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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在哭嗎？」小男孩歪頭，盯著蹲在地上的人兒。

　　他沒得到回應，想來對方是十分難過，準備摸摸對方的頭，像娘親總安慰他那樣。

　　「我沒哭。」小女孩後知後覺地抬起頭，碰上懸在半空的小小手掌，一雙大眼濕漉漉的，讓人心生好感。

　　「那妳在做什麼？」小男孩的視線被她手中的白給吸引，索性蹲在她的身邊。

　　小女孩認真的捏了捏手中的白色花瓣，「排花陣。」眼睛烏溜溜轉著，「娘親說，想她的時候，只要排出花陣，她就會知道。」她將最後一片花瓣擺上，間距算得剛剛好，在地上形成一個圓，她小手一拍，成了，便又將雙手交握成拳，閉眼，口中念念有詞。

　　小男孩正好奇身邊人到底在說些什麼，小小的腦袋瓜裡想著，若想娘親了怎麼不回家呢？一陣風卻將軟軟細語和花陣都吹散了。

　　許是小女孩認真的神情，讓他下意識伸出手，試著將飄散的花瓣攢在手中，想幫她留住花陣，無奈手搆不著，他慌張提醒小女孩，「妳的花陣──」

　　轉頭卻撞上閃爍著光芒的烏黑雙眼，小手拉著小男孩的潔白衣袖，「是娘親！」軟糯語氣中盡是藏不住的喜悅，「你看，排好花陣，娘親就來看我了！」她的眼睛都笑彎了，長長的睫毛因笑意而輕輕顫動著。

　　看著眼前梨花樹下的人兒一身碧藍，像仙子似的，小男孩愣了楞神，兩頰有些不自覺的發燙，「是呢。」他任她抓著衣袖，緩緩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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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朝，你說你整日窩在書房裡，半點沒年輕人該有的朝氣。」少女抱胸倚在雕花窗邊，對著書房內的少年嘟囔，「我看你呀，別叫李朝，應該叫──李老頭兒！」少女被自己的想法逗樂了，雙眼輕輕彎了彎。

　　「又在胡說，」被取笑了，少年也半點沒有氣惱，「許是我的朝氣都歸妳了？」眼眸並未從書卷上移開，語氣如他身上的白綢一般柔軟，甚至有些無奈寵溺，顯然他早已習慣這樣的話語。

　　「真有這麼好看嗎？」李朝聞言，薄唇微啓，少女便自顧自地接著說「家國大業，職責所在？知道、知道！」她擺了擺手，她何嘗不知，為了不負對他寄予厚望的父兄，只得苦讀鑽研，待來年為朝重用，繼承家業。

　　少女幫他把話說完了，他也彎了彎唇，放下手中書，望向窗邊溫聲道「今年的花燈節，可要去看看？」

　　「當然！今年我可不打算花一毛錢買燈！」她裝模作樣的昂起頭，下巴向著李朝努了努「全指望你了！我還等著和姊妹們炫耀誰的燈漂亮呢！」

　　李朝淺笑不答，只定定看著眼前有些驕縱的少女，略為蒼白的臉上也有了些生氣，他從不拒絕她的要求，永遠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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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手提著花燈，燈上一雙蝶畫得極真，襯著火光似輕輕振翅，隨時能翩翩飛起。她端詳著，口中嘆息「你是怎麼知道謎底的？我看了老半天也沒有頭緒。」她又忽然想到什麼，抬起頭問「對了，那謎底究竟是什麼？」

　　李朝不動聲色的堵了堵「妳素來不是對這些沒興趣？哎，妳看那──」他抬起手往川邊指，試圖轉移身邊少女的注意力。

　　「是啊，但剛才你分明可以在我面前說，為何非得偷偷湊到老闆耳邊？」顯然她並沒有要饒過他，他憋著不肯說，她便纏著不讓走。

　　「哎，該不會是有什麼壞心思了吧？朝朝，你有什麼心思是我不知道的？」經過一番胡鬧，聽見她喚他的小名，他確實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心態，放棄思忖是否還有其他退路。

