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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情統整】

  他只是慣例地在開啟車門前,拍了拍冬日泛冷的引擎蓋,從未料想奶氣的貓叫隨之而來。

  「喵——」

  移轉的鞋尖愣然停頓,大般若詫異地看往聲音方向,卻遲遲等不到小動物離開,只好又拍了一響,這次的回應讓他確信自己並未錯聽,然而車邊依舊毫無蹤影,無奈之下,他只好進車壓下引擎蓋的開啟鈕,返回車頭將手扣入縫中。

  「嘿呦!」掀蓋的一刻,兩雙相視的眼睛瞪得圓亮,古雅的眉眼很快因棘手的情況而蹙起,男人不禁向著不斷叫嚷的小傢伙苦笑出聲,「啊哈哈,這可真是……」

  ——這就是一切的開端,亦是一向注重儀表的大般若長光滿身狼狽地抱著兩個紙箱返家的原因。

  視線立刻被進門者臉側的爪痕吸引,幫忙開門的小龍景光忍不住驚詫地問道:「你勾引到上司的女人了嗎?大般若。」

  看看這副活像被女人指甲抓過後打包回家的可憐模樣,他已經能想像出修羅場的過程,以及被裁員的大般若找尋新工作的後續。

  「這是什麼話,我怎麼可能做那種難堪的事?」不知道對方究竟誤會了什麼,大般若嘆息著讓小龍抱走懷中的紙箱,隨後彎身脫下皮鞋,「箱子先幫我帶進去吧,拿穩一點,等等有件事需要和你們商量一下。」

  聞言,凜然的紫眸少有地流露憐憫,「嘿……果然丟掉工作了啊。」

  「你怎麼一直在說胡話?都叫你狗血劇別看那麼多了啊!」

  「哈?我才不看——」

  「喵!」

  突兀的貓叫聲中斷了爭執的前奏,他們不約而同地看向紙箱,只見上方的盒蓋咚咚地微晃兩下,隨後是調皮的掌掌從側邊的搬運口探了出來,啪噠啪噠地打過幾下又縮了回去。

  不可置信地將有些沉重的紙箱搬進室內,小龍倏地揭開頂層蓋子,只見一隻髒兮兮的奶貓翻滾起身,威武地頂著甜甜圈似的頭套,兇巴巴地咧大了小嘴巴:「喵嗷……!」

  雖然毛髮因為髒亂而有些暗沉,仍不礙看出牠應是隻白色的貓,不知是否是虹膜尚未長全的緣故,水汪汪的眼透著淨透的藍色。

  「發生什麼事了?」聽見客廳不斷傳來響動,燭台切擦著手走出廚房,詫異地在紙箱與玄關的大般若之間來回張望,「歡迎回來,大般若君……你帶貓回來了嗎?」

  褪下禦寒大衣,大般若揉過酸痛的肩頸,眼底盡是被折騰後的疲倦,「這個說來話長……」

  ——他在停車場內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將腳掌卡在機械之間的奶貓解救出來,而後直奔獸醫院替冒失的小傢伙上藥包紮,順便除去身上的小蟲。

  「『冬天的收容所很冷啊,這孩子又受了傷,如果沒有人把牠帶回溫暖的家,可能就撐不過去了。』」如實轉述了醫生的話,直到此刻才意識到自己被話術的男子沉痛地續道:「然後就被推銷了一堆奶貓的用品……」

  「呼嚕呼嚕……」

  被喊來客廳瞭解情況,小豆安撫地拍過他的肩膀,「換個角度想,也算是做了好事吧。」

  「呼嚕嚕呼嚕……」

  畢竟事出無奈,小龍對貓咪的到來不置可否,在他的認知裡,這個初來乍到的生物終究還是得離開的,「反正之後送養就行了吧……話說回來,為什麼你已經在摸牠了?」

  被青年挑眉質疑,燭台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指尖仍不斷搔癢著小貓的下巴,「啊,其實我在想要不然就讓牠住下來好了?不過這得經過你們的同意。」

  「可以養牠?」語氣不覺因為興奮而抬昂,謙信睜圓了眼,神情看在其他人眼中好似閃爍著星光,「真的嗎?」

  見狀,即便心底存在反對,在場也沒有哪位大人想否定這個提案了。

  不願直白表露出喜愛的情緒,長義飛快地移開凝滯於小貓身上的視線,故作冷靜地開口:「那就得幫牠取個名字了吧。」

  支著下顎,小龍想也沒想,便憑著第一印象提議道:「就叫『藍眼淚』怎麼樣?」

  明白青年的取名原因,小豆卻有些擔憂名字與小貓有所落差,「聽說貓的眼睛會改變顏色呢,現在這個真的是牠的瞳色嗎?」

  「是吧,醫生說這孩子九週大,視力也挺健全的,應該不會再改變了。」伸指逗弄了一下害自己狼狽不堪的罪魁禍首,大般若接著揚起愉快的笑臉,「哎呀,也是因為視力好,才懂得要選誰當恩人吧?」

  「嘿?這麼聽起來牠還挺不會看人的。」

  「你這小子,從剛才就一直在針對——」

  「別吵了,還有人要提議牠的名字嗎?」即時制止了幼稚的開端,燭台切確認一致同意後,垂首與試圖掙脫頭套的小貓交會了一下視線,「這樣,你就叫『藍眼淚』了喔,小藍。」

  不明所以地喵了一聲,藍眼淚滾倒在紙箱裡頭,渾然不知自己剛才融入了一個家庭。


  ◈【剪指甲】

  雖然藍眼淚並未對陌生環境表現出太大的排斥,但長船一眾還是為牠收拾了出差在外的福島房間,將床鋪套了起來,臨時準備好能供貓咪躲藏的小窩。

  周全的照料讓小貓順利地在隔週複診後摘下頭套,並委屈哀嚎著被打了疫苗,現在除了讓藍眼淚健康的成長以外,暫時沒有需要顧慮的事——應該是如此?

  臨時找不著慣用的阿斯科特領巾,正要出門上班的大般若一時有些焦頭爛額,他明明記得自己剛才披在椅背上,一轉眼就不見蹤影,「啊啊,真糟糕……」

  「咪……!」地面傳來啪噠的翻滾聲,雪白的小貓整身滾在漆黑的布料裡,對著上頭的暗紋又抓又咬,並咕咚地滾進了男人的視野裡。

  「喔呀,藍眼淚,這麼喜歡新玩具啊——不對,這不是你的玩具!」赫然發現貓兒玩到飛起的正是自己苦苦尋找的領巾,大般若臉色大變地將牠拎了起來,心疼地發現昂貴的布料已然起滿絲線,「啊啊!」

  掙扎著想從男人手上離開,藍眼淚不滿地對他喵了幾聲,卻被硬抱進懷裡,圓滾著瞳孔面對義正嚴辭的說教,「你不是有很多玩具嗎?怎麼這麼調皮?你看看這個、你看看!都爛成這樣了!」

  「跟貓計較什麼。」事不關己地在一旁喝著咖啡,長義冷淡地插口道。

  「不是,你不能——」

  將早餐的空盤收回廚房,小豆不苟同地打斷了他的話,「大般若,不能這樣強迫藍眼淚喔。」

  明白這個家不會有人站在自己這裡,大般若哀傷地放離貓貓,主動將破爛的阿斯科特領巾放至牠跟前,「算了,你要咬就咬吧,但只有這一條而已,下不為例。」

  終於被放回地面,藍眼淚隻腳嫌棄地蹬過領巾,飛快地跑向即將出門的小謙信,喵喵喵地撒起嬌來。

  「……」撿起死無全屍的昂貴布料,大般若默然握緊拳頭。


  ——是時候幫小惡魔剪指甲了。


  事實上,即將迎來換牙期的躁動小貓無疑是非貓抓布沙發的警訊,銳利的爪子和不懂收斂的牙齒,破壞力將遠超養貓新手的他們想像。

  「……確實,剛剛才聽小俱利說過剪指甲這件事。」神情凝重地搖晃著手上的物品,燭台切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睫。

  認真補上自己得知的資訊,大般若絕不承認自己在假公濟私,「醫生說如果不定時修剪的話,很可能連自己也會抓傷喔?」

  「那就該處理了呢。」

  蹲在貓砂盆前,兩個男人顯然達成了共識,他們分別持著鏟子和垃圾袋,合作著將盆中的硬塊清理乾淨後,異樣的目光接著轉向正被小龍用繩子漫不經心地釣著玩的白貓。

  「喵、喵嗚——」玩了一陣卻猝不及防地被隻手撈起,藍眼淚掙扎地扭起小身子,上方響起略帶歉意的安撫,隨後被捧向精壯的胸前,牠本能地伸出爪子扒住衣料,仰頭直盯經常放飯的墨藍髮男人,「喵嗷!」

