Erik發現,他一點也不介意自己陷得更深。


***


Erik突出的顴骨,挑起的眉尾,講話時不經意揮起的修長手指,明顯的骨節以及包裹在其上的精實肌肉。Charles沒有羨慕,真的,但這幾週看下來,他也真心覺得這人長得真是順眼。他越來越想知道Erik的唇是不是跟Moira一樣柔軟,成年男性的肌膚一定與少女的溫潤細緻大相逕庭,但那又會是什麼感覺呢?

揮動的手帶起太陽的痕跡,一條界線分著深與淺,表明了這人比起裸著上身,更常身著短袖蓋住那塊二頭肌。Charles手撐頭,不自覺厥起嘴唇,想著他最近在編的樂譜、想著書架上翻到一半的王爾德、想著桌上Hank從遠方寄來的明信片;想著落地窗後,他與Erik的房間僅隔著兩片窗戶就相通的寬闊陽台。

早晨Erik會趴上扶手,伸展他在整夜靜止後疲乏的雙腿,Charles會在睡眠的週期之間,被拖鞋與地板摩擦的聲音叫醒,瞇著眼望向熾亮的簾後。起先還腦袋渾沌認不出這人究竟從何而來,又在察覺是研究生的那一瞬間放心躺回床裡。

他們相處才不過一、兩週,而他已經習慣Erik在自己旁邊;或他在Erik身旁。

這樣對於時間的不精確讓Charles清楚地意識到,他多不想算Erik與他相識的日子,只因那等同於在倒數Erik離開他們的日子。六個禮拜,接近一個月半,時間到了Erik就會回到他原本的國家,回去德國。

他們可能這輩子再也不會相見,只憑著書信往來,憑著跨國電話聽聽彼此的聲音。卻再也無法享受現在這種距離,伸出手,看似能觸摸到對方,卻被蒙著眼,知道他們在同一個空間中,卻不知道要走多少步才能將彼此緊抱在懷裡。

Charles從Erik的肩上醒來時今日的牌局早已結束,男人的手蓋住他的,「累了?」

前後用臂膀護著他的動作像是隨時準備要將人打橫抱起,像是那天讓他們如此親密的早晨,「這麼說來,還不知道半夜你亮著燈都在做什麼。」

「想事情。」Charles沒有膽說出這些天來他都在想Erik,想男人什麼時候會跨過連接彼此的落地窗,或從他未上鎖的浴室踏進房間,「想明天要做什麼,想想自己今天做了些什麼。」他希望開著的燈不會讓Erik因為怕打擾到他而怯步。

「你似乎總是對事情有所計畫。」Erik笑了起來,在Charles疑問的目光下回應,「比起沉浸於過去與未來,我更著重於享受當下。」

「像是現在溫暖的陽光,在熾熱中有著涼蔭的屋內,紙牌拍打在桌面的聲音……」他揉揉Charles柔軟的頭髮,往下捏起Charles這個年紀特有的纖細骨架與肌肉。

少年在男人厚實的雙手撫上自己時繃緊了身軀,「你肌肉太硬了,放鬆點。」Erik的語氣帶著不可忽視的強勢,朝Charles肩背某個痠痛的點壓下,男孩頓時軟在Erik腿上。

Erik在Charles抬起濕潤的眼眶鼓著臉瞪他時收起了手,「這麼敏感?」他擺出投降的姿勢,語調卻完全沒有這個肢體語言該有的抱歉與示弱。

Charles用頭狠狠地撞了Erik一下,將頭埋進那結實的腹肌之中。

在那天的晚餐時Brian提到Charles應該多出去走走,而像是在回應Brian的建議,Erik馬上提議了那天晚上去加入鎮上的派對,或假如Charles今天不想大鬧一下的話,他們可以去看場電影。

他知道Charles相當地受歡迎,雖然漂亮少年從來不相信那些女孩的目光,除了釘死在Erik身上之外還會看向其他地方。

Erik看著Charles接過Emma的手,摟著女性的腰,在她的主動調情下紅著臉輕笑。他沒有看過Charles那種表情,少年在他面前雖然也總是笑著,但不是這種,帶著害羞與淺淺慾望的上揚。

慢著、他今天下午是不是才對著他露出了這種樣貌?就在他軟在他腿上的時候。

期望Charles與他喜歡他一樣同樣喜歡著自己的同時,Erik又不願意讓主觀意識過度解釋所有的反應,說不定Charles只是害臊,與性張力一點關係也沒有。更何況,他又該如何肯定,總是在女性身旁圍繞的少年,跟他一樣同時想跟男性與女性上床,同時想刺激伴侶在身前的莖柱與埋在雙腳之間的蓓蕾?

Emma在一個旋轉之後撞入Charles的懷中,而領舞的那方,讓被帶領的那方下了腰,倆人的鼻尖貼在一起,只差沒有將唇按上彼此。

他突然有種念頭是叫他把這樣的Charles綁在自己身邊,讓他的所有表情、所有反應、全身上下從毛髮開始到腳趾頭的每個細胞都屬於他。

他想將Charles壓在床上,讓男孩聽從他的命令張開雙腿,他們會用準備好的潤滑試探彼此,他會抓緊Charles的纖瘦腳踝,架在自己的肩膀上,調好姿勢,將前端壓在穴口處。Charles或許會害羞地閉起雙眼,但他直到他睜著好好看他之前,他都不會給予他想要的東西。

他想佔有他。而且他希望他知道正在佔有他,今後也將繼續佔有他的人是他、Erik Lehnsherr。

Erik近乎惱怒地意識到,他沒辦法像平常憑意志力就壓抑住正在勃起的陰莖。


***


事情不能、他們不能再這樣下去,Erik想;或技術上來說,「他」不能再繼續這樣下去。

他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正在陷入Charles,不論那是男孩鋪好的陷阱,或是只是沿路留下的腳印。而再過約莫半個月,可能多一點,他就要離開這該死的、擁有美好太陽與大海的義大利,這輩子可能再也見不到Charles Xavier,或任何一個屬於這個Xavier家的人。

Erik知道自己必須想清楚這個狀況,決定是否要跨越那條界線,假如否決了,那他就應該拉開自己與少年之間的距離與曖昧感。

一大早看著自己的晨勃,Erik閉上眼,腦海中不再是擁有豐滿乳房的女星,而是Charles那天軟在他腿間的頰紅、水藍雙眼,配上在海灘時仔細觀察過的裸體與纖瘦雙腿。

──這需要些時間,他需要避開Charles讓自己想清楚。

連續拒絕了Sharon早餐長桌的邀請,Erik提前踩著腳踏車去鎮上找他的譯者,他知道依照經驗,這個時間假如自己不出現,Charles可以睡到接近中午才悠悠地醒來,而他將會完美地,在精密的計算後錯過他們平常都會去的地方。

他想知道Charles那些沒有講出的話有著什麼意涵,像是在廣場雕像旁,他不曉得第幾次問他都在想什麼之後,Charles難得認真回答了一次,而不是單純敷衍的應付。

『我覺得你該知道我在想什麼,喔、我的朋友,應該說是,我希望你可以理解。』

但沒有更多。Charles帶著微笑躲避Erik的追問,他以為他在想他和Emma,或是他自己與Moira,畢竟在前一天的舞會大家都喝得有些微醺,抑制不住青少年的生理衝動,差點就跟自己的女伴在樹林中、在海邊解決高漲的性慾。而Charles曾說過他無法肯定自己是否真的想這樣做,不論是出於對對方的尊重,或是對自己無法控制的困惑。
那天在鎮上他聽Charles口述歷史,牆壁斑駁的由來、雕像的起源、戰役的故事……

『看看這個。』他指著遠方的海灣,離他們所在的位置有段距離,因此海浪的形體在遠方顯得清晰綿延,『聽說有人在這溺死了,你肯定知道那個人是誰?』

『雪萊。』Charles笑了,他知道Erik在考他,在他今天講了這麼多他從小到大,在每年夏天來義大利聽到的故事之後,『順帶一提,我的朋友,他的太太跟朋友在岸邊將他火化時,雪萊的朋友突然救起他的心臟,最終埋在了墓碑之下。』

『到底還有什麼是你不知道的呢。』Erik調侃地笑著,停下單車搭著少年的肩膀,Charles的眼神卻瞬間變得哀傷,一閃而過,『我的朋友,但願你知道,我對真正重要的事情有多麼無知。』

他一樣沒能來得及問Charles所謂「重要的事」究竟是什麼,Charles就掉頭,搖搖手示意他跟上,『來吧,我帶你去個地方。』

Charles第一次帶他去莫內作畫的地方,用他的話說,「他的地方」。他獨自的時候會在這讀書,從小到大在這看過的書本數都數不清。這裡是他知識的起源,存放精神糧食的地方。

他們在這躺了約莫整個小時,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Erik像是第一次和心儀的人出遊那樣,緊張地觀察Charles與他之間的距離,他還是沒看透,Charles是否願意讓他更進一步,又他是否希望如此?

