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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皓坐在臥室的米色單人沙發上,微傾斜身子倚靠著在扶手上,腿上的筆記型電腦畫面中跑著股市行情。
而半年前所撿的棕毛垂耳流浪狗,趴臥在他腳下的造價不斐的手工地毯上,閉眼熟睡身軀隨著呼吸起伏著。
關於這所有的發生與轉變,劉皓給自己的解釋是;終究為無法做大事的人。
因為他不夠狠心。
如果他能狠心到對誰都不留情面,誰也無法撼動他任何決定的一絲一毫,最終的結果就不會是如今的一場空。
不論是握緊還是鬆開的手,什麼都沒能抓到……
也就是如此,當他早上準備開門放狗去外溜搭,聽見外頭不安的動靜。他謹慎地從貓眼往外看去,一手捏緊著手機,發現滿身是血清晨六點倒在自家門口的孫翔時,選擇是救他而非袖手旁觀。
孫翔知道自己現今的住處這事劉皓並不訝異,就算呼嘯不說孫翔仍有一百種以上的方法能輕易查出。但他以這種方式登場時劉皓卻是愣住了。
將受傷昏迷的孫翔拖進屋裡後,他選擇直接聯繫的對象是吳羽策。
那個跟自個居住距離不過五條街,表面上生死未明但實際在檯面下協助虛空前行壯大的人,垂簾者。
醫生、急救團隊,以及保護者什麼的都跟著陸陸續續擠進劉皓的家中,他該開心幸好前日送自己母親去夏威夷觀光旅行兩周,面對現在這樣的意外才未驚動到她老人家。
「未有致命傷,只是失血與失溫問題,沒有到大醫院開刀的必要。」吳羽策坐在劉皓家的餐桌旁,滑動著手機神情平靜闡述。他看著喝著熱牛奶一手倒狗飼料的劉皓,並直接拒絕對方咖啡的邀請。
「那很好啊,麻煩策爺照顧了。」那隻撿來的流浪狗是隻大型的米克斯,都已經混種到看不出來是什麼品種了,挺不合劉皓最初對名貴血統證明的愛好,只是他無聊養的,並非刻意。
在連續下了三天大雨的時節,渾身毛濕躲在他家屋簷下,趕也趕不走,只好養了。
吳羽策低頭調整著西裝上的袖扣,平穩的冷回:「我不會帶孫翔走的,那會給虛空帶來困擾。加上現在情況不明,誰知道會不會又是誰設下的陷阱。」
「陰謀論啊,吳羽策。」劉皓彎腰伸手拍拍狗的頭,意有所指地看人,而現在一切變得複雜麻煩。
「那煩請策爺聯絡輪迴總可以吧?」
「沒辦法,我完全不想跟這事扯上關係,等等走前我會去洗你們街口的監視器。」
劉皓嘖了一聲,清楚感覺到手下動物似乎畏懼的縮下身軀,半晌後才繼續低頭乖乖吃飼料。
劉皓覺得煩躁,自己屋內塞滿了一堆人還有個最不樂見的,猶豫要不要告知唐昊。可是說了就等於把呼嘯也牽扯進入這事裡,操他媽的麻煩。
聯繫江波濤?
得了吧,那是劉皓這輩子扣除孫翔、葉修後緊接排名最不想見到的人。笑面虎,捅人刀時還會裝自來熟打招呼。

兩人靜默了十來分鐘,吳羽策聽著他帶來的醫療團隊報告情況,挑眉的跟劉皓宣告他要離開了,接下來請他自己想辦法並保重。
劉皓忍住他罵他娘的想法,抽蓄著嘴角目送他們離開。

現在怎麼辦?除了等孫翔醒來還能如何。
劉皓開始思考要跟旅行社聯絡,讓母親的夏威夷結束後直接去法國巴黎,至少這個月都別讓她回來算了。

上次分離是在三年前,他與孫翔一直分分離離簡直就像是被詛咒一般,扯也扯不清。
下午時劉皓決定出門去遛狗順便買些晚餐的材料回來,他甚至不想管還躺在自家床上的孫翔,要怎樣就怎樣隨便了。
原先計畫是這樣,但當日他比預期還早了一個小時以上回來,帶出門的飛盤與平安玩了不到五回就收起,不管牠落寞的神情。
劉皓養的那隻狗名字叫平安,他母親取的。當下劉皓是驚恐發現自個沒有取名天分絕對跟母親脫不了關係。
就只是日子無聊,順道養條狗來陪著。平安是條很乖的毛小孩不會給劉皓添太多麻煩,卻相當怕吳羽策,每次吳羽策想摸時都會躲到劉皓後頭。
策爺霸氣外露,劉皓不只一次用這話來嘲諷沒有動物緣的吳羽策。對方也只是挑著那雙好看的細長眼眸回敬他,引人發冷顫。

