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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帷帽客夜奪芙蘭卷》其一

  樓外樓那兩位少年的事情終於結束,七日前重華才自罷羅順水路回返,現又迎來十年一度天南城樓外樓的武會,若能榜上留名,自得揚威江湖。

  適逢盛事,瑤華真人亦出關議處相關事務,一如既往由柳綿協理。他和二師兄、小師妹便任聽差遣了。

  縱然是目前門下武功最好的二師兄雲斂,都對留名樓榜不感興趣,更別提他們幾個了。於劍道、武道之中,縱然天外有天,但正如世上千峰萬嶺,各有殊異,拔出塵俗之後,即使互有克制與勝敗,也無高低優劣之分。

  除卻這些雜事,今年的情況似乎有些不同。先是瑤華真人接到一封傳回壇地的密信,似乎與宗師行蹤有關。重華對淨清道的宗師並不了解,畢竟自己只是個普通壇生,也就在僅僅幾回壇內的盛會裡遠遠看過,連形貌如何都不太清楚。

  若是尋常比武,宗師不在也就罷了。但這是樓外樓榜留名之爭,江湖大事,今次又別有不同,因南北戰事歇止,兩方關係暫且平和,許多北方流派也派人來一爭高低,看著壇內的態度,即使重華已對上回武會印象稀微,也能感受到道中的緊繃氣氛——加上宗師之事,師尊素來霜雪似的面容都更凝重了,連著師姊都焦頭爛額。

  臨近正午,他往道邊茶房去,打算吃了午飯再帶些桂花糕、餡餅回去,贈給同門。他在道旁的位置落座不久,便被近旁的茶客引去目光,只是並不敢明目張膽地盯視。

  那幾名茶客以獸紋、毛皮為衣飾,案下甚至安有鋒銳寶刀,毫不遮掩,他們腔調不似南夏人士,勾起他些許熟悉——正與出身北夏的沉璧有些許相似——看來,應是此番與會的北夏流派翡翠林。這幫人雖人數眾多,但因行事狠辣,弟子多半脾性狂躁,希望不會惹出什麼事端來。

  那些茶客中有個金髮碧眼的胡方女子,輪廓深邃艷美,在這大半朝人面孔的茶坊裡十分出眾。然而在那桌翡翠林弟子裡,她十分安靜,碧綠雙目微微垂著,卻在四處掃視。穿著雖有毛絨綴邊,相較其同門粗曠,顯得如閨閣女子一般,若不是她背上有把漆黑纏絲的角弓,以及裝著一摞羽箭的箭袋,他甚至以為那女子是他們護送的人之類。

  冷不防兩人視線相觸,重華被那碧綠眼目一望,飛快地別開了。興許是錯覺,他竟有種針刺般,令人毛骨悚然的陰冷。他有些許侷促地飲了一口茶,食不知味,恰巧,被道上忽然急促的馬蹄聲響引去注意。

  本應從容對事的修道人穿街走馬、行色匆匆,確實引人注目。重華認出前頭白馬上的幾位都是道中的前輩,後方運送著一個貼著符籙的大木箱,不知何物。他們直直往壇內奔去,毫無停留之意。

  總感覺與宗師謠傳一事有關。他還兀自思索,茶桌對面的空位上冷不防又落座一人。重華下意識抬手按劍,卻發現對面衝他笑得看不見眼睛的人,正是幾日前才把自己送回天南的景珩。

  「……你怎麼在這裡?」重華手還按在劍上。
  「哎,道長,伸手不打笑臉人呀。」

  景珩頓了頓,道:「天南武會十年一度,何等盛事,既然無事纏身,自然要來看看。」他側頭望向絕塵而去的白馬,露出一個頗感興趣的笑,又從紺色寬袖裡掏出一樣東西摁在桌上,重華定睛一看,竟是一枚符籙,上書敕令二字,下方一團隱文。整張黃紙皺巴巴的,背面還有乾掉的糨糊,顯然是從某處掉落下來。

  重華皺眉,問道:「哪裡撿到的?」
  「路邊。從方才那幾個道士運送的大箱子上落下來的。」景珩反問:「你知道這符籙的用處?」

  他斟酌些個才答道:「這樣式的符籙,經常用於棺木。」

  兩人一時無聲。景珩嘴角的笑都捋平了。他那麼聰明,怕是只要這樣幾句,就能千迴百轉了。重華又忐忑地探出頭去,道路的盡頭便是壇地洞湖,早已看不清那幾匹白馬,還有運送的木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