他偷偷幫這個地方取了新的名字,Erik覺得自己會永遠記得Charles在這,在陽光下將雙手彎曲枕在頭下,閉起眼享受微風的模樣。

Charles不會知道這個剎那,他究竟多想吻他。

Erik掐指算了一下,他已經接近超過36小時都沒有跟Charles講到話、甚至沒有對到眼。

他想想上次這麼久沒有碰到Charles,是之前在樓梯上講話那次。那時候他像少年譴責的那樣是在躲他嗎?他不知道。

或許Erik潛意識中有一些這樣的想法,或許他只是想試探Charles,也有可能他只是忙著認識除了Charles跟Raven以外的新朋友。他不確定,更準確地說,Erik沒有辦法確定當時自己那樣做的意圖。

這次他確定,因為他知道自己喜歡上了Charles、他想操他想到無法自拔。他想接觸男孩最私密的部位以及狀態,他渴望Charles在他面前露出那些只有在和特殊的人相處時才會有的樣貌。

而他必須搞清楚這不是一時的意亂情迷,不是因為少年的外貌太過美麗青澀,更是除了肉體上的慾望之外,他的精神上也渴望與Charles待在一起,所以決定暫時避開會擾亂思緒的澄澈眼眸。

Charles肯定注意到了這個。

在夜色開始深暗時Erik才緩緩地繞了路,離開他整理思緒的海邊,假裝從鎮上的狂歡中回來。少年難得地,沒有待在自己的房間,站在他們共用的陽台上倚過扶手,撐著頭直直看著Erik。看著他走過草地上的石塊,走進玄關,輕聲地帶上大門。

他沒有抬頭看Charles,他知道他在那裡,也知道這兩天來,他都在等他的一個眼神與招呼,但他沒有。

夜晚寂靜的沉默讓他聽得到Charles無奈地嘆息,卻還是放輕了足尖,在Erik的房間開燈又暗下來後,關上屬於他那側的落地窗。

Charles不會知道他此刻多麼想追上去,拉住他即將隱沒在黑暗中的手腕,或跟著他一起進入那個空間,抓著那在他看來過於瘦弱的肩膀,抬起下巴讓兩人對視,說、說些什麼,不論是他無法控制地一直想著他,還是他發現他可能愛上了他。

隔天一大早他跟著Logan出海,帶著在船上方便吃的三明治,以及整壺的檸檬水。Logan喜歡在海上,不管是自己出來捕魚,還是受人委託去打撈在水中的文物。他們今天不小心跑得太遠,當兩人發現這已經超越鄰近的海域時,已經過了通常返航的時間。

但他們撈起了一隻手,空心的、用青銅鑄造,看起來應該是哪個女性雕像的一部分。

Logan堅持要做下記號,所以他們又來來回回花了至少兩個小時,才確定自己究竟在地圖上的哪個地方。

這一切都是有價值的,就算他們當晚上岸後遭到所有人的責罵以及擔心問候,但也同時獲得了考古學者們欣喜的眼光以及擁抱。

Charles今晚沒有站在陽台上,甚至沒有如同以往亮著房間的燈。

Erik深深地嘆口氣,洗去身上海風留下的鹽分,再次確認Charles真的從來沒有鎖上浴室的門過,換件乾淨內褲上床就寢。睡夢中他似乎聽到有人敲了他的房門,但他不記得自己有沒有起身,有沒有去確認在門背後的那個人,是不是他朝思暮想期望看到的那位。

不得不承認,躲著Charles比起他以為的還要痛苦許多。

他沒能睡好,他的身體不斷地想要像那天早晨將Charles攬在懷中感受男孩偏高的體溫,他的意識只要一開始沉寂便浮現各種Charles的樣貌。Erik看過靈魂伴侶這種概念,在情愛小說裡,兩個命中注定契合的人,身上會印有同樣的一句話,而他們將費盡全力找尋不曉得在世界哪處的那個人。

此刻他多麼希望這個概念不只是存在虛構中,而是真切地在這個世界上。這樣他就可以直接詢問Charles的箴言,是否與自己的箴言一致,而不用如此提心吊膽,將思維繞上千百圈也不得其解。

他決定要跟Charles談談,不論他即將會脫出口的是什麼,他們都需要談談。


***


「你喜歡Erik。」Raven停下腳步,在Charles無聊到跟她一起坐在海邊吹風的下午,沒由來地說。

Charles選擇笑而不答,女孩用的並不是疑問句,「妳也是。」他揉揉矮矮的金色頭顱,在長時間沒有改變姿勢後站起來伸個懶腰,「去我的地方走走?」

他的女孩擁有在腳踏車後座怎麼坐都能保持平衡的特殊能力,Raven在風阻之下努力湊在他耳邊,「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那種喜歡,豬頭Charles。」

「你們兩個互相喜歡彼此,喜歡到想吃了對方,為什麼你們最近都不講話?」他想假裝因為風過度地張狂而沒有聽到女孩正中紅心的話,「一群智障。」卻在這個評論下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說的對,」Charles大笑,險些錯過了該轉彎的小道,「我們就是一群智障。」

那晚的舞會Charles整程都沒有看向Erik一眼,他牽著Moira進入舞池,貼著少女柔軟的胸脯,雙手緊扣。Erik知道Moira看向Charles那種眼神,是在面對心儀之人時才會有的崇拜與愛戀,而Charles不曉得是否接受那些情感,回應了Moira,還是只是跟他們往常一樣,在夏季時膩在一起像普通朋友般玩耍。

他當然注意到Erik牽著Emma,兩人親暱得像是已經上過了無數次的床。Charles不得想起Erik晚歸的那些夜晚,男人總是同時帶著狼狽與狂野,默默地打開大門,躡手躡腳地進入緊鄰他的臥房。

或許是一種幼稚的報復心態,他將視線貼在Moira身上,他們都長大了,不同年幼時毫無曲線的身體,發展出第二性徵,生物的本能開始尋求性的慰藉。

或許他會操她、就在今晚,Charles想。他看得出Moira近乎是癡迷地望著自己,只要他示意,將兩人帶到無人的海岸邊,在早上總會飄著保險套的「水族館」附近,他們肯定除了聊天之外會做些其他的、讓人接下來無法描述的事情。

而他同時意識到自己不能因為忌妒Erik而傷害Moira。

「Charles?」女孩掐掐他的頸後,在音樂轉換輕快而Charles仍維持著慢舞的搖擺時,「嘿、別說你是看我看得入迷了,好嗎。」

話落Moira馬上忍不住開始大笑,「喔、Charles,不用回答,我知道你不是。」她牽著Charles離開舞區,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你知道我對你的感覺吧?」

Charles尷尬地點點頭,在Moira柔軟的手指終於成功搭上自己時沒有用肢體拒絕,「但我知道你看的不是我。」

正當兩個人的沉默長到Charles以為好脾氣的她在發怒時,「找機會跟他談談吧,你這麼好。」她將唇貼上Charles的嘴,輕飄飄的像是只是一陣風吹過,接著起身離開。

