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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聖節

悠閒的星期日
彼得·利奧波德多維奇·加金休假在家，他伸直雙腳靠在椅凳上，整個人癱在柔軟的沙發椅墊。跟妻子約好要讀完的《上尉的女兒》還蓋在臉上，連一半都還沒讀完。

彼得很幸運，如旭日般暖暖燃燒中的壁爐將春日挽留，使室內得以在寒冬刺人的十月依然保持合宜溫度。彼得·利奧波德多維奇受惠於此，不用像書中與自己同名的主人公，彼得·安德烈耶維奇忍受邊防軍惡劣的環境。

然而他輕忽了這個家裡真正的威脅。

沒錯，雖然位於莫斯科郊區的加金伯爵府上，並沒有野蠻的韃靼人，也沒有群起叛亂的哥薩克人。
卻養著一頭不受控的小野獸。

說來慚愧，這頭小野獸身上還流有加金家一半的血液。
至於他的性格，恐怕是百分之百遺傳自他的父親。
彼得與他的唯一的差別，便是彼得會冬眠。

膽敢驚擾棕熊冬眠，除了棕熊之子，世間上沒有其他人有這個膽量。
身為棕熊之子的伊吉，非常樂於接受挑戰。

現年五歲，好動的宛如一隻小猴子的伊吉身上披了張白色桌巾，眼睛的部分還被他用剪刀剪了兩個洞，讓淺灰色的眼睛露出來。

他用不到一秒的時間思考，或者是說「考慮一下後果」便三步並作兩步，從客廳一路助跑到書房，雙腿一蹬跳到了父親身上。
已經不是小嬰兒的他，用等同於以成年男子出拳重擊的力道狠狠傷害了彼得的腹部。強烈的痛覺將彼得從甜蜜的瞌睡中拉回，他發出沉痛的慘叫聲，書還蓋在臉上，卻成了彼得死亡時蓋在臉上的白布。

「伊吉！！」
彼得想也不用想，將罪魁禍首合理推斷到次子伊格納季－伊吉身上，事實也的確如此。
但當他從臉上拿下那本《上尉的女兒》，想要好好斥責一番兒子時，卻沒見到伊吉那頭像鬃毛一般的黑色捲髮，而是一隻純白色桌巾的不明生物。

彼得不明所謂，眼神困惑地盯著瞧。
「不，這的確是伊吉，但他扮成這樣是要做什麼？」

「不給糖就搗蛋！！」
他大喊，這句話還是用蹩腳的英語說出，舌尖上還帶著濃濃的俄語口癖。

「不給糖就搗蛋！」
他又說了一次。

「不給糖就搗蛋？」
彼得摸摸下巴思考了一番，這期間他還忍受著伊吉的家庭暴力，小男孩高舉雙手拍打父親的肩膀，不停唸出這個咒語。

「啊……你是在模仿美國人過萬聖節的方式……」
彼得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意會，然而對於東正教的俄羅斯人而言，他們不慶祝萬聖節，更別提什麼不給糖就搗蛋。

「這大概是英國家教老師告訴他的吧。」
彼得心想，卻沒有太感激老師的教育熱誠，要是被伊吉這孩子找到能做怪的機會，受苦的可是他們全家人。
「他身上的桌巾是從哪來的……還剪了兩個洞……不過也幸好只是桌巾而已。」
彼得心想。
「現在制止他還不算太晚。」

他掀開兒子的裝扮，捏捏伊吉帶著嬰兒肥的柔軟臉頰，「你這身打扮嚇不倒爸爸啦。」
他說，此刻的彼得卻沒有意識到，伊吉早就開始他的搗蛋行動。

「不對，我不是要嚇爸爸。」
伊吉臉上帶著燦爛到詭異的笑容，否決了爸爸的言詞。

「？」
彼得沒聽出他話裡的意涵。

「不給糖就搗蛋。」

「不給」

「糖」

「就搗蛋……」
伊吉伸出手，向彼得討要糖果。

「搗蛋……」
他皺著眉頭，嘴角卻在笑著，露出此生彼得所能見，最邪惡的孩子笑容。

「……我現在……是被這小子威脅了嗎……」
為時已晚，彼得深知伊吉能做出怎樣毀天滅地的「搗蛋」雖然對彼得來說，那更接近「恐怖攻擊」才是。


彼得終究是屈服於次子的脅迫之下，但當到回家的瓦西莉莎見到客廳滿坑滿谷的糖果甜餅時，那句刺耳淒厲的「彼得·利奧波德多維奇！！」他也不是沒有預料到。

上次妻子瓦西莉莎用名加父名的格式呼喚他，是她見到彼得與伊吉滿身水藻地站在池塘中央。
至於事發經過，彼得則是一句「禽鳥很危險」總結伊吉跳進池塘裡想要抓鴨子的瘋狂過程。

「怎麼可以買這麼多零食給伊吉，上次牙醫不是才說過不能給這孩子太多甜食嗎！」
每當瓦西莉莎擺出氣鼓鼓的姿態，彼得就覺得她的模樣好似一隻澎起自己所有羽毛，嘗試讓自己看上去兇狠的山雀。
他不會真的受傷害，也不會因此不悅，卻要花一大把力氣完成表情管理，不然若是讓瓦西莉莎察覺彼得誠心誠意地認為生氣的妻子很可愛，會遭到山雀的猛烈一啄。
還不只一下。

「你太寵孩子了！！」

「不是寵孩子，是被威脅了。雖然事情經過很難解釋，但結果就是如此，我是為了這個家的安全而做出犧牲。」

彼得落落長地講了一大串瓦西莉莎有聽沒有懂的藉口。
「總之就是……不給糖就搗蛋……」

當彼得抬眼見到妻子以「＞：（」的表情看著他時，便明瞭這番解釋沒有過關。

「……我也有買尼古拉的。」

「重點不是這個！！」

彼得雖然維護了這個家的安全，卻沒有維持住安寧，至少對他的耳根子而言是如此。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