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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6
Chapter Text
布雷亚·莱斯利计算着自己假期的余度。破译工作毫无疑问不可能在塔克斯总部的办公室完成,除非他迫不及待迎接独属于那个间谍部门的肮脏处置手段。老神罗确实心狠手辣,他统治着这个魔晄之都,却未曾将其中的居民纳入他的关照范围——他们与那些供他随意移动的砖瓦钢筋没有太大的区别,或许仅仅是更加聒噪了一些。而他的儿子则更加笃信恐惧应与统治伴生,如果有什么能让背叛之人获得他们难以想象的痛苦,并以此作为骇人的警告流传于公司内部,他不介意浪费资源。

布雷亚不曾告诉克劳德,或是那个万人敬仰的将军的是,与大多数塔克斯不同,他并非是从小就被纳入这个部门,继而可以说是终生为其效劳。塔克斯,或者用更正式一些的名字称呼——总务部调查科,通常会培养弃婴或是那些流走于街头的孤儿,这些没有家人、与外界没有过多联系的人是最佳的培养对象。他们从小就接受特殊训练,接触公司内部鲜有人知的机密,并成为人形的文件保险箱,双手脏污不堪的兵器。

而他是被后期招募进入的。十六岁的少年自负让他用自己的电脑远程连上了神罗道路管理部的终端,只要修改几个数据——零星细碎到未必会被维护人员发现,他就可以让母亲的通勤道路畅通无阻。与传统的伪造ID信息不同,他需要的是让检测光线直接略过母亲,将她识别为系统内部人员,作为非法移民的母亲就可以顺利登上那辆最快捷的空轨,像那些穿着体面的神罗员工一样。

他可以做到的,对吗?他已经骇入过学校的系统来免去他的学费,不痛不痒地窃取一些邻居家的网络,这只是另一项与之前大体相同的挑战。

他做到了。一如他计划中的一样。

他在距家不远的巷子里接起母亲的电话。女人的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喜悦。她说,布雷亚,我的好孩子,那道红色的线划过我的身体,但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回答,是的妈妈,放心吧。看看我身边的人,女人感叹着,他们穿着西装,拎着公文包,而我是他们的一员。

然后呢?他不记得了,后脑勺似乎突然开始疼痛,手机滑落,与地面相撞的清脆声响正好踩在了母亲絮絮叨叨的尾音上,接着视野便暗了下去,他甚至没能听清母亲骤然焦急的呼喊。

你很有天分,少年。这挽救了你,我们需要像你这样天赋异禀的骇客。

这是他醒来时听到的第一句话,本能地环顾四周时他扭动着自己的双手,发现它们被束缚住了。

加入塔克斯,或者被神罗起诉、扔进监狱。现在交由你选择。

半小时后,他选择了前者。

他后来得知声音的主人是维尔多,与他的第一印象不同,这个看起来沉稳的中年男人事实上偶尔会透露出些许对下属的关照。

塔克斯舒展了一下自己放在键盘上的手指,像是在谨慎地思考着什么。他那时失去了一切,又在这个黑暗中的部门卑微地拾起些碎片,拼凑出现今的模样。而现在他再次企图背叛,是背叛吧?他知道自己并不能用“这是萨菲罗斯将军交给他的任务”来开脱。

磁盘上还残留着一些凝结的血迹,不知道是属于克劳德、雪崩还是那个神罗博士的,或许都有也说不定。现在它与他最爱的那台电脑相连,破译进行到了最后一步,终端上滚动着黑底白字,他在最后一行命令之后敲下了回车,进程信息顿时撑满了整个屏幕,并不知疲倦地向下延伸着。百分比符号前的数字正在上升,布雷亚耐心等待着。

91%。

97%。

99%。

100%。

文件的可读权限被打开了。

作为一个塔克斯,他接触到的令他大为震惊的机密并不在少数,但这一次他足足在那个气压转椅上坐了五分钟才意识到自己下一步应该做什么。

一切的不幸都是从数年前他黑入神罗系统被发现时开始的,又或者是更早,早在他发现那些由母亲无法解读的字符拼凑而成的东西,能让他获取他不曾料想过的好处时开始。

这会是另一次不幸的开端吗?这一次又是因什么而起?他回想起来了,是那个曾经担任安保部门士兵的少年,萨菲罗斯将军的Omega。

克劳德·斯特莱夫。

破译后文件中所展示的实验体,有着与他如出一辙的面容。





那间阴冷而偌大的房间内唯有巨型的屏幕熠熠生辉,人工智能被程序赋予了起伏的声音宣告萨菲罗斯的抗议无效。

权限高于萨菲罗斯?克劳德一时间无法理解这个信息,他本能地认为或许他的Alpha对此知情,鉴于他如此熟悉这里、还有这个不知来由的人工智能,但后者的表情像是被某种东西搅动冲乱了一瞬,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你在说什么?识别库里为什么会有他的声音信息——”

他的话语被一声极度痛苦的叫喊打断,萨菲罗斯眉尖蹙起,似乎非常不悦。

名为“Project S”的文件被打开了,此时播放的是标有“[μ]εγλ 1984/07/04”的第一个视频。

银发的Alpha冷冷地哼了一声:“无趣的过往之事。”

扎克斯在看清画面后睁大眼睛:“萨菲罗斯,那……是你吗?”

