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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謊言中毒(中):緋色的深處》-by.S判


※原作緋色篇降谷零視角
※有許多作者的自我流解釋
※時間軸設定:《謊言中毒》系列→M22《零的執行人》→《充滿謊言的合作者》系列
※前回連結: https://www.plurk.com/p/mzst6n (謊言中毒(上):化整至零)







降谷零做事一向雷厲風行。

他早早讓風見安排好公安方的準備,讓公安們隨時待機,一小部分人去蹲守FBI,等待茱蒂及卡邁爾兩人前往來葉山道,確認兩人動身才會正式開始本次任務。

降谷零本人在待命期間除了統整資訊外,又以各種名義去阿笠博士家附近找人搭話。狀似在閒話家常,實則探聽有關阿笠博士的發明、寄住在阿笠家的女孩、阿笠家隔壁的工藤家,以及近期寄住在工藤家的研究生的事情。

工藤家跟阿笠家在這附近挺出名,即便打探消息,也不會顯得多奇怪,畢竟最奇怪的就是那兩家人本身……聊天時對這兩家怪人不感興趣的人反倒怪異,因此安室透在很短的時間內就探聽到不少八卦,稍加整理後,八卦就成了相當有用的情報。

許多只是空想的猜測,經過新的情報梳理,便得到了驗證。

避免引人注目,安室透打聽完消息,沒有在阿笠家及工藤家附近逗留,悠然離去。回到自己愛車上的安室透,在腦中將新資訊與舊資訊交錯整理,釐清了許多之前不解的地方,有些嘲諷地低喃:「以為是消遣用的東西,反而才是最關鍵的啊。」

為了不耽誤正業,他在「消遣」上花費的時間極短。可笑的是,若是他一開始就不管那麼多,專心調查他口中的消遣項目,他就不必繞這麼大的彎,很快就能查出赤井秀一及雪莉的下落了。

調查江戶川柯南,起初只是因為好奇。

因為不是工作,只是基於興趣,他其實調查得挺隨興。只是單就這些隨興的調查,一點一滴的累積下來,他對於男孩的了解也逐漸增多。

明明了解地越來越多,他心中的困惑卻也越來越多。

這個孩子身上像是覆蓋著一層又一層的蛛網,那些蛛網明顯得讓人無法忽視,然而黏性極高又層層堆疊地密不通風的蛛網,或許阻退了許多試圖去除蛛網的人。

然而,骨子裡帶有偵探天性的安室透,面對由謊言織成的蛛網,絲毫不覺疲倦,只感到興奮。

『吶,安室哥哥,你是……敵人……吧?』

想起男孩昨天附在他耳邊說的半句話,男人的雙眼瞬間轉為混濁。

嗯,是啊,至少這次是的。

同樣都是全身上下充滿謊言的夥伴呢……誰才能扯下誰身上所有的謊言,窺見其中的真相呢?

安室透愉快地勾起笑容,向此時不知在何方的男孩宣戰。

「我很期待哦,小偵探。」





「嗯?柯南怎麼好像這一兩天都不見人影?出去玩了嗎?」

白羅咖啡廳,一如往常給毛利小五郎及小蘭端上早餐的安室透,狀似疑惑地問道。

「是啊,聽說阿笠博士又研發了什麼新遊戲,柯南在博士家玩昏頭了,說要在那邊住到遊戲通關才回來。」小蘭好氣又好笑地說。

「哎──沒想到那孩子也喜歡玩遊戲啊?」

小蘭仰頭想了想,苦笑道:「柯南那孩子不太擅長打電動,不過常常玩得昏天黑地的,只要阿笠博士一出新遊戲就賴在那裡不肯回來,應該是很喜歡吧。」

安室透一臉驚奇,「這樣啊,我還以為那個孩子會比較喜歡看書呢,畢竟柯南知道滿多知識的。」

「書嗎?他是滿喜歡看書的沒錯……跟新一那個推理笨蛋一樣,超──喜歡福爾摩斯的。」

「喜歡推理小說啊。」安室透笑。

毛利小五郎嘖了聲,眼睛盯著報紙,一面抖腳一面說:「那個小鬼天天看些亂七八糟的電視節目跟偵探小說,就愛靠那些小聰明打斷我的精闢推理。」

「爸爸!吃飯的時候不要抖腳!」小蘭沒好氣地喊。

「好好……」

「啊,說到推理小說,新一的爸爸這次有被奧斯卡最佳編劇獎提名呢!今天晚上就要頒獎了,好期待啊──」小蘭開心地攪拌著飲料裡的冰塊,嚴肅地說:「所以爸爸,今天晚上的電視我先預定囉!」

「好……」

安室透摸著下巴,很是驚奇地說:「被奧斯卡獎提名很不得了呢。」

「嗯嗯,是啊,新一的爸爸這次被提名的作品叫做『緋色的搜查官』,票房破了好幾個國家的新高,是很精彩的作品哦!我跟柯南一起去看了好幾次電影,還約好了今天晚上要一起看頒獎典禮直播的!」小蘭笑臉吟吟地推薦,隨後遲疑地說:「啊,不過那孩子會不會打電動打到忘記了……」

「緋色的搜查官?那不是前陣子相當熱門的作品嗎?真是厲害。」安室透表面上驚嘆,私底下低聲叨念著片名。

緋色……搜查官……FBI……紅色……

赤井秀一。

安室透的心情瞬間惡劣了起來。

看樣子工藤新一的父親對赤井秀一的評價頗高,高到甚至以赤井秀一為原型寫了電影劇本。說起來,若不是工藤新一……也就是江戶川柯南的坦護,赤井秀一也不可能偽裝成沖矢昴的模樣,寄住在工藤家吧……