他沒再待多久就回到房間,在桌上的便條紙上有一句沒一句的寫著。他能夠感覺到Erik在避開他,跟前一次那樣的猜測與不確定不同,Charles這次知道Erik不想與他見面,縱使他還不曉得究竟是為什麼。

塗去上一句帶些嘲諷的語句,漂亮的花體字寫下「你的沉默正在一點一滴地將我侵蝕。」,這句話同樣沒能存活超過60秒,就被揉成紙團進入廢紙簍,「我的朋友,拜託你不要躲我。」

Charles不覺得自己在這件事情上需要放低姿態,然而他寫出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在跟Erik祈求,不然就是在無聲地譴責那樣的疏離。

Raven的直白成了他此刻無比需要的態度與氣勢,可惜那樣的直接向來不被他所擁有。

「我們必須談談。」,他很快地將這句話畫除,他們沒有必須談談,是他想跟Erik談談。他最終將寫上字的紙條,從走道塞入Erik的門縫,強迫自己腦袋放空後上床睡覺。

──沉默難耐,我必須與你談談。


***


Erik在隔天早餐久違地出現在餐桌上,看著Charles抓著剛睡醒還蓬亂的頭髮,不像之前毫不猶豫地坐在自己身旁,而是對面。

他在去晨跑前就發現了那張紙條,為此感到非常、非常抱歉,原本他是打算讓自己當融冰的那個人,沒想到Charles在他前一步打破了他們之間的隔閡。

──我很抱歉,我們午夜見。

他猜想Charles還沒有發現他悄悄越過落地窗,回在他桌上的字句。少年看似心神不寧,他能夠感覺到Charles的心思完全不在眼前的吐司和蛋上,而是在他的房間,他塞在他門縫再往內推一點的紙條上。

雖然這個開頭是少年起的,但Erik毫無把握他會答應他午夜的邀約。

他擔心Charles以為午夜這兩個字直接與性有關聯,他當然想跟少年親密接觸,但他選在午夜只是希望讓他們彼此都不要因為光天化日,在其他人都清醒著之下感到尷尬。

Erik在早餐後果然又一溜煙地不見了。Charles嘆口氣,覺得今天做什麼的興致都沒有,不如回房間去拿本書,然後去莫內的崖徑享受他的孤獨。

同一張紙條就放在他桌上,相較於Charles隨意地對折,它現在被摺得整整齊齊。

原來Erik在早餐前,更可能在他睡醒前就將它放置在這。

該不該看呢?或許Erik會拒絕他想談談的要求,他有這個權力,他絕對有。也或許Erik會回以一句譏諷,嘲笑他如此多慮;他排除了他不予回應的可能,也排除他假裝那張紙條上的字不存在的回覆。

他將紙條當書籤壓進書裡,再將書放入背包,和Sharon打個招呼後牽起單車。他當然在乎Erik寫了些什麼,但他不希望讓那句回答毀了他的一天,不論是因為期待或是傷感。

先看完手上《道林‧格雷的畫像》似乎是個好主意,他才剛走到發現悖德願望竟然成真的美少年,極力想要掩蓋內心曲折,而這離故事的結束還有好一段落。

太陽升起到最高處時他闔上書本,在書籤已經毫無用處時忐忑地翻開紙張,「──我很抱歉,我們午夜見。」

喔、他突然開始慶幸自己沒有提早兩個小時看到這個,否則他的一天將止於那一瞬間,只剩下等待,直到午夜的鐘聲敲響,而他將會像仙杜瑞拉在魔法消逝後奔跑那樣著急,鑽進Erik的房間,只為了聽見他的聲音。

他已經開始期待午夜的到來了。

話說回來,又為何是午夜?有什麼是他們一同騎車散心,在戰爭的雕像周圍,或在雪萊的海灣所不能講的嗎?

還是他的午夜將會是「午夜」,在一個私密,全世界都覺得除了自己沒人醒著的時刻,他們將假裝周圍不再有其他人,只剩他跟他,享受「午夜」。

那他該穿什麼好?

八月的天氣比起七月的酷熱簡直是天堂。下午空氣中會飄著迷迭香的氣味,染上所有經過這個城鎮的人。葉子被風吹起的聲音搭配著其上的蟲鳴與鳥叫,縱使聲音的波型不斷地在流動,但氣氛是寂靜的,像夜色輕輕籠罩上山坡,只是仍在日正當中。

他喜歡這間在義大利的別墅,從他的陽台可以看到遠方無止境的海洋,朝下看有Logan的果園、Brian偶爾會去做手工的小屋、Sharon細心照顧的花圃。仔細看一點說不定還能看見Logan出海的船塢。

如果能不那麼在意Erik就好了。假如他對Erik沒有任何感覺,他就不會在意他今晚是否出現,又打算做些什麼。而假如他對Erik真沒有任何感覺,他就不會為他們之間的沉默寫上紙條。

那天晚餐和平常一樣來了客人,唯一不同的是這次是對同志伴侶。他們分別從計程車兩側下車,拿著一束品味高雅的白花。

他如此羨慕他們兩人看起來形影不離,有如特威德爾迪(Tweedle-Dee)和特威德爾德母(Tweedle-Dum)。他想知道他們誰上誰下,這聽起來頗冒犯的問題,然而Charles毫無傷人的意思,他只是想參考,用他們來借鏡他與Erik可能又不可能的將來。

縱使他在晚餐結束必要的應酬與禮儀後,幾乎是用逃的逃回房間,他還是直到午夜一刻,才緩緩地到陽台,試圖從緊閉的窗簾中看出Erik的行蹤。

燈暗著,男人可能已經就寢,他可能根本忘了他們早先時候的約定,而跟哪個少女流連在外。或許他該從前門那側,用指骨在門板上敲出聲響;也或許這個動作不分地點,他可以直接在這用指甲在玻璃窗上彈出細碎的聲音。

Erik在他猶豫不決時打開了落地窗,「我以為你不會來了。」男人的笑裡似乎帶著苦澀,要不是他們近乎冷戰了半個禮拜,Charles可能會馬上撲過去,摩娑他的臉龐詢問他發生了什麼。

「我當然會赴約,我的朋友。」他走進自己的舊臥房,迎面撲來不屬於自己、不屬於這間屋子、也不屬於Erik的味道,「我沒看你抽過菸。」

「我通常不。」Erik用腳推好堵在門縫的濕毛巾,推開在床頭的煙灰缸,盤腿坐回棉被上已經有凹陷的那個位置,「陪我坐坐?」

那個總是意氣風發的Erik,在此時頹廢不堪,駝著的背讓他看起來不再那麼高大,在夜晚不那麼明顯的顴骨使他看似比實際小上好幾歲。

Charles先是坐上床邊的椅子,再在Erik受傷的眼神中笑著坐到他身旁,「你還好嗎?」

「不好。」他看著Charles跨坐到他身上,跪著的姿勢讓少年難得在比他高的水平面上,「那這樣有好一點嗎?」

Erik幾乎是毫不遲疑地點點頭,「我知道我想要這個,但你確定這真的是你想要的?」他將手貼上Charles漂亮的臀部,往上摸到少年纖細骨感的腰,上頭幾乎毫無贅肉,他能感覺到肌肉的顫動以及背脊的輪廓,而假如Charles首肯,他將用畢生膜拜取悅眼前這個軀體與精神。

沒有阻止Erik在他皮膚間遊走的雙手,Charles搖搖頭,將下巴抵在Erik的頭頂,「不、Erik,我並不確定。」

他們都知道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但我知道,如果我說『不』,下半輩子我會因此後悔不已。」