當初他帶著母親逃出國了,定居下來再次遇見吳羽策,經過那麼多大風大浪兩人意外地聊得起來。在不少無聊的日子中,下暴風雪無法外出的時候窩在沙發上一同喝著酒打著PS4。
上次因應外國人聖誕節的氣氛,劉皓的聖誕節居然是吳羽策與自己母親一同慶祝,母親下廚煮了幾道家鄉菜兩人當成聖誕大餐般的埋頭大吃。
劉皓知道自己是完全出局了,吳羽策還沒,他仍是檯面下的指揮者,但他只是協助蓋才捷協助虛空運作,未有更大的打算。
「仔細想想,李軒應該知道我是喜歡他的。」兩人坐在客廳大沙發上的各一端,手裡端著遊戲搖桿,劉皓不懂他這時相提所想表示的目的是什麼。
劉皓死盯著螢幕皺緊著眉頭,想要趁勝追擊讓自己操作的角色偷襲成功,他隨口說了句:「但是李軒已經死了。」
他們兩個誰也不欠誰,甚至道義上吳羽策還欠了劉皓一大筆,不過那也不能直接算在他頭上。
那麼多年了,有人在吳羽策面前提起李軒他也不會心痛到瞇眼,但敢在他面前說得直接的卻只剩劉皓。
「是啊,但是孫翔還活著。」
當吳羽策這樣回答時,劉皓愣住了,下秒自己的角色被吳羽策擊斃,他卻久久無法回復。

因為愛啊,恨啊什麼的,才會一直惦記著無法放下。
對於逝去的我們無力,但還在的該怎麼去面對?

孫翔還活著,甚至出現在自己的面前,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模樣。
劉皓提著大包小包食材與生活用品回家時,孫翔仍是那副樣子他覺得自己有些蠢,似乎在期待些什麼。
他草草的做完晚餐,打電話與在外旅遊的母親關心一下,漱洗完當晚睡在母親的房間。
早早躺床但到半夜兩點半他意識仍是清醒,在碎花圖騰的被褥裡翻來覆去,最後決定起身喝水。
接著在自家的廚房遇到也起來找水喝的孫翔。

「嗨……皓。」孫翔嘴唇龜裂,神情慘白那是劉皓沒見過的病弱,勉強的跟劉皓打招呼。
莫名的,劉皓轉身就走,他看見孫翔就是滿腹的火,很火、生氣,想揍人!
但家就是那麼大,又能走去哪?
劉皓按下牆上燈的開關,臭著臉又回廚房拿了杯子要裝水,一時之間還找不到,才發現自個的被孫翔拿走正在用著。
只好拿了母親的馬克杯使用,上頭還有可愛的卡通動物圖案,劉皓癟嘴的使用。
面前的孫翔相當無力虛弱的坐在椅子上,上身趴靠在餐桌上,瞇眼打量看著劉皓,打破沉默吐出了一句:「你老了……」
原本以為一切都已心如死水的平靜,不會再因為孫翔而如何的劉皓差點一口被水給嗆死,他憤怒地盯著孫翔,氣得連個字都說不出。
孫翔卻笑得意外溫柔,他泛白的唇一字一字的吐出:「這些年來,我都只能看你的照片打手槍,真的與你面對時卻虛幻得不可思議。總感覺我一直一直都在尋找你,但你不是閃躲就是推開,無論如何都是拒絕。每一次被你拒絕,逃離一般的那樣,我都感覺要再花好幾年的時間與力氣,才有勇氣去一次次的追求你。」
「我明明可以用各種方法對付你強迫你,可是我卻無法,因為我清楚自己強大起來的理由,與不想看到的情況。我是為了保護你而壯大自己,我更無法接受的是你受到傷害,那會讓我很痛,心很痛……」
到底是從何時開始,從幾歲幾年前?兩人就如此糾葛在一塊,就算分離也不會結束。
如果今天躺在門口的人不是孫翔,劉皓會救他?