  眼見大般若拿著貓咪專用指甲剪靠近,燭台切心疼地撫過牠的腦袋,磁性的嗓音柔和非常,可惜停在藍眼淚耳裡同樣罪大惡極,「乖孩子,忍耐一下就結束了喔。」

  「喵!」哀嚷叫得極其響亮,小白貓一副被虐待的模樣,被握住手手便賣力掙扎了起來,扭得大般若無從下手。

  這時候該出動用來調虎離山的肉泥了。

  誘人的香氣霎時吸引了哈氣的小貓,牠飛快地扭頭舔起香味來源,陶醉於首次接觸的滋味同時,指尖驀然響起『喀』的一聲。

  警惕地瞪向倏然藏起指甲剪的大般若,藍眼淚再度被晃至眼前的肉泥吸引目光,一喀一扭的攻防持續到最後一隻腳的瞬間,牠驀然蹬起腳掌,極力地在燭台切的掌控中掙扎。

  「等等、再等一下!」手中的綿軟令燭台切一時慌了神,他不敢抓得太過大力,深怕傷到小貓的憂慮也給了藍眼淚可趁之機,牠在兩名男子的驚呼聲中靈敏地蹦出掌圈,倏然跑得無影無蹤。

  「藍眼淚?」一切發生得太快,從剛才的方向來看,似乎是躲進了某個門扉未掩的房間裡。

  隱約有看見貓兒逃難的方向,躺在沙發上的小龍慵懶地比了比大般若的房間,「牠剛才好像往那裡過去了喔。」

  「……不是吧……」不妙的預感籠上心頭,大般若快步邁回自己的房室,陰暗的空間未點明燈,從輪廓上來看似乎還挺正常,「藍眼淚,你在這裡嗎?」

  話才剛說完,桌上驀然灼起一雙詭亮,摸索的手同時按開座燈,一人一貓就這麼打了一個照面,而藍眼淚此時正徘徊在他的東西旁,威嚇地衝著臉色煞白的男人喵了一聲。

  ——今日剛從頂級酒莊送來的特殊年份紅酒,正是藍眼淚的徘徊目標。

  澈黑的瓶身映著不懷好意的眼眸,小白貓識貨地蹭了一下,霎時引起酒瓶與男人一陣發自內心的顫抖。

  本來想說冬天擺在陰暗的室內應該也沒關係,所以沒有立刻收起來——他錯了,他不該急著幫貓咪剪指甲的。

  「啊。」發覺房內的對峙情況,燭台切愛莫能助地退出門口,防止恐怖份子在刺激下對人質痛下殺手。

  「……聽著,藍眼淚。」無法保證自己能否在這個距離內接好紅酒,大般若深吸了一口氣,悄然在對話過程中向前移動,「——罐罐,我給你買罐罐好嗎?最頂級的那種肉食罐頭,你從那裡離開,我就買半打給你。」

  耳朵隨著歪頭可愛地晃了一下,藍眼淚拍打著尾巴,又朝男人叫道:「喵。」

  也許是生命面臨危急關頭,又或是自行腦補,大般若似乎懂了什麼,沉痛地加碼:「一打!我買一打給你!」

  不知是否是談判成立,小貓最後繞了一圈紅酒,而後失去興致地落坐舔毛,似想洗去剛才沾上的滿身人味。

  按著驟跳的心臟,大般若感覺自己幾乎要癱軟下來,才剛慶幸紅酒沒被下手,舔毛舔到忘我的貓兒便翻躺下來,有力的後腳毫無自覺地踹斜了笨重的酒瓶。

  「……哈!」險急地箭步上前,男人即時穩住傾斜的紅酒,握著瓶頸的手猶然發顫,他形如枯槁地站起身,空白良久才返身前往小酒窖,並託付著將指甲剪放在燭台切手上,「接下來就……拜託你了,光忠。」

  他以後再也不做這種事了。

  「放心交給我吧。」擔心地看著瞬間消瘦的背影,燭台切已然說不出其他安撫的話語,口袋中的手機忽然震動了兩下,他取出來發現是署名小俱利的新訊息。

  『如果第一次剪指甲就有陰影,之後都不會好剪。』

  『嗯……大般若君好像已經有陰影了。』

  『那關我什麼事。』

  剪指甲事件就這麼落下帷幕,沒能剪上的後腳在小豆的幫助下也順利結束,不過,大般若的心理陰影就不是那麼簡單能消失的了。


  ◈【潛在花錢系貓奴】

  「這個家大概只剩我們兩個還理性吧,長義。」百無聊賴地切換著頻道,小龍意有所指瞥向正亮著燈的房門口,談判的聲音隱隱傳來,他不以為然地輕笑一聲,乾脆關掉了電視,「嘛,為了貓委屈成這樣我可不幹。」

  「凡事都要求適度吧。」淡然在水杯裝滿的過程中回應,長義背對著離去的青年半晌,不動聲色地將視線移向大般若的房門口,抱著酒瓶的男人正從那處離開,而燭台切則取而代之地進了門。

  確實,長船家的人在短短半個月內就因為貓咪改變了習性。

  比如下班後迫不及待地返家,對貓咪講話開始用疊字,以及手機被大量的貓咪佔滿之類的——而他絕對不會變成這副德性,連和藍眼淚計較都懶得做,畢竟貓怎麼可能聽得懂人話?那只是在浪費時間。

  睡前最後一次整理過公事包內的資料,長義設好起床的鬧鐘,習以為常地無視了外側貓咪翻滾的響動,為求白天充足的精神而強迫自己闔上眼皮。

  ——總而言之,以自律為傲的他是不可能變得像其他人一樣盲目的。

  抱著這個想法的山姥切長義很快便入了眠。

  待再次醒神,他赫然發現自己坐在電腦桌前,螢幕的白光照亮了握著滑鼠的手,而上頭正顯示著某間寵物購物網站的已下單介面。

  ……怎麼回事?

  *

  叮噹作響的鈴鐺與啪噠啪噠的輕巧跫音竄過房間的地面。

  「不會讓你這麼簡單抓到的喔!」抓到了小貓的節奏,謙信迅速拉起羽毛魚竿的高度,即將撲上獵物的藍眼淚亦飛身而起,掌掌興奮地開出梅花似的形狀,不斷地拍抓羽毛的尾巴。

  心滿意足地在一旁捕捉畫面,小豆放下手機,視線不住地環視過房間。多層貓跳台沐浴著週末的晨光,琳琅著欲給貓兒玩的吊墜,以及舒服的太空艙小窩,旁側還擱置著小噴泉活水機,以及船隻形狀的綿軟貓窩——不知何時,本屬於福島的房間已經變成了貓咪的形狀,充斥著堆累起來的寵物用品。

  不過,到底是誰買的呢?

  聽見玄關響起大門開掩的聲響,男子起身查看,剛出門不久的青年當即撞進他的視野,還沒來得及打招呼,對方驀然漲紅了臉,反射性地側身擋住了懷抱的小紙箱,「有、有什麼事嗎?」

  雖然因為長義的舉動而產生好奇,但還是尊重意願最為重要。善解人意地移開視線,小豆溫和地笑了笑:「哈哈,只是看看是誰回來了,要不要喝點鮮奶茶?現在應該還溫溫的。」

  「我等一下自己來就好,謝謝您。」尷尬地將小箱子擱置在餐桌上,長義正要將脫下大衣放進玄關的衣櫃,便見白貓從房間裡竄了出來,靈活地跳上餐桌,「……!」

  不住地圍繞著紙箱,藍眼淚乾脆整身趴上箱子頂端,撒嬌得蹭了蹭,「喵!」

  「藍眼淚!」追著小貓離開房間,謙信快步靠近餐桌,來不及等長義制止,青藍的大眼便已然對上箱側的收貨貼紙,「嗯?鯛魚燒……?」

  不清楚男孩看到哪裡,長義快步上前,舉止自然地遮住貼紙,試圖用隻手移開緊黏箱子不放的藍眼淚,「這是買給南泉的……謝禮,他幫了我一點忙。」

  現在幫的。

  原來南泉哥喜歡鯛魚燒嗎?並沒有看清楚箱子轉角後的字樣,謙信懂事地點頭,並協助他將喵喵掙扎的小貓帶走,「好了,這不是你的喔,藍眼淚,不可以任性。」

  「喵——」戀戀不捨地對箱子揮著掌掌,小白貓無邪的藍眼直瞅向撒謊的青年,看得對方心虛地撇過頭,匆促地抱箱回到房間。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哈……」明明沒做什麼事,山姥切長義卻感覺自己耗盡了心力,他疲憊地揉平眉間,打開電腦與購物介面,一列貓貓用品的消費清單不容分說地映入湛藍的眼眸,刺目地提醒著他潛意識裡究竟被貓咪洗腦得多麼嚴重。

