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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6 归家

Summary:克劳德和萨菲罗斯抵达了尼泊尔海姆。

克劳德挣扎着理清过去与现实。

而迎接萨菲罗斯的则是个相当不快的惊喜。



虽然血液中的魔晄减轻了他的晕动症,但克劳德依旧要谢天谢地,他终于再次踏上了结实干燥的土地。青年告别船员,他们在这趟旅途中相处得很愉快,克劳德相当喜欢他们——他们是青年在这个世界第一次遇见得,真正能够互动交流的人。萨菲罗斯当然不算。他深呼吸,给自己打气,接着穿过码头,走到独翼天使身侧。后者一脸漠然地注视着可利尔山脉。“我们是要直接穿过去吗?”克劳德问道。



两人即将抵达尼泊尔海姆,但克劳德完全没有做好准备。光是回到家乡就够恐怖了,更不用说要众人见证之下和萨菲罗斯一同回去。克劳德仍旧无法接受现实:他即将见到的小山村并不是在火灾后,神罗建立起来得虚假复制品,而是他货真价实的出生地,住着从小陪伴的邻居们。



蒂法就在那里。十五岁的蒂法·洛克哈特,还是正处于青春叛逆期的少女。当她发现二十三岁的克劳德·斯特莱夫取代了还不满十六岁的男孩时,她会作何反应?最简单的办法就是避开她。克劳德不清楚自己会有什么反应,不清楚她会有什么反应,最重要的是,他不清楚萨菲罗斯会有什么反应。他和银色恶魔的第二个交易是为了保护朋友的安全,但他不想再给男人任何可以在自己身上捞一笔的机会。克劳德也不确定他是否能够接受见到自己最好的朋友,却再也看不见那猩红眼眸深处的那份理解。她已经不是原先的女孩了——也许在这个时间线里永远都不会是了。这或许是最好的结果;她永远不用承受失去家乡的痛苦,不会失去她仅存的家人,理论上说这对她会更好。她会快乐、健康地长大,再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



不,克劳德不会去见她,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件好事——对尼泊尔海姆的大家都好。他几乎要笑出声来;他的内心几乎在期盼自己也能拥有一件萨菲罗斯复制体曾穿过得,足以将全身遮掩的黑色长袍。如果其他人都看不到他的脸,事情就容易多了。



克劳德不愿去想他的母亲还在那里,仍旧作为一位单身母亲,卑微又满足地与一群头脑中塞满了偏执的传统主义的人生活在一起。比起蒂法,他更不忍心见到她。克劳德怀疑如果自己见到她,他会直接崩溃掉。



萨菲罗斯轻哼一声,打断了他的思路。“不”,他说,“我们往西南方走,先朝可利尔的方向,然后往北转。如果只用穿过一条山脉,我们花费的时间会更少。”



“是准备去金碟游乐场吗?”



萨菲罗斯斜睨对方一眼,苍白的嘴唇勾出愉悦的弧度。“现在还没有金碟游乐场,克劳德。”



蔚蓝的双眼睁大了,青年意识到自己的捕获者所言非虚。现在是εγλ 002,可利尔还没有覆灭——还没有在废墟上建立的乐园,也没有徒留活人腐烂的监牢。



北可利尔甚至还不存在。



巴瑞特·华莱士双臂依旧健全。



爆炸般的信息涌入克劳德的大脑,使他差点错过萨菲罗斯的下一句话。



“我们接下来要徒步前进,所以很容易受到怪物的袭击,你会需要它的。”



克劳德张大了嘴,看着萨菲罗斯从背上取下他珍贵的六式,将剑柄递到他眼前。青年犹疑地抬起眉毛。萨菲罗斯是认真地吗?



萨菲罗斯嗤笑,下一秒,青年脑海中就响起了男人的声音:不用烦恼,人偶。我会要求你对我敞开心扉,作为代价的一部分。而在你考虑拔剑攻击我的时候,我自会让你攻击的欲望消失掉。



克劳德接过递来的武器,抑制住身体颤抖的冲动。他不愿想象萨菲罗斯会如果实现这个威胁。



的确,除开离开米德加的第一天外,萨菲罗斯没有再强迫克劳德放弃身体的控制权,但这并没有让青年心头的畏惧减少半分。在某种程度上,这是一个提醒;克劳德很庆幸自己还能保持沉默,他明白他此刻正处于危机之中。克劳德走到如今的地步,是因为他始终坚信自己的力量,而不仅仅是只引颈受戮的羔羊。只要他还相信自己没有放弃反抗,一切的痛苦和羞辱都变得可以忍受了。他是个囚徒,没错,但这不代表他不会受伤。先前所有的交易,选择留在萨菲罗斯身边而不是逃跑,都是克劳德为了保护盖亚的安全深思熟虑后才做下的决定。至于这些事实掺了多少水分都不重要——它们让克劳德感到安心与坚定,这才是关键。