答案是不會,他會離開門前裝作未看見,遠離麻煩。
他不是好人,他更怕惹事,他覺得自己已經沒有太多力氣與勇氣去面對可能再發生的一切。

「你救了我,是否代表我還有機會?」

「我是無法做大事的人。」劉皓無法對某些人那樣狠心徹底,如果要說這輩子對誰最狠,那就是對孫翔,肆意的利用糟蹋他對自己的愛,然後自己也投入了。
得不到,自己被傷害,只好更用力更用力地用刀子刨著對方的胸口,哭泣崩潰一刀一刀往下,尖叫的看自己能不能不要那麼痛。
但傷害他人怎麼可能會讓自己不痛,或是說怎麼可能用傷害他人來換得自己的癒合。
這不合理啊……

「戒指,我後來知道了戒指的事,唐昊跟我提過……」孫翔苦笑的看著,想伸手牽起劉皓的手,卻沒有足夠的力氣去抓,有些著急。
劉皓避開他的視線,關於那戒指的事情與當時衝擊反差在他心中所留下的傷痛,可能就跟刻在戒指內側兩人名字的縮寫一樣,難以抹滅。
「孫翔我不確定你要的是什麼,但你追我太久了……」當劉皓說這話時,他是低著頭喝著杯裡的水,不看人一眼。
「我沒辦法啊,我是那麼那麼的喜歡你!是愛啊!我愛你啊!」孫翔放大了音量,似乎扯到了腹部的傷口,在清晨被人捅了數刀……痛得不行卻比不上心頭的疼痛。
劉皓深呼吸一口氣,這些年來他們所追求的是什麼?他所逃避的是什麼?如果今天早上所看見的孫翔是具冰冷的屍體他會無動於衷嗎?甚至是鬆一口氣?
不會的,他不敢想像那個畫面,與那過於可怕的可能。
「劉皓你看我啊!你愛我嗎?你還是怕我嗎?你要的什麼我都會想辦法給你!」孫翔的嗓音變得沙啞,甚至因為情緒的波動而顯得音調不穩。
孫翔就在自個面前,如此近的距離,誰也逃不了誰也走不了,直接赤裸的面對。
「劉皓……對不起。」孫翔的嗓音顫抖著,他的臉色逐漸蒼白清楚感覺腹部滲出了什麼,感覺是濕潤,不需要去思考就能明白那是……
劉皓緩慢的抬起頭,雙眼略帶茫然地包含著不安的恐懼:「孫翔我不懂,我怕了。你如今說喜歡我愛我,但若有一日你遇見更喜歡的,我是否會被你拋棄的一文不值。」我已無法再次承受那樣的背叛別離,會碎成好幾塊好幾塊。
孫翔睜大了眼看人,笑得病弱勉強站起身子,在人面前將手插進自己今早才被縫合的傷口,沒入腹部深入傷口的指節,那樣的畫面顯得怵目驚心,連劉皓的臉色都要變調。
「對不起劉皓……我覺得我這輩子不可能對你放手。如果是你在生死之際你或許會選擇放棄我,但我不會。我想將自己的所有都掏出給你看,讓你明白我的執著。」
當孫翔裂開的傷口滲出的鮮血滴落在地時,劉皓已經崩潰的摀面背脊打顫著無法自我。孫翔所想給的與他所一直欠缺需要的重疊的,那是必須無法背叛的,絕對的。
屬於我的,給予我的,就算死亡也不該分離,所謂的安全感。

給我。

他曾經因為孫翔而心中破裂的那個無底洞,無法滿足的空虛最終還是需要孫翔來填滿。
讓他成為完整的人。

END.

「你還是決定去找他了?」江波濤坐在後座,瞇眼淺笑的從後照鏡哩,看著副駕駛座上的人。而這輛車上坐著三人,負責駕駛的女人留有刻意染黑的俐落的短髮,她的名字是由可愛疊字所組成的,名為周緒緒。
孫翔打開了門,什麼也不答的下車。他想無論幾次在什麼時後,他都還是會來到劉皓的面前,求他點頭。
或許時間可以沖淡傷痛但對一個人的情感、思念卻越發濃烈,一次分別又是三年,他忍了三年才又來找劉皓。
那是近乎詛咒一般的可怕執著。

江波濤隔層車窗玻璃看著漫步到劉皓家門庭院的孫翔,他瞇眼思考接著笑出了聲。他從來都不喜歡失敗,就算有時候要用上激烈點的方式也無法。
「緒緒啊。」他出聲喊了在駕駛座上待命的女子,對方恭敬的詢問說,請問九爺有何吩咐?

「給我刀子。」

然後江波濤也跟著下車,面帶笑容地朝孫翔前進喊了他名,孫翔困惑的轉頭,然後在極近的距離算好了角度位置,笑著捅了孫翔三刀,一手抽走人外套裡的皮夾,輕聲地說我是在幫你。

他轉身製造出巨大的聲響然後快步走回車上,周緒緒發動車子他們往前行駛,從後照鏡中看到了被打開的門扉,那一人一狗的出現。
江波濤聯繫過吳羽策說可能會出現的情況,接下來就看劉皓的選擇了。
如果劉皓捨棄孫翔的話,孫翔仍會被安排好慢跑路過的陌生青年打電話送醫急救。
製造出搶劫遇害的意外。

結果到底會是如何呢,十分鐘內將見分曉。
有些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