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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話中的滿語

南鄉子同志說元曲沒有受多少蒙古語的影響是對的。少數民族語言沒有對漢語的「體」構成影響,影響的僅僅是語音,語調和土語。元曲的語言主體是大都話,大都話在語音語調上受了不少阿爾泰語言的影響。
  唐史裡有幽州有很多胡人生活的記載,石敬唐把燕雲16州斷送掉後,北京脫離了中原漢族的統治。遼,金兩代北京是他們的南方重鎮。蒙古統治中國的 時候,漢人被放在第三類人裡面,政治地位要高於南宋政權下的南人,蒙古人,色目人被歸為一二類。原居於北京的契丹人,女真人和原有的漢人被融合在「漢人」 裡面了,契丹女真是不可能歸為色目一類的。元大都話應該摻雜了契丹女真語言的影響,蒙古的影響因為時間短不會對北京話產生什麼實際的影響。被現代漢語詞典 收錄的「耷拉」一詞就是來自女真文,「胡衕」則是來自蒙文。南鄉子老兄說的「元朝秘史」好像不是漢字拼蒙文,而是用蒙文語法用漢字寫成的。反正不管怎樣, 蒙文對北京話的影響微乎其微。
  雖然說元曲,元雜劇受了北方少數民族的影響,但這種影響好像也是輕微的。這種被群眾喜聞樂見的文藝形式後來在南方興起,湯顯祖等都是南方人,怎麼他們筆下的語言也沒跟關漢卿差到哪去啊,最後由元曲演變來的崑曲不又殺回了北京。
  明朝對北京的影響是移民,蒙古人逃往大漠,契丹女真等少數民族可沒有走。從山西,山東,南方來的移民有幾十萬吧,明朝的政府官員也多是 南方人,明朝的北京話應該跟元不同。普通話的概念也跟明朝有關係,「官話」就是明的普通話。推廣普通話的工作也是那會開始做的吧。國家空前的統一也促成了 官話的流行,假如存在語言問題,廣東的袁崇煥怎麼跟蒙古的滿桂溝通。
  現代普通話的定義是「現代漢語的標準語,以北京語音為標準音,以北方話為基礎方言,以典範的現代白話文著作為語法規範」。從這個定義來看,北京話跟普通話在語音上是有差距的。
  差距來源於現代北京話裡滿語的影響。滿人學習漢語是一進關就開始了,漢軍八旗的主體是明朝的遼東人,他們的漢語是滿人學習的對象。遼東 漢人的成分很複雜,有流放的犯人,有來自全國的軍隊,漢軍八旗的語言也是南腔北調。漢人曹佳氏整了一套「紅樓夢」就是例子,那裡面的語言在今人看來是四不 象。它的語言特點就是一個雜來形容,不全像北京話,也不像南方話,裡面還夾雜了很多滿語。不單語音上怪怪的,語法也是。後世紅學家們說紅樓夢的語言別有韻 味,也就是說它不文不白,半通不通應該就是大都話,遼東話,滿人漢話,中原漢話的綜合味道。
  早期旗人話跟北京原有漢人的語言來了個結合就是現代的北京話了,這個時間應當是在清朝中葉。寫的挺熱鬧的老小說「兒女英雄傳」讓現今的北京人看著就比紅樓夢通順多了。滿語在北京話乃至普通話的影響就是這個時候定型。
  我聽過的最有影響的滿語辭彙是「薩其馬」,這種點心的名字我聽上海人,香港人,台灣人都說過。他們說的都跟北京話裡的音差太遠,北京話 裡的多輕聲也是來自滿語,普通話裡的薩其馬和北京話的差距就是在輕聲上體現。上海人說這三個字的時候跟新聞聯播裡說的一樣,很規矩的將三個字說出來。而北 京話裡把薩的音加重,其和馬都是輕聲。北京話裡的滿語辭彙消失的很多,如高陽,二月河小說裡面的滿語辭彙很多都不用了。軍機章京,筆帖式,達拉密,戈什哈 等都已消失,但有些確留下來不單成為北京話而且是現代漢語裡的標準辭彙,如耷拉。
  比如北京話的這樣一句:
  這小蜜挺棒,牌兒亮啊,哪兒拍來的?人長的帥喜歡你的女孩兒就是多。
  「小蜜」自然是來自英文的miss,但「挺」,「牌兒亮"和「拍」「帥」都是滿語辭彙的音譯。
  還有普通話裡的「馬馬虎虎」來自滿語或北京話lalahuhu。
  「磨蹭」來自滿語或北京話的moji或moduo。
  滿語裡的cahu本是潑婦的意思,到了北京話裡成了詐唬或咋呼,是瞎喊,不禮貌或不文明的意思。比如「你在這瞎咋呼什麼?」。
  北京人管腋下叫做gazhiwo,開玩笑時撓人家腋下叫gezhi,這也是滿語腋下和撓腋下的音譯。
  北京人或趙本山當指責別人胡說的時候一般說「你別跟我瞎勒勒」,滿語裡「勒勒」是說的意思。
  漢語裡的「巴不得」也是來自滿語,只不過稍微變化一下。
  漢語裡的央告,央求裡的央也是滿語,歷史上沒這麼用的多用乞求或請求,央來自滿語或北京話裡的yangge.