Erik收回手,調整Charles的坐姿讓他的重量落在自己的腿間,把人抱進懷裡,「我們可以先談談。」

後者聳聳肩,表現出隨意的態度,彷彿這個談話並不是這麼必要,或他不在乎。更有可能是他已經知道一切的答案,從Erik炙熱的眼神,稍微勃起的陰莖以及緊緊抱在身上的手。

「我可以嗎?」

「當然、Erik,求你。」你不會知道我夢想這一刻想了多久,Charles心想,同時調皮地用臀部蹭了蹭男人逐漸脹大的性器。他們沒有急著將彼此的衣服扒光,或許只是他們沒有找到讓手離開彼此身體的時間。

Erik先趁勢褪去Charles上身的防備,他能感覺到肌膚接觸到棉被的質感。他邊回應著Erik的瘋狂邊茫然地想著他們是否該進入床裡,用那層被子隔絕外面和裡面。

「脫、再脫,為了我。」Erik接著停下手,手交叉抓住自己的T恤下擺,示意Charles他們將一起完成接下來的任務。

少年沒忍得住衝動,在研究生上一句的尾聲還押在喉頭時,就將身體脫至全裸,跪在床上、跪在Erik面前,挺直胸膛,向他展示著自己的一切,「我想幫你。」他壓住Erik往上舉到一半的手,接著將T恤拉到男人的頭頂,往身後一丟。

他想過無數次他們坦誠相見的瞬間,但帶來的衝擊都遠比不上Erik的傲人尺寸實際在眼前充血脹大,男人笑他看得出神的表情,拉過他的下巴深深一吻。

和Erik接吻的感覺大概會是世界上最好的體驗,Charles想。他的視線仍無法從眼前的胯下移開,前傾壓在床上維持重心的雙手叫囂著要去撫摸那根巨物,像他平常在床上讓自己舒服那樣,讓Erik在他的手下喘息然後射精。
而Erik一個俯身用嘴含住他的,半勃卻尚未全滿的慾望。

Charles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他是說,他想像過被人口交的快感到底能到什麼程度,但他從來沒有實際體驗過。Erik的唇舌緊緊包覆著他,他在Erik體內不斷變大,甚至要大到超乎自己的認知以及想像。他想挺腰去迎合那樣的節奏,卻被Erik一個大掌壓回床上。

「忍一下,我保證接下來會更舒服。」男人接著將他吐出,手指伸進Charles的口腔讓他舔濕,在少年的注視下,緩慢地將一指探入後方緊窄的甬道。後穴的主人繃緊雙腿努力適應原本該排出物體的器官被入侵的感受,他能感覺到Erik在看著自己,像是只要他一說不,不管是因為生理上的疼痛還是心理上的排斥,他就會馬上停下所有動作。

他絕對不能讓Erik停止,不只是對於掐住對方慾望的虧欠,更是他也無比想要Erik的分身進入他的體內。

深呼吸了幾口後,Charles總算掌握到放鬆的訣竅,他屏住呼吸讓Erik的食指慢慢深入身體,在一定的深度後開始彎曲。起先他還沒意識到Erik並不是單純地在擴張,直到勾起的某一瞬間,有個較硬的區塊被壓住,而他的身體不自主地開始顫動。

該死,他沒想到Erik會這麼快地找到那個讓人銷魂的位置。

前端開始湧出液體,Charles用手遮住雙眼想逃避那樣的畫面,而Erik並不給他當縮頭烏龜的機會,在敏感的腺體適應一開始的刺激後就變本加厲地揉搓,直到男孩受不了,帶著淚水抖著手握住他的手臂求他別再這麼做。

男人吻去他臉頰上的淚,收回單指,在沾了Charles前方幾乎要流到床單上的天然潤滑後,小心翼翼地開始探入兩指。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尺寸大於一般人。成年至今的歲月間他沒有少跟男性或是女性做愛,要女人的陰道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容納他的碩大都嫌困難,更不用提男人本來就不是設計來容納陰莖的器官。

他並不想讓Charles受傷。他能夠從他青澀的反應知道這是他的第一次,可能不是處男,但至少不曾被進入後穴。他想讓他知道讓喜歡的人在彼此裡面是一件多舒服的事情,不論是身體上或心靈。

當Charles的陰莖因為擴張的疼痛而疲軟時,Erik就會停下後面的動作,轉而進攻前端。直到那裡又挺立得彷若高塔,才又回去做他的手活。

「Erik……」

Charles將手往Erik紫紅的性器探去,男人早就頂到他誘人的六塊肌泛著一片水光,在Charles的指尖碰觸到敏感的蕈狀時停下撫摸Charles的雙手。

「我想要你。」Charles將雙腿盡力張到最大,腳踝勾著Erik漂亮的背把人拉近自己,「我準備好了、真的。」

那聲綿長的無奈嘆息令Charles深深著迷。未經人事的他不曉得Erik在擔心什麼,也不曉得沒有完整擴張後的隔天會給身體帶來多少負擔。Erik看入Charles,確定其中的堅定,才閉上雙眼,再度嘆口長氣,將幾乎要忍耐不住的勃發頂上少年青澀的入口。

「你確定?」他能夠感覺到自己的青筋在跳動,而他相信Charles也能,「我會停不下來,而我不希望你在這個過程中受傷。」

炙熱貼在私密處的感覺比想像中還要更好,Charles用屁股的扭動回答Erik剛才的問句。這是他這個暑假來一直渴望的東西,如今近在眼前,就算刀子架在他的脖子上,也無法撼動這個決定一分一毫。

男人緩緩地,像受到驚嚇後重新鑽出洞口的鰻魚,撐開那濕滑敏感的部位,「會痛就深呼吸。」接著直直地仗著潤滑將碩大的前端埋進甬道,堵住環狀肌的哀鳴,「放鬆。」

他能感覺到Charles原本柔軟纏在自己腰間的雙腿緊繃不已,更不用論視線所及的上身。被侵入體內的異物感讓他無法呼吸,弓起腰肢將頭和肩膀重重地抵在床上,「我──,等、嗚嗯──」

「現在還來得及,我們可以停下來。」Erik努力讓自己不要被慾望影響,他能夠感覺到少年用盡了力氣不要把自己絞扁在體內,也知道他正在努力順過呼吸,「Charles?」

他空出隻手,不意外地摸到Charles頭上一層薄薄冷汗。少年的眼神無法聚焦,直到Erik吻上顫抖的雙唇才回過神來。

「你是否需要我停下?」他用了「需要」,他知道Charles當然不希望他停下,但他也真沒有把握少年的身體是否直接能夠承受男性間的插入性性行為,「Charles?」正當他以為少年又要失神時,Charles一個抬頭,撐起上身輕咬住Erik正要往下湊的唇。

「──如果你膽敢停下來,還不如就殺了我。」

他一個施力將全部的自己埋入Charles體內,少年雙腿大張,眉頭緊皺,原本挺立的陰莖在不適之下開始疲軟,又在碩大蹭過前列腺時緩慢地爬回高峰。

Charles將手放上小腹,沿著那與胯下的恥毛之間來回揉圓,「我幾乎要覺得可以從這裡摸到你。」他皺眉,小心翼翼地調整讓自己舒服的姿勢,接過Erik貼心遞來的枕頭,在男人撐起他的體重後將已經開始痠軟的腰落在柔軟的填充物上,「你真的、真的、真的太大了,我的朋友。」

「少來。」他俯下身給Charles一個親吻,幫自己和少年調整成比較不費力的模樣,補償般地不斷往讓人酥爽的點蹭去。

他承受的同時享受著Erik給予的一切。Charles曾經想過這個畫面,想他們會在什麼地方停下,因為他或Erik感到尷尬。他不確定自己該如何赤裸地站在Erik面前,將所有的一切獻祭在兩人即將合而為一的床鋪。然而一切發生地那麼自然,彷彿他的手和唇舌天生就該貼在他的肌膚上,而他亦然。

