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重華並不想承認,他是被半拖半抱地抓上迷津渡的,並且狼狽地咳個沒完,頭痛欲裂。方才與沉璧一戰的傷口浸了水,正覺著又澀又疼,江面悶熱的風吹來,居然讓他打了個寒顫。

  「等會兒。」景珩嘆了口氣,快步掀門走進艙內。重華咳夠了,喘著氣把隨身包袱卸下。裡頭的衣裳跟東西大多都濕透了,只能慢慢曬乾。真倒楣啊——他垮著肩膀細數單薄的行李有無缺漏,又把髮冠拆下。

  又來到這裡了……迷津渡與兩年前別無二致,精巧俏美,在江水裡緩緩游動。滄浪以南水運頗興,也能縮短旅途時程,因此舸舫之類於有點閒錢的人來說,不是什麼問題。

  原來當大夫這麼掙錢……重華胡亂想著。那人很快便從艙內走了出來,見他濕漉漉地坐在舢舨上,沒好氣地將布巾蓋到他頭上。

  「去換衣裳。」景珩換了外衣,同樣溼透的頭髮綰著。重華沒多反抗,拿了衣裳進到艙內。
  他補了一句:「藥在第三個櫃子裡。要我幫你?」
  「不。」重華生硬又飛快地否決了,竄身進艙。

  溽暑悶熱,重華草草給身上的傷塗了點藥膏,幾個大的口子用布纏住,手裡的外衫質地輕軟,很是透氣涼快。穿衣時旁邊的隔間隱隱約約傳來一股藥氣,在熬藥?他受傷了?內傷?他晃了晃有點沉重的腦袋,隨手拿了根木簪把溼透的頭髮也挽起來。漸霜和釣雪不在,這船舫上貌似只有景珩一人。

  衣裳還算合身,也是,他和景珩身高差得不多。重華心情複雜地拿著佩劍走出去,景珩正從容地坐在一個小爐前煎藥,時不時拿著扇子搧兩下。那頭委地長髮已經半乾,逶迤如墨,看來是梳順過了。這景象讓他生出一種奇妙的錯覺,彷彿還在兩年前江淵的畫舫上。

  景珩看見他,只盛了一碗黑漆漆的藥汁遞過。
  「你舟車勞頓,又受了傷,先喝點。」
  重華接過,正要以唇就碗直接飲下,那人突然又道:「怎麼還是這樣好忽悠?不怕某在裡頭下藥?」末了還輕笑一聲。

  他飲前一頓。
  ——又來了。兩年前如是,而今也死性不改。

  無言以對。他一甩手,重華劍啪地一聲摔到景珩面前,後者眉弓一軒,又笑:「說笑的。你果真沒變,半點激不得啊。」說著也自己盛了一小碗,當著他的面飲盡,似乎還因苦澀而攏起了眉峰。

  重華沒有作答,只是坐著將那碗湯藥飲下。
  ……倒是真的很難喝。他凝著面容。

  「道長不是惜劍之人麼?」景珩沒頭沒尾地問道,執起那把重華劍放在腿上。
  「……如何有此一問?」
  「若惜劍,怎麼會久別重逢,又把劍往某這兒扔呢?難道是厭棄它,不要它了,要把它贈給某。」
  重華笑道:「我確實辜負了它。既然是用劍之人,物我同命,若哪一日配劍離身——」

  「噤聲。」景珩阻卻了他的話頭,雖然唇角微微勾起,但那雙眼睛裡不見絲毫笑意:「這般隨便,你會後悔的。」他將劍推了回去。重華一楞,把劍接回,摸著鞘上的暗紋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