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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景元林

非現背/OOC有



他的旅程是沒有目的地,買了一張他也沒怎麼聽過地方的車票就上了電車。
那是條比較冷門的路線,也或許是因為非假日車上的乘客比他想得要少了些。
前陣子剛立秋,他在月台等列車進站時能感受到寒風吹來已經有些刺骨,今年冬天是不是也會很冷呢?但可能等不到那時候了吧。

張嘉元上了車後隨意找了個靠窗位置坐了下來,今天天氣挺好的,除了冷風之外天空裡看不到一朵白雲。
他沒有任何行李,連手機都沒帶就只有在口袋裡放一些零錢就出門,一上列車就要坐到終點站,他不知道那裡有什麼,反正到了就會知道。
列車行駛過好多站,所有經過他身旁的人都只不過是過客,下了車這輩子就不會再見到面。
好比一開始坐在他對面的母女,從她們的對話來看是要去探望親人,小女孩一路嘰嘰喳喳說了好多話,張嘉元雖然不覺得吵但也沒有特別理會,他看向窗外,列車正好行經了田野,秋天的稻穗隨著微風搖擺,旁邊的小女孩似乎也看到這樣的景色,她說稻子好像在跳舞,看上去很開心。
不愧是這個年紀會有的想法,看向小女孩時她也對上張嘉元的視線。

「大哥哥你也這麼覺得嗎?」
「心心,別打擾哥哥休息。」
「沒關係的,我覺得她說的沒錯。」
「我也喜歡跳舞哦,因為我長大以後要當舞者!」

張嘉元覺得她挺可愛,把上車之前去超商隨手買的棒棒糖給了小女孩一根。
他說,妳一定要一直保有這樣的純真。

就算她聽不懂。

小女孩和母親在下一站就下車,她向張嘉元揮揮手說了謝謝與再見。
張嘉元也露出微笑朝月台的他們招手,直到她們背對他,張嘉元知道他們其實不會再見面了。

一站一站過去,車上的乘客越來越少。
快到終點站前的某一站有位戴著報童帽年紀看上去和他差不多的男性上了車。
他坐到張嘉元前一排和他面對的靠窗位置,男人有一種獨特的氣質,他和張嘉元一樣身上沒有任何的行李,一坐到位置上就一直盯著窗外瞧。
陽光輕輕灑落在他臉上,眨了眼能看到他細長的睫毛拍打彷彿在跳舞。
男人抿了抿嘴又微微開了口,隨後勾起一抹很淺的微笑。

——好好看啊這個人。

或許是盯著太過頭,那人突然轉過頭對上他的視線讓張嘉元嚇了一跳。

「怎麼了嗎?」

這節車廂只剩他們兩人,與張嘉元面對的他開了口,他的聲音很好聽,讓張嘉元有些失神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抱歉,沒什麼。」

男人又將視線放回窗外,張嘉元也往外頭瞧,田野不知何時已經不再,取而代之是一片湛藍的大海。
看來他旅途的終點是海邊嗎?
抵達終點站前的廣播回繞整個車廂,張嘉元發現那個男人也在這站下車,他不知道是什麼促使他上前和對方搭話,他只說了「你也在這站下車啊。」

說完他就後悔了,這都最後一站了不在這下車要啥時下車?
男人點了點頭,兩個人一起走出車廂,他的步伐比張嘉元快些隨後就不見人影。
張嘉元站在月台,他感受著海邊的風,比都市要強勁還帶有一些鹹味。
這之後他找到車站內那有些老舊的布告欄,上頭張貼的地圖已經泛黃,他努力看著模糊的圖示就想知道海邊要怎麼走,可真的看不出個所以然,他選擇放棄看地圖先出了車站。
幸運的是外頭的路標清楚寫著通往海邊的路,他估算慢慢走大概十多分鐘會抵達,海風帶來的海水的鹹味充斥的他的鼻腔,他並不討厭反倒大口呼吸空氣,而這時他注意到前方也和他走同樣路線的身影,是方才在火車上的男人。

張嘉元加快了步伐走到他身邊,他問:你也要去海邊嗎?
站在他身邊張嘉元才發現男人矮了他一些,報童帽被壓了更低他沒辦法看清楚對方的臉。
那人又點了點頭,於是張嘉元再問可不可以和他一起走。
對方抬起了頭,這才看清楚他的眼睛,亮晃晃的,一點都不像是成年人會有的眼神,那純粹如同琥珀般的眸子吸引著他,張嘉元心想,或許在火車上看到的第一眼他就墜入了那片海洋。

他等待男人的回應,一秒、兩秒……過去了一分鐘對方才開口說他是個奇怪的人。
但沒有拒絕就是同意了吧?
張嘉元的心情特別好,雖然對方是位陌生人,但在片刻的靈魂碰撞間張嘉元發現這個人和他或許很合得來。

他們走到海邊,空曠的海域除了他們之外的人影都沒見著。

「我還沒問你的名字呢,我叫張嘉元,你呢?」
「林墨。」

張嘉元噢了一聲,這之後沒有人繼續開口,他們任由海風吹打頭髮與臉龐,兩個人都將帽子壓得更低。
秋天的海邊確實有些冷,站累了就隨地而坐,聽著海浪的聲音,看拍打過來的浪離他們越來越近,大概是要漲潮了吧。
他們都沒有問對方接下來要去哪裡,只是靜靜的坐在海灘上。