　　他在人流中站定，微微彎腰湊近她。熟悉的臉龐靠近自己，她不曉得為什麼有些手足無措，提著花燈的手緊了緊。她看著眼前人，挺拔的鼻梁，一雙鳳眸黑而沉，卻隱含著看其他事物沒有的絲絲柔和，沈暮一遍一遍告訴自己，這是李朝，她最熟悉、最信任、最寵著她的朝朝。

　　心剛定，她便聽見他開口。

　　「山有木兮木有枝。」

　　她盯著李朝的薄唇一張一合，瞬間覺得血液從腳底衝上腦門，就算她再不學無術也該知道後半句是什麼。在花燈映照下，他的眉眼看起來比平日更讓人心神不寧，少了些溫柔，多了些不容拒絕的堅定。

　　他看著眼前的人兒表情從緊張、呆若木雞再到滿臉通紅，便覺自己如雷的心跳也沒那麼響了。他沒有十足十的把握，只有一片赤誠，大不了再回到平日裡，僕從總氣喘吁吁趕著通報，卻看見早已站在他書房窗邊的將軍府大小姐，衝著他鬼靈精怪的眨眨眼。

　　「你、你剛才說那兒有什麼呢？」沈暮一回神便移開目光，指著剛才李朝指的方向問，卻沒發現這一轉，通紅的耳尖被李朝看得清清楚楚。李朝搖搖頭，分明是她自己要問的，他直起身子為她開道，往前走兩步卻感覺衣袍被勾住，他回頭，看見沈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望著街上花燈，一手攢著他的衣袖，一雙杏眼飽含水氣，面上還有未消退的紅，他忍不住嘴角上揚，這就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兒，是他的暮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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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襲大紅嫁衣，正坐在閨房內，僕從忙進忙出，嬤嬤開口「大小姐，今日之後，您就是王妃啦！皇上親賜婚事的這等福氣可不是人人皆有的。」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嬤嬤也不惱，只當她是害羞了，又指揮起其他僕從。可無人真正知曉蓋頭下的沈暮究竟是何想法，也無人在意。

　　王府內，她手搭著素未謀面的王爺，一階一階向上走去，恭賀聲此起彼落，然而她卻覺得似乎與她無關，麻木地讓她該做什麼便做，也許安安份份做完這些事，她又能回到尚書府，回到那段平常又明亮地日子。忽地，一絲微苦的藥味混著檀香，淡淡地竄進她鼻心，她輕顫，不可能認錯，她隱隱從蓋頭下瞥見白色衣袍，有一瞬間她真想掙脫握住她的手，掀起蓋頭，衝那熟悉的人笑，然而她不能，沈暮感覺左胸口後知後覺地從某一點疼了起來，酸酸地、苦苦地，一點一點蠶食著她。

　　黑眸內映著紅色嫁衣，李朝看著她一步一步離自己越來越遠、越來越遠，他眼底的明亮便越破碎一些，他疼，可他知道她更疼，他一眼不眨，將那一抹紅死死刻進腦海裡，下一世，能有下一世嗎？他呼出一口氣，鬆了鬆泛白的拳頭，閉上眼，他能做到的，便只有把這些當成這後半生的所有念想，再孑然一身帶進墳裡。這一輩子，他從未想過他人，也不會再有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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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府內，沈暮一襲碧藍，立在樹前，眼裡是一朵朵小巧可人的梨花，心思卻飄得很遠、很遠。身邊的僕從們從未看過王妃笑，明明生得如此靈動卻終日愁鬱，他們都覺得，如果此時有一陣大風，他們的王妃馬上就會被吹散，從此再無影蹤。

　　沈暮像是突然想到什麼，蹲下來開始收集白色花瓣，一片一片，直到手上再也拿不住更多。她微微顫抖著手，將花瓣依著剛剛好的距離，輕輕地、珍重地擺上，直到形成一個純白的圓。她將雙手交握，那熟悉的臉龐慢慢浮現，她在心中念念有詞，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

　　「暮暮。」

　　一陣風吹來，打散了花圈，雙眼緊閉的人兒卻笑了。

　　「你來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