  咬牙登出了購物網站的會員,長義看著紙箱的內容物,慎重地在心裡建立好停損點,隨後戒備地聽取外側的聲響。就長船家對那隻貓咪的熱愛來說,白天是不可能了,看來,要偷偷把東西偷渡進小貓房間,還是得等到晚上再說。

  「長義,要出來一起喝鮮奶茶嗎?」

  房外響起小豆的詢問聲,青年立刻將鯛魚燒抱枕藏好,若無其事地開門出去,「謝謝,需要幫忙拿什麼嗎?」

  「我想想,冰箱裡好像還有蛋糕……」

  ——沒能注意到的是,僅亮著一縫光線的門邊,嬌小的身影潛伏而至。

  休閒的下午茶時間悠然流逝,相談甚歡的長船男士們難得沒有注意到貓兒的去向,直到某間房內猛然響起東西掉落的動靜,才驚起他們起身查看。

  「——!」

  當長義發覺聲音來源有些不妙時,已為時已晚,眼睜睜看著謙信快他一步來到門口,拍開電燈。

  燈光霎時將整個房間照得一覽無遺,地面上滿是被咬爛的紙箱碎屑,壓在紙箱上方的文件則散落一地,造成一切的元兇正在箱子洞口拍打著長尾巴,興奮地對內容物蹬來邆去。

  「啊!」見小貓將表兄的房間弄得一塌糊塗,謙信不高興地上前要將其逮捕,「你怎麼可以亂翻長義哥的東西?」

  在事情敗露以前攔住男孩的腳步,長義強撐起沉穩的笑顏,「沒關係,我收拾就好。」

  話才剛說完,藍眼淚便喵喵地帶著小紙箱翻滾一圈,鯛魚燒形狀的抱枕從開口掉了出來,在幾人的視線下又被小貓撲著咬得歡快。

  看著失控的情況,小豆擔憂地瞧向摀住臉的長義,深怕他因此動怒,而一旁的謙信則難過地瞪大雙眼,「怎麼辦?南泉哥的禮物被……」

  「……沒關係。」襯著藍眼淚玩耍的背景音,長義沉默良久才幾出聲音,氣虛的嗓調一股放棄的慘澹,「把藍眼淚咬過的東西送給南泉……對他來說是高貴的加成。」

  常說自己被貓詛咒的南泉君喜歡貓嗎?雖然對此感疑惑,小豆還是沒有問出口,他上前撈起遠比平時來得興奮的小貓,關心地問道:「要不然這個留在家裡,我出錢再買一個新的給南泉君?」

  本以為被謊稱送人的貓草抱枕應當被處理掉,沒想到竟陰錯陽差地迎來了機會。

  「……也好,那就把這個留下來吧。」絕望的心情平復了些許,長義矜持地乾咳一聲,彎身收拾起凌亂的地面,「謝禮還是親自買比較好,我會自行處理,謝謝您的好意。」

  「好,如果需要幫忙的話,隨時要說喔。」見青年的情緒似乎並未受影響,小豆也稍微放寬了心,接著捧高不斷在他手上瘋狂亂咬的藍眼淚,困惑地偏頭,「你今天怎麼那麼愛玩呢?」

  一同蹲在地上幫忙表兄撿起資料,謙信驀然被一張明細吸引了目光,「唔,鯛魚燒、貓草抱枕?」

  空氣瞬間凝結。

  「長義哥,南泉哥也跟貓咪一樣,喜歡貓草的味道嗎?」男孩誠心地問道。

  手上的文件再次散落,青年摀住幾乎要冒出熱煙的臉蛋,在男人恍然的視線下羞恥地坦承道:「……抱歉,這就是買給藍眼淚的東西。」

  「所以,福島房間裡的那些用品也是你買的嗎?」

  「……」

  蹲身放下小貓,小豆語重心長地開口:「長義君,消費要適度喔。」

  「……我知道……」


  ◈【洗澡】

  一回家就聽聞了長義的消息,小龍其實沒有感想,畢竟這是個人自由,他也沒什麼意見。

  解開圍巾,青年順手捋過垂落的金髮,大步走向自己的房間,察覺到小踏步的一路尾隨,他僅是挑眉無視,並在進房門之前彎身撈反了跟蹤犯的方向,迅速地關上門扉,順遂地保有自我的舒適空間。

  「喵、喵……」

  不死心的叫喚與扒門聲刷刷傳來,小龍解開腰包,預先卡好門擋的位置,接著將門開啟了僅容一根手指能夠穿過的縫,沒一會兒,雪白的掌掌便入侵房門,啪噠啪噠地扒起門框。

  「不——行,這是我的房間,別以為我會像其他人一樣這麼沒有原則。」手指輕巧地與貓掌逗弄幾下,小龍毫不留戀地起身離開,「去找更喜歡你的人玩吧,我要去忙了。」

  他並不是不喜歡貓咪,只是更喜歡別人家養的而已——畢竟他更偏好不被打擾的個人空間。

  養貓至今最令他意外的,大概是隨口取的名字竟然被其他人採用這件事,搞得好像他對那隻貓也很有好感一樣……雖然是不討厭沒錯。

  「小龍!」叩叩叩地敲了幾下門,男孩稚氣的嗓聲接續在門外響起,「我跟小豆還有長義哥要出門買一下東西,你要一起來嗎?」

  替從不喊自己哥哥的幼弟移開門擋,小龍隻手靠在門框邊,在藍眼淚伺機進入以前,搶先伸腳攔截,「Want a hand?」

  「不用喔!我們就可以了。」

  「那你們去吧,我得剪一下片。」晃了晃被幼貓整隻攀住的小腿,小龍彎身將之拎了起來,塞進男孩懷裡,「順便幫我把這個圖謀不軌的小傢伙帶走更好。」

  聞言,謙信和懷裡的小白貓不約而同地仰頭看向他,圓滾的眼睛閃爍著可惜,「藍眼淚很喜歡你。」

  「牠喜歡的是我房間裡任何可以破壞的東西。」早已看透貓咪的習性,小龍將幾人送往門口後,還是親手接走了扭動的幼貓,避免調皮的貓兒跑出門口。

  關門之前,小豆信賴地託付道:「燭台切和大般若晚點會回家,家裡先交給你了。」

  爽朗地回以一笑,小龍信誓旦旦地打了包票:「當然,一切都會很好的。」

  ——這句話感覺才說了不久而已。

  『噹啷噹噹噹!』

  金屬滾落地面的聲音猛然劃破寂靜,瞬間嚇起了將筆電搬到客廳工作的青年,他錯愕地朝著福島的房間走去,卻見藍眼淚竟將扣在卡槽中的碗公翻了出來,踩著滿地濕糊的食糧,忘我地埋首吃食。

  「……藍眼淚。」

  似是感受到森冷的氣息,小貓敏銳地抬頭,筆直地與陰沉的紫眸四目相對。

  如果小貓動起來的話,整個房間的受災面積就會大幅增加。小龍景光對此心知肚明,這也是他依舊留在原地與藍眼淚僵持的原因。

  收斂起滿身殺氣,青年揚起親切的笑容,試圖化解白貓的戒心,「聽話,乖乖待著別動喔。」

  「哈……」藍眼淚卻沒那麼好被騙,彎低的胸腹蹭上食物,牠兇巴巴地對前一刻還殺氣騰騰的青年咧開新換的小尖牙。

  談判破裂是嗎?