時間被快感無限地延長,他覺得這一輩子從未到過這麼令人安心的地方,在這裡他得到了滿足,又永遠無法饜足。在這裡、在時間靜止的時空迴廊中;在他們兩人交合的地方;在Erik的手衝動地撫上他猛烈撞擊的胸腔時,他就只是Charles,只是他,而不是誰期望的,或是誰以為的任何人,就只是Charles,甚至不是個Xavier。

明明Erik謹慎地戴了保險套,照理來說不會有任何體液射進他窄小的甬道之中,Charles仍覺得自己被什麼陌生的東西不斷灌滿。喔、這並不全然陌生,他感受過這個。在每一次他與他人的親暱之中,在每一個擁抱、每個微笑、每次心動裡,他都曾經擷取過這樣的片段。

Charles終於知道以往那股不確定因素從何而來,如今又因什麼而去,──那是Erik。他17年來所經歷的一切都是為了此時此刻,讓他找到他,也讓他找到他。Charles相信假如今天自己沒有體驗到這樣的愛意與激情,他將會畢生都活在那股茫然以及困惑之中。

他想著在他小時候Erik究竟在哪裡,如果他們兩個天生如此契合,又為何需要耗費這些無謂的時間找尋彼此。一個可怕的念頭竄過Charles腦袋,──假如他們找不到對方,和他人結為伴侶,是否將會抱持著無法理解的遺憾與怨懟度過終生。

Erik察覺到Charles的分心,把他融進他身體裡面,彷彿他們在進行的不只是外表上看起來的簡單行為,而是像部分節肢動物在交配成功後被雌性個體進食,讓他的體液與肉成為新生的養分,成為母體的一部分,為即將孕育的下一代做準備。

他因為Erik的給予而完整,正確來說,Erik使得他變成了一個完整的人。

「Erik……」他幾乎要以為是自己無意識地喊著對方的名字,直到在昏眩中勉強分辨出那並不屬於他的英國口音,「Erik?」

「噓、叫我Charles。」男人放緩身下的律動,給少年喘息以及回神的機會,撥過他汗濕的頭髮以及頰上的淚水,眼裡充滿溫柔,「我會以我的名字呼喚你,而你要以你的名字呼喚我。」

那一瞬間他以為已經過度飽和,無法再容納更多的心,像是突然被挖空後,倏地填滿直到如超新星那樣爆炸。Charles可以從Erik寵溺的笑以及無奈地安撫中判斷出自己八成痛哭出聲。不是因為下身被再度脹大的陰莖撐開的痛楚,也不是由於從尾椎直上後腰的痠疼與快感,而是因為剛才那個呼喚,那個深入靈魂的呼喚。

──Erik。


***


那天凌晨他在Erik的臂彎中醒來。在情潮與衝動過後,Charles用手沾過自己黏膩胸膛上屬於Erik的精液,以及腹部上屬於自己的那份,突然間有種難以言喻的害怕以及焦慮。

他們做了,他讓他跨越了那一條界線。

突如其來的恐慌籠罩著Charles。他怎麼會同意他對他做這些事情,而他還在過程不斷地火上加油,鼓勵他,像個飢渴、被下了春藥的男妓一樣求他不要停下來,他怎麼會?

Erik一定發覺他醒了,環在他肩上的手摟緊,直到他的頭又重新抵回男人的胸膛,「怎麼了?」
Charles搖搖頭,無聲地用雙手求他把他抱得再緊一點。他的腰疼得可以,更不用提後穴有如撕裂般的痛楚。他知道他會痛,尤其是看到Erik驚人的尺寸之後,他幾乎確定了隔天可能下不了床,但從來沒有人告訴過他這股疼痛會帶著如此劇烈的罪惡感。

少年抽過被亂丟在旁邊的枕頭,把臉埋進柔軟的凹槽。他不敢看Erik,這一切都是他心甘情願的,他知道假如現在看到男人的臉,他一定會忍不住,在愧疚與懊悔驅使之下兇他。而這一切都不是Erik的錯,男人甚至再三確認這樣做他沒有問題,還在中間停下來等他。

「沒事的。」他安撫著Charles顫抖的肩膀,手在赤裸的背部由上而下地撫摸,把人從枕心裡哄開,吻過眼角逼出的淚水,直到Charles鎮定下來,用一種既受傷又哀怨地眼神看向他。

「你後悔了嗎?」Charles搖頭,在腦袋還來不及運轉之前就先否決了這句話,他可能一時覺得討厭,但絕對沒有想將前面那段記憶抹除,「那你後悔了嗎?」

Erik笑起來,露出他那兩排鯊魚般的牙齒,再次將手貼上他的臉頰以及額頭,像是在碰觸家裡的幼寵那樣輕柔,「當然不。」

「你還好嗎?」他揉揉Charles的腰,少年在僵硬處被按開時不自禁地貼近男人的胸膛,順勢將頭埋進眼前的肩窩,「疼。」

「我覺得我今天大概沒辦法走路了,你要背我。」Erik的體溫薰得他很舒服,Charles覺得他幾乎可以馬上就要睡死在Erik懷裡,但Erik戳到他的痛處,物理意義上的。

他疼得馬上縮起來,有些惱怒、帶有更多調皮地咬了Erik一口。

他們醒來後沒有馬上去晨跑或晨泳發洩還翻騰著的精力。前者肯定不行,他還真不確定在屁股痛得可以的狀況下適不適合後者。

Charles以為在這之後他們倆的關係會更親密一點,至少會比昨天光著身體磨蹭彼此的性器時還要來得接近。事實是Erik在早餐的桌上避開他,不像平常總帶著一抹微笑看Charles替他弄破水煮蛋,只抓了三明治之後落荒而逃。

發生了什麼錯誤嗎?沒有、至少Charles覺得沒有。Erik的反應像極了做壞事怕導師以及家長發現的學生,帶著滿滿的虧欠與愧疚。

真的要感到後悔的不是也應該是他嗎?他曉得這不是Erik的第一次,甚至不是第一次跟同性做愛。Charles並不後悔將昨夜和此生的唯一,奉獻給他在這個夏天以來崇拜敬愛著的Erik,只是這個反應讓他無所適從。

彷彿把他埋在他裡面,是一個他此生都不該犯的錯誤。

Charles在泳池邊找到Erik。

他忍著只要一有坐下的念頭就哀鳴的腰和臀部,脫下涼鞋,坐在泳池旁的階梯,看著Erik一趟一趟來回游著。男人的速度比以往還要快上許多,彷彿可以藉由水流沖刷掉某些不該留在身上的事物。

Erik的手臂:確認。Erik的胸膛:確認。Erik抬起手時從手肘到腋下的線條:確認。他明顯的顴骨:確認。昨晚柔軟地遊走在身上的嘴唇:確認。在他不曉得該如何面對而哭出來時安撫的語調:喔是的,確認過了。

他肯定是用某種哀傷的眼神在看著Erik,因為男人在起身甩髮看到他後,滿臉震驚地在水的阻力下仍狂奔過來,「嘿、怎麼了?」他早上才換過的乾淨衣物被Erik身上還沒流乾的池水沾濕,連同穿著泳褲的下身、微捲的頭髮。

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連眼眶跟臉頰也都是濕的?

