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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珠沙華》試閱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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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界和人間界其實也沒什麼差別。」
「是那樣嗎？」
「權謀派系鬥爭算計，混帳上司，無能主管……該有的都有。跟天界的一串鬥爭歷史可精彩了。」文書官說，「喔，或許有點不一樣，陰界當差薪水多了一點……大概吧。」
「那當陰界使者，薪水好嗎？」
「很不錯。」
江林淡淡一挑眉。

相對於閻羅殿內的全黑石牆，最常在他記憶中出現的漫天大雪是對比一般的白茫。
他還是記得的，握在手中的劍柄，染上衣角的鮮血。
被他殺死的那個人，臉上最後的表情。

關於那個人的一切，總是很輕易就能想起來，隔了很長很長一段時間，再度在大雪當中相見時，他以為自己能夠遺忘，能夠平心靜氣面對一切，但記憶比想像中的鮮明太多。
現在也是。如果他早知道殺掉那個人，換來的結果是更常想起對方的話，他應該就不會那麼做了。
那股他說不出來的煩躁感還是在胸口盤繞，現在他都死了，身處陰界，還是一樣覺得煩躁。

「時辰已到，江林。」閻王的聲音嚇了他一跳，他將視線從窗外收回。
「我以為您會在早會時把我召到大殿上再問我答案，而不是在清晨來我的囚房。」
「我趕時間。」閻王講得輕描淡寫，「閻羅殿也沒有囚禁你。這幾天你上上下下逛飽了，應該很理解我們缺人手。」
江林沒有回答。他覺得自己正在走入一個看不出痕跡的圈套。
「你要為閻羅殿效力，接任陰差，還是要去地獄受刑。」
「看起來我沒有選擇的餘地。」
「簽訂契約必需本人同意。」
江林看向閻王，比起三天前，這次距離近了一些。官服整整齊齊，看起來一本正經，但看不出來在想什麼的老頭。無從判定會是什麼樣的上司。
「你說那個要我負責照顧我殺死的靈魂和殺死我的靈魂，一邊還要無期限為你效命的契約嗎？」
「你造出了陰界數一數二的強大冤魂，自然你應該負責。」
「冤魂？」
「背負冤屈而亡的靈魂，蒙受的冤屈越大，含恨越深，靈魂的力量就越加強大，也越加不穩定，會破壞陰界力量平衡的存在。」閻王說：「你的義弟解怨脈，生前已是相當強大的武人，如今他成了冤魂，對陰界是很大的困擾。」
江林花了幾秒鐘，試圖把「解怨脈」和「冤魂」兩個形象綜合在一起，但怎麼都只想到那張蠢臉，解怨脈這個名字在他的印象中，可以跟著很多形容，自命清高，假做好人，沒有自知之明，卑賤的混帳……但和籠罩在一團黑氣當中的怨靈差得有點遠。
「陰界沒辦法搞定他，所以大王您需要我。」
閻王冷哼一聲，手一揮，江林突然覺得腹間劇痛，猶如被無形的力道揍了一拳。他死咬住牙沒喊出聲，但不由得屈起身子。
「不要小看神祇，江林。」閻王冷冷說，「陰界正缺人才，若你埋沒了確實可惜。但也就是可惜而已。你重罪之身，殺戮無數，陰界可以給你一個重新來過的機會，但贖罪是勢必免不了的。」
聽起來都是些很遙遠的字句，重新來過、贖罪云云，憑著一時情緒，江林差點就脫口而出說他寧可下地獄。
但那個人的表情又閃過眼前。
那張蠢臉，總是那樣直率的看向自己的眼睛。
「這個契約怎麼看都覺得很不公平。」江林說。
閻王沒接話，靜靜站著，等著他的回答。

陽光照在黑石磚地板上，淡淡的，若有似無的金黃。像是伸手去碰觸就會消散的薄紗。
雖然很美麗。
盯著他看的閻王面無表情。
「依大王之前所說，在契約滿足之後，如果千年後我達到了條件，可以許一個願望。」
「如果你達到條件的話。」閻王反問，「你的願望是什麼？」

當時他沒有回答，因為他其實並不知道。
只是裝做好像很在意的樣子，隨口問問；去地獄受刑無所謂、加入陰界幹吃力不好的苦差事也無所謂，當時的江林其實什麼都不在乎。

他簽了約。
只是好奇變成冤魂的解怨脈到底會是什麼樣子。
如果再次見到的話，或許他腦中一直徘徊的那張蠢臉可以替換成新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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