  輕佻地吹響了口哨,小龍同樣彎低身姿,準備在對方行動的瞬間逮個正著。

  掌掌屈向後方之刻,青年箭步上前,勝券在握的手卻猝不及防地撈了個空,藍眼淚未卜先知地朝他未能預料的方向飛奔離開。

  「怎麼可能讓你跑了!」

  搶先一步將福島房間的門扉關起,小龍接著在四方的空間裡和小小貓開始了游擊戰,乾涸玫瑰紅的牆面被踏出幾個濕濡的貓掌印,而後是男人留在桌面的乾燥花花瓶、畫框,戰場範圍最後被縮在衣櫃與牆壁之間的角落裡。

  擋住藍眼淚的去路,小龍咬牙穩住吐息,再次步步緊逼,「好了,該就範了吧?」

  「喵……」

  哆嗦地看著直逼而來的陰影,藍眼淚的瞳孔睜得極圓,當彎腰的青年與牠僅止一步之遙時,房門驀然從外側被轉動了起來,剛回到家的大般若爽朗地招呼道:「都待在這裡啊,在玩什麼可愛的遊——」

  「咪!」趁著小龍分神之際竄出房間,踏過貓食的藍眼淚再次踩出新的一條髒汙痕跡。

  僵持在角落的身影忍無可忍地顫抖了起來。

  「大般若長光……!」

  「喔呀,突然這麼熱情的叫我做什麼?」

  於是,善後小隊強制增加新的成員。

  跑遍滿屋子終於抓住疲憊的小貓,同樣心累的小龍無視了負責清掃的大般若在外頭的叫苦,撈著滿身肉泥的貓兒踏進浴室。

  「小龍!」在浴室門關起來之前,大般若忽然伸手抓住門邊,慎重地提醒道:「不可以把藍眼淚泡進水裡喔。」

  養貓初期就被燭台切抓著強行灌輸了知識,小龍理所當然地頷首:「我知道,這樣牠很容易感冒,對吧?」

  雖然藍眼淚打完疫苗已經過了一段時間了,但保險起見還是以潑水跟擦澡為主,否則幼貓的免疫力誰也說不準。

  「不對。」嚴肅地看著愣住的青年,大般若接續開口:「『眼淚』融進水裡會消失的啊。」

  「……」想不到對方只是為了跟自己說無謂至極的冷笑話,小龍嘴角一抽,按捺著怒氣將大笑起來的男人關出浴室,「真是、快去做你該做的事!」

  「這不好笑嗎?我覺得挺有趣的啊!」

  「爛透了好嗎!」

  怒斥以後不想再回應男人,小龍重新調適心情,將小貓預先放進澡間地面,翻找起等一會兒要用的浴巾和吹風機。

  舔舐著毛皮上頭的肉屑,今天有些玩過頭的藍眼淚睏倦地蜷縮起來,正欲闔眼之際,突如其來的水聲驚醒了意識,牠豎起耳朵,小腦袋看往水盆方向,只見水流如注,而青年正不斷用手試著水溫。

  「喵……」已經叫到嘶啞,藍眼淚踉蹌地站起身,卻被對方順勢撈到水盆上方,掌掌碰上溫涼的水面之刻,當即掙扎著搖晃起來,「喵、喵……!」

  「乖啊,水一點都不可怕。」莫可奈何地搔過小貓的下巴,小龍疲倦地央求道:「別再為難我了、好嗎?」

  「喵嗷!」回答顯然是否定的,藍眼淚扭得更厲害了。

  這個沒良心的小惡魔……幾乎將所有的耐心都耗在毫不配合的小貓身上,小龍艱辛地替牠沾上溫水,毛髮貼附小身軀的模樣就像較大的老鼠,瘦弱地在掌心中顫抖。

  ——就像掌握著脆弱的生命。

  忍不住放輕了動作,小龍擠了一點貓用洗澡乳,仔細地替油膩的部分搓泡,然而不安份的小傢伙卻不懂他的用心良苦,逮著時機便肆意揮舞爪子,很快便將青年全身濺得到處都是。

  反正也沒指望過自己能乾淨出去。

  嘆息著替藍眼淚潑水洗去身上的泡沫,小龍垂低眼睫,在確認貓掌恢復乾淨的過程中,驀然捏上飽富彈性的柔軟,基於好奇,他又反覆捏了幾下肉球,竟對此感到有些上癮,「嘿……?你也有可愛的地方嘛。」

  「喵——」察覺到自己被玩弄,藍眼淚不滿地發出責難,青年這才抓來毛巾沾乾毛皮,接著像包嬰兒一樣把牠全身包裹起來,帶出濕氣濃密的澡間。

  也許是力氣在先前已經被耗盡,吹乾毛皮的過程中沒有太多的掙扎,小白貓趴在小龍的腿上,感受著手指的搓揉與暖風的吹拂,呼嚕地瞇細眼睛,似是感覺十分舒服。

  心頭莫名對此感到麻癢,原先對小貓埋怨甚多的小龍不自覺地柔和了目光。

  雖然是個麻煩的古靈精怪——不過,他果然不討厭吧。


  ◈【一文字的拜訪】

  「——要來我家看貓嗎?」

  在整個公司裡,大概只有燭台切光忠說出這句話的瞬間不會被人當作性騷擾而已,就算真的意有所指,被邀約的人也會欣然接受,畢竟這男人是公認的頂級配偶人選。

  可惜,公司內的其他人也明白燭台切真的沒有這個意思——尤其是在他的個人社交帳戶被大量的白貓照片充斥過後。

  聽見男子的邀約,休息時間依然沉浸公務的日光一文字頓住動作,想起家裡的長者對養貓也有些興趣,便頷首答應下來:「承蒙邀約,那就不客氣了,這裡什麼時候拜訪貴府比較妥當?」

  「約今晚的話會不會太臨時呢?看貓雖然也是原因,不過還有一部分是因為昨天入手了好食材,如果能邀請朋友們一起共享的話就好了。」

  「時間上沒問題,我會自行安排。」打著提前瞭解的念頭,日光慎重地打開時程表,俐落地解決起今晚也許將遇上的困難,並匆促地訂購起拜訪前的準備。

  ——只是,他沒想到當自己提著禮盒、準時於夜間造訪時,還會在長船家看見同樣邀約而來的家中小輩。

  在看見長義驚訝的表情之前,南泉一文字認真懷疑過這是不是對方刻意設下的圈套。

  鬆開了手中的白貓,南泉感覺自己的瞳孔正在高速顫抖,「日、日光大哥?」

  所幸,對方僅是意味深長地挑眉,凜冽的眼眸注視片刻便轉向旁側,平淡地和曾經關照過的長義打了聲招呼。危機貌似暫時解除,不過南泉本能地認為,只要自己做出有反一文字家風的行為,回到家以後必不會好過。