「你覺得噁心,對吧?」Charles正對著Erik,他不是很能確定自己究竟是用什麼眼神在看著對方,在Erik一臉遲疑之下閃過視線,「我很抱歉,我們不該做的。」

他正起身要走,卻被Erik一個手勁拉落水中,又在腳底板還來不及碰到矮淺的池底時,就被Erik緊緊地抱在懷中,「別走、我不是那個意思。」

他不喜歡這樣的自己,明明知道Erik會對他受傷的臉心軟,卻還是自私地跑來索求男人的同情。Charles感覺到池水慢慢地滲入棉麻短褲,在髖骨卡住的位置卻沒有承受更多重量,源於水的浮力。他大可以掙脫Erik的手臂,假裝這一切都沒有發生,午睡過後,他們會回到前天、大前天的關係,友好而冷漠。

「我讓你誤會了,對嗎?」Erik在他動作之前扶起Charles的下巴,像昨晚或今日凌晨那樣吻過少年的眼角。

Shit、Shit、Shit。他能聽到Erik將頭埋在自己肩窩間輕喊,而這或許是他從第一天見面以來第一次聽男人講出這個單詞,「我不是在躲你、Charles,我只是、喔──」

「──太想要你了,你不知道昨晚對我來說多有意義。」
「我一看到你就想要你,想像昨天一樣進入你……」

但這樣你真的會受傷、這超出你的負荷了。他輕輕在Charles耳邊講出這個。Charles還沒來得及消化完前兩句話,身體先收到最後一句話的訊息。明明Erik什麼也沒做,卻有一股酸麻帶著昨日體驗過的快感從尾椎竄上,一直到乳尖,再壓回性器。

他低下頭想確認自己沒有無法控制地在戶外、一個毫無遮蔽的地方勃起。

──喔該死、他竟然沒有注意到Erik穿的是他的泳褲。

男人提議將他抱回房間,被Charles因為這太羞恥的理由拒絕了。Erik看著他由於胯下的疼痛一跛一跛地,同時驕傲地想著:這是我的傑作,以及:喔天啊我到底都對他做了什麼。

Charles一換了乾爽的衣服後就倒回床上,抱住枕頭窩著的姿勢像是今天誰都沒辦法將他拉離這柔軟可人的床鋪,「你要去哪嗎?」他在Erik幫他蓋好涼被,給了一個額吻,卻沒有一起躺下之後問。

「去找論文翻譯,去去就回。」Erik披上他來的第一天時穿的那件醜紫色襯衫,屬於Charles的泳褲仍包裹著他的性器,摩擦過他那話兒的地方此時此刻碰觸著Erik的。他湊過去給了小Erik一個飄忽過去的吻,再起身貼在Erik耳邊輕聲說:「等你回來,操我吧、Charles。」

Erik記得,深深吸口氣,邊低吟邊喊出明明是屬於自己,實在呼叫眼前那人的單詞,Erik、Erik、Erik。就像昨晚在床上那樣。

他在感覺到男人的碩大開始勃起時輕笑著躺回床裡,「我們回頭再來。」

這一輩子Charles從來沒有這麼喜歡道別過,他跟Erik的再見、待會、等等,代表的不是離別,不是遙遠客套不可能的將來,而是一場午後讓兩人都饜足的性愛。如果與這個單字同義的詞能夠都代表這個意思,那該有多好?

同時他這輩子沒有這麼開心過。像是小時候還沒被戳破聖誕節的謊言時,窩在小床中,釣好拼布拼起的大襪子,假裝熟睡,等著聖誕老人躡手躡腳地將禮物放進布袋,再在門關上的那一剎那馬上搖起盒子裡的物品,希望能靠聲音就猜出今年的禮物。

此時此刻,Erik就是他的禮物。


***


男人在午餐時特地回來,在喊他下去吃飯的同時告訴他,因為該死的校稿他還得多在鎮上留一會,但他保證今晚會與他一起。

Erik在急忙飯後瞥了Charles一眼,後者對他眨眨雙眸,注意力很快被Sharon和Brian的午餐話題吸引過去,他就趁著這個空檔離開了餐桌。

Charles在兩杯紅酒下肚後打起呵欠,連飯後的水果都還沒撐到就覺得自己睏得可以。他抓起兩個大桃子,吻了Sharon和Brian,起身走回房間,「我等等再吃。」

他將水果放在床頭櫃上,在午後窗簾拉上顯得昏暗的臥室裡,接著脫個精光。他並沒有裸睡的習慣,但此時此刻最適合新鋪的床單的,似乎就是他光滑緊緻的肌膚。而且這能讓他想起昨晚Erik在他身上,背貼著床鋪時的感覺。

或許他並沒有那麼昏昏欲睡,Charles嘆氣,發現自己沒辦法把視線從桌上的兩顆桃子移開。

他記得他們剛見面沒過幾天,Erik幫著Logan還有Sharon在摘熟透的桃子,男人站在梯子上,臀部的形狀被弧線一分為二,如同手中杏桃的雙瓣飽滿甜美,散發著成熟的氣息。

『喏,你的。』Erik將美得發亮的那顆遞給在下面陪伴的他。Charles沒有忘記那股悸動,在他捧著那顆圓潤的果實時,應該說──當Erik將這個交給他時。

仔細想想,Erik其實是將自己的臀部放進他手裡,懇求他品嘗他、撫摸他、關注他。而他將會咬住同果肉那般,鮮少碰觸太陽而白皙的部位,啃咬舔舐,一直到前端私密至極的杏器。

那時候他還沒意識到為何他無法忽視那天下午,那個瞬間纏綿在腦海中,直至晚上入睡都還繚繞在夢境裡。而此時此刻他終於了解,那是因為他原始的直覺早就在思緒之前,叫囂著將頭埋進那個縫隙、那顆杏桃以及甜美的杏器裡。

一股衝動讓他掀起了涼被,套弄起昨天Erik無數次親吻過的私處,接著拿起枕邊的大桃子,細心地將雙手拇指從縫隙中插入掰開。Charles湊過去吸掉從掌心滴落的汁液,手指小心翼翼地,在不影響杏桃的形狀同時,將中間的果核掏出,讓原本緊密的內在留下一個空洞。

他將桃子壓上腹股溝,讓裂開的水果從命根子上滑下去,軟而結實的桃子不斷用水分代替哀鳴,直到孔洞被陰莖的穿刺扯開,深處紅色果核區讓他想到肛門,而他將所有的自己都放在那個,讓他想起Erik結實臀部的縫隙中。

如果Erik現在回來,撞見他如此作為,他會讓他把自己的杏器當成誘人的水果品嘗,讓他吮他,讓他把他此生的精華都吞下肚裡,或甚至讓他把他整個人都吃乾抹淨,如同昨夜。

Charles兩手各抓著半邊果肉開始撫慰自己,不斷的摩搓。這顆可憐的大桃子,原本能成為桌上美味的佳餚,此刻卻不在任何人的嘴裡,受到這種對待,還必須心甘情願地陪著玩這愚蠢的遊戲。

桃子在他的動作下被揉捻,汁液不斷從被擠壓的軀體中流出,滲進他根部的毛髮,有些擠進了臀縫。他有種果肉在變得鮮紅的錯覺,彷彿他在害臊,在被這樣侵犯之下突然意識到了究竟何謂羞恥心。

想起Erik的臉、聲音和眼神的同時,原本只是在浮動的性慾毫無預兆地被激起,高潮倏地襲來,他忍住沒在插到深處時釋放,而謹慎地,對著掰開的果肉、深紅的果核射進去。

事後他將桃子放回床頭櫃上。瘀軟損壞的桃子像極了被強暴的受害者,核心的自尊在陰莖插入身體時被捅傷變得七零八落。掙扎著,想要假裝事情從沒發生過而夾緊身體,不讓在體內屬於他人的體液漫流出來成為證據。

喔、或許昨天Erik在他體內射精之後,他瞧起來十足就像眼前的這顆桃子。

Charles想了一下,沒有選擇去沖洗胯下的黏膩,只是套上擱在旁邊椅背上的T恤,光著下身躺回他的床裡。

不曉得過了多久,他聽到有人在陽台走路的窸窣聲,落地窗被打開後關上,鎖頭卡進卡栓的俐落喀擦。他不用睜眼也能從熟悉的氣息知道這個人是Erik,但想見男人的慾望促使他張開眼簾。

他掀開Charles用來遮掩下體的被子,讓嘴回到數個小時之前曾經遊走的地方。你做了什麼?他挑起眉,看向已經用枕頭將臉整個蓋住的少年,順著手指的方向看去,發出像他起初剛暢飲果汁後情不自禁的嘖嘖聲。

