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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


　　悶熱的盛夏，烈日高懸於一片碧藍中。

　　風透過半開的窗戶吹動邊上掛著的風鈴，卻是一點聲響都沒有，山田二郎作為罪魁禍首自然知曉原因：剛才他想摘下風鈴給三郎玩，卻不小心摔在地上了，漂亮的玻璃罩子倒是沒摔碎，只是把它跟撞錘聯繫的地方弄斷了，現在就只有一條線跟一串流蘇還掛在上頭。

　　更別說他還為此從窗上摔了下來，撞了一頭的包，而慫恿他犯下如此蠢事的那還未滿周歲的胞弟三郎，只是在旁邊咯咯的笑，拍了拍那肉呼呼的小掌。

　　二郎心裡可是相當委屈，都是為了討三郎歡心，卻被可愛的弟弟看到自己遜斃了的一面，還被嘲笑了——儘管這時的三郎還是個連帥氣和遜的標準都不懂的嬰兒，甚至他在笑都不是因為親哥出糗，而是掛在床頭的玩具。

　　帶著些許丟臉和不滿，他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戳了戳嬰兒床上三郎肉嘟嘟的臉頰，指尖上溫溫軟軟的肌膚陷了下去，那大概是二郎碰過最柔軟的東西了。

　　此時的他，已經完全把大哥一郎耳提面命的提醒自己「不能對三郎動手動腳否則可能把他惹哭」的警告給拋到腦後，忍不住又戳了一下，然後又一下。三郎卻也沒有閃躲或哭鬧，他只是眨巴眨巴那雙大概是遺傳自母親的圓潤雙眼，看著這個不知為何臉有些泛紅的二哥，然後舉起他短短的手，握住了那隻在自己臉蛋上作亂的手，然後毫無心機的瞇起眼睛，露出親近的笑容，發出二郎聽不懂卻覺得非常天真爛漫的咿咿呀呀的聲音，或許是因為剛喝完奶的關係，還帶著一股子香香的奶味。

　　畢竟二郎已經很久不說嬰兒語了，他聽了半天也沒搞懂三郎想表達什麼，就放棄了。三郎抓著他的手指玩的不亦樂乎，二郎便也由他抓著，另一隻手靠在床的護欄上撐著下巴，看著三郎。房間裡沒有冷氣，電風扇也還放在客廳，燥熱的季節讓空氣也帶著揮之不去的黏膩暑氣，他感覺得自己和三郎的手都悶出了汗，可他一點都不想對方鬆手。

　　嬰兒的臉頰紅撲撲的，也不知道是天生如此還是被天氣給熱的。二郎拿起手邊的扇子給三郎搧風，一邊想著，要不是三郎牙齒還沒長全，就能和他一起吃西瓜消暑了。

　　小孩子種是需要午睡的，就算二郎比三郎大了三歲也不例外。二郎打了個呵欠，眼皮越發的沉重起來，可他還得看著三郎，不能睡。

　　吹進來的風驅散那令人渾身難受的濕熱，他忍不住半闔起眼，就快要被侵襲而來的睡意給擊敗。二郎掙扎著，不行睡……還得，照顧三郎……

　　此時，他眼前閃過一道白光，像閃光燈那樣刺眼。

　　轟隆——

　　猛的睜大雙眼，耳邊乍響的巨大落雷聲把他嚇得渾身顫抖了一下，將他的倦意徹底吹飛了。三郎也像是被驚了一下，手都不自覺地鬆開了，臉上的笑容頓時變成依附泫然欲泣的樣子，小小的嗚咽聲壓抑在他那壓得扁扁的小嘴後，噙著淚水的眼眶距離潰堤只剩一線。

　　豆大的雨滴打在屋簷，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響，轉眼間便已是大雨傾盆。夏季午後的雷陣雨說來就來，和小孩一樣任性。

　　二郎連忙跑到窗邊拉上窗戶防止雨滴濺到房間裡，如果牆壁受潮了會發霉，在白色的漆上會特別明顯，二郎可不想三郎發現他們的居住環境其實並不好這件事。

　　雖然窗戶闔上了，仍然是擋不住外頭驚天動地的雷響，發出震動的聲音。又是一道閃電轉瞬即逝的銀光，接著意外發生了：頭上的掛燈突然暗去，二郎還嗅到些許焦味瀰漫在房間裡，他便明白是燈泡又被燒壞了，在這個麻煩的時間點。

　　黑暗容易引起害怕和恐慌，尤其是沒有人在身旁的時候，再加上三郎還是個嬰兒，一個敏感又纖細的存在。

　　雷聲落地。

　　三郎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他哭的撕心裂肺，像是要把所有不安和畏怕全部宣洩出來似的，又像是在尋求安全感而撒嬌似的。二郎最聽不得三郎哭了，他一哭，二郎就覺得自己的心又悶又痛，像是被一隻手抓住了，每一次的跳動都帶著點阻塞窒礙，特別的難過。

　　他急忙趕到三郎的嬰兒床旁，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他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整張臉漲紅一片，平常受三郎青睞的玩具頓時失去所有安撫作用。

　　焦急地踱步著，二郎認真地思考著該如何是好。他想起大哥一郎總會抱起三郎然後輕輕地拍他的背，那時的三郎特別的乖。

　　總歸是死馬當活馬醫，二郎伸出手，有些吃力的用雙手將三郎從床上抱起，力量有些不足的二郎踉蹌了下，然後跌坐在地上，還險些抓著和三郎一起栽倒。這讓他下定了要鍛鍊自己身體的決心——連最親愛的弟弟都抱不穩，還算什麼好哥哥。

　　小心地調整了一下位置，二郎模仿著一郎的模樣在三郎被汗水濡濕了的背上輕輕拍著，「三郎，沒事的哦，哥哥在這裡！」

　　興許是因為肌膚緊貼而相互交融的體溫，又或許是背上那笨拙卻依舊溫柔可靠的手，三郎壓下了爆發的情緒，不過還是斷斷續續的抽噎著，眼淚和著鼻涕汗口水全都蹭在二郎的衣服上了。

　　手邊沒有衛生紙，二郎就拉起自己的衣襬在三郎臉上擦，直到擦得乾乾淨淨的，露出那可愛的小臉蛋。但看著那泛紅的眼眶與鼻頭，他還是非常心疼。

　　「三郎不哭了，哥哥一定會保護好你的。吶？」

　　三郎自然是聽不懂二郎的話，卻像是感受到了他話語中的溫柔，終於破涕為笑。他抓住了二郎的袖子，一副依偎的姿態，大概是哭累了的蜷縮在他懷裡靜靜睡去。

　　一片漆黑之中，二郎聽見了三郎平穩的心臟跳動聲，撲通、撲通、撲通。自己的心音卻像是離了經叛了道，越跳越快，他自己都控制不住。

　　「哥哥……一定會保護好你的。」他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