  「喵——」不知為何特別親近青年,藍眼淚並不因為初次見面而生疏,反而蹭得起勁,連南泉擱置在椅背上的外套都不打算放過。

  伸手將黏人的小白貓抱起,燭台切高興地向日光介紹道:「這孩子就是藍眼淚喔。」

  距離收養已然三個月過去,藍眼淚的毛髮整體變長了許多,顯能看出長成長毛貓的未來,其整體已有似於成貓的體態,瞳孔也開始縮成優雅的梭狀。

  牠睜著眼睛與日光對視半晌,而後嫌棄地扭開頭,衝著燭台切發出綿軟冗長的喵聲。

  聽出這是藍眼淚嫌棄的嗓音,男人不好意思地順起小貓的背毛,並抱著不甘情願的貓兒湊近了些,「啊……這孩子可能得熟悉你的味道才會接受你,伸手讓牠聞一下如何?日光君。」

  從未正式與貓相處過,日光規矩地依言照辦,屈起的手指停在藍眼淚前方,他隱約能感受到鼻尖嗅聞時的吐息,而後便目睹了貓兒不感興趣地撇過臉的模樣,「……」

  溫馨和諧的長船空間瞬時凝結,從一開始便被貓咪親近的南泉更是尷尬得不敢多言。

  眼見日光默然縮回了手,擔心對方會因為藍眼淚的冷淡而受挫的燭台切立定了幫助他親近貓貓的決心,「那個,日光君,你要不要餵牠吃點東西呢?」

  不甚介意小貓親不親近自己,日光一文字推穩眼鏡,冷靜地推拒道:「不要緊,這樣的距離就夠了,比起這個,要是能讓我知道些養貓的知識會更好。」

  反正也早就習慣了這種事,釋出好意的結果通常並不如願,對方就像誤會什麼一般,導致負面反應更常出現。

  「……?」隱約感覺男子不甚意外的神情似曾相識,南泉愣然眨了眨眼,努力思考既視感從何而來。

  誤會地將他的反應解釋為氣餒,長義看不過眼地從櫃子中取出一條肉泥,在日光入座沙發以後,將之遞到他手邊,「比起知識,實踐才更有用。」

  「是啊,畢竟每隻貓的個性都不一樣,累積一點經驗比較好喔,而且藍眼淚越大越懂事了,是難得的天使貓咪呢!」從未被貓貓欺負過的燭台切寵溺地說道。

  若是在場還有其他長船男士的話,也許會對這句話流露出複雜之色。

  「是、是啊,日光大哥!」鼓起勇氣,南泉少見地在他面前主動提議:「就試試看吧、喵!」

  本能地蹙起眉間,日光面對這種情況也有些盛情難卻,接過已經開封的肉泥條,他稍微問過方式,便擠出些許,湊近目不轉睛的小白貓,而對方也相當捧場地飛速舔了起來。

  示意著與同事對過目光,燭台切忽略了鏡片底下閃逝的愣愕,將舔得忘我的藍眼淚放進日光懷裡,「……!」

  大腿被小巧的重量壓陷些許,貪吃的藍眼淚在肉泥被移開之刻挺起上身,掌掌就像挽留一樣搭在手腕上,瞬時令日光不敢動彈。

  雖然看得出貓兒的毛髮柔順,生活應該過得相當滋潤,但對高挑壯碩的男人來說,牠還是太過瘦小,彷彿觸碰下去就會消失的感覺。

  「你可以趁這個機會順著毛摸牠喔,日光君。」笑瞇瞇地落座旁側,燭台切示範著撫過貓兒的後背,「你應該有經驗吧?就像呵護孩子一樣摸就可以了。」

  從顧慮中醒過神,日光猶豫半晌,還是盡可能地放柔力道,輕緩撫摸起小貓的後背,「……雖然很久沒有做過,但我還記得那種感覺。」

  ——日光一文字呵護過孩子?

  察覺到另一側沙發傳來好奇的視線,日光抬眼回望,兩名青年立刻移開目光,不自然地從手邊抓來了東西故作忙碌。

  貓科動物的優美肌理在呼吸中起伏,遠超想像來得結實的手感逐漸令他放鬆下來,日光適當地加重了撫摸的力道,似像按摩般揉過小貓的背脊,很快引來長毛尾巴拍捲的回應。

  睨過正在摸著自己的手,藍眼淚彷彿忘卻先前的排斥,視若無睹地繼續舔著肉泥,微刺的舌面不時擦過旁邊的指腹,帶來一陣舒適的麻癢,日光不自覺地舒緩眉眼,剛毅的五官隱隱透出一股柔和。

  「怎麼樣,這孩子很可愛吧?」像個傻爸爸一樣舉著手機為小貓連拍無數張照片,燭台切的聲音瞬時使得男子的鬆懈消弭無蹤,然而對座偷覻的青年們早已看得清楚,不可思議地換過驚詫的目光。

  見藍眼淚對日光卸下心防,燭台切安心地進入廚房備菜,留三人在客廳相對無言,短暫的靜默裡,消息的提示音格外響亮。

  南泉幾乎是瞬間就抄起震動的手機,緊張地將之關入靜音模式,發現是家中耆老,他不敢擔誤地點開訊息,致使臉色更加蒼白的一行文字霎那映入眼簾:

  『多拍一點日光小子玩貓的照片過來,否則晚點要踢你屁股了。』

  「咳!」不小心瞥見了青年的任務內容,長義毫無同理地嗆上茶水,顫抖地撇頭憋笑,立刻被南泉惱怒地推過肩膀。

  將對座青年們的異常看進眼底,日光來不及出聲詢問,便聽見腿上的貓叫聲,原來是手上的肉泥條見了底,藍眼淚留戀地舔了幾下殘存氣味的塑膠,接著不滿地仰首抱怨,似在催促他拿新的一條過來。

  「別舔垃圾。」毫不心軟地當著小貓的面將肉泥包裝丟進垃圾桶裡,日光伸指沾去黏在粉嫩鼻尖的泥點,讓牠不捨地舔完以後,便認真地告知道:「吃完就沒有了。」

  聞言,小白貓不死心地將掌掌搭上精實的腹前,「喵——」

  看不懂藍眼淚的反應,日光詢問地看向長義,對方當即清過發笑的嗓眼,鎮定地開口:「牠還想再吃一點,不過陪牠玩一下就沒事了。」小貓的注意力大多都轉移得很快。

  「該玩什麼?」

  「喵嗷!」

  話才剛出口,藍眼淚便用爪子給了他答案,披落胸前的馬尾猛然傳來拉扯感,日光一文字則面無表情地被小貓拉著歪下腦袋,「……」

  深吸了一口氣,南泉不動聲色趁男子解救頭髮之際打開相機,悄然立起手機,將鏡頭正面對向日光一文字,連對焦的時間都不敢等待便按下了快門。

  驟亮的閃光燈瞬間使得客廳陷入死寂,僅剩背對的小貓毫不知情地玩得歡快。

  「……」長義和日光沉默地看向他,前者的眼神裡還帶有看智障的憐憫。

  他要被燒死了。忘記自己上次還開著閃光燈模式,南泉慘澹地關上手機,耷拉著腦袋不敢抬眼,「剛才、剛才那個是……喵……」

  「嗷……」側頭咬著深葡萄紫馬尾的小貓翻躺下來,呼嚕地撒著嬌,一定程度地緩和了漸冷的殺氣。

  手上的動作猶然溫柔,男子質詢的視線卻比剛才的閃光燈來得灼烈,「你還有十秒可以解釋你的行為。」

  一時慌了神,南泉沒能解釋,緊張地陷入鬼打牆似地叨念:「我不是關掉閃光燈了嗎,怎麼還、不不不不對我沒有關好,但是剛剛……」

  「是則宗先生想看的。」知道友人應急能力的差勁程度,長義即時打斷了語無倫次的話語,就當是南泉曾經當過自己幾回擋箭牌的回報,「剛才那位傳了訊息過來,說想看你和貓玩的樣子。」

  知道青年不會拿御前的名諱開玩笑,日光收斂起瞪視的目光,「那就老實說就好,我有那麼不講道理嗎?南泉。」

  「沒有,對不起喵……」顫抖地低頭認了錯,南泉驀然意識到先前的神情既視感來自過去的對話,他緊張地抬頭,瞳面映入的兄長臉色竟遠超想像得平和。

  ——彼時日光讓他做自己,他卻以為對方打算對自己不利。

  「好了,」接過長義遞來的羽毛釣竿,日光起身走向跳開的藍眼淚,隻手捲起襯衫的袖口,似欲在接下來的玩耍中全力以赴,「盡情拍吧。」

  專業地打開相機跪好姿勢,南泉中氣十足地應聲:「是……是喵!」

  「呼呼。」在旁看著用認真姿態與貓玩耍的一文字男士們,長義忍不住低笑出聲,告知過後起身前往飄出香氣的廚房,「需要幫忙嗎?」

  「謝謝你,長義君,你能幫我把幾個盤子準備出來嗎?」將溫度探針針插進色澤理想的牛肉裡,燭台切確認過數字後,滿意地將之靜置於鐵盤上,「對了,外面的情況如何?」

  「還不錯,只是剛才還發生了點事情……」彎身從櫥櫃中點算著人數及盤子,長義一面敘述起剛才的情況,聽完陳述的男人則毫不意外地笑了笑。

  「我知道喔,所以才讓你把南泉君一起邀來。」手中的動作未停,燭台切的眼眸盪過柔暖的瞳光,「畢竟當初就是則宗先生拜託我、讓他們好好相處一下的。」

  拍照或學習養貓根本不是重點,那人對日光和南泉需要解決的相處狀態早已明透。

  夜晚在和諧的氛圍下順遂結束,小貓碎步跺至門口,用綿軟的聲調與即將離開的客人道了別。

  「為什麼走那個方向?南泉。」離開長船家不久,便發覺青年正朝反向離去,日光一文字不解地蹙起眉頭,「你沒有要回去嗎?」

  驚嚇地抖了一下肩膀,南泉自立自強地掏出公車票卡,「我可以自己回……」

  「我的車停在那裡,快點過來。」不等對方回應,男子扭頭便往停車場的方向前行,腳步聲很快地拉近,他知道青年已經跟了上來。

  惴惴不安的態度在今晚後有所改變,他們的關係似乎一定程度地舒緩了許多。

  胡亂將票卡連同緊張的手掌塞進口袋,南泉糾結片刻,還是結巴地開啟了話題:「貓、那隻貓……感覺也很喜歡日光大哥喵。」

  也。

  腳步猝不及防地停下,青年霎時撞上了結實的後背,寬大的手掌緊接著在男人轉身之刻按上腦袋,「喵……!」

  他的頭要被捏爆了。

  南泉本能地做好了赴死的準備,不料日光僅是搓揉幾下,而後若無其事地收回手,「腦子抽筋了嗎,野貓。」

  不是每一次的溫柔都會迎來誤會的結果。

  「沒有……」挺翹的頭毛在手掌移開後又彈了起來,青年顯然感受到力勁的收斂,驚訝地瞪圓了眼,緊繃地憋起差點勾昂的嘴角。

  ——在美滿的夜晚裡,彼端的一文字家中仍有人等待著訊息。

  看著僅有已讀的聊天介面,遲遲等不來照片回報的一文字則宗不滿地翹起腿腳。

  「嗯——看來有人要被踢屁股了。」

  *

  待客人們離開後,長義清洗著碗盤,沉默片刻還是耐不住好奇心,向旁側的男人問道:「您今天說日光先生照顧過孩子嗎?」

  「你忘記了嗎?」準備隔日便當的動作因驚詫而停頓,燭台切光忠隨後恍然斂下訝異,柔聲解釋道:「也是呢,那是你一歲時候的事情,那時日光君好像是放暑假的高中生吧,你和國廣家的孩子一起被他照顧過喔,我記得當時幫忙的還有左文字家的江雪先生……哎呀,那位也有段時間沒有見面了呢。」

