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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淵斷章》1

  「二弟好厲害的手段啊,還逼得人投江了,屍骨全無。」

  新喪期間,溫府白練高掛,無論少爺奴僕,皆著素衣縞服。堂上溫予曦亦是一身素雅白袍,滾著松綠色的淺淺紋路,顯得十分沉穩,只是黛眉間傲慢凌厲,薄怒加身,咬著最後四個字,連著一聲冷笑足夠讓人寒徹骨髓。

  「哈!那孽障自己找死,可與我無關。」溫予航被詰得心虛,仍強撐著輕佻作派不屑道。他暗暗捏緊拳頭,沒想那孽種的命這般硬。他這回買的可是殺生道的人,竟然連命喪當場都做不到!真是白費功夫。

  溫予航先前曾往殺生道質問為何失敗,卻被連人帶錢冷言冷語地趕了出來,大有交易作廢的意思。可惱啊!這群收錢殺人的敗類,也敢在他面前拿翹?要不是這勾當見不得人,鬧不能往明面鬧,早晚要它土崩離散!

  「可惜啊我的好小弟……我還指望著他,給我搭把手,替溫家的產業盡一份心力呢!若能掙得幾分功名光耀門楣,也算不負了……」溫予曦展扇,白峰流嵐掩住做戲的惋惜眉目。

  「也不過是個來路不明的妾所生,哪裡配呢!大姊怕不是看帳看得累,異想天開。」這幾句成功激起溫予航胸中怒火,當即夾槍帶棒地諷刺回去,連遮也不遮了。

  一個女子不好好相夫教子,整天拋頭露面學男人做生意,真是反了!他心裡雖這樣想,卻明明白白地知道要扳倒溫予曦,以目前的自己來說簡直難如登天。興許拿得一些功名,同他那票不涉商場的叔伯一般做官,才能逼得她下崗,換人做當家。

  溫予曦扇後的唇角揚起一個戲謔的弧度。她這個二弟倒是直言不諱,明明自己也就是個被記在嫡母名下的妾生子——勉強稱他個嫡長子罷了。生母也不過比元嬿高上一階,列平妻之位,家世清白,又是光明正大抬進來的,頗得寵愛。唷,這還真把自己當嫡子了。做不做得官,她倒不清楚。但在自己手裡,這個紈褲如何也翻不出風浪來。

  她隱約曉得,元嬿雖然來歷不明,但絕非出身寒門。溫予曦僅有的一點微薄印象裡,元嬿十分溫儒懂禮,也能識字斷文。同那些鎮日想爬到主母頭上的輕狂嬖妾不同,幾乎沒有獻媚爭寵的時候。是以她對這個姨娘的印象並不差,同自己的生母,也就是溫家嫡母黎玉繯完全不同——黎玉繯對元嬿雖不至欲令其死,但剋扣用度、縮衣節食這等手段,卻沒有少用過。

  溫肅的妾室,算上平妻共有三位,黎玉繯最厭惡的就是元嬿,那些深宅大院裡擠兌人的方法,她會破例為這個女人使用。等人一死,生下來的血脈也要趕出門去,巴不得他從此消散天地間才好。

  「這話說得,好歹也是兄弟……」

  「兄弟?大姊說笑呢!哪門子兄弟一聲不響消失十年,又何曾對爹噓寒問暖、克盡孝道,現在辦了身後事,才曉得露面?怕不是來撈點甜頭的。」

  哈,若不是來爭位的,撈點甜頭、討些零花又如何。

  她確實很好奇,已逝的父親究竟留了什麼給重華。商鋪?宅子?溫予曦早已查探過,不見任何一間鋪子有交接主人、合同消失的狀況。

  若只是一棟宅子、一點銀錢,那倒沒什麼,她溫予曦沒這麼小氣,也不似溫予航這個自以為胸有山川、實則氣量狹小的廢物。致人於死地?何必?還花錢買兇?達官貴人之間雖不乏這些破事,但若浮上檯面,委實是難看至極。

  若不是對方還忌憚著朝廷,這蠢貨可就捅了大簍子,讓別人抓著把柄,溫家還怎麼在江淵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