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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他媽的再跟他說:『今晚月色真美』他就一拳打扁那人的鼻子。

 

  本來是這樣想的,耳鳴的聲音退去、人群的聲音消失、下課鐘聲響起,楊墨景的眼前出現的是同學們笑鬧著的畫面,還有剛才聽到的話語,說著今天的月亮會很漂亮之類的言論,他有些恍惚……不、應該說他一直很恍惚,一直都沒能清醒過來。

 

  他握了握拳頭,有點溫度,他的視線從左移到右,黑板被他看了一遍又一遍,上頭的白字好像成了他看不懂的圖樣,蔓延在整個板面上,最後連不是黑板的地方都長出了黑色的藤蔓,往外延伸、像蜘蛛腳一樣攀伸著。

 

  蜘、蜘蛛,不--

 

  碰地一聲,楊墨景雙手拍桌站了起來,教室間突然一霎安靜,安靜的聽得見他自己的呼吸,甚至能看見冷汗從額邊滴落的模樣,沒有多久他的耳邊又傳來聲響,是同學們的碎語,伴著不友善的目光,像是一張網將他包圍,虛假的、真實的,楊墨景已經有點分不清楚了。

 

  他去廁所洗了把臉後,又回到了座位上,聽著無聊的講課,伴隨著人類的聲音,日復一日的--

直到他又睡著,又回到熟悉的老地方,看著眼前與原本的日常完全大相逕庭的場所,楊墨景伸手抓住自己的頭髮,跪在地上想吼出聲音,卻又不能吶喊,真的是讓人有點崩潰。

 

  「……人?」他自嘲的發出了疑問,卻不知道是在問誰,也許根本沒有答案吧。

  「哥哥?」

 

  突如其來的聲音從耳邊響起,楊墨景回手就想給予一拳,卻在迎面對上一雙空洞的雙眸時停下了手,楊墨景的手臂顫抖著,聲音也有發顫,他不可置信的看著小孩:「阿雲?」

 

  「哥哥。」孩子的聲音帶著稚嫩與依賴,朝著對方露出了無害的笑。

 

  楊墨景將手放下,卻是已經快要分不清楚,到底剛才看到的是什麼,是曾經、還是夢想?眼前所擁有的又是什麼?是溫和乖巧的楊憶雲還是--

 

  「老哥、理我啊。」小孩的表情一秒扭曲,露出了不符合他的笑容,讓楊墨景渾身寒顫,伸手就是拎住對方的領口,將人舉起,壓低了聲音卻是近乎低吼的問著:「你他媽到底在搞什麼鬼--」

 

  是錯覺,並不是真實的,那扭曲的嘴臉並不是真正的楊憶雲,也不是藏在楊憶雲身子裡的奈特,是他的幻覺,可他為什麼會看見幻覺?

 

  「墨景哥、哥哥?」這時楊憶雲的聲音傳來,有些發顫,空洞的雙眼幾乎看不出情緒,只是抬起的按著他的小手,有些顫抖,表情更是難過且忍不住又伸長了雙手,用著軟綿的音調要求擁抱。

 

  楊墨景放下了楊憶雲,深刻的覺得自己大概快瘋了,他抱住男孩,任男孩伸手環抱著他的頸子,他低著頭,身子有些控制不住的顫抖與抽搐,不知道是因為受不了刺激、還是因為情緒太過激動,又或者只是單純的累了,對這個世界、以及所有的一切。

 

  「哥哥不怕,阿雲在。」小孩的聲音在他耳邊像是安撫一樣。

  「嗯。」

 

  擁抱的時間沒有多久,展翅的聲音傳來,楊墨景抬頭,這才發現他根本看不見自己的獵鷹,他跟楊憶雲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被一陣煙霧包圍了,也許剛剛那些幻覺就是這些煙霧搞的鬼,他連忙拉起楊憶雲,也不管其他的了,直接起身就走。

 

  他牽著男孩,幾乎是用著奔跑的速度,跑離了原本待著的地方,這一路上邁過許多屍首,也殺了不少怪物,楊墨景甚至差點被一隻偽裝成屍體的怪物咬斷了腳,最後他半身是血,一手環抱著緊緊抓住他的楊憶雲,拐著腿躲進了一個昏暗的拱橋下。

 

  他們身邊唯一的光源就是一只快要燒光的油燈,還有隱約透進來的月光。

  楊墨景傷的其實不是很重,他替自己包紮時,楊憶雲一直窩在旁邊,伸手抓著他的長袍,腦子裡卻一直跟著某人吵著架,奈特說都是因為他太笨了才害楊墨景受傷的,他才不笨。

 

  楊墨景收拾好東西,看了下外頭,又轉頭看著縮在身邊不說話的楊憶雲,伸手揉了揉的臉頰:「阿雲怎麼了?」

  「奈特說我笨,我才不笨,我可以保護好哥哥的!」

  「阿雲不笨。」楊墨景說了句,他本來還想再說一些的,但他有點累了,身體有點冷,他閉上了眼,卻還是記得伸手握著楊憶雲的手。

 

  『我睡一會……』要是能一睡不醒就好了。

  只是在這裡會做夢嗎?他不知道,當楊墨景張開眼睛,又回到教室時,他的臉上寫滿了崩潰,方才的景象又回來,喧囂的教室、吵鬧的同學們,還有老師拿著粉筆滑過黑板的聲音,刺耳的像是有什麼在慘叫一樣--

 

  楊墨景大吼著,掙扎著,把自己的臉抓出了血痕,在驚嚇中再度甦醒的那一刻,他耳邊仍猶存著黑板被刮過的聲音,他慘白著臉,連忙想吩咐楊憶雲離開,一轉頭卻看見楊憶雲抓著一隻奇怪的東西,有著很多隻腳,正在扭曲著長長又黑黑的身體。

 

  「就是這東西藏在你身上,才讓你這麼狼狽啦。」奈特的聲音帶著嘲諷從楊憶雲的口中傳出,楊墨景眼前一黑,也不顧身上的疼痛,理智終於在此刻斷裂:「給我宰了--」

 

  幾分鐘後,男孩捧著一個水球,裡頭關著被淹死的長蟲,慢慢地走出了那個橋洞,到了不太遠的地方後,用力伸手把那顆水球往遠遠的地方丟去,臉上還帶著不高興的表情:「明明就不是我的錯……」那聲怒吼搞得他們耳朵現在還在痛呢。

 

  「都是你太笨了才讓哥哥生氣的!」

  「我才沒有,說起來是他太笨沒有發現自己被那種東西黏上吧?」

 

  「那你知道了為什麼不幫哥哥拿掉?」

  「我、我後來有拿掉啊!」

 

  「丟完了就給我過來!」楊墨景的怒吼再度傳來。

 

  男孩脖子一縮,委委屈屈的說著:「都是你啦……」

  這下,腦子裡的另一個聲音也不敢再多說什麼了,男孩慢慢的走回橋洞,就著月色,露出了無辜的笑容,一把撲上了還在生氣的楊墨景,他身子一僵也不好再說什麼,只是抱住男孩,閉上了眼,輕輕的呼了口氣:「這次應該可以睡了。」

 

  哪怕醒來還是無間,至少安穩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