  猛然聽見不得了的資訊,對此陌生非常的長義錯愕地反問:「我、被他們照顧?」

  「是啊,因為那陣子大家都太忙了,所以幾家人就討論出這樣的方式去照顧小孩,幸好還有他們幫助呢。」蓋上便當盒的蓋子,燭台切忽然想起什麼,高興地朝廚房門口走去,「啊啊,對了,我還有你和小國廣都在哭鼻子的照片呢,好像是因為日光君不給你們吃更多點心的關係吧,真懷念那時候——」

  匆促地洗去手上的泡沫,青年羞恥地追了出去,「為什麼是、唔……!別留著那種照片!」


  ◈【摘蛋蛋】

  「我回來了。」

  「我回來了——」

  隨著門鎖的轉開,一大一小的身影先後踏入玄關,謙信乖巧地返身關門,換上室內鞋後,高興地迎向聞聲而來的小白貓,「藍眼淚!我回來了喔!」

  替男孩將書包放在椅子上,提前從展場下班的大般若愉快地瞥過孩子跟貓的身影,隨後拎著公事包回到自己的房間,昏暗的室內明亮在燈座啟動以後,男子的腳步一頓,愣然看向積在木板地面上的一攤不明液體,「……這該不會是——」

  「來握手。」近期產生了訓練貓咪的愛好,謙信期待地攤開手掌,正當藍眼淚溫順地抬腳之際,突如其來的落影籠罩二人,小白貓接著被俐落抱起,男孩困惑地抬頭望去,敏銳地發覺對方神色有異,「大般若?」

  「喵——」

  板著臉與抗議的貓兒四目相對,大般若沉聲問道:「你這傢伙,尿尿在我房間了吧?」

  聞言,謙信驚訝地瞪大了眼,藍眼淚則劇烈扭動了起來,卻被不容分說地舉得更高了些,陰鷙的視線直盯毛茸茸的兩顆小鈴鐺,還能見著旁側毛髮上沾著濕漉的痕跡,「——你也七八個月大了,看來是時候了啊。」

  「什、什麼?」男孩惴惴不安地問道。

  將扭動的白貓轉過面向,大般若的神情亦豁然開朗,「啊哈哈,當然是把牠的蛋蛋切掉啦!」

  「哈……哈哇哇哇……」震撼的消息猛地在腦海炸開了鍋,謙信倒抽一口氣,青藍色的大眼彷彿見著晴天霹靂。

  ——於是,男孩的房門一路緊鎖到眾人都回來以後也不打算敞開。

  隱約能從謙信的房間裡頭聽見貓叫聲,瞭解前因後果的小豆陰冷地瞪向束手無策的兄弟,「在解釋清楚之前,你不該這樣對孩子說話。」

  「不然換把大般若切掉好了?把門打開吧,謙信,我們可以一起送他去醫院閹割喔。」小龍真心誠意地向男孩承諾道。

  擔憂地看著毫無動靜的房門,燭台切儘量放軟了聲音:「謙信,貓咪本來就應該結紮的喔,這不會怎麼樣的。」

  「鑰匙找到了。」從儲物櫃裡翻出每間房門的備用鑰匙,長義示意地舉高幾分,卻不打算立刻使用,畢竟這種時候還是讓孩子心甘情願地開門為妙。

  聽著外側的喊話,頭一次如此任性的謙信不安地摟著小貓,即便內心早已動搖,卻仍然不敢應答。畢竟他做了這麼壞的事,開門的話一定會被教訓一頓吧。

  再次被推到門前,已經嘗試過無數次喊話的大般若嘆了一口氣,清亮地叩過門扉,「謙信,是我。抱歉,我不是有意把這件事當玩笑說的……不過這也是為了藍眼淚好,不趁著發情期剛開始時結紮的話,之後牠會很難受的。」

  大概七個月以後,公貓就會以亂撒尿等方式來預告自己的性成熟,這股本能的慾望若無法滿足,就不該拖延著放任牠暴躁。

  ……自以為在保護藍眼淚,結果只是自己太自私而已,他果然不是好孩子。

  瞇細泛起淚花的眼睛,男孩鬆開了擁抱的手,本以為不喜拘束的貓咪會就此離開,沒想到藍眼淚似有所感地停留下來,水晶般的透藍眸子直勾勾地凝著他片刻,而後小腦袋撒嬌地頂了頂抱著膝蓋的手,「喵、喵!」

  抽過發痠的鼻子,謙信鼓起勇氣站起身,小心地打開門扉,在歉疚的眼淚奪眶而出的剎那,便被蹲下身的長輩溫柔地抱進懷裡,「對不起、嗚,對、對不起,讓你們、在外面那麼擔心……」

  「不是你的錯,是我玩笑開過頭了。」拍著瘦小的背脊,大般若溫聲安撫道,「我們都知道你是善良的好孩子啊,謙信。」

  「嗚……」

  事情告一段落,推動男孩最後一把的藍眼淚從容地在房內看著門口的情況,牠大功告成地打了個哈欠,並優雅地抬掌舔了舔。

  接下來應該要有犒賞的罐罐才對吧。

  貓兒期待地晃起尾巴。

  隔日,藍眼淚竟驚恐地發現自己被誘騙進了去醫院用的籠子,「喵!喵嗷——」

  「對不起喔,藍眼淚。」將全程哀嚎的貓兒搬進後座,小豆也跟著一起坐在旁側,「我們幫你找了很棒的醫生,一下子就回來了。」

  「咪——!」

  *

  轎車很快便抵達了目的地。

  全程感受著貓兒的恐懼,小豆沉重地提著籠子下了車,穿過大般若預先為自己打開的玻璃門,他選了一個較為僻靜的椅位,默默地等待兄弟掛號結束。

  「不怕喔,藍眼淚是勇敢的孩子。」厚沉的嗓音柔柔地響起,然而能起上的效果甚微,貓兒依舊縮在籠子的內部,瞪圓的眼睛顯能看出恐慌。

  拿著掛號單找兄弟會合,大般若泰然落座,並掏出了手機,「要不要幫藍眼淚的蛋蛋留個念?」

  護住籠子,小豆立刻拒絕道:「別開牠玩笑,大般若。」

  「我可沒有開玩笑啊,再不拍起來以後就沒有了。」

  「……晚點吧。」

  對話無疾而終,等待半晌,負責掛號的獸醫院護士便親自前來,揚著從容愉快的笑意與嗓音:「『藍眼淚』可以進去診間了喔。」

  感覺到籠子開始移動,貓兒整身蜷縮起來,警惕地看著外側的情況,牠隱約能辨熟悉與陌生的聲音交錯,隨後便見前方的門被人打開,牠反射性地向後退去,卻仍被人從上方撈了起來,「喵……」

  心疼地撫過顫抖的小身軀,小豆不捨地將其交給茶綠色頭髮的男子,而對方也看出他的擔憂,含帶笑意的話語不知究竟是講給誰聽的,「不用擔心,不一定會今天做手術喔,還是會衡量之後再決定的——嗯,零點九公斤。」

