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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顏 & 久海──實力鑑定草案】
※本篇待有許多輕視(幹)劍道以及黑道打架的喬段,非常不好意思(阿就想寫

一名將要踏上父親的黑幫之路的少女,以及一名曾在皇家組織裡行贓無數的少年。
基於來自於命運的隨興捉弄,很顯然上天擬定了一份只針對他們的生活草案:哪怕他們在幾千年前曾經相識,因應夢境的不可逆性,他們終將分離。
本來應該是如此,或許是某種因緣際會,抑或一句簡單的約定,被他認定為一種誓約,誓死追逐直至再次相遇……那也不過是,發生在現今日本的令和年的,某個小插曲而已。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名為夕顏的少年正在前往少女的指定場所中。從手上的手機螢幕裡顯示出他與她在前幾個月約定好的事情:她將踏上父親的黑幫之路,而她有所求,至少別讓自己牽扯其中。
很顯然這個正在起步的少年是不會妥協的,而他也向名為千田 九海的少女提出了建議……又或者該說是賭注呢?如果他經過了一連串來是黑幫領頭的考驗,他就有足夠的實力以及資格可以成為她身邊的護衛。
雖然聽起來荒謬,但對於一個思想單純的少年來說,倒也是很值得的投資。

少女總是說,上輩子已經勞碌一生的你,沒必要承擔來世的種種壓力與風險。
少年總是回答,那也不過是上輩子的事了,如今要如何定義來世,他說得算。

===

「所以?把你載到這裡就可以了對吧。」
提著自己的全罩安全帽的帕斯奎耳,順手接過了把安全帽脫下並遞給自己的人兒──夕顏望著把自己送來這裡的大恩人,隨後便抬頭瞧了一眼目的地。不知是否是想在現場帶出一絲嚴肅還有沉靜的氛圍,那盤旋於碼頭港邊之上的陰雲扭成了漩渦,總感覺再過不久便會有雷雨侵襲這片海岸。冷風刮著海水並朝著岸邊爬行而來,就連海鷗的叫聲聽起來都格外淒厲……
他只是平靜地看著這一切,接著便向面前的人致謝。

「謝謝老師載我來這裡,回程我會自己回去。」
「真沒想到你會跟久海小妹妹提出這種交易……想保護人想瘋了嗎?」
望著把重機的腳架固定好,好讓自己倚靠在車邊的帕斯奎耳,夕顏只是在沉寂過後默默地點了點頭。這點,帕斯奎耳還是曉得的……他不算是個會社交的孩子。
這點從上輩子就有些眉目了,只是他沒想過夕顏會成為只會在親近的人在時才會勇於開口。要不是因為自己熟他的父母,八成連他今天跟久海約了這件事都不會知道。對此,帕斯奎耳也只是提起口袋裡的一根棒棒糖,拆了糖紙後悠然自得的把糖送進嘴裡,隨後望著那『據說是要拿來考驗夕顏的實力』的會場。
黑幫都這麼明目張膽的嗎?雖然打聽過這倉庫是千田家曾經留下來當作放備品的地方就是。

「從這裡走回去市區至少是兩個小時的路程……你是真的鐵下心要跟久海小妹妹打架就是了。」
「老師,這不是打架,是挑戰。」
「就內容而言還是一種打架,你要對付的可是一個黑幫組織的長女啊。將來要繼承千田家的大小姐,哪是你說想接近就能接近的?」
即便聽到了夕顏的解釋,帕斯奎耳還是將糖果掏出又咬碎的盯著對方瞧,兩名皆有一雙昏黑色眼睛的男子四目相對。最終,率先垂下眼睛的是僅帶了把竹刀就想上戰場的少年。
他嘆了口氣,雖然不是很想加入這兩個人搞出來的活動,卻還是基於自己的年紀及身分多嘴了幾句。

