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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田崎篇】

「──七筒。」
福本將牌打進海底後，包含他其餘三家的眼神全變了。
是聽牌。
在打過八九筒後，現在又將七筒丟出來，不是運氣差就是牌面好過頭了。拆牌拆得如此明目張膽，不是福本一向的風格。
瞧過神永與波多野的臉色之後他更加肯定。尤其是坐福本下家的神永，連摸牌的動作都變得更謹慎了些。
「……二條。」神永小心翼翼地窺探福本的表情，然而後者面上仍不動如山，看不出任何端睨。
二條安全，又連著打了三張筒子，難道是要萬子？話又說回來，這局似乎沒出過幾張萬子，他手上也只有一對九萬而已。
「別磨蹭啦田崎，動作快。」
「喔、抱歉。」
他摸了張牌，指尖的觸感明確告訴他是張五條，目前海底只出現過一張的危險牌。於是他將五條放進手牌中，改跟著上家打二條出去。儼然把上家當危險牌探測器的行徑使神永翻了個大白眼。
不大樂觀哪。他壓抑著想皺眉的慾望，距離聽牌至少還得再進三張牌，果然這場走保險路線才是上策嗎？
「鳥。」
果然剛莊家聽牌的第一輪沒人願意冒險，波多野打出檯面上已經出現兩張的一條，同樣是相當謹慎的選擇。
福本一言不發地將手伸向牌堆，所有人屏氣凝神，直盯著他手上那張牌瞧──
「三筒。」
沒有自摸。
大家彷彿安心似地吐了一大口氣。但安心也僅僅是一瞬，在牌桌(戰場)上鬆懈可是千萬要不得的，神永很快地再次重整態勢，「吃。」並拿走了那張三筒。在這種緊張時刻仍大方叫牌，說是勇氣可嘉呢，抑或該以有勇無謀來形容。
「西風。」這貨竟然還有字牌能打，打字機的名號可說是當之無愧，坐這傢伙下家一向沒什麼甜頭可吃。他一摸牌，「……紅中。」
「又是字！你們兩個怎麼搞的──」波多野不滿地皺起眉頭，大字對判斷安全牌毫無用處，只會徒增煩躁。顯然波多野沒有字牌可以跟進，摸到的牌大概也不怎麼安全。他躊躇地將牌按在桌上，以指尖彈進海底：「二筒。」
「多謝。」
「我就知道！」
見福本將手牌一口氣亮出，波多野一聲慘叫。
「二五筒啊，比想像中還普通。」
「普通還不是三連莊，大家拜託都振作點啊。」
無關伙食費上的危機，這是自尊問題。雖說沒真的賭錢，在上莊的那一把就遭三家聯合圍堵卻仍順風順水三連莊的傢伙實在太誇張了。
──他們放學後時不時就會像這樣開桌，打上個兩三圈(不用多說，絕對是違反校規的行為)。整副牌包含籌碼牌尺等用具就收在某個櫃子深處、特意用木板圍出的小暗格中，諒武藤主任再怎麼仔細搜也不可能搜出來。參與的成員也從不固定，在D班，麻將和各式撲克遊戲一樣都是基礎素養。
「不聽個六七洞怎麼還叫福本嘛。要有男人的浪漫啊！」
他們把牌盡數推倒翻面，嘩啦啦地洗了起來，兩個教室開外都聽得見洗牌聲響，簡直不能更明目張膽。為了避免在堆牌上花費太多時間，眾人疊牌的速度一向練得極快，排成兩大條再一口氣疊起這種高級技術也是不在話下。
「話說回來──」
福本三連莊，以一萬開門，看來又是副好手牌。
「差不多該決定最輸的傢伙要幹什麼了吧。」



(2)【神永篇】

「神永同學，有空嗎？」
「……」
可以說沒空嗎？
神永半脫著褲子坐在馬桶上，陷入了糾結。
他點開手機，畫面停留在聊天室的視窗，神永為前一刻還在歡呼的自己留流下一行眼淚。這一切都要怪罪清潔工吧？為什麼沒有在廁所裡放衛生紙？
「神永同學，您是跟排泄物融合為一體，被沖掉了嗎？」
那就不需要新的衛生紙了囉？
「並沒有！！」
融合成一體是什麼鬼。
「兩個問題都充分地回答了，但最初的問題還沒收到答案喔。」
「……你能先說要幹嘛嗎？如是驚悚影片觀賞會，我拒絕參加。」
「哎呀，不會跟之前一樣啦，只是很單純玩個小遊戲。」
這聽起來超不妙的。
神永垂下頭，盯著訊息的最後一句。
「抱歉，突然有事，我請實井同學送過去。」
肯定是出賣我的吧？
肯定的吧？
小田切我平時待你不薄，為何要這麼報復我！
「相信神永同學，不會拒絕的吧？」
實井拿著衛生紙，露出勢在必得的笑容。
前景提要結束，神永大概有陣子不會想再進三樓左棟的男廁，心理陰影需要一些時間來恢復。推拒數名女孩的邀約，神永僵著臉，前往實井指定的社團室，拉開門後，意外發現還有另一個倒楣鬼，比他先一步到達。
不過，神永很難想像，這人被實井抓到什麼把柄。
「下午好。」
「呃……下午好。」
平時和福本的對話也不多，神永尷尬地抓抓頭，環顧一圈社團室，沙發、電影和音響，還有一排的漫畫櫃，完全是網咖包廂等級，再多幾台電腦，就可以來打個對戰了。
現在社團經費這麼充足嗎？
「哎呀，兩位到得真早。」
實井背著手，悠悠哉哉地走進來，聲音極其愉悅，神永往後一瞧，後面跟了一個免錢的搬運工，對比實井的好臉色，搬運工臉臭到像剛踩到大便。