張嘉元嚮往自由,覺得自己是個四海為家的人,但這趟旅程卻是他的終點,用大海做結尾確實挺不錯的。
已經累了吧,他的瘋狂無人能理解,所以才遠離都市塵囂來到沒有人認識他的地方想要自我了斷,嗯……這麼說還是有些不適合,他只是想去宇宙旅行,用比較好聽的句子來說就是這麼回事。

「你接下來要去哪?」
「宇宙。」
「是嗎,挺不錯的。」
「你呢?」
「月球。」

他們的對話充滿了童真,聽起來卻一點都不像是玩笑,兩個人都朝對方露出淡淡的笑容,過了這麼久才遇到能理解自己的人啊。
張嘉元緩緩說出自己的來歷,說他是個作曲家,雖然現在已經不寫曲了。
世人總笑他瘋子,他承認,他用他的瘋狂寫出無數完美的曲子,但隨著聽眾的反應越來越熱烈,他把自己逼得越來越緊,呈現出來的東西卻不比以前好,反而遭到大眾的唾棄,他被壓力擊垮,最後把所有曲譜都撕爛,放棄了這一切離開他居住二十多年的地方。
瘋子終究是逼瘋了自己,他想這世間再無他的容身之處,那就此告別或許是最佳的選擇。
而林墨說他是位歌手兼業餘攝影師,他從學生時代因為興趣以及為了得到關注而唱歌,他天生就有一副好歌喉,也有了好幾首熱門歌曲,但新生代歌手越來越多,能取代他的在這行隨便一撈都是人才,一直到現在沒有人想聽他唱歌了,因為他總是一成不變的重複演唱那幾首歌,後來林墨也不想唱了,他便辭去歌手一職。
作為攝影師時的他是最自由的,不唱歌以後他將精力都放在攝影上,但不知從何開始他拍出來的東西不再具有獨特的靈魂。自從失去了關注、他也逐漸失去對生活的熱情,明明打算拍出絕世美景,但他看了拍出來的東西只覺得枯燥又乏味,那不是他想要的。
日復一日,他上山又下海只為了拍出好照片,卻總是無法如他所願,已經找不出缺乏的是什麼了,那他也不想再拍照了。

終究才發現,他啊,愛著自由的同時卻又害怕孤獨,矛盾衝突困擾他,終究是想遇到能一直把目光放在他身上的人,但這世上或許沒有這樣的存在,林墨討厭這個令他感到孤寂的世界,當初孤單的到來,於是乎他才想一個人離開。

他們同樣選擇這片不知名的海域作為終點,卻在離開前遇上了。
尋覓了好久好久,才終於遇到能稱作知音的存在,只是都來不及了。

張嘉元問林墨想不想唱他做的曲,雖然只能用哼唱的,還是好好唱了一遍給林墨聽,要他隨意跟著他唱就好。
好奇妙,明明是第一次聽他卻能在張嘉元哼了一次以後為他搭上歌詞,雖然就只唱這麼一次,但林墨能肯定這是他聽過最好聽的曲子。

「這首曲叫什麼?」
「宇宙海。」
「挺不錯的啊。」
「你唱得也很好聽。」

夜幕低垂,太陽在他們目光裡沉入海洋,就連陽光都成為了過客,無法和他們說聲再見。
滿月高掛在海的另一邊,星星與之相伴,林墨看著夜空突然笑了出來,他和張嘉元並肩坐著,緩緩開口。

「張嘉元,你覺得朝這片海走下去能去到宇宙海嗎?」
「可以吧。」
「那你要一起去嗎?」
「好啊,先陪你去趟月球,再去到宇宙。」

張嘉元好久沒有發自內心的笑了,他望向林墨時眼裡閃爍著星光,不只是他,林墨也是如此,滑落兩人臉龐的是一顆顆閃耀的流星,那瞬間林墨好像用眼睛捕捉了這世上最美的景色。

「走吧。」

他們本是相遇不到24小時的陌生人,用了幾個小時成為了旅伴,而這之後張嘉元和林墨相信他們會成為陪伴彼此一生的知己。
這趟旅程不再孤單了,因為他們將去到名為自由的所在地。

兩個人一起踏著冰涼的海水,牽起彼此的手一步一步朝月亮走去,星光撒入大海為他們戴上護身符,從腳踝、到大腿、到腰際、到頸肩,最後月光也給予了祝福,大海是他們最後一位過客,不和它說再見,而是永別。

張嘉元和林墨相視後一起閉上了眼睛,一直到最後都沒有分開的那雙手,仍緊緊相扣著。



⋯⋯

「唔……到哪了……?」
「你醒了啊,馬上就要到終點站啦。」
「總覺得睡了好久,張嘉元,你說終點站是哪裡啊?」
「你還在犯睏嗎林墨,明明睡著前才跟你說過。」

車內廣播:下一站,終點站,

——宇宙海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