因为一旦克劳德开始自怨自艾——从他开始觉得自己是个受害者的那一刻起,事情就脱轨了。感激狱卒不再积极主动地折磨自己,这本身无疑已是逼进危险的临界线了,这是克劳德无法容忍的。他不能软弱。他可以承受痛楚。克劳德对痛苦并不陌生——一点也不;虽然这样形容有些奇怪,但青年早已习惯与痛苦作伴。这么多年来,他早已数不清有多少次在与怪物激烈战斗后,使用治愈魔法为自己疗伤。克劳德甚至不止一次体验过复活魔石的功效,到头来是被宿敌还是被愤怒的巨兽击倒都无所谓了。肉体上的疼痛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若是思想受到了侵扰,那就不一样了。当你的意志被字面意义上地剥夺时,没有人能够保持坚定毫不动摇,而任由自己脆弱的部分被萨菲罗斯操纵,光是想想就令人不安。不过,克劳德也没有别的选项,他清楚最好不要质疑男人的命令。萨菲罗斯似乎正急于找寻由头,将他的烦躁宣泄到克劳德身上。



克劳德握住爱剑,掂量着那份熟悉的重量,他清楚如果萨菲罗斯想要控制他的思维,那这些保护措施都无济于事。尽管如此,当他将六式背到背上的一刻,克劳德心底还是难以抑制地涌上一股深深的如释重负。在这个悲惨又陌生的世界里,它是一个令人安心的存在,无论对错,他都不再感到孤独。



同时,这也是件好事,考虑到当晚他们停下过夜后发生的事情。



回想起来,克劳德对事情开始变得有点不对劲应是早有预料,鉴于这几天男人对他的态度简直温柔过了头。尽管如此,克劳德依旧心头一沉。萨菲罗斯迈着危险的的步伐缓步靠近青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暗光,并将后者双臂牢牢的固定在附近的两块岩石上。



“今晚我们会尝试点新花样,”银色恶魔一边说着,一边拔出正宗,站在青年跪立的身体前。



克劳德小心翼翼地挪动锁链。



“你不想知道是什么吗?”萨菲罗斯瞬间皱紧了眉头,追问。



“不是特别想。”蔚蓝的眼睛因为警惕变窄了。



萨菲罗斯笑了,他屈膝蹲下,让自己与青年的眼睛持平。“我有一个提议要给你,”男人对他的俘虏得意地说道。



克劳德倔强地回瞪过去,绷紧了下颌。没错,他知道自己签约了个什么玩意儿,但这不代表他必须配合男人病态的游戏和想法。



“记录下我每日的不快,作为交换,我会减轻对你的惩罚。”



克劳德蹙眉。“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这是对他击败Zolom的最终处罚吗?



萨菲罗斯直起身,轻弹正宗剑身,在克劳德膝盖旁的泥土上画出几个慵懒的圆圈。被束缚住的青年膝盖蹭着地面往后退去,却被锋利的剑尖粗鲁地挑起下巴。克劳德身体一僵,顺从地依着男人的力道抬起头,凝视着眼前的银色恶魔。



“你需要注意每天都有哪些东西惹我生气。到了晚上,你将它们复述一遍,你每说出一条来,你的身上就会少一道口子。”剑尖戏弄般地刺入青年的肌肤,好似是在强调这一点。



克劳德难以置信地骂道。“你真的有病,”他嘟哝着。



萨菲罗斯挑眉。“我以为你会感激我的慷慨。如果你拒绝,我想我们可以保持原样。”



克劳德愤怒地摇晃着脑袋。“把你的看家本领都使出来吧,”他发出痛苦地嘶声,双手抓紧锁链,撑住身体。



萨菲罗斯叹了口气,警告般地举起剑来。“不要诱惑我,人偶。”





——————————————



血液从正宗剑刃上滴落,萨菲罗斯皱起眉头,看向眼前失去意识的肉体。怒火在他腹部沸腾翻滚,一种莫名的沉重挤压着他的神经,让他的身体无法动弹,甚至感到难以忍受的不协调。他错愕地锁紧眉头,粗暴地将剑刃插进身侧的地里,慢慢走近跪立的青年。他轻柔地伸出手,托起克劳德的下巴,低头困惑地打量着宿敌的脸。他不明白。他给了对方可以减轻痛苦的选项。他为什么不接受呢?青年将它当作一种挑战,但实际上这里没有任何附加条款。男人只是好奇克劳德是否愿意选择顺从以换取更轻的刑罚。这并没有什么危险。