不用瞧他也知道Charles現在肯定羞透了臉,像成熟的大桃子那樣。

Erik觀察那個在櫃子上的,他的受害者,伸出手指探向私密的禁地,沾了黏稠後放入口中品嘗。

「說來奇怪,」他用這句無關緊要的話誘拐Charles探出頭來,看著少年露齒一笑,又重複了剛才的動作,「我從來就沒有辦法忍受我自己的。」Charles已經夠紅的臉倏地變得更紅,他眼睜睜看Erik含下那早先他釋放在裡面的精液,一次又一次,「但你的不僅可以忍受,還令人無法自拔,請解釋。」

男人接著毫不猶豫的拿起那顆飽受凌虐的果實,張著嘴就要從裂口處咬下。Charles飛撲向前,抓住Erik的手腕阻止他,而他阻止他的手又被他的另一隻手緊握,像影視作品中有人藉由抓緊持刀人的手逼他把刀放下那樣。

「Erik、疼。」
「那就放手。」
「求你、我的朋友,求你不要。」
「放手、Charles。」

他無法將盯著Erik雙唇的視線挪開,男人一口接著一口地啃咬著桃子,不時舔著嘴唇上的汁液,果汁已經和他的體液混合在一塊,分不清楚究竟哪裡屬於誰的。在這同時Charles的肌膚彷若也被舔啃吸含著,在男人熱烈地注視中,快感與羞恥摻雜形成更強烈的快意,直衝他的下體。

他沒有克制自己就這樣哭了出來,Charles將頭埋進Erik的肩窩,毫不掩飾地低聲啜泣。他不曉得這種情緒為何從心的最底層探出頭來,一發不可收拾的從眼鼻竄出。並不只是因為羞愧和害臊,更是因為從來沒有人以這樣的方式親近他過。

某個屬於Charles的東西現在在Erik嘴裡,然後變成了他的東西。

感謝與被填補的感激同時在Charles心中攪和,Erik用手壓上懷裡人的後頸,「不論我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Charles,我只希望你知道,千萬別說你本來不知道。」

是的、他當然知道。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又怎麼可能忽視來自於他內心,17年來第一次如此強烈悸動,渴望著什麼的聲音。他怎麼可能不知道Erik想要他,從第二天的對視以及之後每一次的肢體碰觸,從每抹眼神與每句語調中間。

「吻我、Erik。」在味道消逝之前。

Erik用力吻著Charles,直到桃子的甜味完全散去,只留下他們倆交流的唾液。他沒能阻止自己的手朝少年的衣服內探去,撫上尚未挺立而柔軟的乳珠,讓他們因快感而站起。

Charles弓起腰,身體在愛撫之下很快回憶起昨晚體會到的快感。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Erik再次進入他的體內,而研究生在離開他的唇之後卻沒有解開褲檔的打算。

他拿起還完整的那顆桃子,做了跟他在兩小時前同樣的事情,將修長的雙指深入那弧代表著臀縫的凹槽,在裡面攪和之後謹慎地掏出果核,讓深紅色的內裡搶走原本該在漂亮果皮上的視線。

桃肉再度壓上他的腹股溝,藉由Erik的手。男人另一隻手扶著他的腰背不讓他逃離這個責罰,他的陰莖在Erik的手還有視線下再度勃起。為了我。他看到Erik用口型說,在他用滿臉求饒咬著下唇瞥向男人時,這句話讓他如剛才的受害者桃子那樣心甘情願。

他跪趴在床上,屁股抬得老高好留給Erik在腹部與雙腿之間抽動的空隙。研究生壓在他身後,硬挺隔著褲子抵著他臀部的杏桃縫,模擬交媾的頻率頂弄,配合前端毫不留情的圈套。

「Erik、Erik──」Charles很肯定自己哭了出來。如果現在有人經過他們的房門前,會聽到他貧弱的呻吟,床架搖動的聲音,仔細一點或許能聽到噗哧噗哧的水聲,從他與植物生殖器官交合的地方。

Erik越來越硬也越發越燙,灼熱的溫度幾乎要將Charles燙傷,而他卻由於前端的快感無法專心感受那個暖度。

男人的低喘是折騰人的春藥,Erik在逼近高潮時從喉頭發出的聲音成功地將Charles的情緒推上快感的高峰,「嗚──!」他就這樣毫無預兆地射在Erik手中,僵著噴滿緊裹著自己的果肉,從密縫中悄悄地溢出一些白濁。

他的屁股感覺到顫抖後的整片濕潤,才驚覺原來不只是他對Erik隱忍的聲音產生反應,他也對男人造成了相同的影響。
「……我覺得我們該去沖一下。」Erik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沒有馬上離開少年的軀體,也沒有放開壓在Charles性器上的果實。

Charles不由得輕笑起來,瞇起眼用臀頂了頂Erik的胯下,「喔,當然、我的朋友,最好在我大腿上那堆汁滴到床單上以前。」


***


晚餐的桌上Erik將腳踏上Charles的腳背。少年用雙腳將Erik包覆起來,如果有人現在朝桌子底下一看,他將會看到他的示威,無聲地告訴全世界這個男人屬於他。

他感覺他像是個保護者,而Erik是那個他就算犧牲性命也要保護的對象。他會將男人包裹在手掌心,所有想觸碰、傷害他的人都必須先突破他的銅牆鐵壁,才能夠獲得見Erik一面的殊榮。

Brian肯定發現了他們在餐桌下的小動作,他挑眉,沒有阻止青少年之間的玩鬧,只是談天問起Erik要出版的論文,以及在暑假後回國的企劃。

「喔、說到這個,Brian教授。」Erik一臉內疚的先看向Charles,再將眼神移回正面,「我想提早兩三天離開,去羅馬處理出版商那邊的事情。」他在餐桌底下的手偷偷捏了捏Charles的掌心表示歉意。

他知道Charles會生氣,但卻沒有料想到少年完全不搭理他的做法。Charles禮貌地跟客人與父母打了個招呼後就離開餐桌,無視Erik拉住他指尖的挽留,也忽略了Sharon擔心的眼神。

Charles不由得將今天的這句話與一切都聯想起來。Erik本來預計要在八月的第二週離開,如今剛踏入八月的開頭。縱使他所謂的提早三天也要再等到一週半後,他還是沒辦法將昨晚的性愛與訣別分離。

他需要靜一靜。

Charles悄悄地,逃過所有還在客廳嬉鬧的人的視線,從後門溜出去,由小徑而下到他們經常戲水的海邊。

環抱著雙腿坐上石頭平台,遠方的浪花在月光反射下發亮,Charles覺得自己突然有股衝動,想像幼生的海龜那樣,朝著有亮光的地方前進。他似乎真的這麼做了,他能感覺到腳上的沙子從乾轉濕,顆粒開始沾黏在腳趾間,浪從拍打上岸會劃過腳底板逐漸往上淹,直到他晚餐前新換上的短褲也被海水浸染。

「Charles!」手臂感覺到有人一拉,他回頭,看到Erik既著急又害怕地把他抱緊在懷裡,「你知不知道現在正在漲潮!」

不知道哪來的勇氣讓他衝著Erik大吼,「我怎麼會知道!」他知道自己指的當然不是海洋的狀態,而是剛才男人在餐桌上提起的事,「你什麼都不跟我說,我又怎麼會知道!」Charles也不曉得自己為什麼要因為這種事起如此劇烈的情緒反應,三天,只是72個小時而已,但他只要想到他們已經夠少的相處時間要再少上整整三天,他就無法抑制心裡的難過與些許的憤恨。

他們到底為什麼要浪費那麼多時間才進入彼此?