安室透的臉色一沉,心情惡劣到了極點,連偽裝都忘了。

「那……那個,安室先生?你怎麼了?」察覺到安室透的氣場瞬間改變,小蘭小心翼翼地問:「總覺得心情不太好?你不喜歡這部電影嗎?」

安室透面色一僵,尷尬地笑道:「不不,只是忽然想起家裡晾的衣服忘了收,希望今天不會下雨吧,今天的降雨機率很微妙呢……緋色的搜查官的話,雖然出名的是帥氣的動作場景,不過我特別喜歡的還是推理的部分,可以看出編劇的腦袋十分清晰。因為那部作品,我還特別去買了那個編劇以前的作品來閱讀呢,『暗夜男爵』真是讓人印象十分深刻的作品。」

聽到安室透後頭的讚美,小蘭興奮地點頭,「對吧對吧!新一的爸爸超厲害的!連我這種不太看推理小說的人都看得很開心,新一以前推薦我的推理小說我都常常覺得太冷硬了,看不下去,不過新一爸爸的作品我通通都有看完呢!」

安室透正欲接口時,白羅咖啡廳的門鈴清脆一響,男人帶著歉然的笑意,「抱歉,有新客人進來了,晚點再聊吧。」

「啊……我太興奮了……」察覺到自己打擾到別人工作,小蘭臉色一紅,連忙揮手:「你先忙吧,安室先生,打擾你了不好意思。」

「不會。」

安室透帶著營業笑容接待新客人,心裡反省著自己方才瞬間的失態,也疑惑自己為何會將不悅表現在臉上。

不是早就已經習慣隱藏自己的情緒了嗎?

就算想到赤井秀一會不爽,但他平時也好好控制自己,只在少數知情者面前才透露自己的不悅,或者是基於某些目的,才會刻意說出自己的真心話──比如說他前天為了激怒FBI而說的話。

但是剛才,沒有任何原因,他忽然無法壓抑自己的不悅感,明顯到連小蘭小姐都發現了。

為什麼?

不是因為赤井秀一的話……難道是因為那個……男孩,或少年?不悅的原因又是……不,還是暫時別想吧。

安室透深吸口氣,迅速驅逐了腦內思考到一半的事。

在備戰期,怎麼能讓自己陷入迷惘的狀態呢。





安室透從白羅咖啡廳下班後數小時,就接到公安下屬的消息。他掐算了下,在適當的時間抵達工藤家附近。

夜晚適合隱密行動,給了降谷零的夥伴不少方便。FBI的那兩人,估計也是基於容易甩開跟蹤者的理由,才選擇在晚上前往來葉山道。不過降谷零底下的人各個訓練有素,佯裝若無其事地輪替跟車是他們的拿手好戲。

『依照您的指示,我調派了五個小組的人,這些人都已經就位了,資料我也傳到您的信箱了。事前有大致告知他們任務目標跟大方向的行動,細部要麻煩降谷先生跟他們說明。目前跟蹤組跟追擊組都已經出動,現場組只留兩個便衣在工藤宅邸附近監視,現場組的其他人跟連絡組都在宅邸兩公里外待命,後勤組在來葉山道附近的坡地待命。以上。請降谷先生給他們接下來的指示。』

「嗯,辛苦了,風見。」降谷零一面以藍芽耳機對電話另一頭的風見說話,一面用平板看著風見傳來的資料,對其他公安下屬下達指令:「跟蹤組的繼續跟車,追擊A組到地圖上的位置排成圖中的陣型,負責攔截;追擊B組去和跟蹤組會合,跟蹤組等追擊B組就位就先撤退,別在現場逗留,以安全為重。後勤組繼續原地待命,你們的任務不是追蹤,是善後,就算出了什麼狀況也別急著衝出去。現場組照我剛才傳的示意圖各自就定位,不要急躁,在我下令前都不許動。」

此時降谷零同時對現場的人說話,還用無線電跟手機聯絡風見及其他組的人員,他每說一句話都得加上人名或代稱,麻煩歸麻煩,至少聽者不至於搞錯降谷零的說話對象。

『對不起,降谷先生,我在這種時候居然……』

「沒事,風見,你忙你的,這裡我能處理。」

由於臨時有其他重要公務,原本要來現場坐鎮的風見變成只負責事前的調度,現場指揮全權交給降谷零。但是降谷零一方面要進行指揮,又得充當先鋒進入工藤家,不得已之下,他只能在自己身上裝設竊聽器,在箱型車上設立了一個連絡組負責接收音源,隨時能掌握他這邊的狀況。

然而,連絡組人員是臨時調派來的,只負責聯絡,缺乏真正的決策能力。

要是真有什麼大變動,公安們還是只能請示降谷零。

風見手裡握著自己當前任務的資料,心思卻大半都環繞在降谷零這邊的任務上。

『降谷先生,您真的要獨自進去那座宅邸嗎?……還是以那個身分……』

「嗯,是啊。」降谷零對幾名下屬打了個手勢,那幾人訓練有素地潛伏到工藤家外圍牆,彎身待命。「不用這個身分的話,那傢伙可不會有危機感的。」

『……我知道了。請務必小心。』

語畢,為了不打擾降谷零,風見主動掛斷了通話。

降谷零在心裡暗嘆口氣。說是那麼說,缺了風見這個得力助手,確實讓他的計畫產生了相當大的漏洞。至少……降谷零瞥了現場人員們一眼,眾人戰戰兢兢卻又帶著好奇的眼光不斷朝他身上發射過來。

「喂,那個降谷先生是誰啊?」

「他是警察廳的人啦,連風見先生都要對他敬畏三分的,你小聲點。」

「那不就是我們的頂頭上司?但是從沒見過他……而且他也太年輕了吧?」

「我好像有聽說過他的事,他似乎是負責執行最危險的潛伏任務,為了隱藏身分不能隨便進辦公室。」

「哎?明明是警察廳的怎麼會被派去作那種髒活?」

「據說是自願的。」

「唔哇,自願……難怪降谷先生要自己一個人先進去跟目標周旋……」

「真帥……」

於是好奇的眼光變成崇拜的眼光了。

「……」

雖然那群下屬們壓低了音量,聽力良好的降谷零還是一字不漏地聽了進去,有些無言。他本來還有些擔心這些素未謀面的公安會不會對他這個空降指揮有情緒,畢竟平常跟這些人打交道的人都是風見,他們對風見似乎頗為敬愛……結果他多慮了,有情緒是有情緒,但都是正面的。