「我知道你把那個傢伙視作很重要的存在……但哪怕只是維持朋友,也不會斬斷這種關係。你也要做好覺悟,千田 久海從最一開始就不會是單純的小女孩,無論你再怎麼想力挽狂瀾也沒有用。」
「她想繼承千田家的幫派是她的決定,既然是她的組織,不把你收進囊很合理吧?而你這樣毛遂自薦的想加入她的門下,只是徒增她的困擾而已。哪天你死了誰會負責,你帶給家人的傷害又由誰來承擔?」
「──無理取鬧也該有個限度吧?」

對於他的指證,夕顏倒是相當平靜地,先是對於他的說詞點了點頭。
「我知道自己現在提出挑戰,只是在給久海帶來問題而已。老師您是對的,我……一直都在做一些得不償失的事。那時當了大法師卻只是想帶著記憶轉世也是,現在訓練劍道也只是單純想保護久海也是。」
「您是對的,我……一直都在給人添麻煩。」

「可是,萬一我現在不做,我一定會後悔的。您大可當作我始終都自私且恨不得別人配合我吧,但……我想真正實質意義上的待在久海身邊。」
「不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強大,那只是一個過程……而是向她表明出我不會只是當她的朋友,卻沒有實力做好保護一個朋友的窩囊而已。」
「雖然她說不做到這樣也無所謂,但……如果久海在自己的黑幫之路上,我沒有駐足過,我就仿彿不曾出現在她的選擇裡。因為久海勢必一輩子都必須在黑幫之中,如果我不在裡面,未來也有諸多潛在因素迫使我離開,不是嗎?」
「……我不喜歡這樣子。」

「因為不喜歡,所以就這樣迫使她配合你?」
「……是的。」
他哼氣了聲,對於這兩個人之間的關係屬實是插不上嘴。在把吃盡的糖果用糖紙包裝起來後,他朝著夕顏的方向瞥了一眼,隨後跨回了重機上,戴起了自己的安全帽。
「你是個很自私的人,夕顏。知道為什麼我不喜歡你了吧。」
「……是的。」
「……那就繼續掙扎下去,如果那是你的生存之道,我也真的無法多嘴什麼,你跟你在意的人吵架的事情可別算在我頭上就好。」
離開前,他朝著對方的方向彈出了自己的手指,打在了他的額頭上。

「該認輸的時候就認輸,這點我從魔都那時就警告過你了。」

===

會場內部比他預期的還要安靜許多。本以為會有的浪潮聲因為牆壁的厚度進不來、本以為會有的槍械上膛聲因為全場人都坐下而顯得格外靜悄。
從整體規模來看,撇除坐在場中央的人,只有五個。其餘的人不是不存在,或許是有意為之的消失在了這裡,而落坐於場地上的席次的,或許才是真正無須戒備的威脅吧。

他將自己的竹刀取出,在會場內佇立著,褪下了包裹著的黑布,裸露出其中帶著細緻紋路的竹刀,握緊了把手處後,擺出了劍道的起步動作。
面前佇立著,與他四目相望的,也不過是那名無論何時都笑顏以待,此時此刻卻異常安靜的少女。她的腰上也帶著兩把短刀,但除此之外並沒有看見槍枝……或許她從最一開始就沒想要用槍枝與他鬥爭?
雖然有很多疑問,但在看到高橋 篤人也在那五人之中時,他也更加確信這一場挑戰很嚴肅。
久海眨著一雙水藍色的眼瞳,在把自己的紫丁香色髮絲盤起後,對著他的方向僅是露出了極為輕淺的微笑,好似他們每次見面時他們都可以這樣單純的相聚……哪帕此時此刻要發生的事將會多麼殘酷,至少最一開始還是好的。
「夕顏,你來啦。跟你約定好的事,我是不會毀約的喔?」
「我知道,我也很高興是妳要對我提出挑戰,本來以為是找別人跟我打。」
不不──他看著少女閉上眼睛的,擺出手指晃動的動作以表錯誤,隨後又雙手交叉置於胸口地看著對方。
「當然不會這麼簡單?如果夕顏要在我旁邊,肯定也會遇上不只一個敵人吧?所以現在才要說我的規劃……如果你不能接受,就要放棄當我護衛的念頭。」
「那就說吧,我不會反悔的。」

