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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閱。

  這是個發生在百鬼仍在夜行、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關於一個鬼和另一個鬼相遇的故事。


  這座小村莊已經很久沒有旅人來訪了,它不在貿易往來的必經之路,依著山腳而立,姑且能靠自給自足發展而不致貧乏,除了少數商人之外再無其他外人。因此當那對長得過度好看的兄弟到來時,著實在村裡引起不小的騷動,興許是他們那雙眼睛太過血紅,使人忍不住聯想到山上著名的赤鬼,令人不寒而慄。
  「赤鬼?」
  兄弟裡的哥哥似乎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他看上去不像是壞人,且基於來者是客的禮貌,村長還是留下了這對兄弟,畢竟他們這座小村並不富饒,除了多得如同恐嚇般的鬼故事,也沒有其他有價值的東西了。
  村裡並沒有專門為旅人準備的旅店,只有冬季時存放糧食的小倉庫能使用,村長四處借了幾床棉被,讓人大致打掃過後才讓這對兄弟住了進去。
  哥哥叫做零,弟弟叫凜月,他們的長相並不極其相似,但有著一樣使人忍不住多看幾眼的魅力。零說他們是旅人,以四海為家,哪裡有趣便往哪裡去,從不流連一處,今次雖然是順路經過,但有幸得知有鬼的存在,也算是冥冥之中注定。
  「您是陰陽師嗎?」聽聞,村長便問道。
  人和妖怪是不能平和相處的,所追求的和所維生的東西相背,一直以來不是人被鬼怪殺死,就是鬼怪被人消滅,而擁有這種能力的只有陰陽師。
  「不是的。我輩只是個運氣特別好,不會被妖怪殺死的人。」
  零笑著說。能請您再說一些山上的赤鬼的故事嗎?
  鬼的故事其實大都大同小異,不外乎遭遇了什麼而成為惡鬼,以及之後的種種復仇。但山上的赤鬼不一樣,沒人知道他從哪裡來,為什麼而存在,他在某一天到來,等到村民發現時,他已經占據了整座山,誰都上不去,若有人想靠近,無一例外都會被吃掉。
  「是會吃人的鬼啊。」零若有所思道。
  「是這麼聽說的。」
  「聽說來的?」
  「是的,畢竟真的遇見赤鬼的人,沒有人能活下來,再加上焚山後,更沒人敢去招惹赤鬼了。」村長說。
  那也是許久以前的事了。人們曾經想上山討伐赤鬼,組織了一路隊伍,結果事蹟似乎敗露,在行動的前一天自山頂起火,大火整整焚燒了兩天之久,整座山燒得精光,一絲生氣也沒有,令人不敢向前靠近半步。他們深信是觸怒了赤鬼,以焚山一舉作為最後的警告,此後再也沒人敢提討伐一事。鬼若不下山吃人,或許他們能獲得表面上的平和共處。
  說來奇怪的是,鬼確實沒再作怪,人們戒慎恐懼著,不知不覺竟也維持了百年的和平。只是關於鬼的傳說並未消失,像是要提醒人們不要再重蹈覆轍一樣,作為不合時宜的枕邊故事持續流傳著。
  「是那座山嗎?」
  零指向窗外,在夕陽餘暉浸染之下就連山都紅得徹底,但仍舊能看得出來那山並非光禿一片,而是有翠綠盎然的草地和樹,看上去不像是經過焚燒的模樣。
  這倒更加有趣了起來。零滿臉的饒富興致,村長不清楚他打著什麼主意,只怕他給村裡帶來麻煩,便在離開前姑且又提醒了一次。
  「如我剛剛所說,我們這村子的和平得來不易,或許很脆弱,但我們無意與鬼爭。您若執意上山,我們怕是無法保護您。」
  村長的言下之意相當明顯,他在表達他的立場。他必須保護的是他的村民,而意圖上山破壞這一直以來維持的平衡的他們,並不在他的責任範圍內。零也很清楚村長在害怕什麼,如果鬼的復仇對象只有他們兄弟兩人也就算了,最糟的情況是連同整個村子一起陪葬。
  零雖然沒有辦法保證,但他認為山上住著的那隻鬼應該不會這麼做才對,但他沒有說,只是向村長表示會小心行事。
  見零似乎不打算放棄上山,村長也沒了辦法,或許最初答應留下這對兄弟是錯誤的決定,他大概是老糊塗了,才會被那雙漂亮的眼睛蠱惑。他嘆了口氣,道:「你們好好休息吧。」隨後便離開屋子了。
  確認村長確實離開後,零朝著一直蜷在外套裡假寐的凜月問話:「你覺得如何?那個赤鬼。」
  「怪人。」
  凜月自外套裡探出頭,稍微坐起了身,他隨著零的視線向外看那座山,太陽差不多西沉了,剩下的一點亮光自山頭緩緩隱去,只剩山腳人家的燈火明明亮著。凜月調回視線,難得正視零,然後像補充說明似地說:「和你一樣奇怪。」
  零聽了後便笑了,他的弟弟雖然說話不好聽,但總是特別一針見血,兩個人同樣奇怪,這或許就是為什麼零會對山上的鬼格外有興趣的原因。
  「你不去嗎?逢魔時刻要過去了。」凜月說,外頭的天色已近全黑。
  「不急,現在先好好休息吧,我們有的是時間。」
  在夜色即將滲進房內前,零將窗戶的簾子拉下,房間亮起了燈火,成為黑夜的村莊裡其中一戶透著昏暗燈光的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