降谷零無奈地說:「要聊天等任務結束再聊。」

「呃?降、降谷先生,您都聽到啦?」公安A驚慌。

「對不起!」公安B大聲道歉。

「小聲點!你是怕裡頭的人不知道我們在外面嗎?」公安C用力搥了公安B的頭,低喊道。

「無妨,那屋子裡的人估計早就知道屋外有一群人了。」降谷零淡淡地說:「目標還在屋裡,這就足夠了。」

聞言,現場的公安們噤若寒蟬,收起了玩鬧的心,靜靜候著上司的下一步指令。降谷零看著平板上的回傳資訊,確認各組的人都就定位了,降谷零才將平板遞給身邊的下屬,「在這裡待命。我讓臨時指揮站的人把車開來了,如果我順利進去,待會兒你們直接從指揮站接收信息。」

「是。」在場的數人整齊一劃地低聲回應。

降谷零單手叉在口袋,按下門鈴,泰然自若地以快遞員的身分讓沖矢昴出來應門。待工藤家的大門一開,安室透彬彬有禮地打了聲招呼:「晚上好,初次見面,我叫安室透。」

戴著口罩的沖矢昴望著他,似乎不知道該作出什麼反應。

「但我們可不是初次見面呢。」安室透雙手均插入口袋,露出了危險的笑容,「我有些話想跟你說,可以讓我進來嗎?」

與安室透對峙數秒,沖矢昴才答道:「嗯,只有你一人的話。」沖矢昴皺起了眉頭,歉然地說:「非常抱歉,在外面等候的你的同伴們,就恕我招待不周了……因為我可沒有那麼多的茶杯能招呼他們。」

果然發現了。

「請不用在意,他們就喜歡在外面等候。」安室透稍微傾身,轉向後方,瞥著公安同伴們的所在位置,「但這都要看你如何回答我了……」

安室透轉回身,直視著沖矢昴,笑容中帶有濃厚的脅迫之意,他緩緩地說:「他們可能會一起來打擾也說不定呢。」

沖矢昴皺眉,沒再說什麼,只是側身將安室透請進屋內。

「降谷先生進入工藤家了,散開。」現場組的小組長朝身邊的組員說。眾人散開,確認工藤家外圍沒有可疑人物出現,小組長才讓連絡組的人將指揮站廂型車開來,讓竊聽器的收訊順暢些。

連絡組的人員依照指示將箱型車直接開到工藤家圍牆外。現場人員上了車,便問車上負責監聽的人:「降谷先生怎麼樣了?裡頭沒有埋伏吧?」

戴著耳機的監聽人員緊張地滿頭大汗:「聽起來……似乎沒有。現在很安靜,只有兩個人的腳步聲,腳步都很平穩。」

現場組的小組長點點頭,暫時下了車,打電話和自己的直屬上司風見報備:「風見先生,現場很順利,降谷先生安全進入目標場所了。」

風見此時其實相當忙碌,正在籌備臨時任務的事宜,但他依然要求現場人員定期給他消息,否則他實在靜不下心專心工作。一聽回報來的消息,風見悄悄鬆了口氣,回應:「我知道了,辛苦了。目標場所內要是有什麼大動靜,別等降谷先生指示才動,你們自己得臨機應變。」

『是。』小組長遲疑了下,忍不住試探地問:『風見先生……好像很放不下降谷先生?』

風見一愣,連忙澄清:「我可不是質疑降谷先生的能力,他的能力無庸置疑,只是那個人總是把最危險的工作扛在身上,我……難免會擔心他會不會太過勉強。」

小組長沉默,『我……第一次遇到這樣的長官。』

「怎麼說?」風見問。

『像他這樣明明身處高位,明明是警察廳的菁英份子,卻還願意跑第一線以身犯險的長官,我……啊,我沒有要責難風見先生的意思!只是覺得降谷先生很了不起……』

「我也這麼認為。」風見低笑道:「仔細想想,我也多慮了。降谷先生不是無謀之士,儘管衝在最前頭,他也肯定是有一定的把握才會帶著人往前衝。就算失敗了,他也會扛下大部分的究責。」

『聽起來……太過理想了。』

「是啊,理想過頭了。所以那個人才能不管待在什麼環境都能綻放光芒,收攏所有人的心。」

『這個……』

「說這麼多,你恐怕也以為我在信口開河,今晚的任務結束後你就明白了……不聊了,我先忙。」

『啊,是。』

掛斷電話後,風見臉上掛著複雜的笑容。

是啊,降谷先生從不會莽撞橫衝,尤其是還帶著人一起行動的時候。

所以……一定,不會有事的。

風見閉上眼,長吁口氣,這才將注意力轉回手頭上的任務。





順利進入工藤家的安室透查覺到室內裝設了不少架監視器,估計也有竊聽器……

是為了讓那個孩子知道現場情況吧。

安室透莞爾,斬釘截鐵地想。

望著客廳依然開啟的電視機,電視正切到在轉播奧斯卡獎頒獎典禮的頻道,似乎就是小蘭早上所說的那件事。

『我跟柯南一起去看了好幾次電影,還約好了今天晚上要一起看頒獎典禮直播的!』

似乎是呢,前陣子確實看到柯南難得興致勃勃地說著有關奧斯卡獎的事。

真遺憾,FBI那兩個搜查官正巧挑在這時間點去來葉山道調查,看樣子那孩子無論如何都會錯過自己父親的頒獎典禮了。

安室透忽然想起前陣子,比早上的小蘭還熱烈數倍向其他朋友介紹電影的男孩,男孩因興奮而紅撲撲的臉頰,及太過激動而被嫌吵的毛利小五郎敲了頭而閃出淚光的汪汪大眼,他到現在還記得……