在抬起下顎抿唇後,久海瞧了一眼旁邊待機的人,隨後以咳嗽聲開場。
「主要搏鬥的對象是我,這場比試考驗你的靈敏度、觀察力、近身戰的應對,當然還有防禦程度及對試時,如何扳倒對手的技法……雖然是這樣說,但只要夕顏你有辦法讓我說出合格,一切就會結束。」
「外場五個人有什麼作用我不會說明,就這樣,你先專注跟我比就好。另外,因為這是一場比試,真正合格以後的訓練是等到入了組織才進行,現在的我們都不會配戴致命的武器。」
一面這樣說著的她將自己手上的刀掏出,壓了一下便讓刀刃收回刀鞘內。
他在聽聞對方的說詞後,咀嚼了片刻便靜靜點頭……然而在他剛點頭那個剎那,頭頂上出現的黑影讓他立刻蹲下了身子,朝著側邊滑行擦過。

抬起眼來注意到的是不知從何時離席的高橋,朝著他的方向刺出了武器的畫面。
「喔,對了……因為是多半都很不禮貌的黑幫社會,攻擊是不會有節奏或預警的喔。」
雖然帶著一絲難過還有無奈,久海仍舊是提起了自己的小刀,靜靜地微笑了起來。


在打鬥剛開始之際,閃過了高橋的攻擊的夕顏立刻就察覺到自己處在劣勢,哪怕位置上已經有三個人離席,他卻沒有明確看出離開的方向在哪……這些應該是他提早要注意的。
在躲過了刀刃後,隨之迎面而來的是久海向前衝的架式,提著竹刀的他下意識的使用了劍道之中的招式,以打擊技法將久海的短柄刀從手上打偏後,跨出腳步並側身移動好讓自己可以站立起來,但隨後又因為不知敵人在何方而壓低了身子。
這些,他本應已經很熟悉的對戰,卻只發生在上輩子……哪怕他上輩子確實是聞風喪膽的大法師,一揮手便可造成不小的風波,但如今的他也不過是一個很好擺布的人類男子而已。現在到底依稀記得多少,或許腦子會記得,但換新的身體並沒有肉體記憶可言。
才剛打偏久海手上的短柄刀後,從斜後方以及正面襲來的攻擊來自於方才離席的兩人,依照約定的他身上的確穿上了加重重量的防彈衣,但這也使他的動作又緩慢了一絲。在躲過了正面的刺喉時他壓低了下顎好讓喉結處得到保護,視線之餘掃過斜後方的幫手提起的──槍枝,遠程射擊武器的射程或許不適用於現在的近身戰,所以一定有別的用途。
在他思考之餘,槍托的位置朝著他的腹部擊下,感受到一股明顯的痛意的他咬緊了牙根,隨後將竹刀從攻擊者的膝蓋處斬下。磨鈍了的刀刃面只有帶來疼痛的功效,而他也換取了極短的時間,向地面上趴去後強行用蹬腿的方式把自己移出被圍毆的畫面中,來到了稍遠處稍作喘息。