萨菲罗斯勾起青年的下巴,来回转动对方的脸,嘴唇在疑惑中颤动。克劳德太顽固了。如果不是男人足够小心,他早就没命了,而萨菲罗斯也清楚地知道小战士没有任何防御的意识。男人被心中的优柔寡断激怒了,暗地里叱骂自己。真是愚不可及。那么,如果克劳德想让他自己陷入更多的麻烦中呢?不管怎样,这对萨菲罗斯而言只是关系到他之后做事方便与否。看着小个子青年每天因疼痛龇牙咧嘴地醒来,一整天都在不适中前进,已成为男人的一件烦心事。另外,如果他还想让小个子青年为他跑腿,他就得确保对方的身体处于一个更好的状态。



如果太阳穴的持续不断的疼痛意味着他目前的精神状态不佳,那么萨菲罗斯很可能需要克劳德继续替他跑腿。



他叹了口气,摇摇头,解开了人偶手腕上的锁链。萨菲罗斯看着毫无生机的身躯摔倒在地面上,一股阵痛扭曲了他的心脏,他猛地朝后一缩,右手疑惑地按住胸口。萨菲罗斯身体一晃,强迫自己转过身去。诸神在上,他累了。他最近总是感觉疲倦。这就是为什么他必须尽快找到妈妈——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她都能帮上忙。



萨菲罗斯踌躇地回过头望了一眼他的俘虏,估算着克劳德醒来的时间,大概还有几小时。他本已无需睡眠,但他最近不由自主地愈渐沉迷于它温暖的怀抱。由于不寻常的疲倦,萨菲罗斯放松双肩,将身体缓慢地落到地上,背部倚靠在附近的一颗树上。他抬头仰望星空,头部枕在粗糙的树皮上,感受着心脏均匀有力的跳动。萨菲罗斯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尽可能地让身体放松下来。也许今夜他能从无时无刻都在他周身萦绕的幻境中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那些充斥着痛苦,猩红的闪光的梦境,以及泛着白光的银色利刃在划破黑暗时发出的尖锐哨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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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劳德醒来时太阳早已爬上天空,这回叫醒他的不是剑或脚的招呼,而是他自己的生物钟。克劳德皱起眉头,慢慢坐起来,他脸上带着疲惫,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萨菲罗斯坐在离他不远的一块岩石上,背部在清晨寒冷的空气中微微弯曲,浑身散发出的威胁感却分毫未减。男人冰冷的绿眼平静地对上克劳德的视线。



“再考虑下我的提议吧,”他简明扼要地说道,接着站起身走远,给后者留下足够的空间整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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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到可利尔沙漠,两人就转向了北边,这让克劳德舒了口气。虽然他很想再见见自己的老朋友,但他有一种预感,如果说有人能够激怒萨菲罗斯,使其无视他们的交易,那一定是巴瑞特·华莱士。步行的速度要慢上一点,但他不介意多耗点时间。他最开心的就是能再多点时间,让他为接下来的事情做好心理准备。



此外,他们在荒野呆的时间越长,意味着萨菲罗斯攻击无辜人的可能性越小。但不幸的是,这也意味了萨菲罗斯的注意力以及再度引燃的热情都集中在了克劳德身上,但最近他似乎变得现实了些,开始有意识地避开了可能造成长久伤害的惩罚。尽管最初克劳德显得有些不情愿,但克劳德不得不承认关注男人的烦心事,比让男人犯下前两种恶行都好上太多。他还无法确定为什么萨菲罗斯认为这事很重要,但尽管如此,它还是有效地平息了男人的怒火,让克劳德能够以更好的状态迎接第二天。甚至有两回,萨菲罗斯都懒得动他,男人在听克劳德背完那张东拼西凑的清单后,点点头就离开了,连克劳德的一根手指都没碰。



而迄今为止最奇怪的是在一个特别的早晨,克劳德在一片温暖中醒来,发现自己疲惫的肉身被施展了治愈魔法。他震惊地抬头看了一眼萨菲罗斯,想要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做,但他的捕获者一言不发,就转身离开了。