安室透漠然地盯著轉播畫面,心情有些複雜。

說起來,怎麼連赤井秀一都在盯著這頒獎典禮?他可不認為赤井秀一在明知道屋外存在有心人士的時候,還有閒心看直播……哼,難不成是期待自己擔任主角原型的電影能得獎?還是只把守在外頭的他們視作烏合之眾?還是老樣子,不把人放在眼底……

在安室透腹誹時,沖矢昴端著沖好紅茶的茶具回到客廳,向四處張望的安室透招呼道:「請隨便坐吧。」

兩人落座後,安室透開啟了話題。基本上就是在談論FBI探員赤井秀一在來葉山道中彈身亡並被大火燒死的事件疑點,安室透以證明赤井秀一死亡身分的指紋做為主要討論方向,意圖推翻「在來葉山道上頭部中彈,且被焚燒到只剩下右手手掌還完好,因此堪堪能夠提取指紋驗明身分的屍體」為赤井秀一的結論。

驗明「赤井秀一」身分的指紋是從男孩的手機上提取的,而那個右手的指紋,很可能是組織的基層人員,楠田陸道的指紋。

「原來如此,真是有趣的推理……但是那個假裝被槍擊中的男人,之後是怎麼從現場離開的呢?」沖矢昴聽完安室透的推理,沉吟了會,問道。

對方會提出質疑也在預料之中,安室透不慌不忙地說:「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能請你把電視關了嗎?我們可正在商談重要的正事。」

「沒關係吧,我很關心的,電影編劇獎。」

……完全不為所動呢。看樣子,光憑簡單幾個線索還不足以讓這個男人認輸。

安室透漠然盯著沖矢昴數秒,嘆了口氣。儘管無奈,也只能繼續跟沖矢昴繞圈子。

對話又進行了一段,沖矢昴說:「『沒想到竟然會到這一步』……嗎……在我聽來,那只是在哀嘆自己的命運。」

「是呢,一般都會這麼認為的。但是,如果加上某句話的話,意思就完全不一樣了……『沒想到你竟然會──預見到這一步』。」安室透露出了讚許的笑容,笑道:「沒錯,這句話其實是在稱讚制定這個計畫的某個少年。」

沖矢昴停頓了下,語氣變得有些微妙:「原來如此,真有趣。」

安室透見狀,暗自加強了警戒,換了個方便反制的姿勢,以免坐在對面的男人驟然起身。不過表面上,翹起二郎腿又雙手往後跨在沙發椅背、單手撐著下顎的安室透,看起來只是游刃有餘地在開嘲諷罷了。

「接下來就簡單了,來葉山路那件事之後,只要調查一下那名少年身邊突然出現的可疑人物就行了,於是我找到了這裡。雖然我還是沒有查清那位少年與這家的主人工藤優作是什麼關係,不過可以確定的是,你是因為那名少年才能住到這裡的。」

因為公安下屬們還聽著這邊的狀況,避免增添額外的麻煩,安室透並不打算透露出男孩的真實身分,甚至還改以「少年」代稱此時看起來只是小學生的柯南。

見坐在對面的男人無動於衷,還是遲遲沒有主動承認自己身分的意思,安室透只得更進一步,將話攤明:「現在我的手下為了抓住你的同伴正在追蹤。就算是你,涉及到同伴的生死,你也會老實交代了吧。不過,可以的話希望你在他們聯繫我之前,把你那個『面具』摘掉吧?沖矢昴先生。」

沖矢昴皺緊了眉頭。安室透緩緩地說:「不,FBI搜查官,赤井秀一。」

「……」

沖矢昴半晌後才回應:「如果你希望如此,那也沒辦法了。」

安室透莞爾,喝了口茶。

「那還真是感謝了。」

看樣子,是將軍了。

就算那個男孩參與,也沒有什麼意料之外的發展,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中。

……為什麼他會有種失落感呢?

不,失落什麼啊……這種有風險的任務能以最低的損傷完成,當然是最好的。

安室透瞇起眼,快速整理自己的心情,在腦裡重新順了遍赤井秀一露出真容後的劇本,他本已經打算以勝利者姿態對揭掉面具的赤井秀一冷嘲熱諷一番──結果,沖矢昴摘下了臉上的口罩。

安室透雙手支著下顎,沉下臉色,「你到底什麼意思?」

沖矢昴咳了幾聲,「因為我還有些感冒,所以還是把口罩戴起來吧,傳染給你就不好了。」

「……我說的『面具』不是指口罩,我是叫你解除喬裝,赤井秀一。」

「喬裝?赤井秀一?你從剛剛開始到底在說什麼啊?」

安室透沉默,他瞄了眼監視器,出聲問道:「你究竟在打什麼鬼主意?」

他說話的對象,並非面前的沖矢昴。

而是此時緊盯監視器畫面,關注著他一舉一動的江戶川柯南。

諸多的推理及事實擺在眼前,卻依然死纏爛打地堅持不鬆口,不像赤井秀一的行事風格。那個人熱愛耍帥,做事十分乾脆,不喜歡拖泥帶水……儘管他對於赤井秀一極度厭惡,還是清楚地知道這人的習慣。

沖矢昴將口罩戴回,問道:「鬼主意?」

「剛才我粗略觀察了下,玄關有兩台,走廊有三台,這個房間裡有五台隱藏攝影機。是打算把這些錄下來交給FBI嗎?」安室透一哂,「又或者是,想讓身在其他房間的某人,看到這裡的情景嗎?」

根據負責監視工藤家的屬下所言,這幾天除了沖矢昴外,還有零星幾人來訪過,其中也包括了江戶川柯南。除了男孩以外的客人都已經離去,也就是說……工藤家現在按理來說,除了安室透、沖矢昴外,只剩下柯南還在屋子裡。

這也是安室透願意孤身造訪工藤家的主因。就這配置來看,赤井秀一跟柯南怎麼看都不像會來硬的──既然對方不打算動用武力,安室透也不介意配合男孩,當個文明的紳士。

「說起來,那個叫赤井的人和我很像嗎?容貌或者聲音之類的。」沖矢昴再度轉移話題。

還不肯就範嗎?