在他吐息好鎮住情緒時,從一旁而來的槍聲讓他下意識地抬起竹刀彈掉了飛過來的影子,還來不及看究竟是什麼的他仍然可以猜出,不帶致命效果卻同樣有效的發射型武器的話,是橡膠彈吧。在他確定了這點後,被自己的竹刀斬了一計的黑幫成員立馬拿起了手上的射程武器,朝著夕顏的方向開了一槍。
不到非常刺眼的爆炸聲卻因為倉庫的空洞而選擇格外響亮,一時之間他聽出了這聲音不只是一個,而是兩個,便立刻將竹刀向上提起的蓋住了頸部及頭部,原地趴下以保護自己的胸腔及臉部……果不其然,一發打在了他的竹刀上,另一發卻精準地打到了他的臀部,使他在痛感來襲時必須立刻跪起,在起身之餘靠著反作用力踩在了地面上抬起身子,直往久海的方向突擊。
她說他的首要目標都是她,因此他也依照這邏輯的提起竹刀,用自己熟悉的技法向前追擊。在跨出第一步時朝著敵方守衛的兩個人刺出長刀後,在明確的側身閃避動作時,朝著其中一邊跑去,用全身的力量撞擊到對方腰腹部後,再提著自己的刀,收緊了腹部的力道扭過身子,把刀刺向了另一邊側身轉過的人的手臂,搶先一步把他手上的小刀刺飛出去。
一刺中後,明確感覺到自己身後的人才回復狀況下朝著自己的頸部一抓,他咬牙切齒的朝著後方的膝蓋一踢,然而踢歪的他只是被背後的人壓倒在地,一時刻半也沒辦法立刻爬起來,只能靠著視線的一角看著蹲下的久海。
「這樣一味地衝撞上來很不明智喔,夕顏。」
她朝著他的方向微微地歪了頭,似乎從她的眼神裡感覺到了一絲可惜……哪怕他無法正確解讀對方的想法,夕顏卻還是覺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當初向帕斯奎耳詢問法力的自己。

還不夠格阿。夕顏。
一點都,不及格呢。

……每當想起這些話就讓他備感恐懼,哪怕是十年再磨一劍,他就會錯過能夠待在她身邊最好的時機。在被壓制的情況下他還是試圖掙扎著,趴下後用腳後跟朝著後面再一踹的他,又是左右扭頭好讓對方的手指稍微滑過自己的頸後,用手奮力一撥後滾到了一邊,提起自己的竹刀又是往久海的方向刺了過去……然而,最後一個尚未起身的人影朝著這裡發射了一槍,精準地打中了他的手背,在一絲生硬的吐息後跪倒在地的他靜靜地聽著,來自於頭頂上方的審判。
「……兩分二十七秒。」
她說,而他也低下了頭,被打傷的手背看起來像是淤了血。

兩分二十七秒。
他練習至此,也不過多讓自己活了兩分二十七秒。
就這樣的秒數,罔論保護一個人,連自己都會命喪黃泉。真叫人可悲的掙扎。他不禁想起了帕斯奎耳給自己的警告,或許已經跟黑幫交流過的他自然也曉得,自己嫌棄的傢伙肯定是打不贏的吧。
被咬碎的糖果,如果換成自己,就會是戰場上被打破的頭顱。


「……」
沉默已經浸泡在這裡,淹沒了他的聲音,也淹沒了一旁的人的討論聲。夕顏跪坐在地的看著自己的竹刀,上頭哪怕有許多訓練過的痕跡,哪怕手柄處也纏上了重複纏過的黑膠條,他卻還是沒能在危險的地方殺出自己的生路,現在回想起來,靠著這樣的實力也想保護別人,果真是癡人說夢吧。
既然已經輸了,就沒有資格說要再戰吧。他已經打算要離開這裡時,提起竹刀的手被一旁相當粗糙的手掌抓住,讓他有些錯愕的抬起了眼,注視著那朝自己的方向靠了過來的人影。
「……高橋先生。」
「手受傷了,先包紮再說。」
甚至沒等他回應,名為高橋 篤人的男子便把他領到了一邊,讓他坐到了先前坐過人的椅子上,拿出了預先準備好的醫療箱,緩慢的在他的手上進行簡單的處理。他好像早就知道這場挑戰的勝負一樣,連保護好手的紗布都是預先裁剪過的,而夕顏也只能靜望他的動作。
「高橋先生,我……輸了嗎。」
「恩,輸了。」
「……」
他在對方極簡的回應裡低下了頭,略長的白色鬢髮順著重力而下,一度擋住了他療傷的視線。高橋並沒有對此多說什麼,不用看也知道背後正在發生什麼畫面,而他也只是在傷口上抹上冰涼的藥物後,又是在以鼻哼氣後繼續動作。