虽然这段路他们走得很慢,但对克劳德而言时间还是过得太快了。没几天他们就路过了鲁克雷西亚沉睡洞穴的北边山脉,开启了二人在危险地带的跋涉之旅。克劳德短暂地思索了一下,是否该把萨菲罗斯的亲生母亲就在此处的事情告知对方,但他最终放弃了。男人第一次了解到自己身世时的反应简直太糟糕了,克劳德还不想立马重温一遍当时的情景。此外,他并不确定男人知晓自己并不是神之子后,会有何反应。所以,隐瞒是最诱人的选项,即便是在拖延必将到来的未来。



也是出于这个考量,克劳德才鼓足勇气,询问他们是否可以停下采购补给,萨菲罗斯出乎意料地接受了他的建议。克劳德认为弹出式市场和旅行商队在西部一带相对常见,他说服了他的捕获者换了条路以便找到它们。补给值得他们花费时间,更值得的是还为克劳德赢得了更多的时间。以至于当那些五彩斑斓的帐篷出现在他们的视野,克劳德立即朝它们飞奔了过去。



克劳德咕噜作响的肚子发出了强烈的抗议,计划可以缓缓。他想先填饱肚子。



就这样,青年停下脚步,站在一家简陋的杂货店前,贪婪地盯着摆成几排的食物们。克劳德甚至都没意识到他没有吉里,只知道自己已经受够了萨菲罗斯每天扔给他的微薄口粮。克劳德看着食物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他那双充满渴望的大眼睛望向商贩。



“青苹果怎么卖?”



女人张开嘴还没来得及吐出一个字,就被后方传出的萨菲罗斯的声音打断了,“你们在干什么?”



克劳德甚至没有回身搭理对方,仅说了句,“买点食物。”



“我不记得我有允许你这么做,人偶。”



克劳德被激怒了,他目光灼灼地凝视着货摊,气呼呼地说,“如果你愿意,我们也可以饿着。”



“只有你会挨饿,”萨菲罗斯反驳,克劳德几乎能够感受到他眼中的得意。



但这一次克劳德没有让它影响他。他饿了,该死的。他要吃东西。“当然。只要你不介意我拖你后腿的话。”



“你是不是变得有些放肆了?”



“我要把它加到不满清单上,”克劳德面无表情地说道,接着他微微侧身,目光中夹杂着疑问指向货摊。“顺便问下,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萨菲罗斯蹙起眉头,显然吃了一惊。“我无需进食。”



克劳德翻了翻眼睛。“你试过吗?”



男人脸上的怒意加重。“那有什么意义吗?”



克劳德耸耸肩。“好奇?无聊?”



“当我身边有你解闷,我就不再需要其他消遣了。”萨菲罗斯冷笑。



青年本该感受到对方言语间暗含的威胁,或者至少应该有所迟疑,但出乎意料地,克劳德一点也不害怕。“好吧,至少在我失血过多,没有意识的时候你能找点事儿做吧。”直到女店家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克劳德才朦胧地记起正常人即使有分歧也不会把对方捅死。或许他该担心一下,但说实话他和萨菲罗斯打了这么久,肚子刺一剑就跟一拳打在脸上没有什么两样。



“我以为你的极限不止如此?”萨菲罗斯压低声线。



“如果我有吃的,那就有可能。”克劳德交叉双臂,固执地反驳。



萨菲罗斯被他逗笑了,他在克劳德吃惊的眼神中,将手伸入外套的隐藏口袋,拿出一枚硬币,熟练地抛向青年。克劳德紧绷的脸皮都被吓软了,他接住硬币,呆愣地拿在手中转了转。克劳德回头看向萨菲罗斯,想要确定一下,但银发男人已经大步离开了。克劳德耸耸肩,转身面向货摊前的女人,有些惊讶地迎上了对方惊恐的神情。



“你还好吗?”她悄声问道,这让克劳德不可置信地扬起了眉毛。



他还好吗?青年冷哼一声。他当然不好啊。多么荒谬的问题。



但他不能这么回答女人,所以克劳德诚实地说道,“我觉得我在其他地方可能会更好一点。”可悲的是如果无人看守独翼天使,这些人可能现在都死了,克劳德坚信这一点。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打电话......”她忧心忡忡地催促,刻意向前探了探身,好像这能阻止萨菲罗斯以及那过人的听觉继续偷听他们的谈话一样。



克劳德叹息一声。“你看见那人了吗?他是神罗的将军。我不觉得你打个电话,就能有人来解决这个问题。”



“但是......听起来,他好像在伤害你!”