安室透已經逐漸失去耐心,他起身走至窗前,冷哼了聲:「容貌是變裝,聲音靠變聲器。」

「變聲器?」

「今天白天我在附近轉了轉,調查了下。問問你鄰居,阿笠博士有沒有大受歡迎,但忽然停止銷售的發明──那就是貼頸型變聲器。纏在脖子上,利用喉頭的振動自由變聲。」安室透說話的同時,走至沖矢昴身前,朝對方的高領毛衣領口伸出手。

他原本不想這麼做的。

如此直接又毫無風度的做法,完全不是他的風格。然而沖矢昴擺明了就是要裝傻到底,再這樣鬼打牆下去也不是辦法。

「大小正好……能藏在這高領毛衣下。」

安室透拉開了沖矢昴的領口,他本以為領口下肯定能看到阿笠博士發明的貼頸型變聲器,孰料領口底下空無一物,只有光潔的脖頸。安室透睜大了眼。

什麼都沒有?

不是死纏爛打……而是這個人從一開始就……不,還不一定……

在安室透動搖之時,他的下屬來電說赤井秀一在來葉山道上現身,徹底打亂了他的所有思緒。

「什麼?赤井開槍了?追蹤的情況呢?」

『那個,最前方的車子輪胎中彈,發生了連環車禍,波及到後排的追蹤車輛……』

安室透眼神一緊,難得失態地吼道:「無所謂!只要有能動的車子,就快去追那傢伙!如果現在讓他逃走了,下次就不知道會銷聲匿跡到哪去了!」

在他情緒失控時,後方的沖矢昴咳了兩聲,以頒獎典禮即將推演至工藤優作可能得獎的環節為由,讓安室透安靜些。

安室透一愣,沖矢昴的發言宛若一盆冷水般,朝他潑了過來,使他方才驟然暴衝的情緒冷靜下來,他沉下臉,望著電視螢幕思索。

等等,赤井秀一出現在來葉山道,所以這個沖矢昴……不是赤井秀一?不,追根究柢為什麼赤井秀一會忽然出現在那裡?FBI早就看透了他的計畫了?還是……安室透皺緊眉頭,瞥向攝影鏡頭的位置。

『但、但是,就算你要我們追上去,這種情況也……赤、赤井?』

追擊組員的這聲大喊,又讓剛冷靜下來的安室透一陣錯愕,「赤井?喂!赤井在那嗎?喂!」

喊完,他等了十幾秒,下屬都沒有回應,安室透再度問道:「喂!怎麼了?情況如何?回答我!」

『好久不見啊,波本。不對,現在應該叫你安室透吧。』

電話另一頭傳來了赤井秀一的低沉嗓音,安室透咬了咬牙,腦中瞬間閃過了許多人與黑麥威士忌相處的畫面,心情一陣複雜。

通話中,赤井秀一難得以協商的口吻與他對話,還透露出知道波本的真實隸屬單位的資訊,安室透蹙眉,低聲問道:「難道你知道我的真實身分?」

『還在組織的時候我就在懷疑了。你把綽號「ZERO」透露給那孩子,真是太失敗了……降谷零。』

降谷零瞳孔一縮。

居然連他的真實姓名都查出來了。

那孩子……

『用零做綽號的名字很少見,調查起來很容易的。』赤井秀一繼續說:『估計你是打算把我交給組織,立個大功,藉此機會打入組織中心吧。』

降谷零漠然,一瞬間無話可說。把已經知道他真實身分的赤井秀一交給組織?暫且不提本來預設狀況中的赤井秀一確實不會知道他的真實身分好了,他會為了這麼廢的目的勞師動眾,還冒著被組織查覺異常的風險執行任務?

聽到這話,瘋狂吐槽的降谷零腦袋清醒了些,想起了這回行動的最終目的。

……仔細想想,就算赤井秀一真跑了也不是什麼大事,反正只要把赤井秀一的真身逼出來就行了。至於為什麼會擔心赤井秀一跑了就不見人影……

大概是習慣性對於這個人一聲不吭地跑走感到焦慮吧。

怕這個王八蛋又私自行動不聽指令跑去單幹,害他跟琴酒得替這傢伙收一大票爛攤子……雖然黑麥威士忌總是能完美達成任務目標,但下手總是不計後果,有時後續會造成一些不良影響,負責擦屁股的當然就是該次任務的組長了,那個倒楣鬼多半都是琴酒。偶爾琴酒抽不開身的時候,那個倒楣鬼就會變成波本,因為琴酒發覺組織裡管得住黑麥的就只有他們兩個……

儘管他討厭黑麥的事眾所皆知,但波本一向不會因為私情而不顧大局,負責發派任務的琴酒就不管那麼多了,怎麼方便怎麼來,結果看黑麥不順眼的他反而變成最常跟黑麥搭檔的成員──

理由很簡單,因為黑麥只對琴酒跟波本服氣,願意聽令行事。

直到四年前……組織出現了叛徒,在查清真實身分前,即被就地格殺,只能知道是公安的人。

波本無法承受他帶大的隊員,竟然是組織的叛徒,而他完全沒發覺的打擊。

而且,格殺叛徒的人,是任務途中,與波本及叛徒暫時同行的黑麥威士忌。

在那之後,琴酒就不再給他硬性給他分派搭檔了。

明明擁有卓越的領導能力,波本卻選擇專精情報這一塊,徹底化為孤狼。

『但我話先說在前頭,別拘泥於眼前所見,而錯失了該獵捕的對象,我不想和你這樣的男人為敵。』電話另一頭,赤井秀一的嗓音再度響起。降谷零挑眉,面色陰晴未定。

別拘泥於眼前所見,而錯失了該獵捕的對象。

原來還記得啊,這傢伙。

這是……琴酒曾經在他面前教訓過黑麥威士忌的話。

『還有,對於他的事,我至今仍感到很抱歉。』

聞言,波本瞬間散發出了殺意。他握著手機的左手逐漸收緊,手機殼發出喀喀聲響。

他的事?