或許踩到大便還比較幸福一點。

或許。



(3)【小田切篇】

「──通通不准動！把你們的書包打開讓我看看！」
「「「嘖」」」
──此乃演技。
小田切幾乎一眼就看穿了此時教室內所有人的咋舌都不是真心。甚至在聽見武藤主任往這裡狂奔的腳步聲時，好幾個人都露出了輕蔑的淺笑──那是當然。在班級群組內每日發布的「檢查書包預報」中，今天實施檢查的機率是百分之五十五，如此高的機率，沒人會真的帶那些有慘重損失風險的寶貝來，頂多帶一些無關緊要的物品，被沒收也不要緊。
果不其然，在武藤把第三個書包翻個底朝天，卻只搜出像是食譜書、鏡子、蠟燭之類的小東西後開始不耐，畢竟淨是些雞毛蒜皮的小玩意兒。
「主任，帶這些應該沒什麼關係吧？我會花點時間念念他們的，不如就這樣──」
「還沒完！」
「……唉。」班導顯然對這齣經常上演的鬧劇感到厭煩，反正鬧來鬧去也就那麼回事。
大概是知道這樣下去檢查不出個什麼結果，武藤盤起雙手：
「你們幾個，去換運動服。」
「「「嘖！」」」
──這回倒是無庸置疑的真心了。




(4)【甘利篇】

佐久間拍了幾下講桌，響亮的敲擊聲吵醒幾位沉淪在夢中的學生，三好無趣地打了個哈欠，福本抬起頭，睡眼矇矓地眨了眨眼睛，小田切悄然無聲地擦去嘴角殘留的唾液。
輕咳幾聲，佐久間抓住在座幾位的注意力。
「已接近年底了，即將到來的節慶，想必大家都很期待吧。」
「蛤？什麼鬼。」
三好瞥向福本。
「你知道嗎？」
福本看向實井。
「大概明白但沒興趣呢。」
實井轉向波多野的座位，準備遞上要描線的畫稿，卻想起對方今日沒來，想起昨天還生龍活虎的某人，看來是藉由請假來逃避稿子了。
嗯哼，膽子挺大的。
「不會放假的節慶不重要啦──」
神永大聲啷嚷，喊出此刻每一位同學的贊同，這大概是少數時期D班意見一致的狀況，至於少數情況是什麼呢？多半是會牽扯到校規的事件，例如躲避武藤教官突襲檢查違禁品，亦或是期中考試集體作弊。
「安靜！」佐久間喊著，「真是的，滿腦子都想著放假，還會想什麼呢？」
「約會。」
「鴿子。」
「料理。」
「自己。」
「截稿日。」
實井笑笑地戳下一刀，一張完整的網點瞬間毀在他手上。
「……」
這些是什麼鬼？
這應該是高中生腦袋該有的東西嗎？
「你們平時的休閒娛樂到底…不，我不想知道，不用告訴我。」
佐久間頭痛地扶著額頭，輕揉幾下，舒緩自己的不適。
「總之，先讓我拉回話題。」
一年一度的聖誕節即將來臨，有雪花、麋鹿和聖誕老人，多麼浪漫令人嚮往。夠了，給我收起那些鄙視的目光，雖然個人也是不太相信這些傳說故事，但依照理事長要求，我還是得把事情傳達下去。
「理事長？」
「那老頭又要幹嘛了──」
「老頭？」神永驚訝地問，「三好，你看過他本人？」
「嗯哼，你覺得呢？」
「不厚道啊！都沒跟我們說。」
「你們又不是沒看過。」
三好沒好氣地拍開甘利搭在肩上的手，滿臉的嫌棄。
「我們看過？」福本也感到意外了，「何時？何地？」
「今早，男廁。」
喔，順帶一提，甘利還不小心撞到理事長。
「等等，我撞到的不是清潔工嗎？」
「就是他啊。」

「「「「「……」」」」」

有哪一個學校的理事長，會身兼廁所清潔工？這可以列入校園第八大奇蹟了吧！吐槽點太多了，資金是有那麼短絀，連請外包的錢都沒有嗎？！令人不免擔憂學校金流的動向。
「關於理事長的問題，我們可以稍後再作討論。」
甘利打斷了各位的思考，默默地指向前方，滿臉倦容的佐久間對他投以感激的眼神。
「事不宜遲，我們繼續剛才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