克劳德安慰般地朝她笑笑,“都在我的承受范围之内。”伤害我总比伤害你们要强。



女人伸出手,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眼神温柔而忧郁。“亲爱的,我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一段虐待关系。没有他,你会过得更好。”



克劳德惊呆了,他大张着嘴,不知该说什么。一种介于好笑与惊恐直到歇斯里地的情绪在他心底涌了上来,青年竭力不让自己在情感的漩涡中窒息。最终,克劳德坚定地摇摇头,找回了一点控制感。“综合考虑,我已经在我该在的地方了。我现在能买点水果了吗?”



女人仍旧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但至少依言照做了。她那悲伤、担忧的目光追随着克劳德,看着他慢慢走向伫立在广场边缘的高大身影。



“出什么事了,人偶?”



克劳德甩甩头,努力维持着先前冷酷的面具。“有人认为你是我的伴侣,而且你还总喜欢折磨我。”



苍白的眉梢微挑,那精致雕刻过的嘴唇浮现出一抹讥笑。“我很惊讶你居然能够容忍这样的指控。”



“这又不会伤到人,”克劳德一边嘟哝,一边用毛衣擦拭着苹果。“至少和你相比是这样。”



“嗯哼。你还坚信你这样做是为了其他人好吗?”



“至少能让我晚上睡个安稳觉,对吧?”突然,克劳德顿了一下,脸上露出好奇的神情。“你呢?”



萨菲罗斯兴致缺缺地朝他瞥了一眼。“我什么?”



“睡觉。你睡觉吗?”



萨菲罗斯歪头想了想,那副洋洋得意的模样分毫未改。“你是想趁我睡熟将我打败吗?”



“听起来真够诱人的,”克劳德嘀咕一句。



“也许我该给你个机会,”萨菲罗斯若有所思地说,“只要能再看看希望在你眼中破灭的样子。”



克劳德心中划过一丝恼意。“你知道这听起来有多变态吗?”



“后悔了?”萨菲罗斯轻浮地嘲弄。



“超后悔,”克劳德嘟囔着。



“想要修改我们的协议了吗?”



克劳德交叠双臂,怒视对方。“你不会有机会的。”



男人嗤笑,眼中闪过愉悦的光芒。“嗯哼。那就上路吧。我会试着让你改变的想法,但在此之前还有几个小时的路要走。”



克劳德固执地摇晃着脑袋。“这不可能。”



“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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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走了四十五分钟,萨菲罗斯突然打破了沉寂。“我可以。”



克劳德抬起头,一脸疑惑。



萨菲罗斯低头看向青年,眉头紧锁,好像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你问我睡不睡觉。我不需要,但是可以。”



“哦,”克劳德闷闷不乐地盯着手心里的苹果残核,机智答道,“那一定很棒。”



他宁愿放弃一切,也不愿再经历一场噩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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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小时过后,萨菲罗斯依然无法理解,为何他要向克劳德透露自己的睡眠习惯。这感觉大概能归为一种本能。另外,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他们口头上的来来回回。这缓解了他长期头疼的症状;让他的思绪能够放松下来,走得更远。事实上,男人和青年相处得越久,感觉就越好。克劳德能够分散他的注意力,毕竟,没了小个子战士喋喋不休的吵闹和刻薄的评论,萨菲罗斯很容易沉浸到内心的烦心事里去。



此外,他们玩得相当愉快,这也让萨菲罗斯更加放心。快了,就快了,他们马上要到尼泊尔海姆了,萨菲罗斯很快就能见到他的母亲。正是这种兴奋不断鞭策萨菲罗斯,使他将每日行进的时间越拉越长,直至傍晚。如果这意味着没有时间折磨克劳德,那就这样吧。奇怪地是萨菲罗斯发觉自己变得更加富有活力,尤其是去了临时市场之后。每走一步,男人都能听见克劳德心不在焉啃噬苹果的声音,崭新的生命力在他的四肢中涌动。很近了——他已近在咫尺,晚上已经没有必要停下休息,也没有必要在人偶身上浪费时间了。



不错,眼下诸事顺利。没有必要打破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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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进展顺利,至少相对顺利,但当他们再度踏上平地,克劳德不得不竭尽全力掩饰他的焦虑。



萨菲罗斯显然注意到了这一点。



“你很兴奋吗,克劳德?”男人挖苦道,常年被积雪覆盖的山脉在两人身后逐渐消失。克劳德沉默不语,祈祷对方能在这事上放过他一马,只需在他这该死的永不完结的生命里放过他一回。



“这么多年了,你一定很着急回家吧。”



克劳德瞪了他一眼,立马换来右侧太阳穴的剧痛。萨菲罗斯没有完全控制他,但他从不放过任何一个提醒克劳德他才是掌权者的机会。面容扭曲一瞬后,克劳德转向他的捕获者。“并没有,好吗?我一点也不兴奋。”



“为什么会这样呢,人偶?”