不是「他」,而是「他們」吧?

波本的腦中瞬間浮現了好幾個人的臉。

四年前,被赤井秀一察覺了公安身分,最終以自殺的形式離開人間的蘇格蘭威士忌……也是他的兒時玩伴,諸伏景光。

兩年前,最信賴的夥伴黑麥威士忌頻頻與敏感人士會面,發覺自己即將被黑麥設局抓走,懷著最後一絲希望,在與黑麥威士忌的約定地點留下一名試探用的老者,結果換來黑麥威士忌隸屬於FBI且意圖捉拿他,這個結果的琴酒。

幾個月前,因為得知化名為「諸星大」的黑麥威士忌是FBI,而想要帶著妹妹宮野志保脫離組織,好心無芥懷地與諸星大相戀,結果被琴酒以叛逃名義擊斃的宮野明美。

然後是,受到宮野明美的影響,想跟著姐姐離開組織,卻被琴酒認定為跟黑麥威士忌相同的叛徒,在琴酒的監禁跟精神折磨後,好不容易逃出組織,卻也不斷受到追殺威嚇的雪莉。

這些人,或直接或間接,都被赤井秀一無意間傷害過,甚至迎來死亡。

一切的源頭,都是這個人。

赤井秀一對不起的人,可不是單數啊。

『降谷先生,怎麼辦?需要繼續追嗎?』赤井秀一將手機交還後,手機再度傳來下屬的詢問。

需要繼續追……嗎?

……不,繼續追的話……

安室透沉下臉,淡淡地說:「不,既然他已經知道我們的真實身分,再繼續窮追不捨是很危險的。請收隊吧,上頭就由我來解釋。」

切斷通話後,安室透咬了咬牙,有些痛苦地瞇起眼。

繼續追的話,就會發覺……一切悲劇的源頭,其實是──

臥底的身分。





降谷零離開工藤宅邸,與現場組的同伴會合,公安們的表情有些侷促不安,但都沒有發話,只是等待上司的指示。降谷零見狀,無奈地輕笑:「怎麼一個一個都這副表情?只是任務沒有完全照計畫的進行,出了點意外,主要的任務目標,在逼出赤井秀一真身的時候就已經達成了。」

「哎?」眾下屬們愣然,其中一位小心翼翼地問:「但是,一開始不是預設那個沖矢昴才是……」

「嗯,是呢。似乎就是我搞錯人,弄錯了逼問的對象。」降谷零點頭,淡淡地說:「不過,不覺得奇怪嗎?消失已久的赤井秀一,忽然出現在FBI同伴的車上。」

「會不會是FBI早就識破了我們的行動?」

「有那個可能。或許我們的監視行動預先被FBI得知,被FBI提前埋伏了。」降谷零頓了頓,「這又更奇怪了,預先猜到我們行動的FBI占盡了所有優勢,我還找錯了質問的目標,既然如此,何必讓紀錄上已經死亡的赤井秀一亮相,還釋出善意?在這之前,FBI可是完全不把日本警方看在眼底,所有的行動都私下進行,以機密為由從不與日本警方釋出情報的。」

公安下屬們面面相覷。降谷零的表情及語氣不像是在疑惑,反而比較像在誘導他們思考。

「答案很簡單。」降谷零單手插在口袋,側身望向工藤宅邸,「我們也挖掘到了他們費盡心思都想保住的情報,他們無法確保自己能全身而退,於是就棄車保帥。」

現場組的小組長腦子裡一片混亂,下意識地接口:「赤井秀一的現身……是『車』?」

「是的。」降谷零露出讚許的笑容。

「那,那個『帥』是……」

「既然他們表明了態度,也不宜深究下去,我們的目的已經達成了。」降谷零搖搖頭,見公安下屬們的表情不再是鬥志全失的模樣,他笑了笑,對部下們下達指令:「接下來,我會去跟FBI駐日的代表周旋,你們去跟後勤組的會合,迅速善後完畢後就恢復道路通行,回去休息,報告明天再寫就行。」

「是!」

現場組的小組長利用無線電向各個組的組員下達細部指令,待眾人都接連散去,降谷零還站在原地,望著工藤宅邸的二樓若有所思。小組長沒有跟著其他同伴一起行動,遲疑了下,上前與上司搭話:「那個,降谷先生,我有個不情之請……」

降谷零頷首,直視著小組長,「說吧。」

小組長深吸口氣,緊繃地說:「與FBI代表對談時,能不能把我也帶在身邊呢?」

降谷零挑眉。

「我想學習降谷先生的……那、那個……對不起,果然這種機密的事還是不能讓我這個階層的知道吧,說不定連風見先生都……」

「我沒記錯的話,你是風見的副手吧?」降谷零問。

「啊,是!因為這次風見先生沒辦法來,所以就派我……不過我的應變能力還是沒有風見先生跟降谷先生那麼厲害……」

降谷零盯著一臉慌張的小組長,無奈地笑笑:「我並不打算跟他們的代表會面,而是以電話會談呢。」

「這樣啊……」小組長滿頭大汗。

降谷零拉了拉裝設於自己領口的竊聽器,「會談內容都會經由這個接收,我本來就會請人錄製下來做為紀錄,參與這場任務的非基層人員都有權限調閱資料。」

小組長愣了半天,這才反應過來,連忙鞠躬道謝:「謝謝你!降谷先生!」

「去跟他們會合吧,就算指令都下了,沒個領頭的,他們可不敢隨便離開。回去之後早點休息。」降谷零笑道。小組長連聲道謝了好一會兒,才乘上正在不遠處等候他的同伴的車,前往來葉山道處理後續事宜。