  「這樣算太胖嗎?」協助將量完體重的小貓攔在桌面,大般若順勢問道。

  溫潤的眼眸彎成好看的月彎,名牌上寫著『鶯丸』的男護理師笑了笑,「不會,不過結紮後就要小心過胖了。」

  「——這就是要動手術的貓咪嗎?」不怒自威的聲音打斷了接下來的談話,穿著醫師袍的紅髮男子凜冽地看向瑟瑟發抖的小白貓,隨後僵硬地撐起彆扭的溫柔笑顏,「不必害怕。」

  「哈——!」見狀,藍眼淚本能地朝著恐怖的事物咧嘴哈氣。

  「呼。」

  「笑什麼笑!鶯丸!」腦羞的瞪過一旁憋笑的護士,大包平咬咬牙開始進行診斷,確定小公貓已經能進行結紮以後,便毫不客氣地將滿臉笑意的護士連同顧客請出診間,並喊來另一名助手前來幫忙。

  隔著玻璃,小豆親眼看著小貓被麻醉軟倒的畫面,動搖地握緊拳頭,一時也沒有心思再聽鶯丸的說明,大般若顯然也明白他的狀態,不輕不重地在護士離開後拍過他的肩膀,「……!」

  「別看我這樣,我也能懂你的心情。」同樣直視著被醫生背影擋住的手術台,大般若的語氣有些悠長,「但這個手術沒什麼危險,你就當男性的割禮就行了。」

  「……明白是明白,但看到孩子那麼害怕的樣子,多少還是會難過吧。」

  「沒事,我不會笑你的。」搭著壯實的肩膀,明白兄弟有多心軟的大般若尊重地留下用以調適的沉默,直到恢復平靜的小豆感激地瞧過來之際,才肅著臉開口道:「我忽然想起一件很嚴重的事啊,小豆。」

  不自覺地被對方的語氣感染,男子嚥下口水,本能地嚴陣以待:「什麼事?」

  擰緊眉間,大般若扼腕的嗓音恰時與護士的告知聲重疊。

  「我忘記拍藍眼淚的蛋蛋了。」

  「手術結束了喔——」

  小豆長光難得覺得,他的兄弟是個很令人煩躁的傢伙。

  ◈【變胖】

  「哼哼……」心情愉快地料理著晚餐,燭台切才剛從調料架子上取下鹽罐,便聽見腳邊傳來撒嬌的聲響。

  「咪嗚——」圓滾著水汪汪的大眼,已然摘下頭套的貓兒抬頭看著他,喉嚨裡開始滾起期待的聲音,「呼嚕呼嚕呼嚕……」

  毫無疑問地,藍眼淚的一切目的就是為了討食——而燭台切亦對小貓剛吃完自己的罐罐這點心知肚明,「不可以喔,小藍,吃太多會變胖的。」

  不死心地湊上前,藍眼淚的掌掌吧唧地踩上男人的腳背,接著攀上由酥麻造成的僵硬小腿,試圖拉近和對話的距離,再次軟綿綿地叫了一聲:「喵——」

  「呃!」胸口猛然興起被重擊的錯覺,燭台切天人交戰地撇過臉,手上的鹽罐成為了能否讓貓兒偷嚐的關鍵,而小白貓的招式不僅於此,小腦袋不住地蹭過腿腳,不住地造成精神防線的傷害。

  在內心仍在抗戰的同時,本能已操縱著燭台切從鍋中挑起一塊雞肉,擱置到冰涼的餐盤上頭,他深吸了一口氣,決定在貓貓的可愛攻勢面前讓步,「……只有一點點喔,放涼了再給你吃。」

  「喵!」

  從這天以後,藍眼淚開始食髓知味地在燭台切下廚之刻入內討食,從蹭腳到翻肚肚,牠的賣萌招式與日俱增,而男人餵食的量亦在軟磨硬泡之下越來越多,顯是淪為了貓貓的俘虜。

  「我回來了。」脫下外出的鞋子,小龍景光跨步進入客廳,他習慣性地尋找起小貓的去向,最終在貓抓布的新沙發上找到了牠,「今天在這裡做什、嗯?」

  震驚地看著傾身理毛的貓兒溢漏的肥肚肚,青年差點伸手去確認自己所見真偽,「不是,你也變太胖了吧?」

  平時有長毛遮掩根本看不出異狀,頂多覺得藍眼淚的毛變澎了些,沒想到竟是長胖造成的,他確定謙信會按著規定的量放飯,近期也沒怎麼讓貓吃零食,那麼,是怎麼變胖的?

  「光忠!」直覺地找上近期的下廚者興師問罪,小龍強拽不明所以的對方走出廚房,不悅地指向已然恢復趴姿的藍眼淚,「你最近是不是有餵牠?」

  愣了一下,燭台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被你發現了啊,不小心餵了一點……」

  「『一點』?」小龍感到荒謬地拔高語尾,不敢置信地指著開始瞪他的貓兒,「你難道沒發現這傢伙變胖很多嗎?」

  困擾地瞧向除了可愛沒有其他差別的藍眼淚,燭台切還是給予了否認的答案,青年無奈地抹過臉,一把將軟綿綿的小貓塞進男人懷裡,「站上體重機就知道了吧。」

  對方難得如此堅持,男人只好惴惴不安地抱著貓依言照辦,扣除了他本身的體重以後,八個月大的藍眼淚竟足足有二點九公斤重,整整比前一個月胖了兩公斤。

  「……」這下,燭台切光忠啞口無言。

  *

  「——如果是這樣的話,比起節食,讓藍眼淚多運動會更好。」返家後聽聞了貓貓的情況,長義專注地抱著平板上查詢,下一刻將主打高飽足感低負擔的貓食展示在幾人面前,「貓咪出現討食行為,也許是因為現在的罐頭沒辦法滿足牠,所以應該暫時換成其他類型,例如這種。」

  雖然對過去買的高級罐頭感到可惜,但為了貓兒的健康,大般若還是忍痛同意道:「原來如此,那就下單吧,不過是飼料而已,這筆錢我會出的。」

  湊頭在表弟身後觀看,小龍疑惑地挑眉:「你購物車裡面的東西是什麼?貓咪運動跑步機?」

  反射性地將螢幕按進懷裡,長義故作鎮定地掩飾了心虛,「畢竟牠需要多運動。」

  俐落地替青年移除了商品,小龍一針見血地提醒道:「一直以來,牠都比較喜歡商品的紙箱吧?」

  「唔。」青年吃痛得無從反駁。

  「而且,我們已經有能讓藍眼淚動起來的玩具了喔!」拿起擱置在一旁的逗貓棒和羽毛漁竿,謙信示意地將手舉高,「只要多陪牠玩的話,就可以讓牠運動了吧?」

  「真聰明啊,謙信。」小豆嘉獎地拍過男孩的腦袋。

  「嘿嘿。」

  「那就讓我來吧。」自告奮勇地攬下工作,燭台切愧疚地看向在地上滾來滾去的話題主角,「畢竟是我害牠變胖的,得負起責任才行。」

  拍過男人的肩膀,小豆揚起沉穩的笑容,「不用都當成自己的責任,光忠,我們都會陪牠玩的。」

  「沒錯,現在還不算晚,一起讓牠瘦下來吧。」

  「大家……!」

  背襯著熱血沸騰的長船男士們,藍眼淚若無其事地打了一個哈欠。

  ——總而言之,運動負責人的日程表暫時擬定了出來。

  工作一如預期地結束,青年懷抱著通暢的心情返家,他並未選擇其他花里胡俏、比起貓貓更似主打人類視覺觀感的玩具,反而選擇了樸素的麻繩——那也是他最常和藍眼淚玩的玩具。

  「好了,藍眼淚,放馬過來吧。」刻意讓繩尾垂躺貓貓前方,小龍景光確定透藍的眼眸盯向玩具後,撩撥地抖動了一下繩子,當即引起掌掌的拍打,「貓咪果然還留著狩獵的天性呢!」

  很好的開始。

  誘導著藍眼淚四處捕捉移擺的繩尾,小龍接著拉遠了繩尾,試圖讓貓兒起身移動,按照過去的經驗,牠應該會縱身飛撲,壓緊繩子後興奮地啃咬——此刻卻事與願違。

  待繩子離開觸碰範圍,藍眼淚便慵懶地縮回掌掌,傲慢的眼睛與錯愕地面龐相對。

  「別放棄身為貓的尊嚴啊,藍眼淚!這樣是抓不到獵物的喔?」當即換了策略,小龍轉而將繩子垂到貓兒上方,果然又引起一陣翻身玩弄,然而當繩尾離開可觸高度,藍眼淚便再度化為一灘白麻糬,不感興趣地旁觀青年的徒勞無功,「……」

  不論如何都引不起貓兒離開原位的動力,小龍莫可奈何地放棄打算,消極地用繩子釣著白貓在原地翻滾。

  ……這樣也能算運動、吧?