“你知道为什么,”克劳德咬紧牙关,抽气道。



苍白的嘴唇弯成满意的弧度。“但我想听你说。”



克劳德调整了一下背上的剑,极度渴求能从燃烧的怒火中分点别的心思出来。“我见过燃烧的尼泊尔海姆。我还不着急重温一遍。”



萨菲罗斯轻笑两声。“那你可得把最乖顺的一面展现出来,不是吗?”



克劳德愤怒地咆哮道。“我难道没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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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泊尔海姆和克劳德记忆中的模样相距甚远——古老,破败,历经风吹日晒,这些都是它的替代品无法复制得。它安静又鲜活,真诚又残酷。穿过铺砌着鹅卵石的泥泞小径,克劳德看见熟悉到令人心碎的水塔,还有光秃秃的城镇广场。他屏住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感觉如何?”银色男人问道。听见耳熟的话语,克劳德不禁打了个寒颤。



“感觉好极了,”青年吐出口气,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再回忆那些往事。“我们能继续了吗?”



“真没耐心,”恶魔在他身侧耳语,眼睛闪烁着绿光。萨菲罗斯此刻看上去异常的亢奋,克劳德说不清楚是因为离对方的‘母亲’不远了,还是因为看到克劳德濒临痛苦的边缘。男人立于小镇之前,银色的长发在他身后晃动,高大的背影让克劳德再度忆起那场恶名昭彰的到访。



“我们应该通知市长我们到了。”



克劳德顿时僵住,换来男人一声嗤笑。



“你怎么了,人偶?不期待感人的重逢吗?”



“我以为我们的时间有限,”青年声音沙哑,双手攥成了拳头。



“可以做出点让步。我们还有时间,你难道不想见见你的母亲吗?”



蔚蓝的双眼在对方的注视下张大了。萨菲罗斯嘲弄地看着他,几乎是在等待克劳德给他一个理由......什么理由?克劳德叹息。到了最后,理由本身已经不重要了。“不,”他深吸口气。“不,我真的不想。”



男人叹了口气。“多么遗憾啊。我很期待见到她呢。”



愤怒的克劳德将牙齿咬得嘎吱作响。他知道男人只是想要激怒他,逼他崩溃,但这也无法改变他被对方的嘲讽深深刺痛了的事实。“如果你胆敢碰她一下......”



“真让我受伤啊,人偶。我无意伤害你的母亲。”



克劳德闭了闭眼,试图控制自己。因两人之间敞开的链接,克劳德能够听见男人的笑声,在他脑海中回荡。“我以为我们是来讨论你的母亲的,”他喃喃道。



“说的没错,”萨菲罗斯低声说道,接着朝前走去。



最终,他们根本无需寻找市长。对方就发现他们。



“萨菲罗斯将军!”



克劳德被熟悉的声音吓了一跳,接着就见一位精瘦的黑发男人大步穿过广场向他们走了过来,身旁跟着两位男士,克劳德认出他们是镇上的议员。青年已经记不清他们的名字了,只记得当他母亲请求在小镇周边放上更多的怪物驱避剂时,他们脸上的轻蔑神情。



萨菲罗斯停下脚步,带着一种超然的好奇心打量着他们。克劳德意识到,这对他而言,只不过是个稍有意思的游戏。



布莱恩·洛克哈特和他记忆中一模一样,还穿着那件标志性的马甲,裹着一条带扣的法兰绒围巾,将他显得更加自信威严。他和他的队伍停在几步之外,上上下下警惕地观察着银色将军。如果他们回到的是米德加或者阳光海南,受到得肯定不会是这样的欢迎。这里的人肯定不太喜欢神罗,即便他们有足够的理智,让他们懂得要尊重身体增强过的特种兵。洛克哈特市长交叉双臂,眯起眼睛,“我们没有接到您要到访的通知。你们是来解决尼泊尔山上的恶龙的吗?”



萨菲罗斯挑眉,“我们并不知晓你们镇上有任何潜在的威胁。”克劳德紧张地环顾四周。此刻,两位古怪的旅客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小镇居民们从百叶窗里探出脑袋,向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青年低下头,希冀自己不会被认出来。尽管他的头发很显眼,但没人能想到在青年去往米德加之后还能再见到他,更别提是在如雷贯耳的战争英雄的陪同下回来。



洛克哈特市长身体姿态里流露出的敌意立刻变得更加明显,然而萨菲罗斯看上去一点也不担心。男人冷笑一声,“你很反对我们的到来吗?”