「開回來。」

降谷零低聲說了句話,便將雙手插在口袋裡,稍微瞄了眼已經空無一人的工藤家一樓客廳,又盯著窗簾緊閉的二樓窗戶,在原地佇立半晌,才離開工藤家門口,搭上緩緩駛回的連絡組箱型車。

連絡組使用的箱型車早已確認過各種安全情況,也設置了各種反竊聽的設備,在車上通話,好歹可以確保不會被第三方監聽。

「打給詹姆斯‧布萊克,開始錄音。」

一上車,降谷零就隨手解下竊聽器,關閉了功能。連絡組的人點頭,謹慎地操作控制台。

等待電話接聽的途中,降谷零的心已經完全沉靜下來,腦袋迅速地運轉。

在赤井秀一表明態度後,他什麼也沒說,並非單純地被氣憤衝昏了頭而錯失說話的機會,而是他本來就沒有必要跟赤井秀一多說什麼。即便是在他設想的局面中,在工藤家抓住赤井秀一,他也只打算讓赤井秀一隨著他到連絡組的箱型車上,親自撥電話給詹姆斯,之後就沒赤井秀一的事了。

因為,赤井秀一根本沒有左右大局的權限。

降谷零微瞇起眼。

……是呢,一開始是有機會讓赤井秀一徹底感受到,完全不被放在眼底,彷彿被壓在地上打的屈辱的。

如果不是那個孩子,是有機會的……

察覺到自己又開始想些公事外的閒事,降谷零蹙眉,整理了下心情,這時電話也總算接通。

『請問是哪位?』

「你好,我是降谷零,隸屬於警察廳警備企劃課。」

『……你好,有什麼非得在這個時間商談的要事嗎?』

聞言,一旁默默聽著的連絡組組員反射性看了下時間──凌晨三點多,是個極度擾人清夢的時間。

「看你的反應,似乎還毫不知情呢,明明已經過了快半個小時了……遇到重要事件延遲通報是你們FBI的慣例嗎?」降谷零似笑非笑地嘲諷,「還是……都是赤井秀一帶起來的壞風氣?」

電話另一頭的詹姆斯沉默了許久都沒有回話。

降谷零莞爾。他選在這個時間點連絡FBI的駐日代表詹姆斯,是考量到這時間點的詹姆斯不可能了解到全盤的情況,甚至像現在這樣,連赤井秀一出現的事都毫不知情,說不定還剛從被窩裡爬出來,腦袋渾沌一片,根本無法好好思考該如何應付他。

如此一來,他們這方的發言才能佔盡上風。

「半個小時前,我的部下在回歸途中,偶然在來葉山道遇到了危險駕駛的車輛,追上去之後,車上出現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物呢……」降谷零輕笑了下,「是前陣子在紀錄上已經身亡的FBI搜查官,赤井秀一。」

電話另一頭傳來了短促的氣音,似乎是出於驚訝才反射性發出的聲音。

「與他同行的,還有茱蒂‧斯泰琳及安德雷‧卡邁爾,似乎是在執行任務當中,我們稍微問了點話就放行了。我知道你們為了調查一些機密的事項,必須隱藏很多事情,不過……之前杯戶醫院湧入了大量傷患,附近又接連傳出了各種突如其來的小規模爆炸,那時候你們基於保護的立場婉拒了日本警方的協助,後來我們聽聞FBI搜查官的訃聞,著實扼腕呢……若是雙方能早些合作,或許就不會引發這樣的悲劇了。」

降谷零依著事前擬好的稿子,不斷繞彎說著胡話,隨後才切入正題:「直到剛才我才驚覺,原來一切都在你們的掌控之中,其實壓根無人傷亡啊,真是不得了的壯舉。」

『……不,你們太過抬舉了。為了避過風頭,赤井的行動受到諸多限制,如你所說,或許是我們太過剛愎自用了。』公安方說了半天,詹姆斯才總算回話。

「論戰鬥能力,確實時常接觸危險的FBI會比我們更加擅長,但是可以的話,還是希望至少比較基本的地方能夠情報共享呢,畢竟……」降谷零頓了頓,才以吊人的語氣,緩緩說道:「要是來歷不明的黑戶太多,我們也不好分辨究竟哪些人才是需要投入資源調查的對象呢……」

像是赤井秀一使用的假身分。

通話另一頭傳來了輕微的嘆息聲,『我知道了,這方面是我們疏忽了。』

降谷零唇角一勾,「感謝您的配合。這麼晚的時間還打擾,真是萬分抱歉,我就不繼續叨擾了,祝您有個安穩的睡眠。」

說完,降谷零便示意連絡組組員切斷通話,他這才坐到椅子上,長吁口氣。

他沒有任何肯定的質問,對方也沒有任何肯定的答覆。

不過,這樣就夠了。

這回的任務,講白了,就是在立威。

當然,立威歸立威,他們可沒有跟FBI對幹的意思,要說是「敵人」就太過了。

日本警方早已對侵門踏戶,連聲招呼都不打就偽造身分、非法持有槍械,且完全不和日本警方透露任何情報的FBI感到不滿,更對美國以世界警察之名四處「行俠仗義」的行為感冒不已。然而,日本警方確實缺乏了一點血性。在FBI的眼中,他們就像是一群只敢結伴行動的綿羊。

論爭鬥時的血性,日本警方確實比不上FBI,但論災害時的應變,日本警方可就甩了FBI好幾條街。更何況……

有降谷零在的情況下,日本警方的情報搜查力,可絕對不比FBI差。

赤井秀一的假死訊息,就是證明。

降谷零瞇起雙眼,露出一抹冷笑。

經過這次的事件,FBI了解到日本警方並非任人宰割的勢力,也不會再猖狂下去了吧。

「任務結束。收拾一下,資料整理好就回去了。」降谷零起身,向連絡組組員下達了指令,又拿起無線電知會其他組的人員,便下了箱型車,先行離去。





隔天,茱蒂、卡邁爾在工藤家與赤井秀一進行會談,對於波本的用意,他們沒有談出個結論,草草帶過,直接開始討論基爾傳來的「RUM」訊息。幾名FBI開了一陣子的會,茱蒂及卡邁爾就先行離去。沖矢昴將在客廳的少年偵探團們送走,才回到客廳坐下,對還思索著的男孩說:「茱蒂離開前說,詹姆斯讓我給他打個電話。」