  *

  既首日小龍的失敗以後,本來想和藍眼淚玩羽毛釣竿的男孩也改變了主意。

  沐浴著兄長好奇的視線,謙信小心翼翼地在保特瓶旁側割開小洞,接著將適量的零食倒進瓶口,旋起蓋子以後喀啦喀啦地開始測試孔洞能否掉出零食。

  「不要再讓牠吃零食比較好吧?」昨天被貓兒鍛鍊了整日手臂的小龍不解道。

  「五虎退君跟我說這樣沒關係的。」將滾動過程中掉出來的零食放回瓶內,謙信預防地將尖銳的邊緣貼好厚膠帶,這才起身走向躺在貓窩裡的藍眼淚,「因為要讓貓咪動起來嘛,而且要弄出來可不簡單喔。」

  「嘿?糖與鞭子嗎?」跟在幼弟後方,小龍很快便看見貓窩裡的白麻糬抬起頭,顯然聞到了零食的香氣。

  伸了一個懶腰,藍眼淚接著撒嬌地蹭到謙信腿邊,圓滾滾的眸子可憐兮兮地瞪大,似乎在控訴近期都沒有人餵牠零食的罪行,「喵……」

  蹲身將保特瓶打橫放在地上,謙信摸過貓兒的腦袋,刻意在牠的注視下將零食滾出孔洞,見狀,藍眼淚迫不及待地低頭咬起零食,嘎吱嘎吱地吞咬入腹後,意猶未盡地舔著嘴巴。

  「只要把零食弄出來、就可以吃了喔!」移開雙手,男孩拉著青年走到牆邊,看著貓兒對保特瓶歪頭,並試探地推了推它。

  瓶身喀啦喀啦地滾動出去,零食的香味亦飄出孔洞,這顯然激勵了藍眼淚,本來不動如山的貓兒興奮地撲上前,不斷嘗試從中弄出零食,「喵嗷!」

  「真的有用啊……」想起昨日的自己動得比貓還多的狀態,小龍驚嘆地看著白貓滿房間追得不亦樂乎的模樣,拍了拍幼弟的腦袋,「是你大獲全勝喔,謙信。」

  「我、我嗎?」高興地捂過殘存觸感的腦袋,謙信露出大大的笑容,「謝謝!」

  下班後其實已經沒有什麼餘裕陪藍眼淚玩了。

  被近期的展覽規劃折磨得不輕,大般若一回家便見長義正代替他讓貓咪動起來,他安心地放下沉重的包裹,主動在對方詢問以前告知道:「這是另一個品牌的低脂濕食罐。」

  「剛好,今天還沒有餵牠。」手中的貓草棒在一個大意下被啃個正著,長義當即移開目光,搓揉起忽然翻滾在地的貓兒肚子,「你要去用嗎?」

  「當然。」俐落地拆開包裝,大般若極快地用紙箱捕獲了玩心大發的藍眼淚,不受干擾地在掌掌的拍打下把商品搬出箱內,「啊哈哈,跟哥哥玩餓了吧?耐心等爸爸一下。」

  「喵……」見男人正在將罐頭從塑膠膜中拆卸下來,藍眼淚似有所感地軟聲叫了起來,一路小碎步隨在他腳邊朝碗碗走去,並催促地盯著他,「喵!」

  「還沒有喔,藍眼淚。」提前讓青年抱走擋在碗公前方的貓兒,大般若揭開罐頭,毫不浪費地用湯匙將沒能倒出來的濕食刮進碗裡,「話說上一種低脂濕食不知道對瘦身有沒有用?」

  「都吃至少一週了,現在量體重的話多少能確定吧。」不容分說地從碗碗前方抱走貪饞的貓貓,長義摟著掙扎的藍眼淚站上體重機,而一旁的大般若也在邊側開啟了手機的計算機。

  「這應該很難說吧,畢竟還有運動加成。」

  「確定沒有更胖就好。」放下不滿的貓貓,長義再次站上體重機,本想著讓對方減去自身體重,卻在單獨站上去的剎那微微變了臉色。

  「哎呀,長義,你是不是——」

  「你最好閉嘴!」


  ◈【每天說早安】

  這是難得一次沒能在早晨的貓窩裡看見藍眼淚的身影。

  困惑地離開明亮的房間,小豆轉身前往客廳,沒有貓叫,亦無玩具滾動的聲音,只有杯盤輕撞的聲響,被他注視的燭台切關心地銜上視線,「怎麼了嗎?小豆君。」

  「我沒看到藍眼淚,牠在客廳嗎?」邁步走向嘴上所說的位置,他卻仍然沒能在沙發上看見貓兒,毛毯下方除了沾黏的貓毛以外什麼都沒有,「奇怪了……」

  若不是考量到其他人還沒醒來,此刻的小豆應該會焦急地在屋子裡走來走去。

  放下手中的咖啡,燭台切也跟著離開椅位,「會不會跑進誰的房間裡了?」

  自從養貓以來,考量到藍眼淚什麼地方都想逛的習慣——除了小龍以外——他們大多都不會把門扉關緊,避免有些任性的小貓在外頭扒門大叫,所以進入誰的房間完全是有可能的事。

  不過,那個住了將近一年,總是獨自睡覺的貓兒會這麼做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就沒辦法了。」畢竟不能因為這種原因打擾家人休息,小豆只得暫時放下不安,回到廚房準備其他份早餐。

  隨著時針指向七字,門口陸續傳來幾人離開房間的動靜,如果藍眼淚真的在房間裡的話,這時候應該出來閒晃了吧。

  話說回來,也是時候去喊醒上學日的孩子了。

  將早餐預先端上桌面,他和青年們道過早安,而後順手敲響仍然昏暗的大般若房門,避免慣性賴床的兄弟再次連早餐都不吃就出門。

  「謙信,該起床了。」小心翼翼地進入男孩的房間,小豆勉強依賴外側透進的微光走進房間,待窗簾拉開之際,整個室內也變得明亮,他回身正欲喚第二次,床上的畫面立刻讓他止住了聲,「——!」

  只見熟睡的男孩蜷側著身體,而白貓正剛好地縮在他懷間的空隙,香甜的睡顏均彎成微笑似的神情,可愛得讓人不忍叫醒。

  「怎麼了?」從門口看見男人呆杵的情況,燭台切跟著進門關心,而後立刻明白了原因。

  於是,杵在謙信房間的人又多了一位。

  待男孩聽見響動而睜開眼時,家中的長輩們手持相機站在床邊的詭異情景便映入眼簾,「……!怎、怎麼了嗎?」

  青藍色的眼驚嚇地瞪大,謙信急欲起身,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藍眼淚正躺在邊側,並惺忪地瞇著眼不想動彈。

  ——這是頭一次貓兒跟誰睡在一起的情況,毋庸置疑地,這代表了牠對他們的信賴與喜愛。

  感動地抿緊嘴巴,第一個被選擇的男孩一時忘記抗議大人們不尊重的行為,情不自禁地彎身將臉蛋埋進軟呼呼的毛髮裡,滿足地悶聲說道:「早安,藍眼淚。」

  今後,還要說很多次早安喔。


  ◈【加筆】

  睽違一年半,他終於結束外派,回到了岡山。

  從計程車上搬下行李,福島光忠忍不住迎著陽光伸展過筋骨,雖然知道平日的白天應該沒有人在家,他仍然在踏進家門前慎重地打理過衣衫。

  燭台切曾在一年前告知過他,他們因緣際會地收養了貓,也是時候該會會那隻充斥在社交帳號裡的小傢伙了。

  「我回來了。」

  期待地踏進懷念的家,福島俐落地將行李搬入屋內,空盪的內室毫無聲息,連那隻據說會迎接家人回來的小貓都沒有出現。

  也許是感受到陌生人的氣息了吧。

  不甚意外地推開自己的房門,琳琅滿目的貓咪用品霎時闖入眼底,除了一應俱全的貓砂盆與貓抓板,還有至少兩座貓跳台,以及散落滿地的寵物玩具,而被整齊套起的床鋪上,小白貓抬起頭來,警惕地瞪向驀然闖入的陌生人。

  「……?」微笑依舊掛於顏表,福島默默地關上門,靜待片刻,又再度打開房門,眼熟的乾涸玫瑰紅牆面上,鮮明地印著幾道貓咪肉掌的痕跡。

  從床鋪上跳了下來,藍眼淚示威地朝福島咧開兇巴巴的牙齒,男人只好第三度關上房門。

  ……他的房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