即便是那些不了解银色将军的疯子,男人自身的存在也足以吓倒他们,布莱恩·洛克哈特也不例外。他紧张地挪动脚步,慌张作答,“不,先生,我们只是很疑惑你们来这儿做什么。”



“我们需要处理下反应堆,”男人以一种平淡,乏味的口吻解释道。“不过,如果你们有关于怪物的烦恼,借此机会我可以让我的同事去看看。”



突如其来的话语将克劳德打了个措手不及,他抬头瞧了眼同伴,而后者眼中闪过不怀好意的光芒。



惨了。



布莱恩·洛克哈特刚想开口问问价钱问题,就被另一人出声打断。



“克劳德?克劳德·斯特莱夫?”



青年面部有一瞬的狰狞,他意识到自己的失误让对方看清了他的脸。克劳德迅速点点头,只想将损失降到最低。



“克劳迪娅·斯特莱夫家的小子?”另一人问道。



洛克哈特市长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中充斥着厌恶与怀疑。“看来你是加入特种兵了?”



出乎克劳德的意料,答话的竟然是萨菲罗斯。“斯特莱夫是我团队中非常宝贵的一员。他会解决龙的问题。”



市长右手边的议员——那人灰白的头发几乎要掉光了——惊讶地看向克劳德。“孩子,你去看过你妈妈了吗?”



“啊,还没有,先生,现在还没,”克劳德听见自己说道。



那人笑了起来。“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告诉她你回来了。”



克劳德喉头一滚,他知道萨菲罗斯正密切地注视着他。“不用了,谢谢,先生,但我更想亲自给她一个惊喜。”这是一个谎言,但他希望它能在消息散布出去之前,为他赢得足够的时间离开这个山间小镇。



男人开始与银色将军商讨起价格问题,但克劳德已经听不进去了。在市长身后,一栋都铎式住宅的二楼窗户里,一双猩红的眼眸兴奋地望向他。



悲伤在他的喉咙里呜咽,几乎堵住了他的肺。有那么几秒,他只是窘迫地凝视着她,心脏在她轻轻挥手时剧烈跳动起来。



“过来,克劳德。”



克劳德猛地将目光撕扯回来。萨菲罗斯站在几英尺外,期待地看向他。目光精准。眼神专注。



然而,克劳德还没来得及迈开脚步,一只手突然握住了他的二头肌,粗暴地将他转了个身。布莱恩·洛克哈特棕色的眼睛直直地望着青年。“你确定你能胜任这项任务吗,小伙子?”



克劳德的身体紧绷了,他低头看了看抓住自己胳膊的手。他的五脏因愤怒揪成了一团。他知道蒂法还在看他。他还记得多年后女孩曾朝他诉苦,说他眼前这个男人的控制欲有多强。她本想离开尼泊尔海姆,到更为广阔的天地中去闯荡,但他拒绝了,她而也因为害怕没敢反抗。克劳德眯起了眼睛。或许他可以告诉她,让她知道她不需要害怕......



克劳德将表情定格为一种中立的冰冷,他与市长的目光相遇,让自己眼中的魔晄燃烧得更加璀璨。青年身材娇小,面容也有些女性化,天生就不是吓人的料,但只要他愿意,他就能彰显出居高临下的威仪。当克劳德冷漠地抬眼,蒂法的父亲悄悄朝后缩了缩。



“是你先找得专业人士,不是吗?”克劳德冷声质问,他的语气表明其实他压根不想回答对方的问题。“把问题留给我们,让我们来判断到底行不行。”男人没有移开目光,克劳德挺直躯体,让男人慢慢看清那身发达的肌肉。即便有些微妙,但这也是一种威胁。



“现在,请放开我的胳膊。”



当青年转身离开,跟上萨菲罗斯,他身后的广场一片死寂。没人试图阻止他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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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走到其他人都听不见的地方,银色将军才朝克劳德投来好奇的一瞥。“这么重的敌意,背后有什么故事吗?”



克劳德不安又痛苦地移动着身体,他还能感知到身后无数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他不是特别喜欢我,”他小声答道。



萨菲罗斯冷哼一声。“的确,我能感觉到。我想知道的是为什么。”



克劳德叹气。“这重要吗?”