「混這一行的,輸的次數比贏的次數還多。」
在他的回應裡,夕顏抬起了眼,黑色的眸子裡像是產生了疑惑一樣。而他也沒有錯過這點。
「先說這不是在鼓勵你再搞一次,但無論是從事什麼職業,輸的機會往往比贏的機會多。」
「劍道也有類似的概念吧?成功的標準決定失敗的次數,越能在一項職業裡造就不平凡的偉人,往往都輸了很多回。」
在娓娓道來這幾句話時,放開了手的他伸手朝著對方的頭頂蓋了下去。
「輸了的話,跑就對了。」
「……」
在看著對方把自己照顧好後又來到久海身邊,任其囉嗦的背影,夕顏只是默默的伸手摸了摸自己凌亂的髮絲,隨後從椅子上站起身子,看著久海朝這裡小跑步的過來。

「剛剛果然還是打太兇了!你有沒有傷得很重阿……」
對於對方的擔憂,他僅是搖了搖頭以表無慮,但眼神仍然是放在久海身上片刻後,像是覺得自己無能似的低下了頭。或許對他而言,有時候表現出自己的實力才能有陪在他人身邊的資格,而如今已經輸的撤底的他,是否還有繼續待在這裡的資格呢。老實說,他並不曉得。
似乎注意到他的反應的久海在沉默之餘,伸手拍打了對方的肩膀,露出了一絲自信又無奈的笑容。
「只是沒打過嘛!當初派五個人也是……覺得這樣才能設計出很像是實戰畫面的現場,但果然還是有點欺負人,至少知道了你現在還不行這樣冒險了,對吧!」
「所以這種活動還是不要搞第二次,大叔你也老了,之後也別讓你來吧!」
「不是說了不搞第二次,後面那句話直接打臉上一句。」
在觀察著兩人的互動後,輕輕的觸碰上自己臉旁貼上的貼布時,他露出了淡淡的微笑。也不知道那抹微笑,究竟是笑自己修練不足、笑自己是個只會做夢的愚人……還是純粹對於這突來的善意感到感慨。
當他還在細細咀嚼現在短暫的安寧時,突然被抓住了手的他眨著眼睛,望著那對自己淺淺一笑的少女,在感到不解時,她倒是相當快地給出了回覆。

「今天跟你約好的可不是只有這場比試而已喔!先回城裡吧。」

===

造型水果糖、糖衣巧克力。
螺旋棉花糖、多層口味拐杖糖。
大小不一翻糖蛋糕、金幣巧克力、濃縮咖啡餅乾、奶油酥餅。
內餡夾心任君挑選:柳橙、草莓、葡萄、櫻桃;可可、焦糖、開心果、椰子……

他看著玲瑯滿目的糖果鋪裡擺放著現成的零售商品,原先還感覺到一絲刺痛的臉頰,頓時就被室內充斥著的甜香覆蓋。久海在自己的面前周遊在糖果所建起的世界裡,手上的籃子隨著經過的路越來越長,隨之滿出的貨品也越來越多。
她抬起眼,與他一同看著載滿糖豆的列車從上方的軌道走過。
「夕顏,你別站在那裡嘛,過來幫我拿!」
白髮男子隨之嚥了口口水後跟上,連忙用沒受傷的手接過了籃子……但那也只是給少女多提籃子的機會而已。他望著她又抓起一個粉紅色的籃子,伸手就把他臉頰邊的一盒蜜桃軟糖抽了出來,隨手扔進了其中後,嘴邊似乎又多了服務員給出的品項。
話梅口味,有點奇妙。在塞了一口硬糖後,下意識嚼碎的他這樣想著。

