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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遗忘的与无法被拯救的 『结尾』









克劳德从梦中醒来，这个世界也睁开了眼睛。



他诧异地眨动着双眼，低头看见了自己的双脚，在早春的夜风里相互磨蹭着，脚面沾上了灰尘和泥土，赤裸着，脏兮兮的。怎么回事？自己怎么赤脚站在外面？克劳德无措地这么想，可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夜晚，月光凝固在空气里，和路边黄澄澄的灯火一起稀释了黑暗，疗养院巨大的，高耸的门牌在地上投下了一道极为宽阔的阴影，足够覆盖他小小的身体，把他笼在月光外的黑暗之中。



可现在他在疗养院外面。克劳德的心脏像一只拍打着翅膀的雏鸟般在他单薄的胸膛里扑腾，他向前走了两步，细长的影子从疗养院门牌的阴影中剥离出来，就在他为自己这一刻的勇气和叛逆而惊奇时，他注意到了落在左侧建筑物上的影子。那是一家糖果店，门头上挂着一只巨大的糖果，五彩缤纷的玻璃纸曾是病房里许多小姑娘的甜蜜梦想，此时它沉寂着，身上的影子却仿佛正在生长的星痕病斑一样，晃动着，摇曳着，跃动着，克劳德转过身去寻找影子的本体，看见疗养院淹没在了冲天的火光之中。



火焰是血肉，建筑为骨骼，它们一体同生，看上去像个愤怒到焚灭的怪物。明亮的火光照耀着克劳德苍白的脸庞，刺痛着他的湛蓝的眼睛，空气依旧是微凉的，夜晚依旧是安静的，放射出的热量，建筑和人在火焰中惨痛的尖叫，似乎全都被屏蔽在了疗养院大门之内，这让克劳德想起了装着五彩闪片和精致小屋的水晶球，美丽而又缺乏真实感。



“我还在做梦吧。”



他自言自语，好像说出来就能将疑问消减一点，可这场面荒诞与真实兼具，让克劳德一时间分辨不出来自己到底是睡着还是已经醒了。他畏惧地又向后退了两步，转过身茫然地左顾右盼，发现这座城市除了他之外还都在安眠，他有些焦虑地又面向燃烧的疗养院，却见到了萨菲罗斯。



他只是站在那里，就又让小克劳德回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那天他背对着的夕阳，也像现在他背对着的火焰一样，浓烈地，残忍地，燃烧着，似乎要淹没一切。他站在那里，火焰卷动的风亲昵地撩动着他银白色的长发，疗养院的建筑被烈火打碎了骨骼向他臣服，而他在召唤他。



“过来吧，好孩子，到我身边来。”



“萨菲……”



克劳德又把他的名字吞咽成软糯的昵称，带着害怕与惶惑的细小颤音。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萨菲罗斯身边，而他纡尊降贵地蹲下，单膝抵着地面，让小孩子的视线能与自己的勉强齐平。



“你要跟我离开这里么？”



萨菲罗斯看着那双湛蓝的眼睛，耐心地，征询他的意见，抑制着本性，给予他选择的权利。这时候“水晶球”的玻璃碎了，火焰燃烧时放射出的热与声响扑到小克劳德身上，整座城市被噩梦惊醒，消防车尖锐的鸣笛声划破夜空，周围被吵醒的居民纷纷从屋里跑出来，面对这场突然降临的灾厄目瞪口呆，消防队员冲进火场前去救火，年轻的居民们也来回奔走着帮忙维持秩序，人群涌向克劳德和萨菲罗斯，又像遇到岩石的溪流一般熟视无睹地绕开，空气里充斥着哀叹、祈祷、猜测、咒骂，克劳德却觉得跟方才没多大区别，这个世界只有他和萨菲罗斯两个人，而萨菲罗斯在向他伸出手。



如同命运一般，他把自己的手放到了萨菲罗斯的掌心。



“我知道，你会再度回到我身边。”



萨菲罗斯满意地笑了，似乎在跟小克劳德说话，又似乎不是在跟他言语，他把小孩子拢进怀里，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健壮的手臂上。克劳德搂抱着他的脖颈，把视线扔过他宽阔的肩膀，他看着那座仿佛能永远燃烧的疗养院离他越来越远，毫无缘由地流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