“我想了解你。人偶,现在。就说。”



克劳德一回忆起那事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但他还是开口解释道:“在我小时候曾和他女儿一起爬上尼泊尔山冒险。我试图阻止她,但发生了意外。她那次伤得很重,而我没有。”



“他迁怒你了?”萨菲罗斯推测。



克劳德点点头,他知道即便男人看不见他的动作,也能感知到他的赞同。



“你刚说的那人的女儿,就是在广场上吸引你注意的女孩吗?”



克劳德愣住了。“你注意到她了?”



萨菲罗斯低声轻笑,“没什么能逃过我的眼睛,人偶。她也是和你一起反抗我的拳击手,不是吗?”



克劳德紧张地吞咽着,“她现在只是一个处于叛逆期的少女。没有危险的。”



他的狱卒出声嘲笑。“放松点,克劳德。她在我们协议的保护之下,对吧?你不必担心。”



不知为何,克劳德一点也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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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他们避开了桥,选了另一条通往反应堆的路。当二人终于抵达山顶,看见那些扭曲的金属让克劳德心底十分不安,不仅仅是因为这里曾发生的一切,还因为这些可怖的画面让他产生了两套完全不同的记忆。青年抬眼望向敞开的大门,他还记得自己站在反应堆外瞧着蒂法,就和他此刻同萨菲罗斯一齐走入大楼同样的清晰。



克劳德体内所有的本能都在叫嚣着,告诉他转身快逃,或是转身用剑刺向身侧的萨菲罗斯。而他最不情愿做的事,就是和他的宿敌一同踏入前方的地狱......



“试试看,人偶。”



冰冷的声线将他从沉思中惊醒,青年抬起头,就见萨菲罗斯正紧盯着他,眼中满是挑衅之意。他已然感觉到男人沉重的意志开始不断在他头脑中施压。克劳德耷拉下肩膀,举起双手示意投降,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直到脑中那股无情肆虐的力量慢慢弱了下去。



他悄悄松了口气,不情不愿地迈着步子,跟在男人身后走上台阶,穿过敞开的廊道进入反应堆的核心处。走在狭窄的金属道上,每踏出一步都伴随着刺耳的嘎吱声,青年低头看向脚下冒出的绿光,皮肤立即起了一片鸡皮疙瘩,而他身后的光线也逐渐泯灭在了黑暗里。克劳德害怕极了,每一次心跳都像是通往绞刑架的鼓点。在他正前方,萨菲罗斯的身体似乎因为兴奋而颤抖起来,反应堆核心散发出的暗淡光线,在男人的半边侧脸上投下一片诡异的阴影。当两人到达男人用长剑刺穿青年,并将他悬吊到深渊之上的位置时,克劳德移开了目光,而在那之后,青年设法将侵略者扔进了深渊。



他很好奇这段回忆是不是像困扰他那样,困扰着萨菲罗斯。



克劳德跟着萨菲罗斯走进放置容器的房间,双眼因打在他们身上的红光眯缝起来。他看着那一排排装着安安静静样本的容器,许些蓝/绿色的暗光从圆形观察窗口溢出,克劳德感到一阵剧烈的悲恸。第一次进入这里时,他还没有完全理解到他们的重要性,或者至少说,他并没有真的记住这事。扎克视角的故事表明,一等兵费尔对他们犯下的暴行有更多更清晰的认知,尽管仍旧不能和他此刻感受到的骇人的不安相提并论。他们都是宝条手下无辜的受害者。就像他一样。



然而就在那里,在楼梯顶端,拱门的正上方,用巨大又夸张的字母刻上了宝条最珍贵的标本的名字。



杰诺瓦。



克劳德的心几乎要跳到他的嗓子眼里。他想阻止萨菲罗斯——几近绝望地想——



青年跪跌在地上,静电般的杂音塞满了他的耳朵,视野中布满绿光。



“待在这里,人偶。”他隐约听见萨菲罗斯的命令,接着是对方远去的脚步声,但实在是难以集中精神。他脑内轰鸣,血液涌入双耳和双眼后方。某处好似传来一声巨响,但太阳穴的剧痛分散了克劳德的注意力。



突然,青年的头痛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眼花缭乱的愤怒与不解。



过了好一阵,克劳德才意识到这不是他自己的情绪。



他一跃而起,一步跨过三个台阶,冲过拱门来到另一个房间。



他摹地顿住脚步。



萨菲罗斯站在一旁,气得浑身发抖;通常被用来封存人型金属塑像的样本容器被人随意地扔到一边。他的魔晄眼沿着残留的电线和管道汇聚到容器之中,容器边缘抵靠着墙壁,如同某种神龛。



然而此刻的神龛却空无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