為什麼要來這裡呢?他沒有率先提起這個問題,只是半信半疑地尾隨在久海身後,或許是因為發育的關係,那怕他們都長高了,他仍舊是比久海再多了半顆頭的高度。看著對方在糖果屋裡奔走搜括的畫面,還有附近正在長椅上休息發呆的高橋,他總感覺有些回憶正在緩緩的回流,來到了他的面前。
曾幾何時,他無論吃到多少甜蜜都覺得噁心。一想到自己吃上的每一口飯都是建立在出賣別人,抑或洗腦別人的代價,他都會感到難受。
曾幾何時,他無論看到多少繽紛的色彩,只要一想到那是使用法術後激起的駭人場面,他就無法對那樣的色彩有所崇拜。
最後,他學會了一件事:別管太多。只要不管那些,或許他就不會心煩。

即便帕斯奎耳曾向他吐露過,在這個時代擁有實力就等同於把自己出賣,有能力者必然會有相對應的責任,他還是覺得很痛苦。
只要回想起以前無知的自己就很痛苦。
而如今,含進了糖果的甜蜜並沒有讓他感到特別難受,反而是一股心安隨之湧上心頭,除此之外再無其他悲傷痛苦可言,有的,也不過是一些小小的困擾。

回去之後該如何磨練自己?他不知道,他還有多少時間可以準備呢?
當他這樣想時,又是接到了一顆糖豆的他看著久海提了個棒棒糖回來,拆開糖紙放入了嘴中後,他只是瞇起了那雙昏黑色的眼睛的注視著對方。


還需要再做什麼才夠?
「久海,今天來這裡是……」
「……嗯?沒怎樣喔,只是因為你每次找我都在問可不可以發起挑戰,很煩!我只是想單純跟你出來玩而已。」
他睜大了眼,隨後又看著她搶過自己提著的籃子,走到了櫃台結帳,掏出的卡片是她的組織的卡片,這才讓她想起……久海已經是個獨當一面的大人了。
已經不再是那個需要時時刻刻被保護的人了。
「雖然之後能出來的時間會變少吧……不過,其實我是想說,如果夕顏你想來找我,先告知一下我就會放人的。」
「不用特別想證明自己也沒關係。」

「畢竟,夕顏想要我好好的,就跟我想要你好好的,是一樣的喔。」
在咀嚼著那顆草莓味的糖豆時,他回想起了最初在皇宮裡抓破了玩偶的自己。
很想出去、不想再這麼孤單了,如果想要別人不哭就一定得做點什麼……那時的他,哪怕只是被餵了一點糖,感受著那單純的幸福,就怎樣都好。

誰也沒想到他最後得到了大禮,哪怕他其實不曾付出多少努力。


幸福是可以這麼簡單就到手的嗎?
他看著久海滿足的神情,伸手拍了拍對方的頭。眼神仍然是放在了對方的眼瞳上,此時此刻漆黑與蔚藍相視,而他也只是淡淡的勾起了嘴角。
雖然得到的反應是略顯尷尬的透紅,他看著臉頰紅潤了幾分的久海甩開了他的手後,自顧自地留下一句「這是我的考驗的最後一環啦,你要陪我把剩下的一天過完!」後便離開的身影,他也是佇立在原地,記在了心底。

該認輸的時候就認輸。
輸了的話,跑就對了。
……只是這麼簡單的話,怎麼就這麼難呢。他感覺到自己有些可笑,卻只是淺淺的笑了幾刻,隨後又提著自己的武器向前邁去。


──到底要不要再問挑戰一事,之後再說好了。現在暫且能讓他多逃避一下,就多逃避一下吧。
他想著,爾後只是跟在了少女的腳步後,一如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