Erik將他抱得更緊,默默把人帶回岸邊石面,「你要聽人把話說完。」他把少年壓在懷裡讓人枕著他的心跳,在感受到Charles平靜下來,雙手默默的回抱他之後才開口,「我是想問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Charles不知道自己是想都沒想,還是這個問題於他真的不需思考,幾乎是Erik語句剛落,他就回答:「好。」

這個男人大概會是他一輩子都沒辦法解決的謎題,Charles想。Erik可以輕易地激起他的情緒反應,又很快的將一切負面情感解除。他不懂男人怎麼在簡單的一舉一動內做到這些,或許他更不懂的是他自己,為何在面對Erik時,如此容易失去控制。

他不需要問過父母嗎?當然要。但他們不會說不的,Brian跟Sharon幾乎沒有拒絕過他,因為他並不輕易地向他們提出要求。

出發前一天他和Erik在此時此刻,在他們明早出發前仍屬於Erik而不是Charles的房間整理行李。他想將三天份的行李以及替換衣物──包括一件假如出版商邀宴而準備的西裝外套──全部塞進符合他年紀,或許多帶一些質感的素色後背包內,卻發現他想帶的東西太多了,怎麼樣都無法如願。

而Erik笑著接過他塞不下的所有物品,放進他帶來的大行李箱內。男人收拾的速度比他還要快上很多也乾淨許多,將Charles的物品置入後,他將箱子立起來,分毫不差地沉沉放在Charles第一天幫他提上來時擱著的位置。

如果時間能夠回到五週半前的那個時候,Charles剛幫Erik把行李提上來,男人小憩後那隔天早晨,他會馬上帶Erik去他的地方、去海邊,去他所知道的,在這片土地上所有美好的位置。

然後他們會找個無人的樹蔭下,或許鋪著襯衫或野餐墊,或許什麼也沒有,肩靠著肩並躺在一塊午睡。身體會指引他們靠近彼此,他將會用指尖撫摸Erik若隱若現的胸膛,確定男人有那個意思後,將他的手拉向自己的下體。

他們會在第一週就像熱戀的情侶那樣黏著彼此。他不會讓其他女孩有覬覦Erik的機會,和男人在舞會上胸貼著胸,手摟著腰背的將會是他、永遠是他。

兩人一起游泳之後,在池畔,他會提出跟Erik換穿泳褲的要求,讓曾經摩擦過他命根子的布料包裹著他的陰莖,緊貼地,像Erik本人在觸碰著他,他也會以同樣的方式觸摸Erik。

如果沒有浪費那麼多時間,或許在第二週、最慢第三週,他們就能在肌膚相親時找到令彼此都舒服的方式。Charles會習慣屁眼傳來的異物感,以及過度維持姿勢後的全身酸疼。也或許他們根本不會急著在第一次就堅持到底,而會用數個晚上來逐漸深入,最終不會感到疼痛。

或許他們不會如此急切地決定誰上誰下,誰會在誰裡面。更有可能的是他們會全部試過一輪,同一個晚上,他會在他裡面,而他也會在他裡面。

那天晚餐之後Charles久違的坐到鋼琴前,打開蓋子,盯著黑白琴鍵許久,才放上十指。他將巴哈的曲子以李斯特的即興風格彈奏,沒一會兒又換成布梭尼改寫李斯特版本的彈法。他跟Erik之間並不常談論音樂,比起詩詞與小說。但他知道這個曲子的哪個段落撩撥了Erik,他就是知道。

Brian跟Sharon在琴聲下靠在一起,晚餐賓客的夫婦在沙發上依著彼此,Erik翹著腳手撐頭,不曉得在思考些什麼。

他彈了不只一次,每趟都些微的改變風格與彈法。每當Charles演奏到那一段,都把它當成禮物奉獻給Erik,事實上今晚的這首曲子的確是為了他而存在的。假如不是Erik讓他如此傷感,他便不會觸碰許久未摸的鋼琴,或許會以吉他或是歌曲等更輕快的方式,但絕對不是鋼琴。


***


那天早上他們抓起行囊,準備要搭Logan的順風車去火車站。Charles很高興他在接下來少得可憐的暑假可以擁有他的房間。在Erik曾經住過的房間能夠讓他更具體的回想起他,想起他們一同度過的時光。

他會將自己的樣貌搬回這裡,與Erik製造的樣子混為一體。或許他會維持Erik走時的這個樣子直到在假期後離去,為了讓他在明年回到這裡時仍可以想起這刻骨銘心的六個禮拜。

「關於這個,我有話要跟你說。」Charles檢查衣櫃,看到Erik的紫色襯衫,和他今天清早最後一次下水穿的深紅色泳褲。

Erik背起麻布包,一手提著自己的行李箱,另外一手很順的接過Charles的包包,縱使後背包的大小與重量完全不會造成少年的負擔,「嗯?怎麼?」

「到火車上再說吧。」Charles關上他的衣櫥門,「先答應我,你走後,會把這些留給我。」他看著Erik滿臉困惑的答應了他的要求,「就這樣?」

「嗯、真的要說的話,請你今天穿久一點。」
男人笑起來,揉揉少年一頭捲髮,「聽起來很壞。」
「既壞又病態,而且非常、非常悲傷。」

如果可以留下Erik本人,他就不會需要這些身外之物來代替Erik安撫他破碎的心靈;如果可以留下Erik,他的心中不會有這樣一塊隨著Erik離去而消逝;如果可以留下他,他會不只將琴聲的段落獻給研究生,更會將自己整個人當成禮物,交到他手上。

Erik從衣架上拎起那件紫色襯衫,幫Charles披上,在少年不解地抬頭後示意他讓他幫他穿上。

「我會把這給你、還有腳上這雙涼鞋、太陽眼鏡、還有我。」
「我本來想留到火車上再講的,但……」他一把將Charles抱在懷裡,聞著少年清淡的味道在自己的氣味裡,貼著他白皙的脖頸,感受捲曲髮尾刺上皮膚的觸感,「──我取得在牛津的教職了。」

「所以至少接下來一年都會在英國,我們──」
Charles吻掉他沒說完的話。他沒有捏自己的皮肉藉由疼痛來確認這不是夢境。假如是夢境,就讓他去吧,他願意像Aurora一樣陷入千百年的睡眠,只為了不要從此醒來,而發現Erik不在他身旁。

他像個笨蛋不斷地在接下來的路上傻笑。

Charles知道離Erik的學期開始還有一段時間,距離他從羅馬回來返回陰雨連綿的英國也還有一段路。但他無法克制自己開始倒數,從五週半前開始重新掐指算過,他們在羅馬吻別那天所有將會歸零,而他又會開始計算即將與Erik再見的日子。


***


他既惱怒又無奈地想,什麼羅馬、什麼出版商,一定都是Erik為了逃離Brian跟Sharon的視線亂掰的藉口。

Charles在激烈情事後軟趴在Erik懷裡,讓研究生幫他按摩過度緊繃的腰,「你從什麼時候開始知道我喜歡你的?」

他原本期待Erik回答他在打排球的時候,他讓他枕著他的大腿,像是這個位置是為了他的頭而存在,三個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天,直至大家都在午後舒適的陽光下睡著時。

而Erik只是輕描淡寫地回答,「從你第一次對著我笑開始。」

他驚訝於Erik甚至比他自己還早得出那個微笑的意涵,在他自己都還沒察覺這樣的情感萌芽時,就比他還要早透析一切。而他想起了打從一開始這個男人就豪不掩飾想要親近自己的意圖,逕自地拉近他與他的距離。

喔、原來從頭到尾,就只有他在害羞和糾結而已。

Brian說得對,Erik是個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麼的人。

「那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Charles抗議,假裝很用力地用指甲掐起Erik薄薄的皮膚,在男人配合地喊痛之後放開,「我有。」

「我不是一直都在告訴你嗎?」Erik露齒,使勁揉揉少年的頭髮,像是要把那個鼓氣的表情抹掉,「不然你怎麼被我拐到這裡來的?」

還不等到Charles回答,男人自顧自地講下去,邊把手放回去按身下那人的腿根,「認識的人幫我在牛津附近找了間套房……」

他停頓了下,「……如果你願意的話,假日可以來我這邊睡。」

而Charles再度,以一個連自己都驚訝的回覆速度,飛快地,彷若搶在Erik後悔、收回那句話之前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