  漢語裡的邋遢來自滿語或北京話裡的lete,比如我小的時候喜歡穿軍裝和大蓋帽,出去玩身上弄的很髒,我媽就說我「你哪兒像個解放軍?整個一lete兵啊。」
  「江河的斑竹刪貼乾淨,利索,麻利」中的利索和麻利來自滿語中的lali 。
  漢語裡「褲襠」一詞來自滿語或北京話,東北話的kabudang,古代黃色小說裡說那個地方都是用「胯下之物」,褲襠的叫法是後來才流行的。
  東北或北京形容人家的窮為」窮的響叮噹「,叮噹來自滿語也是窮的意思。響則是後加的。
  「有的江河網友脾氣可真是個色,不好打交道」,這裡的個色也是來自滿語,意思是特殊。
  東北和北京話的打有一種叫法為kei,比如「再不滾蛋我可要kei你了」,kei就是滿語打的意思。
  「這人說話怎麼這麼囉嗦」裡的囉嗦也是來自滿語,與shaodao或絮叨一樣
  「不看江河的帖子我就渾身彆扭」,別扭來自滿語的ganiu 。其在滿語中是特殊的意思。
  台灣管媚日,媚德叫做哈日,哈德,這個用法在台灣BBS或世界日報上很多見。北京話裡也有類似的用法,「你可別老讓我哈著你」,「你看看,你看看,他見到領導就知道點頭哈腰」。這個哈字也來自滿語,滿語裡管拍馬屁,獻媚叫做hadaba.
  「XXX潤膚露細心喝護您的健康」,護字沾漢語的邊,這喝是從哪來的?不會是滿語hekur吧,那是照顧,看管的意思。
  「打倒官倒」是64的一大響亮口號,北京人管做生意叫倒騰,做生意的人叫倒爺。倒這個字在這裡不是漢語裡的本意,應是滿語裡挪來挪去的taodem。
  以上是挑了幾個影響大的詞,北京話裡的滿語辭彙還有很多。他們也沒有進到普通話的範圍內,比如說食物變質後的氣味在北京叫做「hala 味兒」,白襯衫領子上的黑色痕跡叫做elin,那是滿語裡波紋的意思。滿語漢語還有很多說不清楚誰抄誰的辭彙,漢語裡有滿語的詞,滿語裡也有大量的漢語借 詞。
  語言文化的交流在中國歷史上很多,漢朝西域語言辭彙進入漢語和佛教進入中國後的新漢語辭彙都說明問題。說北方方言乃至漢語普通話有外族 語言的痕跡是不假,但這不是體的變化。好像英語辭彙進到漢語一樣,香波是個好例子,翻譯的出神入化。普通話裡叫沙發,基本上各個地方也全這麼叫,但香港的 廣東話叫做「梳化」,也差不多。現代漢語還有大量辭彙來自日本,比如保險,而香港離中華文明較遠管保險就叫「燕梳」,這完全是英文的音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