柯南一愣,立即問:「我可以聽嗎?」

沖矢昴搖搖頭,「不過,我會在這裡打電話。」

柯南點點頭,顯然赤井秀一是打算挑選資訊找他商談。男孩對此沒什麼意見,他坐在沙發上,仔細聽著赤井秀一與詹姆斯的對話。因為離得太遠,柯南完全聽不到詹姆斯所說的話,只知道赤井秀一沉默了一路,只偶爾發出「嗯」、「是」、「這樣啊」之類沒多大意義的詞,最後以「我知道了」結束通話。

赤井秀一長嘆口氣。

「怎麼了?」柯南問。

「那個男人……不是敵人真是萬幸。」赤井秀一苦笑,「詹姆斯說,昨天半夜我出現沒多久,他就接到了自稱為『降谷零』的日本警察廳人員來電。」

「哎?」柯南一臉錯愕,「我們查了老半天的東西,他就這樣自己供出來了?」

「確實來說,是你的計畫逼著他不得不以真實身分行動。你也看到了,他原本是以波本的身分出現在這棟房子。」

柯南緊皺眉頭,「也可能……他一開始就打算在事後表明身分的?」

「不好說。」赤井秀一搖搖頭,大致轉述了下詹姆斯解讀出來,日本警方的要求及目的,柯南聽得目瞪口呆,脫口而出:「果然一開始,安室先生就沒有傷害赤井先生的意思嘛!所以才會明明用波本的身分過來威脅你,卻帶著公安夥伴一起來!」

赤井秀一愣然,「……確實。」

柯南滿頭大汗,認真反芻著方才赤井秀一說出的資訊。

安室先生……降谷零的真正目的,是讓日本警方擁有能與FBI抗衡的威懾力。

為了證明日本警方的能力,他查出了赤井秀一實際為假死的訊息。即便日本警方根本不可能對赤井秀一做什麼,這個事實也足以令FBI放下一直以來的驕傲,願意釋出部分資訊給日本警方,過去始終傾向於FBI的天秤,總算平衡了些。

換言之,這已經不是小規模的戰鬥那麼單純的事,而是國與國之間的勢力之爭了。

這種事情……

「那個男人思考的事,總是我完全想不到的。」赤井秀一坐在沙發上,望著男孩有些挫敗的表情,說:「別露出這種表情。你制定的策略保住了沖矢昴這個身分,還揭穿了波本的真實身分,甚至是真實姓名,好歹也算是平手了。」

柯南沉默許久,才搖搖頭。

「不……這說不上是平手。」





「風見。」

降谷零敲了敲風見的個人辦公室大門,沒等裡頭的人回應,逕自推門進入。他晃了晃手中的紙袋,笑道:「還在忙?沒吃飯吧?」

「降谷先生,聽說你那邊的任務很順利?太好了。」風見一看到難得提著餐盒來警察本廳慰勞的降谷零,先是一臉高興,又苦口婆心地勸道:「說起來,降谷先生肯定又熬夜了吧?不要老是只關注我們的身體,降谷先生也好好休息啊!」

「我有趴了會兒。」

「真是的……」風見一邊碎碎念一邊打開了紙袋,一見裡頭是兩盒外頭買的現成食品,愣了下,「降谷先生昨天該不會在這待了一整晚吧?」

「嗯,是啊,忙到現在。不介意陪我吃個午飯吧?」降谷零聳聳肩。風見無奈,順手將紙袋內的其中一個餐盒遞給上司,降谷零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扒了幾口飯,才問:「你這邊情況還行吧?」

「啊,是,情況穩定了,目前正在觀察期,所以能稍微休息一下。」

「辛苦了。」

「那……降谷先生那邊呢?」

「就結果來說,算是成功,不過沒達到原本預期的成果還是讓我不太滿意。」降谷零不鹹不淡地回道。

想想他本來可是有機會讓赤井秀一在他面前一臉挫敗地聽長官訓斥呢……降谷零扼腕。

「降谷先生對自己的要求太高了啦。你預期中的成果,可是別人百分之兩百的完成度了。」風見大嘆,低聲碎念:「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追上降谷先生的腳步……」

降谷零挑眉,「我不是早說過了?你做你自己就好了。」

「可是……」

「經過昨天的任務之後,我也發現你人緣其實挺好的,部下都對你挺服氣的,你對自己有什麼不滿?」降谷零很費解。風見啞然,「那些臭小子回來就……」

「嗯?」

「……」

聽說開了一個群組激烈討論降谷先生跟赤井秀一誰比較帥。

他的副手還閒著沒事幹把他抓進群組裡,似乎是為了拉抬聲勢。

拉抬什麼聲勢……聽說待在來葉山道的一致認為赤井秀一比較帥,工藤宅邸周邊的現場人員則一致認為降谷先生比較帥,瞧那些年紀半大不小的人在群組裡為了這種事互撕,真是……

誰比較帥?當然是降谷先生比較帥。雖然有時候有點幼稚,但還是帥。

……

風見漠然數秒,一臉平靜地轉移了話題:「……不,沒事。說起來,雖然聽說赤井秀一沒有出現在原本預想中的地點,但還是出面了,甚至主動提出和解聲明,這樣好歹也算是平手了吧?」

「我原本可沒打算透露自己的姓名呢,頂多在談判時稍微透露我是代表『零』的人。」降谷零搖頭,「……對我來說,這說不上是平手。」





「這說不上是平手。」

身處異地的兩人,在同一時間,面對不同的對象,說出了同樣的話語。

「是我輸了。」

降谷零與江戶川柯南不約而同地微微低下頭,露出了欽佩的笑容。



──《謊言中毒(中):緋色的深處》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