萨菲罗斯没有作答,只是抱起胸站在操作台之后,仿佛此时播放的视频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屏幕上出现的是一个苍白的实验室,置于椅子上方的双头手术灯将过强的光芒释放出来,整个画面都溢满了刺眼且清冷的色彩。

像是由手术台改造而成的椅子上束缚着一个大约五六岁的男孩。半长的银发垂在他的脸侧,几乎已被汗水浸透。

“再注射一管吧,如何?”一个声音说道,嗓音很是熟悉,“——不会有问题的。最大电压的电击都没有任何问题,不是吗?这意味着所有的雷魔法都对他无效了。”

“但是剂量继续增大的话,或许真的有可能攻击并杀死J细胞,宝条博士!”

之前的那个声音低低地道:“J细胞是不可战胜的。”

克劳德将手撑在操作台前,身体因紧张而僵直。“不。”他喃喃道,“不要。”

没有人再发出异议。连接着男孩身体的导管开始被青绿色的液体充满,一点一点地向前推进,最终被彻底注入至他的身体中。男孩挣扎了起来,束缚带尽责地将他固定在原位。他似乎自顾自地在与什么做着对抗,脸上除了汗水以外干干净净,不曾有一丝泪痕。

所有的液体都被注入他的身体,烈性的药剂似乎在他的血管内狂暴地冲撞了起来,就像有某种固体化的东西在他的皮囊下隆起,从注射部位向全身扩散。男孩终于绷不住发出叫喊,眼神中却不含痛苦,仅有暗得惊人的愤恨。

“宝条博士……?”

“啊,令人惊叹……说明还不是极限,再来一管吧……”

男孩在听到这句不容置疑的命令后仿佛终于有所反应,或者说任由愤怒展露。几秒前还痉挛不止的手臂上肌肉紧绷,束缚带发出不堪重负的撕扯声,黏着在皮肤上的胶带在晃动中翻起一角垂在旁边,但冷光闪烁的针管却仍深埋在血管之中。

“我会杀了你。”银发的男孩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低声道,以至于他周身的研究员都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只有宝条仍站在原地,脸上是被挑战权威后的不屑。

黄褐色皮肤的男人将头歪向一侧:“是的,你做得到。”他盯着男孩晦暗的绿色眼睛,笃定且自信满满,“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能够杀死这个星球上的任何一个生物。”

“而我,”他磨牙般地说道,俯下身将手撑在手术椅的两侧,“我是你的造物主。”

他们的眼睛间仅有男人半透明的镜片阻隔,他们离得那么近,近到男孩的眼中染上嗜血的神色,而镜片又忠实地将其送回至他的瞳孔中。

宝条在直起身体的同时下令道:“注射。”

第二次注射时男孩全程都大睁着眼睛死死盯着他面前的男人,甚至不允许有片刻的眨眼阻挡他的视野。

克劳德的身体微微颤抖。“他们怎么可以——他们怎么可以——”他看到了男孩凭着愤怒遏制住了所有无法忍耐的痛苦,“关掉它。如果我确实拥有权限,我命令你关掉它!”

不知为何人工智能并未被唤出,画面诚实且倔强地记录着那时发生的一切。克劳德从身后抽出剑,狠狠地斩向身前的操作台,金属外壳在精湛的斩击下露出了豁口,火星随着内部缆线的断裂向四周溅开。信号干扰的低频音泻出,画面终于向简单的暴力屈服,复作一片黑色的死寂。

“这到底是什么!?这是真实发生的吗?”

克劳德低低地喘了口气,而后转过头看向扎克斯:“是的,这就是宝条对他做的。”

扎克斯摇着头,目光茫然且难以置信:“你……你也经历过这些吗?这是一等特种兵必须要接受的处理吗?”

“不。”克劳德盯着他的眼睛,“你与这些无关,你是靠着自己的努力晋升为一等特种兵的,它是属于你的头衔,你不需要再经历任何事情来保有它。”

萨菲罗斯仍维持着抱胸的姿势,他偏了偏头,不置可否:“但我对此毫无记忆,算上在生命之流中接受古代种知识的时候,这是第二次我以旁观者的身份看到这些。”

他的态度似乎让克劳德的愤怒递进了一层:“但他确确实实在你身上进行了这些肮脏的实验!”

“你无需对此感到愤怒,克劳德。他们之后大概采取了什么措施让我忘记。我不记得那时的痛苦与愤怒,毕竟这两者对现在的我来说都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东西。”萨菲罗斯轻声道,“我以为你会对此满不在乎——在我们之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之后。”

克劳德似乎被短暂地刺伤了,他做了一次深呼吸来平复情绪,然后极其冷静地走上前,将自己暴露在明显的Alpha信息素中。“这就是你以为的,萨菲罗斯。”他想起那柄插在操作台上的剑,萨菲罗斯少年时曾用来训练的剑,“如果你已失去了所有作为人类的部分,你至少应该记得,我仍然是个人类。”

萨菲罗斯替他拔出了那把剑,他的目光里带着陌生的好奇,就好像在为机器被刺伤后并不会流出鲜血而惊讶。“但是从来没有人教过我如何成为一个最普通的人类。”

“什么?”

“如何传递最基础的情感,哭泣,微笑,为别人感到悲哀,一概没有。”他将剑放在克劳德的手中,继而抬起了少年的下巴,迫使他将眼中的愤怒散去,再凝聚起几分被掌控的恐惧,“因此我只会用我自己的方式表达。”